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惠珠道:“要你們跟著我們走來走去,真不好意思。”


    成智雄道:“姑娘不用客氣,敝堡過去對華雲翔有所誤會,這次他有難,在下等理當稍盡綿薄。”


    丘惠珠道:“那麽,我們再尋迴去吧。”


    於是,七人又由歇神灘出發,往上遊尋去。


    這次,他們走的是距江邊稍遠的路線,仍散開成一橫線,仍邊走邊唿喚……


    初更時分,七人尋迴到寇氏的住處,當然也沒有任何發現。


    寇氏還沒睡覺,見他們迴來,急問結果,丘惠珠搖搖頭道:“沒找到,現在可以確定他是被殺人魔擒去不錯了!”


    寇氏憂愁地道:“唉,人一個一個被捉去,這怎麽得了啊!”


    磨刀老人輕歎一聲道:“也不必太憂急,殺人魔若有意殺害他們,早就下手了,現在她將他們擒去,隻是不願他們破壞她殺人的計劃罷了,大概過了七月一日,他們便可獲釋迴來。”


    他接著問道:“王健一他們三人呢?”


    寇氏道:“晚間迴來一下,說沒找到甚麽,我燒飯給他們吃,他們吃過之後又走了,說要去鬼門關附近找一找看。”


    磨刀老人“唔”了一聲,沒表示甚麽。


    丘惠珠道:“他們未免太急燥了,萬一遇上殺人魔,豈不是白白送掉性命?”


    磨刀老人淡淡道:“他急欲搶救父親,也怪不得他……”


    塗香香向寇氏道:“大娘,我們走了一天,肚子好餓,有東西吃麽?”


    寇氏道:“有,我知道你們還要迴來,煮了很多飯,我去熱一熱。”


    說畢,起身而去。


    丘惠珠道:“老前輩,我有一句話想問您,不知您會不會介意?”


    磨刀老人怔了怔道:“不會,你但問不妨。”


    丘惠珠道:“這幾天,我覺得您老人家對待王少鏢頭的態度似乎很冷淡,甚麽原因?”


    磨刀老人沉默半響,才微露苦笑道:“其實這是老朽不對,老朽實在沒有怨恨他的理由……”


    丘惠珠驚訝道:“您老人家怨恨王健一?”


    磨刀老人點點頭道:“是的,老朽和他父親有宿怨未解。”


    丘惠珠道:“那是……”


    磨刀老人感傷一笑道:“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老朽一直還想不開,一直還念念不忘要報仇,這是不對的……”


    塗香香聽出興趣來,問道:“您老人家到底和大刀王鬆有甚麽仇恨?”


    磨刀老人緩緩道:“那件事,距今已有四十年之久了,四十年前,他是二十出頭的青年,老朽則三十多歲,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我們相識而結為好友,那時他很落魄,窮得沒飯吃,老朽就叫他在家裏住下,還經常給他一點零用錢。”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又道:“那時候,老朽還未成親,但已有一門親事談妥,準備在那年春天完婚,未婚妻是當地的名門閨秀,家裏很富有……”


    笑一笑,接著道:“你們可不要以為老朽是看中她家裏有錢才要娶她的,實際情形是,她父親希望她嫁給一個有才華的書生,以便將來考個一官半職,光耀門戶,誰知當地卻沒有一個那樣的書生,結果誤了她的青春,到了和老朽談成婚事時,她年已二十八歲,可說是個老姑娘了。”


    丘惠珠道:“二十八歲也不算太老嘛!”


    磨刀老人笑道:“在我們那地方,超過二十五歲如尚未嫁人,就要被人稱為老姑娘了,但老朽並不嫌她年紀太大,因為那時老朽已是三十多歲的人,配她正好。”


    塗香香道:“不錯,不錯。”


    磨刀老人道:“我和她曾見過幾次麵,彼此印象都不錯,誰知到了那年春天,老朽正準備擇日迎娶之時,她父母忽然派人來說她決定嫁給別人了,並把訂親禮物全部退還給老朽,當時老朽很感意外,就跑去她家質問,她父母支吾其詞,不肯說明原因,老朽一發火,不理他們的阻攔,直入她的閨房見她,而一見之下,老朽登時冷了半截……”


    塗香香道:“怎麽迴事?”


    磨刀老人道:“她……已有身孕了!”


    塗香香紅臉道:“啊,她偷……偷人?”


    磨刀老人點頭道:“正是,登時老朽心灰意冷,問地那人是誰,她不肯說,老朽也懶得再追問,就迴家去了,大丈夫何患無妻,老朽並不怎樣傷心,可是……第二天早上,老朽見王鬆遲遲未起床,就去拍他的門,但房中無人應聲,老朽推門進入一看,才發現他已不在,原來他已悄悄的走了。”


    丘惠珠道:“原來是他!”


    磨刀老人道:“那時老朽仍被蒙在鼓裏,隻對他的不告而別感到一絲不快,因為老朽對他的幫助不可謂不大,他要離去,實在不該那樣不聲不響。”


    輕咳一聲,又道:“過了幾天,消息才傳到老朽的耳朵裏,原來他已帶著老朽的未婚妻走了!”


    塗香香道:“這太卑鄙了!”


    磨刀老人道:“是的,如果是別人占有了她,老朽也不生氣,但想不到搶占她的竟是他一個受老朽救濟之人,這種不仁不義的事情他也幹得出來,這下老朽無名火起了,就整裝離家,決定去找他算賬。”


    丘惠珠道:“找到了沒有?”


    磨刀老人搖頭道:“沒有,他大概知道老朽不肯饒他,故帶著那女的遠走高飛,老朽找了一年多沒找到,隻好迴家,過了十多年,老朽才知道他已發跡,在長安開設鏢局,而且闖出了大刀王鬆這麽一個響亮的名號,但老朽知道他所以有能力開設鏢局,完全是娶那女人的收獲,那女人嫁給他時,她父母給她一萬兩銀子,他就是得到那一萬兩銀子而發跡起來的。”


    塗香香憤憤不平地道:“哼,原來大刀王鬆竟是這樣一個卑鄙無恥的人物!”


    這時,寇氏已將飯菜端出,磨刀老人道:“來,咱們邊吃邊談……”


    於是,七人圍上桌子,端飯吃了起來。


    丘惠珠追問道:“後來怎樣?”


    磨老刀人道:“經過十多年,老朽氣也平了,未打算再找他算賬,但是有一次,老朽因事赴長安,順便向當地人打聽他的情況,哼哼,不打聽還好,一打聽之下,又把老朽氣壞了!”


    丘惠珠道:“怎麽啦?”


    磨刀老人道:“原來他娶那女人是要她的錢而不是要她的人,他一發跡之後,就討了一個小老婆,並且百般虐待那女人,嫌她又老又醜,非打即罵,強迫她侍候他那個小老婆,連洗腳水都要她端!”


    塗香香氣憤的罵道:“這簡直不是人嘛!”


    磨刀老人道:“不錯,他實在不是人,所以這次他被殺人魔擒去,老朽覺得他罪有應得,像他這種人是該死的。”


    丘惠珠道:“那女人真傻,為甚麽要嫁給他那種無情無義之人?”


    磨刀老人苦笑一下道:“那時她那裏知道他無情無義,她因自己年紀太大,覺得能嫁給一個青年是十分體麵之事,再加上受他花言巧語的誘惑,自然就上當了。”


    塗香香問道:“後來您老人家有沒有去找他算賬?”


    磨刀老人道:“有的,老朽一聽說他虐待發妻,心中大怒,就等他押鏢出城時,在城外攔住他,打算好好教訓他一頓,那知經過十多年的苦練,他的武功確已達到第一流的程度?


    再加上有三個鏢師協助他,老朽非但教訓他不成,反而被他打傷了。”


    他停頓了一下,笑笑又道:“那三個鏢師,就是謝輝、葉天河、鄧通三人。”


    塗香香道:“啊,怪不得您老人家上次遲遲不肯現身與我們相見,原來是討厭他們三人。”


    磨刀老人道:“他們三人並無不對,老朽恨的隻是王鬆一人而已。”


    丘惠珠道:“江湖上的人都說大刀王鬆慷慨大方,很講義氣,敢情都是假的呀!”


    磨刀老人道:“他很會做人,表麵功夫做得很好,不了解的人當然認為他好了。”


    塗香香道:“那女的現在還在麽?”


    磨刀老人道:“還在,後來那小老婆嫌她笨手笨腳,不要她侍候,她就樂得躲在後院念經度日。”


    塗香香道:“王健一就是她生的?”


    磨刀老人道:“是的。”


    塗香香道:“他為甚麽不為母親抱不平呢?”


    磨刀老人冷笑道:“誰知道,也許他的個性也像王鬆一樣吧!”


    塗香香道:“對,人家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大概王健一也不是甚麽好東西!”


    丘惠珠道:“這次殺人魔要殺王鬆,會不會與他的為人有關?”


    磨刀老人沉吟道:“唔,也有可能……”


    丘惠珠道:“他的發妻可能加入了姐妹會,因此殺人魔要替她報仇。”


    塗香香道:“我想不是……”


    丘惠珠道:“不是?”


    塗香香道:“若照你這麽說,那麽你我父親豈不是也幹了甚麽卑鄙無恥之事,因此遭了報應。”


    丘惠珠發窘道:“哦,妹妹說得對,我爹不是那種人,他到現在還和我娘恩恩愛愛呢!”


    塗香香道:“我爹和我娘也很恩愛,所以殺人魔殺害你我父親,絕不是因為他們始亂終棄之故。”


    丘惠珠道:“這麽說,殺人魔之要殺大刀王鬆,必是為了別的原因。”


    磨刀老人忽然低聲道:“聽!是不是他們三人迴來了?”


    大家側耳一聽,果然聽到有一片腳步聲響過來,成智雄起身走到門口一看,說道:“不錯,是王少鏢頭他們迴來了。”


    話落,王健一和傅、趙二鏢師已走到門口,三人舉步入屋,王健一朝磨刀老人拱拱手道:


    “老前輩迴來了,有沒有找到歸誌彪?”


    磨刀老人搖搖頭。


    王健一現出關切之色道:“他莫非也被殺人魔劫去了?”


    丘惠珠答道:“不錯。”


    王健一道:“在下三人在鬼門關四周的樹林中發現了幾具屍體,但沒有一具像是歸誌彪的。”


    塗香香吃驚道:“怎麽又發現屍體了?”


    王健一道:“在下三人發現了四具,兩個是老人,兩個較為年輕,屍體都是被吊在樹上,已開始腐爛。”


    塗香香道:“樹上有無警語?”


    王健一點頭道:“有的,都刻著‘擅闖鬼門關者的下場’九個字。”


    丘惠珠問道:“你們有沒有碰到金頭陀等人?”


    王健一道:“沒有,在下三人結伴而行,也許這就是他們不敢現身的原因。”


    他接著轉望磨刀老人問道:“老前輩,殺人魔再過八天使要下手殺害家父,今後八天中,我們該采取甚麽有效的行動來阻止她?”


    磨刀老人搖頭道:“沒有甚麽有效的行動,我們隻好盡力搜索,到了七月一日前一兩天,如無發現,再上鬼門關去守株待兔,她在殺人之前總會將石像擺上鬼門關,這是我們能夠見到她的唯一機會。”


    王健一低下頭,憂心如焚地道:“就怕她不肯再在鬼門關上動手,這一帶盡是不見天日的樹林,真叫人防不勝防……”


    磨刀老人道:“我們都不是神仙,無法預測她要在何處動手,隻好盡力而為了。”


    王健一歎道:“在下真希望她能現身相見,不論任何條件,在下都可答應。”


    塗香香道:“殺人魔不是要你們的錢,她似乎隻要你父親的命。”


    王健一道:“但這是為甚麽呢?家父一生與人無怨,而且樂善好施,為甚麽殺人魔要殺他呢?”


    沒有人接腔,因為塗、丘二女及成家兄妹已知大刀王鬆並非與人無怨,也並非真的樂善好施。


    王健一環望眾人道:“今後這幾天,希望諸位多多幫忙,如能救出家父,在下定當厚謝。”


    塗香香聽了有些不舒服,冷冷道:“王少鏢頭你這話就不對了,今天大家都是要找殺人魔報仇除害,大家隻須同心協力,並不是誰幫誰的忙的問題,我們又不是你王少鏢頭雇來的幫手,你何必提厚謝呢?”


    王健一不禁臉紅耳赤,呐呐地道:“是是,姑娘所言極是,請恕在下失言。”


    塗香香起身道:“夜深了,大家歇息吧,明天再去鬼門關找一找。”


    說罷,幫寇氏收拾碗筷。


    然後,寇氏請塗香香和成幼慧睡一房,她自己和丘惠珠睡一房,餘七人便在堂上蹲臥,坐待天亮。


    寇氏帶丘惠珠進入自己房中,笑道:“我這房中隻有一張床,我們隻好同睡,丘姑娘不介意吧?”


    丘惠珠道:“不會,我在家裏,也都是跟我娘同睡一床哩!”


    兩人解衣上床,並頭躺下,寇氏和她聊了一會?就閉目睡去。丘惠珠卻睡不著,腦子裏不是想到父親,就是想到華雲翔……


    不久,堂上的磨刀老人七人也停止交談,四周變得靜了起來。


    丘惠珠就在這時聽到一種聲音,一種很沉悶很輕微的撞擊聲,好像有人在地下撞擊牆壁,還有一些輕微得幾乎感覺不出來的震動,她愈聽愈覺奇怪,忍不住推醒寇氏,低聲道:“大娘,我聽到一種聲音!”


    寇氏倦倦欲眠地道:“是一種很輕的‘蓬蓬’之聲麽?”


    丘惠珠道:“正是,而且地麵都好像在震動呢!”


    寇氏道:“不要緊,那是江水撞擊洞穴的聲音,每天都有的。”


    丘惠珠道:“這地下有洞穴麽?”


    寇氏道:“靠近江岸下麵都有些穴洞,江水衝進去便會發出這種聲音。”


    丘惠珠道:“我覺得好像是人在撞擊牆壁……”


    寇氏道:“我剛住到這裏時,也有這種感覺,後來聽亡夫解釋,才知緣故這沒關係,過兩天你就會習慣的。”


    丘惠珠道:“原來如此。”


    寇氏道:“睡吧,唉……”


    她打了個哈欠,翻過身子,又睡了。


    □□□□□□次晨,眾人吃過了寇氏燒的早飯後,磨刀老人把大家集合於堂上,說道:“諸位,今天是六月二十四日,距七月一日尚有七天,我們從今天開始作徹底的搜索,逐次將鬼門關四周找個清楚,我們十人分成三組,各選定一個方向作全天搜索,天一黑就迴到這裏歇息,這樣搜索七天,如果殺人魔等人躲藏在該處,總可將他們找出來,諸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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