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詔君並未直視,隻是用餘光掃了一眼,輕輕從天昊攥地死緊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不由得拍了拍天昊的腦袋。冷笑道:“不想你還有這個閑情逸致來英雄救美……”


    墨詔楓的臉一片冰冷,可是在這暗夜裏偏偏看不到任何情緒,那雙眼睛盯著墨詔君看了片刻,卻是什麽都沒說,快步走到了頌欽的身邊,俯身試探了她的氣息。


    氣息若有似無,但是還能感受到微弱的生命氣息。


    墨詔楓懸著的心總算放下,細長的眸子黑如深潭一般清冷,微微一斜,看向墨詔君,“湘鈴的事情與她無關,她就是個弱女子,你有什麽怨恨,衝我來!”


    墨詔君負手站在這櫻花樹林之中。身影如同青山一樣高大堅毅,他冷眼睥睨,“朕若要殺她,豈是你能救得?”


    “那便試試!”墨詔楓雖然俯身半跪在地,但是麵對高高在上的墨詔君,氣勢卻不輸半分。


    天昊受到了驚嚇早已經呆住了,腦袋無法迴轉,更不懂這兩個人話中的玄機。


    墨詔君什麽都沒有再說,隻是稍微低頭看了一眼呆坐在一邊的天昊,唇角劃過一絲莫名的笑容,轉身便離開了。


    天昊整個身體突然沒了支撐軟了下去,癱坐在地上背上全是冷汗,大口喘著氣。


    墨詔楓深深歎息。看著頌欽的眼神並無半分波瀾,隻幽幽道:“還好……沒事。”


    頌欽不知道為何腦袋裏的畫麵都變得模糊,扭曲……甚至每一絲每一寸的記憶都仿佛被無盡的黑暗一點點的逐漸吞噬


    。


    夢裏什麽都沒有了……沒有了那張姣好到令人心動的麵容,沒有了那雙清冷卻又深邃無底的眸子。


    像是什麽都沒有了。但是頌欽又覺得一切一切那樣清晰可觸。


    手指微微一動,感覺到眼睛裏穿透了一些光線來,掙紮著……頌欽便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醒了?”一個模糊的身影低聲詢問,帶著無盡的暖意。


    哪怕隻是這樣模糊的輪廓,卻讓頌欽感受到可以放下心的安全和暖意,就那樣環繞在心頭,像熏香一樣甜美且無處不在。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事物才一點點的清晰了起來……看清了眼前這張精致卻剛毅的麵容,嘴角勾著一絲笑容,不似平日的冷漠冰涼,他的溫柔美好被她眼裏閃過的驚喜和開心全然勾出。()


    “墨詔楓……”頌欽疑惑著。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聲音卻是低沉沙啞而又無力,嗓子也一陣陣幹澀的痛。


    她不敢相信,為什麽墨詔楓會出現在她的麵前?在她的記憶裏,仿佛經過了時間斷裂,久到她甚至不敢再想起,她與墨詔楓之間……仿佛已經隔著一道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預示著兩人永遠不得再見一般。


    頌欽心裏一動。牽連了身子微微一顫,後背便傳來一陣痛楚,不由得微微皺眉。


    “你受了傷,別亂動了。”墨詔楓輕輕摁住了頌欽的肩膀,才繼續道:“傷口雖然撕裂開了,不過已經處理過,想必不過幾日就能恢複了,你自己也愛惜些身子。”


    頌欽點了點頭,才打量了四周,是她熟悉的金黃色的幔帳,還繡著那樣刺眼的鳳舞九天金線刺繡。


    這裏……是青鸞殿。


    頌欽突然從恍惚的夢境清醒過來……這已經不是當初她每天一睜眼就能看到墨詔楓的王府了,這裏是皇宮啊,而她……是這個宮殿的皇後。


    “你怎麽在這?”雖然艱難,但是頌欽還是問了出來


    。


    墨詔楓低聲歎氣,“沒什麽,就是來看看,正要離開呢。”


    腦袋雖然迷糊,但是頌欽還是記得她觸怒了當今的皇上,她嘴角牽起一絲自嘲的笑容道:“我又闖禍了吧?天昊呢?”


    “沒事的。”墨詔楓安慰頌欽,眉眼裏滲透出的全是寵溺,卻終還是忍住沒有去撫平頌欽輕蹙的眉頭,隻道:“他很勇敢的。”


    頌欽這才勾著唇角笑了起來,墨詔楓又道:“你好好休息,我也該走了。”


    想說什麽,最終最終卻被喉嚨的痛堵住,頌欽隻是點了點頭,便看著墨詔楓起身緩緩的離去了。


    她仰頭看著這尊貴華麗的幔帳,牽強一笑,腦海裏不由得便浮現出越湘鈴的笑容來……原來墨詔君這樣深沉的情感,這樣冷靜地頭腦……竟也會因為越湘鈴而發狂,為愛而癡。


    隻可惜……一切都晚了。


    頌欽閉眼,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雖說是受了傷,但是頌欽的身體底子不錯,看起來那樣嬌弱的身子,恢複起來卻驚人的快,不過小半個月,傷口便差不多結疤了。


    等她再修養了一段時日,西境的春天總算也來了。


    大雪和冰寒都逐漸被春氣逼走,雖然還帶著幾分刺骨,但是比起深冬……竟也是叫人感受到了暖暖的春意。


    陽光穿透雲層灑向大地,世間的一切仿佛一點點的蘇醒了,院子裏也漸漸有了生氣。


    頌欽身子雖沒有大好,但是還是會堅持每天去看她從王府裏抱迴來的嬰孩,墨詔楓與越湘鈴留下來的女兒。


    那件事情之後,越湘鈴的後事風光大辦了一場,越府的人想把孩子要迴去,但他們終究是外戚,墨詔楓都沒有表態,他們也不敢擅自行動。


    但是墨詔楓對於此事隻字未提,仿佛忘記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女兒一般。


    叫人更驚訝的是,墨詔君下旨將這嬰孩過繼到了頌欽的名下,還封了安寧公主的名號,取名淑雅


    。


    這樣說來,這女嬰就成了頌欽的養女,名正言順的留在皇宮裏。


    加上天昊三天兩頭的往這裏跑,這青鸞殿竟是一下就變得熱鬧了起來,而墨詔君對於那夜的事情也閉口不提,如同沒有想要掐死過頌欽,每個月都會定時來頌欽的宮裏坐坐,外人看來也是一片祥和的帝後生活。


    偶爾撞上天昊時,也會考考他的功課,天昊以前很是懼怕這個父皇,可是那一夜後,他對待墨詔君的態度也不似以前一般畏畏縮縮。墨詔君或許也覺得以前忽視了這個兒子,帶著補償的心理還給天昊指派了好幾名太傅,教他習文練武多方教導。


    貌似一切伴隨著春天的到來,都變得柔和了一般,頌欽看著搖籃裏吃飽了以後滿足的睡過去的安寧公主,不由得流露出寵愛。


    安寧公主的脾性也是異常的懂事乖巧,明明那麽小的孩子,卻不見一聲惱人的啼哭,如今已經快兩個月了,這孩子越發的長得白淨可愛,一雙圓溜溜的烏黑大眼睛,總是閃著古靈精怪的眼神,不論見了誰,都是一副討人喜的樣子,咿咿呀呀的哼著,仿佛很開心的在和人說話一般。


    這宮裏,不論是頌欽還是下人們,每天對著這樣一個暖洋洋的可愛孩子,都心疼得不得了,連天昊都總是像一個小大人一樣嗬護著這個小妹妹。


    “娘娘,皇上來了!”門外的小宮女小聲的稟報,頌欽抬眼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安寧,才站起身來。


    安寧也許實在是太討人喜,墨詔君近日裏來的次數也多了,雖然表麵上他和以前是一樣麵無表情,冰冷又威嚴的壓迫著四周的一切,但是在麵對安寧時,他渾身戾氣都會內斂的掩蓋起來,有時甚至會勾著唇角微微一笑,總能從眼裏看出幾分柔和來。


    所以對於墨詔君總是來青鸞殿,頌欽也從沒有多過一句嘴,大家都心知肚明。


    “睡了?”墨詔君剛踏進門來,身上還帶著外麵幾分凜冽的寒氣,上好的緞衣如同水波一般的柔和,金龍刺繡在上,龍翔於天的華麗尊貴還是最適合他。女豆在技。


    頌欽點了點頭,不由得迴頭看了一眼搖籃裏的安寧,她吮吸著自己肉乎乎的小指頭,安詳的睡著


    。


    墨詔君放輕了腳步走近搖籃,站在一邊靜靜看著安寧睡夢中吧唧著嘴巴,嘴邊滲出一絲透明的口水來,在那粉色柔嫩的唇上,散發著幾分柔和的光。


    連睡夢中,安寧的模樣都是十分的安寧的,眼睛微微地閉在一起,黑亮的睫毛柔軟的覆蓋下來,那種弧度好像都是微微地笑著的,也給身邊的人帶來喜悅。


    若是她能一直這般開心便好了。


    墨詔君攥緊了手……輕輕一歎,便轉身離開,錯過頌欽時,冷聲道:“出來說話。”


    頌欽低頭,順著他的話意向外走去,畢竟這時候都是安寧的午睡時間,墨詔君這時候來也不是隻看看安寧,定是有話和她說吧。


    兩個人走到正殿,墨詔君往正位上一坐,立即有宮女恭敬地送上了茶水,他連看一眼都沒有,便開口道:“越南一年一度的賽馬大會已經在準備了。”


    頌欽知道,越南地域遼闊草木繁盛,馬兒最是強壯出名,基本上如今的好馬名駒都是出於西越,越南的好馬,可日行千裏,更是千金易得,一馬難求。


    越南的騎兵最是強大,但是越南雄霸一方,不願參與到戰事之中,因為其地理位置易守難攻,其餘的國家也不敢擅自滋擾,不僅如此……哪怕是西境,或者是東陵那樣強大的國家,都因為戰馬的交易而與越南保持交好。


    越南的戰馬可謂是聲名遠揚,為了得到這戰馬的交易權,幾乎所有的國家都是費盡心思。


    而越南每年有一次賽馬大會,是為越南最傳統也是最盛大的節日,其中寶馬良駒現身賽場自不用說,各國的名門顯貴,甚至很多皇親國戚都會前去參與。


    而為了得到戰馬的交易權,各國的國君甚至是帝王,都不惜周途勞頓而去。


    軍事實力對一個國家,是決定國家安全存亡的重要因素。


    墨詔君見頌欽低頭不語,似在思索,便直言道:“前幾年,因為有汝陽王在東陵的關係,這戰馬交易權一直以是西境與東陵共同享有,而自從上官玄燁登基以來,便壟斷交易權,今年……可不能再讓他獨占鼇頭,一家獨大了


    !”


    “皇上的意思是……”頌欽眼光微微閃爍,仿佛已經猜到了什麽。


    墨詔君也不打算隱瞞,他就是來告知此事的,“今年朕打算親自前往!”


    頌欽微微抬頭看了墨詔君一眼,雖說這決定有些魯莽,國不可一日無君,但是也不過分,畢竟這事關軍事,許多國家的皇帝都會親自前往以表誠意,想必上官玄燁那樣心思縝密的人,也會親自前往。


    “賽馬大會定要早些啟程,皇上若是親自前去,還要早做規劃……這來迴足足四五個月的路程,不容有失。”頌欽說的有道理,畢竟是帝王親自前去,來迴路上最擔心的就是安全還有朝內的變化。


    墨詔君點了點頭,然後目光如炬的盯著頌欽,嘴角劃過一絲笑容,“朕不僅要親自前去,朕還要帶你一起去。”


    “我?”頌欽一驚,眼神中帶著迷惑的看著墨詔君。


    墨詔君不屑一顧冷冷笑,看著頌欽,似乎有些譏諷,“身為皇後,這個時候你是不是也該盡一份力?”


    頌欽曲膝行禮,低頭道:“臣妾遵命,臣妾定當全力以赴。”


    墨詔君點點頭,利落的起身,走前,還特意吩咐道:“你那麽聰明,自然清楚世事難料,有些人躲也躲不開……若說你還有那麽一點價值的話,便證明給朕看,證明當初朕的一番心思沒有白費。”


    頌欽低頭,什麽都沒有說,而墨詔君早已經出得門去。


    桌子上擺放著的琉璃茶盞為絲未動,頌欽的眼輕輕掃過這宮殿,然後微微地笑了起來,雖然她根本不在乎這名分這皇後之位……但是那夜墨詔君說的話叫她徹底地清楚了。


    墨詔君其實是不需要利用她的,他自己就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那麽他曾經在大雨裏將無望地她救下來,便是她承了他的恩情。


    不論事實如何,頌欽如今都要堅強的活下去……更何況她知道,上官玄燁是植在她骨子裏的,逃不掉的夢魘,這次……不僅是她和他,這是兩個國家的對決,她絕對,不會再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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