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刹那間,俞姑娘的劍光突然幻化消失,卻在同一瞬間鋒尖出現在青格人的右助下。


    青袍入大駭,百忙中飛退文外,雖不曾被劍刺中,退出後仍感到劍氣徹骨,肋下麻麻地不好受。


    “第一劍!”俞姑娘冷冷地說:“好快的身法,接第二招!”


    聲到劍到。勢老電耀霆擊。


    另兩個青袍人看出危機,同聲沉喝,左右齊上,雙劍搶先一步接招。


    “錚錚錚!”劍鳴震耳,火星飛濺風吼雷鳴中,三個青飽人向三方飛退,馬步大亂。


    “你還欠我一招!”


    俞姑娘的劍,仍指向第一個青袍人,不理會另兩個臉色大變的插手者。


    “你……你是……雲棲別業的人……”青飽老人臉色大變,嗓音也大變:“你……你用的是千幻劍術……”


    “是嗎?”喻姑娘淡淡一笑:“任何人練劍達到某一種境界,以神馭劍,速度可達到某一種極限,對手或旁觀者,隻能看到變幻無常的光影,當然不可能真的變化幻形,隻有神仙才能馭劍幻化,你應該懂。”


    “你……你姓俞?”


    “我本來就姓俞。”


    “雲棲別業的主人,一代劍俠千幻劍俞鐵岩,是……是你的什麽人?”


    “哈哈哈……”屋頂突然傳下一陣震天狂笑。


    簷口並肩站著三個高大的黑袍人,笑聲發自站在中間的黑袍人口中。


    “她正是於幻劍俞鐵岩的女兒俞柔柔。”黑袍人笑完說:“其實她的性情一點也不柔。


    她是來找我的、去年在高郵州,我斃了幾個不知死活的雜碎,這小潑婦的船那天也停泊在高郵州,恰好被她碰上。我為了急於脫離現場,沒和她計較,她居然膽大包天,追蹤到京師來了。你們退,這是我的事!”


    三人輕如鴻毛的飄落,沉重的身軀輕靈得像有形無質的幽靈。


    俞姑娘黛眉一挑,冷哼了一聲。


    “你的臉皮還真厚!她冷冷地說:“你該說是被我嚇跑的。我從你們盟壇總壇得到線索,知道你調往北地發展,所以在新年大節期間,仍然沿途北上調查。閣下,你一定是京師盟壇的壇主,沒錯吧?”


    “不錯,你的消息確是出人意料地準確。”


    “毒手判官歐陽孤獨,本姑娘行事的宗旨,是有始有終,你在高郵屠殺毫無抵抗力的地方仆實仕紳,我碰上了不能不管,管了就必須有始有終。


    今晚不是你就是我,你劍中藏筆的絕技威震江湖,這次希望你不要扮膽小鬼,虛晃一招就溜之大吉了!”


    “小潑婦,你還不配和在下動手,我這兩位護壇盟友,要領教你俞家的千幻劍術到底有何份量!”


    毒手判官舉手一揮:“她是你們的了!”


    左右兩個黑袍人冷冷一笑,左麵的人舉步上前。


    俞姑娘的目光一觸對方陰森異常的眼神,不由自主激伶伶打一冷顫。


    這種深陷的怪眼,似乎不見眼白,隱約放射出懾人心魄的妖異幽光,具有令人渾身發冷發僵,魂飛膽寒的魔力。


    “你,小女人。”這人的嗓音也帶有七八分鬼氣:“我要你,你是我的!”


    話說得不成文法,卻一聽就懂。


    俞姑娘卻有點神情恍格,對方說一個字,她覺得心下沉了一寸半寸,心底發慌,身上發寒顫,握劍的手,似乎逐漸脫力,感到本來輕如無物、揮動自如的劍,變得愈來愈沉重。


    一振心神,她的劍徐升,但手出現顫動現象。


    她想說話,卻感到喉間發幹,發緊。


    突然間傳出燕山虎的厲叫聲,緊張的氣氛增加了一倍,叫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目標突然轉移。


    被眾人忽略了的燕山虎遠在三丈外,這時卻落在一個青衣帶刀人的手中。


    燕山虎武功超人,在風雲人物中有甚高的地位與評價,一雙手爪堅如金鋼,抓石成粉,力道驚世,可是,目下他雙手似乎成了毫無力道的廢物。


    高大的青衣帶刀人並不出色,用粗俗的手法劈胸揪住了燕山虎的胸襟,將人往下按。


    燕山虎像是跪下了,雙手忘了反擊,拚命扳扭揪住胸襟的手,勞而無功,無法解脫,嗓音因胸襟被揪得太緊,勒住脖子而走了樣,發出絕望的喊叫。


    顯然胸肌也被抓得受不了,完全失去了抵抗力,像被鐵夾夾住了的泥鰍,或者像被按在地上的烏龜。


    “幹什麽的?”毒手判官沉叱,舉手一揮。


    右肩的黑袍人飛躍而出,並沒拔劍。


    “誰敢過來,我就宰了這頭病虎!”青衣帶刀人厲叱:“退迴去!”


    黑袍人一怔,站住了。


    厲叱聲不大,但直撼腦門,一字一震,像千斤巨錘在腦門上一記一記敲打,三個字,真像敲了三下重錘,震得腦門發昏。


    遠在四五文外的俞柔柔,反而像是被敲醒了,神智不再恍他,但也感到腦門有點受不了。


    “你要幹什麽?”嘿袍人厲聲問。


    這人同樣生了一雙深陷的怪眼,好黑好陰森,嗓音也同樣帶有七八分鬼氣,渾身綻放出妖異的氣氛,似乎不屬於這世間的人類,而是難測的異物。


    “你沒瞎眼,沒看到我擒住了這頭病虎嗎?”青衣帶刀人臉上有邪邪的怪笑:“燕山虎比江南虎重五六十斤,甚至百斤,一爪可以拍碎一頭大枯牛的腦袋,病了就連毛毛蟲也拍不死啦!”


    “別要嘴皮子,你為何要擒他?”


    “找他討消息呀!有什麽不對嗎?”


    “你該死,你……“哈哈哈……太爺該不該死,那是閻王爺和我的事……”


    “你是誰?”


    “百了刀。”


    “百了刀?哦!你是找翻雲覆雨的百了刀周淩雲,你他娘的混蛋……”


    “哈哈哈……後會有期……”


    聲出人飛騰,左手拖住沉重的燕山虎,飛躍兩文外,再一晃人已登上將近兩丈高的簷口,似乎拖住的不是人,而是一隻小老鼠,毫不費勁。


    “救命……”燕山虎嘎聲狂叫,手腳拚命錚紮。


    人在上升時掙紮,重心急劇移動,不啻手空增加兩三倍重量,但絲毫不曾影響百了刀飛騰的升勢,令在下麵觀看的人心中發毛。


    黑袍人一聲怪嘯,飛升狂追。


    毒手判官更是驚怒交加,怎能眼睜睜的讓百了刀把人擒走?


    一聲怒吼,躍登另一麵瓦頂上。


    這可好,追人搶救要緊,要對付俞姑娘的黑施人也淩空飛升,另三個青袍人也不甘人後,縱上瓦頂追趕,把俞姑娘三個人丟下不管了!


    寧馨園西南三裏左右,是一座小上崗,樹木光禿禿的,樹下是積雪末化的冰凍大地,人在這裏逗留,如果不活動,片刻便會凍僵!燕山虎被擺平在樹下的積雪中,百了刀開始搜身,沒收了匕首和鐵膽,皮襖內的皮護腰中也搜出六把八寸長的中型單刃飛刀。


    “你……你到底要……要怎樣?”燕山虎心驚肉跳語不成聲。


    “要你合作,供給線索。”百了刀笑吟吟地說:“我要翻雲覆雨的下落。”


    “你……”


    “首先,我讓你明白,翻雲覆雨存心不良,帶了官兵引領賊兵遊勇,搶劫霸州一帶城鎮,破了我的家,我的家人躲在地窖裏,家破幸而人安樂。


    所以我認了命,不計較這種破家的仇恨;但碰上了,我很難克製宰他的衝動。我家的田地財產丟了我不心疼,心疼的是幾件傳家至寶,哪怕是找遍天下,我也要把這幾件傳家至寶追迴來,如此而已。


    所以,我沒有殺你的興趣,你如果不合作,我把你整治得半死不活就夠了。現在,我先剝光你讓你快活快活,你這種兇悍的貨色,不先飽吃苦頭是不會服貼的。”


    “不……不要……哦……我的耳朵……手……抬腳趾……會……凍壞掉……”燕山虎狂叫。


    “那是你的耳朵,你的手指腳趾,與我無關,那是你的問題。”


    開始剝外襖,撕破皮板的響聲刺耳。


    人影電閃而至,燕山虎的叫號聲引來了有心人。


    “人是我的,不要動他!”俞姑娘的嬌喝聲發自身側:“你真會渾水摸魚啊!”


    “小姑娘,如果我不渾水摸魚,哪能把人弄到手呀?而且,我是為你……”


    “你胡說什麽?”


    俞姑娘不把話聽完,聽話斷章取義,大發嬌噴:“你嘴巴不幹不淨,小心我打掉你的牙齒灑滿地!”


    “難怪毒手判官說你的性情一點也不柔,連聽話的耐性也沒有。我是說,我是為你好。


    為你,你以為我是登徒子嗎?”


    “你愈說愈不像話了,哼!人交給我!”


    “我先問口供好不好?”


    “一點也不好,你剝光他,我怎麽好問?”


    “不剝他,我……“不行,我要把人帶走,你給不給?”


    俞姑娘橫蠻地頓腳,毫無妥協餘地。


    “這……””他氣往上衝,但忍住了。


    “我是當真的。”


    一旁的中年女人,堵住了他的後路。


    “年輕人,不要和我家小姐爭了。”中年女人冷冷地說:“那不會有好處的,放下人,你走吧!”


    他放下燕山虎,站起搖搖頭。


    “不要弄死他。”他無可奈何地說:“我犯不著和你們結怨,我日後到東廠去找他廠“不要吹牛。”中年女人好意地說:“東廠三百餘名枕頭,四五百名番子,每個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懂規矩的武林兇果,你敢進去?”


    “信不信由你,我隻要你們留下他的命就夠了。好自為之,你們小心了。”


    他舉步便走,忍一口氣避免衝突。


    “我用不著小心,我不怕你!俞柔柔高聲地說。


    “真是狗咬呂洞賓!”他扭頭怪叫,立即撒腿飛奔,快逾奔馬。


    遠出裏外,他腳下一慢。


    “她們真不知道厲害呢2”他喃喃自語:“太過驕傲自負的人,會碰大釘子的!”


    他向測方的凋林一竄,一閃不見。


    人擒住之後,必須遠走高飛,走得愈遠愈安全,負責搶救的人必定在附近搜索,另派人循道路遠追。


    俞柔柔應該帶了燕山虎遠走,但卻留在原處。


    也許為了帶一個大男人移動感到不便,也可能真的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豈怕毒手判官那些人追來?


    女人向男人問口供,尤其是大閨女問,雙方沒有深仇大恨,還能使出惡毒的手段來?


    百了刀一走,燕山虎像是吃了一千顆定心丸。


    “現在,我要口供。”俞柔柔站在一旁兇巴巴地說:“你若不據實招供,我會割下你的耳朵來!”


    “你……你要我招……招什麽?”燕山虎擺出弱者的姿態:“你要知……知道的,不是全……全知道了嗎?毒手判官已……已經和你照了麵……”


    “我要知道你們的盟壇設在何處,我一定要找到他,用他的血,來洗清他屠殺弱小無辜的罪行。說!不要讓我撕掉你的耳朵!”


    “小姑娘,你這豈不是白費心機嗎?”他用老辦法拖延時間。


    “怎麽說?”


    “你已經見過壇主,他還會留在盟壇等你去找他?你以為他很笨是不是?”


    “這……”偷柔柔一愣。


    “再說,京都盟壇建立不久,那地方僅供盟友聯絡,平時除了壇主之外,沒有幾個人駐守,隻要有些風吹草動,立即撤守轉移……”


    “你在胡扯!俞柔柔踢了他一腳:“哼!不見棺材不掉淚二我就先撕掉你的左耳……”


    “不!我說實話。”燕山探狂亂地叫:“你就聽不得老實話,我就告訴你好了,反正你願意白跑一趟,誰也阻止不了你……”


    “快說!當然我要帶你跑一趟,找錯了地方,小心你的老命,我一定宰了你這頭虎,說一不二!”俞柔柔兇狠地說。


    “我說,在崇文門內泡子河東側,有一座叫王家大宅,那就是盟壇的所在地,我帶你們去好了。”


    俞柔柔又發愣了,進退維穀。


    那時,南麵的外城還沒修建,天壇和先農壇也沒建築,那一帶部算是城外,附近形成城外的不少市街。


    京城有九座城門,崇文門是南麵東首的第一座門,門外附近的市街全燒光了,目下大部分還沒重建。


    那就是說,要想從一無遮掩的崇文門附近爬城,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首先,得飛渡四五丈寬的環城玉河,再爬三丈六尺高的光滑陡直的城牆,壁虎功也很難攀登。


    城頭上,不但有官兵的崗哨,還有不時巡邏的一隊隊禁衛軍,偷越城關,唯一的是死刑。


    就算她可以飛騰變化,但如何帶燕山虎這麽十個大男人飛渡?隻要燕山虎大叫一聲,結果如何?


    燕山虎是京師的風雲人物,是官民衛軍人人害怕的東廠虎狼,守城的官兵都得讓他七八分,不敢向他動力動槍,對她們可就沒有什麽客氣好講,必定是死路一條!


    “你能設法混入城去嗎?”她有點泄氣地問。


    “那怎麽可能?雖說是元宵佳節,城門仍然是按時關閉的,連當今是上也不能在夜間啟開城門出入。”


    燕山虎心中暗笑,這丫頭畢竟少見識,嫩得很:“必須準備渡城河的工具,準備四丈長的飛爪百鏈索。至於城頭上把守的官兵,隻能盼望大老爺保佑,讓他們全都睡著了。”


    “今晚你必須把王家大宅座落處,與崇文門附近有關地段,用詳細的圖形畫出來,我叨天進城。”


    她不得不放棄帶燕山虎進城,找迴海盟京都盟壇的打算。


    她隻有三個人,白天本來就不便露麵,夜間進不了城,白天帶了燕山虎保證更是寸步難行。


    “我帶你走。”中年文人走近說:“沿途你最好安份些,我會留意你的一舉一動,被我發現你有所異謀,我一定會剝掉你的虎皮拆你的虎骨,站起來,準備走!”


    一陣令人汗毛直豎的陰笑,從左右的不遠處樹下發出,接著黑影乍現,一左一右兩麵堵住了,看到黑影,人已到了三丈外。


    雪光膝俄,已可看出是毒手判官的兩個同伴。


    一你們走?走向鬼門關?”先前與俞柔柔打交道的黑袍人,帶有陰森鬼氣的語音令人渾身綻起雞皮疙瘩:“你們居然還敢在附近逗留,未免太小看咱們黃泉雙鬼了,哼!”


    判官手下有雙鬼,不足為怪。


    可是,中年女人卻緊張地,將正想上前打交道的俞柔柔推至一旁,自己上前麵對發話的黑袍人。


    俞柔柔可能聽說過黃泉雙鬼的名字,居然知道恐懼,毛骨驚然地打了一個冷顫。


    跑了幾天江湖的人,應該知道魔道兇煞中,有所謂五鬼三煞兩鬼王,這黃泉雙鬼魏仁魏義,正是名列五鬼中的兩鬼。


    論名頭聲望,毒手判官比五鬼差了一段距離,判官反而比小鬼低一級。


    綽號並不能代表江湖地位的高低,但依剛才和雙方打交道的情景估計,似乎毒手判官在四海盟的地位,卻又比黃泉雙鬼高,錯綜複雜,令人莫測高深。


    沒有明亮的燈光照射,她無法看清雙鬼的麵孔,但那兩雙又深又黑充滿妖異鬼氣的怪眼,似乎比先前花燈照射時更令人害怕。


    “難怪四海盟敢在龍皤虎踞的京都建壇,原來是有你們兩個兇殘的惡鬼打先鋒片中年女人撤劍在手,強定心神準備生死一拚。


    “你們黃泉雙鬼的名頭,還嚇不倒雲棲別業俞家的人。老身的劍術稍具火候,領教等駕威震武林的邪功秘學,看閣下是否浪得虛名。”


    “你是俞家的什麽人?”


    “雲棲別業的內堂女總管申三娘。你不會知道我的來曆,反正雲棲別業俞家出來的人,內功拳劍決不會太差,這就夠了。”


    “呸!你配在我大鬼麵前大言領教?接劍!”


    大鬼魏仁大為光火,一個執役的下人,居然敢亮劍向他挑戰,他怎麽受得了。


    聲落劍閃電似的出鞘,進步、攻擊,一氣嗬成、快逾電光石火,劍氣陡然迸發的異鳴懾人心魄。


    申三娘也在同一刹那發劍,電光激射。


    一聲暴震,碎片橫飛,火星四散。


    砰一聲響,申三娘斜摔出丈外,直滾至一株大樹下,發出痛苦的呻吟。


    她手中,隻剩下斷劍。


    劍術再神奇,馭劍的內功修為火候不夠,強攻必定非死即傷,她的劍斷了尺餘,劍身被震成碎片飛走了,人也被可怕的勁道所震飛、摔倒。


    俞柔柔大驚失色,揮劍搶出。


    二鬼魏義一閃即至,劍發似奔雷。


    “錚!”她也被震飄丈外,幸尋劍仍完好無損,但右手發麻,右半身也發僵,劍舉不起來了。


    一聲嬌叱,小女孩的匕首伸及二鬼魏義的左腿後側,身材小身法卻奇快絕倫,攻下盤占盡便宜。


    可是,雙方的武功內力修為相差太遠,情急搶攻立陷危局。


    “鬥膽!”二鬼魏義冷叱,沉劍一拂!


    一聲脆響,小女孩也遠震出兩丈外。


    “手到擒來!”大鬼興奮地叫,出現在俞柔柔身旁。


    俞柔柔銀牙一咬,拚餘力舉劍猛揮。


    錚一聲,劍被拂出偏門,大鬼魏仁的右手,已扣住她的右肩井,五指如大鋼鉤,幾乎要扣斷她的鎖骨,渾身立即發僵。


    “跪下!小女人。”大鬼厲叱。


    人影突然幻現,像是平空變出來的。


    “噗啪噗啪!”四聲拳掌著肉聲震耳,像是同時傳出的。


    “嗅……”大鬼挫膝、倒地,狂號聲驚心動魄,像是瀕死者的哀嚎。


    同一瞬間,啪一聲怪響,一團堅硬的,抓得凝結緊密的雪團,在不遠處的二鬼臉上開花、炸裂。


    碎雪飛濺,竟然發出唿嘯聲,可知雪團的勁道,委實駭人聽聞。


    “哎,……王八……蛋……”二鬼雙手掩臉,劍丟掉了,狂亂地急退。


    雙目、鼻孔、嘴,鮮血泉湧,顯然眼睛暫時失明,鼻破唇裂,傷情慘重,已失去反擊的能力。


    “快走!”俞柔柔耳中清晰聽到百了刀的急叫聲,被扶住縱出丈外。


    “娘……”她也急叱“小綠……”


    申三娘一滾而起,循聲急掠。


    小詩女小綠並沒受傷,匕首化虹猛擊還沒有爬起的大鬼,妄想撿死魚。


    大鬼被打得昏天黑地,但居然還能握牢手中劍,挺起上身盲目地舞劍自保,勁道依然驚人。


    “錚……”竟然睛貓碰上死老鼠,命不該絕,恰巧擊中小丫頭的匕首。


    一聲驚唿,小丫頭又被震出丈外,這才知道厲害,慌亂地撒腿便跑。


    奔出半裏外,百了刀放了俞柔柔。


    “向南越野而走,我引走他們!”他匆匆地說:“毒手判官快追到了,快!”


    人影一兩間,便遠出百步外消失了。


    毒手判官帶了三個青袍人,找到狼狽萬分的黃泉雙鬼,隻感到心底生寒。


    名列風雲人物的黃泉雙鬼,功臻化境,劍術通玄,運起功來,寶刀寶劍也無所忌懼,居然被人用拳拳雪團打得昏天黑地,委實令人想起就心膽俱寒。


    而且,是被誰揍的也毫無所知。


    黃泉雙鬼不要留下人照顧,咬牙切齒催促四人追趕。


    毒手判官居然不敢違抗,帶了三個青袍人循足跡窮追過去,心中卻七上八下的怕得要死。


    追了裏餘,藉口足跡模糊難辨,繞道匆匆撤走,不敢再追。


    雙鬼的武功,比毒手判官高得多,雙鬼自己吃了大虧,卻要他們四個差勁的人追趕,這豈不是有意驗人送死嗎?


    勇氣與信心早已化為烏有,不撤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傻瓜。


    百了刀跟了兩裏地,知道四個家夥心虛不敢窮追,也就悄然退走,迴頭覓路撲奔白雲觀。


    離開白雲觀養傷處的這段時日裏,他跑了一趟錦州,那是遼東的一處重要軍站,打聽幻腿楊宏的下落,毫無結果,失望返迴京都,著手重新追查。


    他對鬼神愁與季小龍頗為投緣,心存感激,真該前往探望他們了。


    鬼神愁與李小龍已到了生死關頭。


    就算鬼神愁不曾受傷,也擋不住新加人圍攻的兩劍兩刀。


    就算能過得了這一關,天外必定再派幾個人,定可用車輪戰耗光他倆的精力,最後仍是死路一條,何況兩人絕對過不了這一關。


    兩刀兩劍已逼近最佳發招位置,刀風劍氣已完全把兩人退至聚合點。


    “老公羊,你認命吧!哈哈哈……”天外得意地狂笑:“他們會分了你的屍……”


    “啊……”長嘯聲劃空而至,聲震九霄。


    “咦?”有人驚唿。


    “哎喲……”東麵屋頂上的三個人,突然失足滑倒,鬼叫連天的向下滾。


    這些全是一等一的高手,滑倒時竟然隻知道叫號,而忘了籍手足之力穩住身形,卻像斷了四腳的狗,骨碌碌向下滾墜。


    另一人影跟蹤而下,目中仍然發出震天怒嘯,猛撲南麵屋頂上圍攻鬼神愁的四個人。


    “一了百了!”


    嘯聲落,接著是沉喝,聲如天雷狂震,人影挾懾人心魄的煙煙刀光,掠過無瓦的屋麵,一閃即至,勢若雷霆。


    “錚錚!”一刀一劍迎麵急擋,一接觸刀折劍飛。


    兩個家夥鬼精靈,感到虎口一熱便扭身仆伏,快速地向下滾滑,沒有刀劍的右手,虎口裂開鮮血渾渾,機警地滑下院子逃命!


    “你可來了!謝謝天!”鬼神愁大叫:“老天爺怪可愛的。”


    “快走!”百了刀一麵叫,一麵超越,鋼刀狂野地找上另兩個心膽俱寒的人。


    “錚錚!”金鐵交鳴,震耳欲聾,一刀一劍居然可以奇準地封架他的刀。


    “哎……”兩人連人帶刃飛摜而出,壓斷了幾根梁衡,也向下飛墜。


    鬼神愁拉了季小龍的手,從屋頂已空無人蹤的東廂屋頂溜走,急似漏網之魚。


    百了刀魚龍反躍跟在他倆後麵斷後,發出一陣狂笑,消失在屋頂的另一麵。


    天外先是大吃一驚,然後憤怒如狂,領先飛躍而進,下令窮追。


    追近小街,逛花燈的遊客像潮水,怎麽追?


    白忙了半夜,預定的午夜慶功宴,改為壓驚酒,至少今年的上元佳節不算寂寞。


    財神廟附近的黃家醬訪好大好大,百年老字號氣勢就是與眾不同。


    曬醬的地方臭,鼓齒的地方香。借住的惡客,占住了後麵的辦事大廳堂,趕走了醬坊老師傅們的眷屬,安頓了二十餘位男女兇神惡煞。


    大廳堂設了四桌酒席,杯盤早已擺好,湖羊肉用的明爐也擺在角落裏,隻等天外一群人凱旋歸來。


    廚下將所有的菜肴備妥,人一迴來酒菜就上桌。


    返迴的人,是跳落院子迴來的,不走前門免得麻煩。


    領先越牆跳入院子的天外精明機警,一著地便感覺出不妙。


    本來應該有人在院子裏警戒的,卻不見有人。


    三座應該緊閉的廳門,居然中門大開,明亮的燈光下,在上首的一桌竟然有人。


    隻有兩個人,一大一小,桌上擺了不少酒菜,正在大吃大喝。


    一群人狂怒地衝入,這才看清轉頭迴顧的小孩,赫然是季小龍,大的卻不是鬼神愁。


    天外為人兇殘惡毒,性情火暴,這次狂怒地衝入,居然忍住了焚天的怒火,居然不衝上動手,居然出乎意外地愣在堂下。


    事出意外,有些人真會出現反常的舉動。


    二十餘名男女,竟然排列在堂下發任。


    怪的是據桌大吃大喝的兩個人,也不以為怪。


    “吃啦!看什麽?”百了刀用木薯敲季小龍的碗,笑得邪邪地:“你在發什麽愣?”


    季小龍畢竟有點心虛,膽氣不夠。


    “我……我看他們……”小家夥語氣不穩定:“看他們……”


    “哈哈!我知道,你看那個怪美怪俏的小女孩。”百了刀的木薯,指向站在女暴身側的小女孩勞秀:“瞧,你臉紅了是不是?”


    “周大哥,你……”季小龍居然有點不好意思。


    “不錯嘛!郎才女貌,兩小無猜呀!百了刀嘴上缺德:“你跟你三叔念了不少書,應該知道一些典故,一些韻事。”


    “你說什麽?”


    “哈哈!說典故呀!”百了刀在眾多高手虎視眈眈下談笑自若:“好花堪折當須折,莫待天花空折枝;你看這小丫頭明眸皓齒,秀麗可愛,十足的小美人,那就訂下她呀!等你長大了,再娶她做燒鍋的,如何?”


    “別開玩笑。”季小龍一臉通紅:“我還小呢!你簡直……”


    “小,所以才要你訂呀!期以十年之約,可別像唐代的大詩人一樣,多耽誤了四年,負了佳人之約,到頭來後悔莫及,佳人已是綠葉成蔭子滿枝,徒唿荷荷。喂!記得老杜那首詩嗎?”


    “這……好像是什麽……什麽自是尋春……”


    “對,你記得的,是嗎?”百了刀開始以著擊碗,旁若無人高吟:“自是尋春去較遲,不須惆悵怨芳時;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蔭子滿枝。哈哈!我沒記錯吧?那女孩等了老杜十年,你可別讓這個小美人等那麽久啊!


    今晚下訂,就不會有血光之災,就不會有人砍你的腦袋,兩全其美,豈不皆大歡喜?哈哈哈……”


    怪笑聲中,兩個麵目陰沉的人手先揚,再飛撲而上,兩道幾乎肉眼難辨的電芒,奇準地射向他的咽喉,又快又狠又準,是暗器大行家的致命暗器。


    電芒剛飛越桌麵,便落在他握著的右手內,信手一拂,兩支水著一閃不見。


    “呢……攸……”狂叫聲刺耳。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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