“王八蛋兔崽子,你們這些乘老夫之危的小狗,到底是些甚麽玩意?何不說給老夫聽聽?”他暴躁如雷地怒吼。


    門外掛燈籠的大漢迴到廳中,嘿嘿怪笑道:“老豬狗,等會兒咱們辦事,你便知道咱們是誰了,鬼叫個甚麽勁?趁這機會你仔細考慮一下生死兩途,不比亂叫亂罵實際些麽?你如果答應助敝主人一臂之力,隻消給你吞下一顆歸心丹,你便可恢複自由了。不然,殺了你之後,敝主人的武林聲望便會看漲,你何必以死來成全他人呢?哈哈!安靜點兒,不會有人理睬你了。”說完,閃入安平先前藏身的廂房中,將安平藏在裏麵的包袱丟至壁根下。


    屋中寂靜如死,似乎沒有生物在內。


    縹緲鬼魔的頭尚能轉動,定下心神打量四周。他看到綁在神案下的三侍女皆被布巾塞住嘴部,無法出聲。其次目光落在壁角的包袱上。最後發覺廳門外有燈光。


    他走了一輩子江湖,見多識廣,老謀深算,略加思索,便發覺這兒是引人入陷的陷阱。


    顯然,這些家夥誌在招引雲窩眾女的黨羽入伏,任何人看了廳中的情景,也會急搶而入救人,三傳女無法出聲阻止,他即使出聲相阻,對方也不會聽他的,這就是為何仍讓他說話的原因;甚至他若出聲相阻,對方更會迫不及待哩!


    老魔橫行江湖數十年,隻知有已不知有人,從不為別人打算,他可不管甚麽陷阱,重新替自己的處境耽起心來。


    “見他娘的大頭鬼!想不到我縹緲鬼魔橫行一世,居然會在陰溝裏翻船,先栽在一個小輩手下,再落進一群奸猾的小畜生手裏,氣死我也!看來,今晚是我的死期了,不僅斷送了一世英名,而且性命難保。”他心中自語,懊喪萬分。


    驀地,香風滿廳,三名彩衣少婦突然出現在廳中,銀鈴似的嗓音入耳:“咦!怎麽迴事?”


    他走神看去,暗罵道:“看她們那副妖媚蕩態,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如果她是雲窩眾女之一,鬼才相信。”


    三個少婦都穿了緋底繡朱鳳錦緞勁裝,外罩同色被風,從發髻上可以分辨她們的身份。


    前麵的少婦年約雙十出頭,體態豐盈。勁裝將她的胴體襯托得十分突出,隆胸豐臀水蛇腰,令男人心中狂跳,媚目流光四轉,水汪汪地蘊藏著情潮欲汐,紅豔豔充滿性感的櫻唇豐潤而微翹,誰見了都會心動神搖,粉頸豐腴潤膩。從任何角度去衡量,她決不是甚麽黃花閨女,但卻梳了代表未婚少女的三丫髻。


    後麵兩女約莫年長三兩歲,穿的是天青底鵝黃繡著草圖案勁裝,外罩水湖綠綢披風,帶了包裹,秀發梳了代表年長侍女身份的高頂髻。那時,女人的發式並不多,有幾種發式是專作為代表身份的標誌,一看便知。像雙丫髻,那是十四歲以下的婢女必梳的發型。三丫髻則代表未婚少女。十四歲以上的婢女,則梳高頂型。所以隻消一看發型,便知對方的身份了。


    三女都帶了劍,腰懸百寶囊,登徒子看了她們的裝束,天膽也不敢放肆。


    “咦!剛才掛燈的人呢?”一名侍女亮聲叫。


    “去看看那幾個小丫頭,再看看書案上捆的是甚麽人。這兒發生事故,不知是些甚麽人所為。”少婦向侍女發令。


    侍女應喏一聲,向書案走去。


    廂房中突然閃出一個蒙麵勁裝大漢,欠身叫道:“朱姑娘,家主人專誠請姑娘芳駕移玉至廂房一敘。”


    朱姑娘淡淡一笑,問道:“貴主人是誰?”


    “遊龍劍客狄爺。”大漢用隻有對方能聽到的聲音答。


    “哦!你們在這兒……”


    “在這兒等候一個對頭。”


    “是要本姑娘迴避麽?”朱姑娘冷笑著問。


    “小的不敢,家主人是誠意的。”大漢惶恐地答。


    “那他為何不親自出麵?分明是瞧不起本姑娘,哼!他辦他的事,與我何幹?你去告訴他,本姑娘打算在此落腳,井水不犯河水。本姑娘並不想壞人好事,就在後堂歇息,不許前來打擾,不然休怪本姑娘反臉不認人。小春,帶上一盞燈籠,到後麵看看。”


    侍女小春取下一盞燈籠,在前引路。


    大漢伸手虛攔,急道:“朱姑娘請留步,後堂有敝主人的好友在內埋伏,請……”


    朱姑娘猛地一掌撥出,喝道:“給我滾開!”


    大漢相距在五尺外,她的掌一伸,便遠及三尺,兩尺外的大漢“嗯”了一聲,連退四五步,臉色發蒼。


    朱姑娘到了書案旁,信手拾起老魔身旁的追魂符,臉色一變,自語道:“遊龍劍客的劍術固然了得,但活擒縹緲鬼魔似乎不易,但他居然將老魔頭活擒在此,難道說,他的修為比兩年前高明許多不成?”


    她有點懍然心驚,對剛才的倨傲舉動有點後悔,假使遊龍劍客出麵問罪,豈不可慮?她腳下遲疑,進退兩難,如果不顧一切進入後堂,必定與遊龍劍客的朋友衝突,便難以收拾了。


    正遲疑間,廳門出現了人影,有人在身後叫:“喝!真有人哩!”


    她倏然轉身,朦朧燈光下,她感到眼前一亮,媚目生光。一個英俊雄偉的青年人,抱著一個少女,站在門口屹立如山,含笑向內注視。


    蒙麵大漢想退入廂房,但已來不及了,僵在那兒。


    朱姑娘向側移,她不走了,想看看結果。


    縹緲鬼魔看清門口的人,怒叫道:“小輩,原來是你的爪牙所為,除非老夫死了,不然誓報此仇。”


    出現在門口的人是安平和徐曼如,聽老魔一叫,果然大惑莫解,急急到了書案旁,將曼如放下,入伏上當了。


    “老前輩,你說妖道們已經返迴了?”安平問。


    他看到廳中有一男三女,並不見妖道,所以動問。


    “小心身後。”曼如急叫。


    他大旋身橫飄三尺,雙手一拍一撥,掌風有如隱雷,三枚迴風打穴珠被渾雄的掌風震飛,珠上所發的曆嘯刺耳。“得得得”三聲脆響,打入神案的木壁中。


    他的反應快得驚人,挾曼如退近神案,拔出寒影劍,奇快絕倫地割斷了三侍女綁住雙手的牛筋索,低喝道:“定下神,我對付他們。”


    三侍女雙手恢複了自由,急急解綁。


    安平仗劍肅立,冷然掃視四周,暗叫:“不好”。


    後廳門、兩廂、大門、共有十六名黑衣蒙麵人。先前在廳中的三位美麗少婦,退至壁角撤劍列陣。十六枝長劍皆向他遙指,他身陷重圍。


    他冷然一笑,沉靜地問:“剛才用暗器從背後襲擊在下的人,站出來答話。”


    大門正中央的黑衣人,手中的劍光四射,一看便知是斷全切玉的寶劍,相距兩丈,似乎仍可感到森森劍氣寒冷徹骨。這人的一雙大眼睛冷電閃爍,像利簇般銳利。


    持有寶劍的蒙麵人冷哼一聲,陰惻測地問:“你就是夏安平?”


    “正下區區在下。”他直率地答,已無隱瞞的必要了。


    “你能擊飛在下的三枚打穴珠,果然不錯。”


    “閣下為何用黑巾掩去本來麵目?見不得人麽?”


    “你說話小心了。”對方冷峻地說。


    “你們是三廠的走狗麽?”


    “咱們與三廠毫無交情。”


    “那麽,閣下有何用意?”


    “為朋友兩助插刀,特來取你的住命。”


    “貴友是誰?他與夏某有怨麽?”


    “等你行將歸陰時,便知道真相了。”


    安平舉步走近書案,伸手將書案拉開,擋住神案左側,用意在防備左麵的人衝近,也想挪出動手的空間,冷笑道:“老兄,還不知誰先歸陰見閻王呢,不必言之過早。你們共有十九名男女,在下單人獨劍,你們是倚多為勝呢,抑或是逞英雄道好漢,一個個上前送死?在下希望尊駕能將貴友叫來,讓在下看看他是誰。”


    “在下先要看看閣下的藝業,方能決定怎樣置你於死地;是否群毆,不久在下當有所決定。聽人說,你在九江揚名立萬,三廠的高手皆被你-一擊敗。在下不能輕信你的造詣,所以未能遽下定論。”蒙麵人冷厲地說完,向東麵的人揮手示意。


    東廂前兩名蒙麵人頷首,然後並肩出列。


    “劍上無眼。誰上誰倒黴。話可要說在前麵,如有三長而短,各安天命,不必怨天尤人。僅出來兩個人,太少了,閣下,你在枉送屬下的性命。”安平冷冷地說。


    右首的蒙麵人大怒道:“住口!小輩你敢小看咱們兄弟麽?”


    “在下並未小看你們,上吧!”安平冷冷地說,舉步迎上。


    兩蒙麵人左右一分,一劍上指,一到下垂,同聲說:“劍下分生死,看咱們兄弟今晚屠龍。”


    壁角的錦衣少婦突然格格嬌笑,笑得花枝亂顫,極為放肆,妖媚已極。


    她身側不遠處一位蒙麵人哼了一聲,不悅地問:“朱姑娘,你笑甚麽?”


    朱姑娘收斂了笑容,泰然地說:“我笑他們兩人口沒有遮攔,居然說出屠龍的話,嘻嘻!你問問他們屠的是哪一條龍,好不好?”


    “朱姑娘,在下警告你,不可信口胡言。”


    朱姑娘粉臉一沉,冷笑道:“閣下,本姑娘也警告你,除非你活得不耐煩了,不然切不可在本姑娘麵前大言不慚。你要逞英雄,必須招子放亮些,你似乎忘了你的身份,瞎了你的狗眼,居然向本姑娘提出警告了。聽你的口氣,你那將本姑娘放在眼下?好吧,本姑娘倒要領教一下閣下有何能耐,膽敢如此狂妄可惡。”


    持寶劍的蒙麵人趕忙打圓場,欠身笑道:“朱姑娘請息怒,得罪之處,尚清海涵,請衝在下薄麵,饒過他這一道,事了之後,在下再向姑娘陪禮。”


    “你的意思是要我脫身事外,不要礙你的事羅?”


    “姑娘冰雪聰明,不必在下多作解釋了。”


    “你知道那幾位姑娘的來曆嗎?”


    “自然知道。”


    “是些甚麽人?”


    “雲窩眾女!”


    朱姑娘一驚,訝然問:“你既然知道是雲窩眾女,亦要和你們為難?不僅徐夫人紫雲娘藝臻化境十分可虞,她們的俠義道朋友更是眾多,而且與武當的銀劍徐文交情不薄,你豈不是在冒險麽?”


    蒙麵人哈哈大笑,笑完說:“朱姑娘如果不透露口風,誰知道今晚在荒山廢屋中所發生的事?”


    “因此,你們掩去了本來麵目,難怪想趕我走。”


    “衝在下薄麵,朱姑娘請包涵一二。”


    主要的人物在打交道,兩個叫陣的蒙麵人也就不再上撲,仗劍等候,侍機進擊,虎視眈眈,隨時準備衝上出招。


    安平趁機打量合圍的十六名蒙麵人,要從朦朧的燈光中分辨他們身份,十分困難,他對江湖人所知不多,也就無從分辨。但片刻之後,他找到一雙十分熟悉的眼睛,逐漸有點醒悟。


    徐曼如臉色蒼白,倚在神案下用目光打量,扶著案柱站穩,向安平的背影問:“夏爺,你認出這些人麽?”


    “我認識一個。”


    “我認識兩個,你認識誰?”


    安平用劍向左前方的蒙麵人一指,沉聲道:“他,心懷叵測的五湖浪子杜天奇。”


    曼如也用發抖的手指示,說:“和逸鳳朱姑娘說話、手持寶劍的人,是遊龍劍客狄華。


    右麵用青巾裹頭的人,是一指禪顯安和尚;用劍非他所長,必須小心他的天禪指絕學。”


    聽說錦衣少婦是逸鳳,安平不由多看她兩眼。她也恰在這時向安平注視,妙目中似乎蘊藏著奇異的感情。


    追鳳,正是目下江湖中八大高手之一。她姓朱,芳名叫逸鳳,以名為綽號,是一個在江湖裏飄忽無常的女人。據說,她的芳齡已經有三十上下,尚未找到夫婿。為人亦正亦邪,亦俠亦盜,行徑怪異,有點放蕩,不受禮教所拘束。有人說她裙帶鬆,曾有過好幾位情夫麵首。但她並不因可怕的流言而警惕檢點,我行我素不以為意。至於她的為人是否真如流言所說那麽不堪,卻沒有人能夠證實。一度曾有人放出謠言,說她與遊龍劍客曾經有過一段情,甚至說她曾替遊龍劍客養過私生子。但久而久之,事實證明全屬子虛。遊龍劍客遍結天下英雄,暗中廣羅羽黨,誌在稱霸江湖,培植實力,以俠義英雄自命.卻又和綠林大盜及黑道巨擘暗通聲氣,野心勃勃。而逸鳳卻是個不求名利、隻求自身快樂,謎一般的女人,她是否甘心受遊龍劍客羈絆,恐怕大有疑問;兩人是否真有曖昧,也很難說。


    安平並不知朱逸鳳的為人,他僅用好奇的眼光,去衡量這位江湖名女人。他從雙方的對話中,發覺這位名女人並不是遊龍劍客的同黨,但仍然難料定他們是否有誌一同來對付他。


    同時,從遊龍劍客的口中,他已聽出危機,顯然在場的人皆不懷好意,要殺他滅口,當然也不會讓徐姑娘主婢活著,縹緲鬼魔自然也非死不可。


    危機已臨,他必須早作打算。


    突圍撤走,如果是他單人獨劍,也許可能,但他豈能丟下徐姑娘主仆幾人?


    “我不能一走了之。”他心中向自己說。


    逸鳳和遊龍劍客的交涉已經告一段落,因為朱姑娘說:“閣下,本姑娘自然不想卷入是非漩渦。從閣下的語氣中,本姑娘不得不小心提防。俗語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因此,本姑娘必須脫身事外。”


    “在下認為,姑娘何不暫且袖手旁觀?請信任在下……”


    “本姑娘確想信任閣下,但卻不得不采取審慎態度。”


    “姑娘之意……”


    “請讓路,本姑娘必須先脫被困的危境。”


    “朱姑娘……”


    “閣下不願意?哼!顯然閣下也想將本姑娘殺之滅口哩!”


    “姑娘言重了,在下怎敢?請便。”遊龍劍客說完,舉手一揮,示意堵住廳門的人讓路。


    遊龍劍客當然不希望她們離開,事後還得說服她們,不要透露今晚的事,如果她們走了,豈不麻煩?日後到何處去找她這個在江湖中神出鬼沒的女人?


    眾人重新合圍,他舉手一揮,示意兩個蒙麵人動手,沉聲道:“這小輩劍術通玄,曾經力挫三廠的絕頂高手,兩位賢弟小心了,不可大意。”


    兩蒙麵人之一嘿嘿一陣怪笑,傲然地說:“大哥,小弟從不信謠言,不是親見的事,決不親信。這小輩乳毛未幹,就算從娘胎裏揀起,迄今也不過二十來年,能有多大成就?憑他也敢和三廠的高手相搏?見鬼!請拭目以待,看咱們兄弟刺他百十個透明窟窿。”


    說畢,兩人互相一打手式,便待搶上進招。


    安平卻冷哼一聲,沉聲道:“且慢動手。”


    “你想討饒麽?”剛才發話的蒙麵人問。


    “小輩,你不必枉費唇舌。”另一個蒙麵人接口,稍頓又道:“有道是閻王注定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今晚你小輩死定了,你的屍體可值黃金五百兩,活的卻值一千。但咱們隻要五百,不要一千,所以你用不著妄圖僥幸了。”


    安平淡淡一笑,用手向左方疑是五湖浪子的人一指說:“在動手以性命相搏之前,可否叫那位五湖浪子前來說幾句話?”


    “你少廢話,納命!”兩個蒙麵人同聲叱喝,雙劍倏合,一上一下飛撲而至,風雷大作,劍如匹練橫空,漫天徹地的劍浪一湧而至。


    安平早已打定主意。對方有十六人之多,假使徐姑娘眼光正確,看出持寶劍的人是遊龍劍客;那麽十六人中,決無庸手在內。因此,他必須在初次接觸時行雷霆一擊,以便震懾其他的人,取得心理上的優勢。


    生死關頭,別無抉擇,他的俊臉上湧起了重重殺機,但依然神定氣閑。


    他後麵仍有八尺空間可退,但他不能退,背後有失去自衛能力的徐姑娘,三位侍女雖已恢複自由,但氣門穴被人製住,無法自保。


    雙劍攻到,生死須臾。右側上盤電虹飛射,左首銀芒控製了下盤,配合得十分緊密,劍尖幾乎同時攻到,不可能同時招架兩麵的兇狠攻擊。


    誰也料不到他竟那麽大膽,身形左轉,挫腰坐勢迎擊左麵攻向下盤的狠招,背後便完全暴露在右麵攻上盤的劍尖下,看上去愚蠢而不智,他該迎鬥右麵的人,或是閃身錯劍反擊,化解攻上盤的招式比拆解下盤容易些。


    “糟!”門外的逸鳳情不自禁驚唿出聲,她替安平惋惜。


    糟字叫出口,大局已變。安平不進反退,挫身後退,身形稍移,“錚”一聲輕響,攻上盤的長劍,被他斜身抬起的晶虹輕輕托得向上抬,他的背部已抵住右麵蒙麵人的懷中,旋身一肘頂出,左肘閃電似的擊中那人的心窩。


    同一瞬間,他的劍下沉,不退反進,進步、接招出擊,“月落星沉”架開已攻近大腿的劍芒,揉身疾進,一聲輕喝,寒影劍向上拂,但見晶虹一閃,危局已解。


    “啊……哎……”幾乎在同一瞬間,兩個蒙麵人同聲厲叫。


    三個人影一靜兩動,生死已判。


    安平站在那兒神色肅穆,寒影劍晶虹閃縮,眼觀鼻鼻觀心,冷然卓立,不言不動,唿吸似乎已經停住了,像是一座沒有生命的石翁仲,一切都像是靜止了。


    右首的蒙麵人以手掩心,高舉著長劍,傴僂著身子踉蹌後退,退了一步仰麵便倒,劍失手拋至身後,在地麵上掙紮低聲呻吟。


    左麵的蒙麵人胸腹裂開,五髒外流,向後倒,跌倒在書案下,已不再掙紮。


    書案上的縹緲鬼魔怪叫道:“殺得好,你小子劍術拙劣得緊,但捷逾電閃,而且敢於行險。奇怪,你剛才怎樣勝了老夫的?”


    安平並未用劍術殺人,隻憑一個字“快”而且敢於行險,用肘出其不意擊斃了一個人,勝來輕鬆,但十分冒險。


    “咦!”其他的人駭然驚叫,被安平的雷霆一擊鎮住了。


    門外的朱逸風籲出一口長氣,怔怔地說:“這份機智和膽氣,是經過千錘百煉而獲得的。諸位,你們碰上敵手了,今晚之局,還不知鹿死誰手呢。”


    安平臉上的冰雪逐漸溶解,神色徐弛,頰肉抽動了兩下,冷冷地說:“遊龍劍客不是無名小卒,名列江湖八大高手之一,威震武林,俠名滿江湖。但從今晚的情景看來,閣下的行事,委實令在下失望,令天下英雄寒心。閣下為何要用巾掩去本來麵目?不怕有失身份麽?


    閣下定是五湖浪子的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理所當然,並不是甚麽丟人的事,何不以真麵目相見?在下在廬山與五湖浪子交朋友,彼此交情不薄,他為何一再暗中陷害夏某,至今夏某百思莫解,請出來答話,夏某請問足下究竟有何居心,尚請明示。”


    持寶劍的人仍在遲疑,門口的逸鳳卻笑道:“目前天下間有三處地方,是群雄際會趁火打劫的是非場;一是京師附近,二是川陝交界處,再就是江西。目下江西境地盜賊如毛,英雄豪傑也風雲際會,彼此皆招子雪亮,瞞不了人的,諸位何不以本來麵目相見?當然啦!這次玉笥山龍蛇畢集,誰也不否認曖昧,反正遲早皆須公諸天下,是非自有公論,用不著藏頭縮尾了。”


    “我不信你們這些人全是些見不得人的鼠輩。”安平接口道。


    持寶劍的人沉不住氣,拉掉蒙麵巾,現出本來麵目。一字濃眉,虎目炯炯,獅鼻海口,三綹短黑須,白淨臉皮國字臉,不怒而威,一表人才,正是三十年華,龍虎精神的盛年壯漢。


    接著,五湖浪子也現出了本來麵目。


    其他十二人,皆是四十以上花甲以下的人物。安平對他們完全陌生,從未謀麵。


    十二人中,有一僧一尼。僧人是一指禪顯安,一個藝臻化境年約花甲的走方僧,生得濃眉大眼,相貌清臒,但並不瘦小,陰沉沉地不苟言笑。


    女尼年約四十開外,長相倒還端正,一雙大眼十分明亮,瓜子臉相當俏麗,細皮白肉,不像練武人,當年必定是個美貌俏佳人。


    十二雙眼睛全向安乎集中盯視,氣氛緊張。門外的逸鳳噗嗤一笑,朗笑道:“夏三東主,你該見識一下這幾位英雄人物。持寶劍的人是遊龍劍客狄華,蟠龍堡的少堡主。他左右八個人,稱為蟠龍八豪,是蟠龍堡的頂尖兒高手,全都是力舉千斤劍術通玄的名家。五湖浪子閣下不陌生,他是狄少堡主的知交好友,口頭上的兄弟。和尚是曾力敗少林羅漢的名宿一指禪顯安大師,他如果帶著方便鏟,舞起來風雨不透,三丈內無人敢近。女菩薩是武林中以慈航劍術威鎮江湖的清華庵立空空聖尼,她的劍術足以和武當的八卦劍分庭抗禮,曾和武當的太極觀主持論劍於襄河困龍州,激鬥一晝夜,逼和太極觀主,名震江湖。死在你劍下的兩個人,是川中五虎門的名武師羅氏雙雄,兩人的藝業,皆足以躋身於武林一流高手之林,被你一招擊斃,死得極冤,可能九泉難以瞑目,如不是在場親見,委實令人難以置信;可能是他們時運不濟,白虎當頭。黴星照命。在眼前眾多絕頂高手的圍困下,即使你有三頭六臂,再加上一對翅膀,也無法全身活命,死期將至。”


    她的話說得正經,但仍可從話中聽出些許揶揄的成份。安平心中懍然,問道:“姑娘大概是武林八大高手的逸風朱姑娘,聽說姑娘與遊龍劍客是知交,今晚是否相助遊龍劍客,向在下送劍呢?”


    “三東主,不必過問我的事。”逸鳳避開主題說。


    安平舉步踏進八尺,豪氣飛揚地說:“在下既然已經插手管事,自不能有始無終,即使肋生雙翅,在下也不會飛走,諸位都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名宿高手,武林聲譽甚佳,如果你們不珍惜羽毛,今晚置名譽於不顧,自承技不如我夏安平,當然可以聯手圍攻,反正殺人滅口的事可以做得天衣無縫,附近並無外人……”


    話未完,屋外突然傳來一聲哈哈狂笑,有人用洪鍾似的嗓音說:“誰說並無外人,別忘了隔牆有耳哪!”


    遊龍劍客大吃一驚,舉手一揮,八豪中有四豪像狂風般刮出門外,隱沒在茫茫夜幕之中。門外的逸鳳和兩侍女,已先一步一閃不見。


    “哈哈哈哈!”笑聲依然震耳,似從四麵八方傳至,不易分辨傳來的方向。


    安平本想突圍,可是無法帶走四位姑娘,心中暗暗叫苦,希望發話示警的人能出麵相助,或者主持公道。


    “夏爺,你乘機脫身吧,不必……”曼如急急地低聲說。


    不等地說完,安平冷叱道:“住口!請不要亂我的心神。”


    “夏爺……”


    “沒有人可阻得了我,姑娘,如果他們不要臉圍攻,在下隻好違背師訓,用神匕大開殺戒了。”安平搶著說,虎目中湧起重重殺機。


    不久,逸鳳出現在門口,悚然地說:“四周十丈圓徑內鬼影俱無,來人可怕極了。”


    第二個現身的人是八豪中的兩豪,臉色悚然,一人說:“少堡主,屋四周沒有人跡,老三老五在屋頂,也沒看見任何人影離開。”


    遊龍劍客突向內麵叫:“趙兄弟,裏麵有動靜麽?”


    “狄兄,兄弟和五位賢弟一無所見,沒看見有人入屋。”內堂有人高聲答。


    安平吃了一驚,原來後堂還有人埋伏,如果先前退入,豈不糟透?看來,今晚如不使用恩師禁止他使用的以氣禦匕術製敵,要脫身勢比登天還難。


    他乘遊龍劍客和黨羽們打交道的機會,向五湖浪子笑問:“天奇兄,你閣下的葫蘆中,到底賣的是甚麽藥?”


    他的神態極令五湖浪子迷惑,生死關頭,他居然沉得住氣,不怒反笑哩!


    “反正今晚你已死定了,明年今日,是你閣下的忌辰,人死如燈滅,一了百了,你不用問致死之由了。”五湖浪子冷笑著答。


    “如果在下死不了,你總該說出原因吧?”安平仍然笑問。


    “你會死的。你也許認為有人會救你,不必癡心妄想了,即使少林武當的掌門親來,也不可能將你從咱們手中救出。屋四周全是咱們的朋友,人數超過三十以上,任何高手也休想討得了好去。”


    “怪事,剛才發聲的人,分明在西廂的壁縫發話,難道說,你們這些武林高手竟一無所知?為何讓人來去自如?少吹大氣了,你們枉費心機。夏某如無驚人藝業,也不會單人獨劍闖進玉笥山,是麽?你們幾個人想將在下除去,難難難,你還是早些說出,以解在下疑竇為妙。閣下,難道說,在下有對不起你五湖浪子的地方?”


    五湖浪子哈哈狂笑,意氣飛揚地說:“也許你認為剛才發聲的人會助你一臂之力,可是他難道不為自己打算?管閑事架梁子;必須量力而為,誰會愚蠢得不識時務替你送命?你進入屋中,便算是已經踏入鬼門關了。即使你能逃得過咱們屋中人的劍下,屋外埋伏著的十二具蟠龍堡威震江湖的蟠龍連弩,每具一發九枝勁矢,可貫重甲,除非是鐵打銅澆的人,不然休想活命,你認命了吧。”


    “看來,你非將我置於死地決不甘心的了。”


    “正是此意。”


    “別無商量麽?”


    “有,你如能將彭姑娘的下落說出,或許有商量。”


    安平深深吸入一口氣,心說:“我到底沒有老江湖精明,見識粗淺,碧眼行者僅從我的敘述中,使猜出這惡賊誌在皓姑娘,果然不出他所料,我還得在知人上多下工夫。”


    他開始留意退路,準備必要時突圍。


    “那三盞小燈籠,我必須先將它們弄熄。”他想。


    身上的小飛刻不能濫用,手頭又沒有可作暗器的物品,令他十分懊喪。


    四麵搜尋的人已經-一轉迴,屋外也有人不時傳遞口信,一無所見,剛才發話的人硬是平空消失了,不知是人是鬼,總之,搜遍屋內外,蹤跡毫無。


    遊龍劍客心中暗驚,今晚的事見不得人,他不希望走漏消息。可是,三十餘名高手加上逸鳳主婢三人,居然不知來人如何來如何去的,丟人丟定啦!當下把心一橫,怒叫道:“事不宜遲,速戰速決,收拾這小輩,以免夜長夢多。”


    安平哈哈狂笑,用劍向他一指,不屑地說:“閣下,你敢單人獨劍上麽?在下初出道,你卻是江湖八大高手之一,如果不敢和在下單人獨到生死相決,今後你還有臉在武林朋友前無恥地稱英雄道好漢嗎?哼!諒你也不敢接在下的神劍。來吧,你是遊龍劍,我是神龍,咱們兩龍相鬥,看誰浪得虛名。當然,如果你怕死,就不必出來柱送性命了,下令倚眾群毆便算啦!諒你也不敢接夏某人的劍。”


    遊龍劍客怎受得了他這番冷嘲熱諷,舉手令眾人退遠些,冷冷地舉劍逼進,陰森森地說:“小輩,你太狂了。不過,在下承認你的機智過人,看出狄某的弱點,激將法用得恰到好處,狄某給你一次機會,讓你見識蟠龍堡宇內第一的蟠龍劍法,也好令你死而無怨。”


    一指禪一躍而出,嗬嗬大笑道:“狄施主,俗語說:身為主將,不臨鋒纓。請讓老衲見識一下這位青年人的劍術,看看他有何驚世絕學。”


    遊龍劍客頷首應允,說:“大師小心了,他的寒影劍削鐵如泥,不可硬接。”


    “老衲理會得。”


    安平相當失望,本想邀遊龍劍客出手,也許可以重施當年風陵關擒賊擒王的故技解圍,有老賊禿出麵,便會被遊龍劍客看出他的劍術缺點,以後就不易穩操勝券了。因此,他決定仍不用劍取勝,和老賊禿走險周旋。


    他舉劍迎上,左掌嚴防賊禿用天禪指暗算。知道對方的長處,可說已立於不敗之地了。


    一指撣的左手劍訣與眾不同,隻伸出一根中指,劍訣一引,說聲“得罪了”,劍尖一沉,斜身迫進,出劍虛點中宮。


    安平劍身平舉,冷然屹立,虎目炯炯,不加理睬。


    “呔!”一指禪大喝,身隨劍進,一閃即至。


    “錚!”龍吟乍起,安平手腕一振,震開了襲來劍尖,卻不乘機迴敬,仍冷然屹立,腳下毫未移動僅冷哼一聲。


    一指禪心中一凜,他從未看過這般冷靜的人。同時,對方的劍犀利無比,不可能從中宮攻入,不然將會雙劍接觸,對他將大大不利,必須引出空隙才行。


    “接招!”他再次叱喝,身形急晃,連攻三劍一左二有,要用快速的身法造成機會。如果他知道安平的身法比縹緲鬼魔更快捷,他便不會獻醜了。


    安平立即抓住機會反擊,一聲長笑,展開搶攻,以快打快錯開襲來的三劍,迴敬了五劍之多,逐漸迫進了。他的劍短,逼得愈近愈有利。


    兩人刹那間便換了正反兩照麵,罡風大作,風吼雷鳴,徹骨冷流直逼三丈外,看不清劍影,全憑本能拆招還招,奇快絕倫。


    一指禪大吃一驚,知道上當了,自食其果,快攻遇上了比他更快的人。心中一急,冷汗泌體。他想慢下來,一聲沉叱,招出“雲封霧鎖”采守勢以靜製動了。


    可惜,他沒有這份能耐,剛封了兩劍,對方的第三劍如同水銀瀉地般無孔不久,攻入他布下的劍網。徹骨冷流自右側一鍥而入。


    他毛骨悚然,火速左躍,躍退間旋身出指,“嗤”一聲可穿壁射牆的指風破空襲向安平的小腹,用上了天禪指絕學,相距不足五尺,斷無不中之理。


    安平聽到勁氣破空之聲,心中大定,賊禿驢的指風打穴術不成氣候,所以有破氣聲傳出,沒有甚麽了不起.懶得用掌相抗,寒影劍一振,劍花一現,射來的指風應劍而消。


    “接劍!”他冷叱,晶虹飛旋而進。


    一指禪冷笑一聲,向右略閃,連點三指。


    安子左移右晃,寒影劍信手疾揮,最後一指似乎沒躲掉,“哎呀”一聲驚叫,以手按住左肋,踉蹌而退。


    天禪指絕學是氣功的上乘絕學十分可怕,但老賊禿的修為並未爐火純青,連點三指,真力已竭,前後共發了四指,沒有調息的機會,想再點第五指已力不從心,總算已經得手,不由大喜過望,一聲狂笑,急衝而上,狂妄地兜心一劍刺出。


    “哎呀!”徐曼如姑娘見狀心膽俱裂地驚叫,拔出小寶劍便待擲出,想拚餘力解安平之危。


    安平身形不穩,要向後挫倒,劍已襲到。


    “留活口。”遊龍劍客大叫。


    劍已攻出,易發難收,遊龍劍客晚了,慘劇已生。


    安平艱難地扭動虎腰,劍一鍥而入。


    “嗤!”劍尖擦胸而過,他恰到好處地及時扭腰轉身,避過貫心一劍,老賊禿的助暴露在他的左手前,妙極了。


    他臉上泛起一絲冷笑,左掌背碎然擊出,“噗”一聲擊中老賊禿的肋下,順手向上帶,扣住了老賊禿的右膀,大拇指幾乎鍥入腋窩的攢心穴中,寒影劍一拂,順手將老賊禿推出,冷笑道:“饒你一死,苦修去吧。”


    “啊……”一指禪狂叫一聲,跌出兩丈,右手廢了,右膝蓋骨也被無堅不摧的寒影劍削掉,右腿再也不能用了。重重地摜倒,發覺右手右腳皆已報廢,仰天長號,淩厲地叫:“小狗!你為何不……不殺我”


    四周的人神色大變,遊龍劍客更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書案上的縹緲鬼魔不知死活,叫道:“禿驢,你如當真不想偷生,何不嚼舌自殺?用腦袋撞地,隻要你想死,保證一碰便破。”


    一指禪倒在書案旁不遠,咬緊牙關用一條腿掙紮著站起,形如瘋狂地向書案撲來。


    安平欺上伸腳一勾,一指禪砰然倒地。


    “在下該破了你的氣門,以免你再惹事生非。”安平冷冷地說,舉步走近。


    一指禪到底怕死,嚇得連滾帶爬狼狽而遁,一麵如喪者妣地叫:“狄施主,替…老衲報……報仇。”


    五湖浪子突然大叫道:“狄兄,天色不早,不宜久留,咱們斃了他永除後患。”


    門外的逸鳳悄然舉手一揮,兩侍女突然左右一分,一閃不見。


    遊龍劍客冷哼一聲,陰森森地說:“廳中寬闊,便於施展,咱們已折了三個人,咱們十一個人中,有一半藝業不如他,不能再讓他行兇了。準備,咱們每人三枚暗器,用他來做活靶。”


    驀地,先前發話的聲音又響,震耳欲聾:“不要臉!呸!”


    遊龍劍客的暗器共有多種,飛蝗石、打穴珠,以及發無不中的連珠刀,號稱天下無敵。


    他一聲怒叱。向破屋頂連發三把飛刀。


    接著,黑影乍現,有人從上麵的破孔中往下掉,帶著淒厲的狂叫搖曳而下。


    “嘭”一聲大震,黑影重重地摜倒。


    “老天!是孫兄弟。”八豪中的一個驚叫,搶近將人扶正,發覺三把飛刀全貫入孫兄弟的下陰,入腹七寸餘,人已有氣出沒氣入了。


    “快斃了這小畜生。”遊龍劍客怒吼,舉劍準備下令動手。


    安平拔出三把小飛劍,準備反擊。


    “且慢!”逸風突然嬌叱。


    “你……”遊龍劍客訝然問。


    “本姑娘主持公道,不許用卑鄙的手法對付夏三東主,你們如果真是俠義英雄,為何不一比一挺身而鬥?”


    遊龍劍客臉色一沉,怒叫道:“朱姑娘,在下對你已夠客氣,難道真要狄某放下臉來麽?我警告你,休管狄某的事。”


    “本姑娘平時讓你三分,今晚的事卻管定了。”


    “你好大的膽子,是不是活膩了?”


    逸鳳舉手一招,兩侍女突然出現,閃在門兩們,每人手上擎著一具中型弩匣,分別指向遊龍劍客和空空聖尼。


    “十二具蟠龍連弩,已有四具換了主人,閣下,誰敢倚眾群毆,他得死。”逸風冷然地說。


    逸鳳突然改變態度,不僅安平深感詫異,其他的人也極感困惑。遊龍劍客又驚又怒,沉下臉不悅地說:“朱姑娘,論你我的交情,今晚你是否過份了些?你是不是和我開玩笑?”


    逸鳳冷冷一笑,正色道:“交情是交情,道義是道義,不可混為一談。論交情,你我隻算是互相久仰的武林朋友,彼此齊名,互相尊重,各不侵犯而已。今晚的事,本姑娘不能眼見你做出為人所不齒,違反江湖道義的行為。五湖浪子不是個好東西,為個人恩怨而陷好友於不義,這種朋友罪不可恕,不交也罷。閣下在江湖中頗具俠名,怎能味著良心做出這種令人齒冷的事?本姑娘珍惜我的武林聲譽,不忍見你被友所賣,自斷前程,所以出麵相阻。論輩份名望,論年歲聲譽,你們任何一人,皆不該倚眾群毆,理該以一比一公平相決,豈可不擇手段做出這種無義的事?狄少堡主,我是當真的。”


    “你是說,你要強出頭妄想主持正義?”


    “正是此意。你們彼此之間,並無深仇大恨,雖則我不知內情,但想來不會如何嚴重,斷不至於犯得著用一世英名,換取一時快意,你說是與不是?”


    遊龍劍客冷哼一聲,冷笑道:“這是說,你要和狄某反臉成仇了。”


    “隻要你能給夏三東主一次公平一決的機會,本姑娘便不加過問。”


    “朱姑娘,你在自尋死路。”


    “狄少堡主,我逸鳳並不是禁不起嚇唬的人。”


    遊龍劍客向外一指,冷笑道:“姑娘,你看清了自己的處境麽?何不迴頭看看?”


    逸鳳卻粲然一笑,說:“請放心,本姑娘早就看到了,八具蟠龍連弩,正指向本姑娘的背部。別忘了,本姑娘穿了白蛟軟甲,大弩也傷不了我。再退一萬步說,他們投鼠忌器,你和空空聖尼的性命,已經控製在本姑娘手中,他們不至於連這點也不明白,是麽?我警告你,在未獲得合理解決之前,請勿妄動,不然弩匣一響,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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