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老尼佛光透體傳功,當真微妙不可思議,衣袂破風聲,甫經傳入蘭姥耳中,印天藍與杜丹夫婦,覺察似乎尤早一刹,已經迎了出去,蘭姥以為來了勁敵,叮囑傲霜姊妹,暫留屋中,正準備跟著出去,查看究竟,忽聽杜丹說道:


    “原來是大哥大嫂,你們怎麽也來了?”蘭姥知是公孫啟夫婦,懸心頓釋,便沒有出去。即聽公孫啟道:


    “梅妹和霍兄,已先後醒轉,有芸妹主持照應,料已不成問題,雪山少山主已否如約送到?”印天藍恨聲道:


    “毒臂狡詐萬分,送來一對假的,爺爺險遭暗算,現已受了重傷……”隻聽姍姍焦急截口道:


    “傷得怎麽樣?”隨著話聲,象一陣風也似的,衝了進來,蘭姥怕驚擾雪山魈,橫身截住道:


    “現正服藥自療,驚擾不得。”公孫啟等也隨後跟了進來,姍姍一眼看到雪梅,化裝成姊姊模樣,穿的也是姊姊的衣服,頭發蓬亂,渾身塵土,不由大怒,戳指罵道:


    “你好大的狗膽……”看樣子就要過去拚命,蘭姥又把她攔住,道:


    “現在已經是自己人了。”接著,便把適才經過,約略說了個大概,並給他們相互引見,姍姍歉然道:


    “小妹情急失言,兩位姊姊不要見怪。”傲霜姊妹同聲道:


    “錯在我姊妹,還望姊姊多擔待。”姍姍道:


    “過去的事情,都別再提了,我哥哥,姊姊現在情形如何?”


    傲霜道:


    “現被囚禁神兵洞,我四師妹已經迴去,設法救助脫險。


    這裏還扣著老魔兩個得力羽翼,並且也不知道我姊妹已經反正,也許不待我師妹動手,就會再來走馬換將的。”姍姍道:


    “啟哥早就料定老魔未必有誠意,所以才急著趕來的,隻是聽說神兵洞很大,確實的地方,姊姊知道不?”雪梅道:


    “老魔教我仿照令姊的語言舉止,小妹去過幾次,洞徑密如蛛網,錯綜複雜的很,如果有人去,我化裝跟著去,一定可以找得到,說是不容易說得清楚的。”公孫啟接口道:


    “姑娘這個意見很好,小可也有這個打算,且待先助爺爺療好傷勢,再商細節好了。”詳細問過珍姥治療經過,坐在雪山魈背後,以右掌緊貼命門穴,徐徐度入真元。其餘的人,分成內外兩班,小心守護。片刻之後,但見老少二人頭頂騰騰冒起白氣,凝結不散,漸漸的愈聚愈濃,終於象蒸籠一樣,把兩個人籠罩起來,模糊不清。


    蘭、珍二姥,俱是此中的大行家,知療傷已經到緊要關頭,稍有風吹草動,均能導致二人走火入魔,是以守護愈加小心。


    就在這個時候,屋外傳來杜丹輕喝,眾人俱吃一驚。幸而傲霜姊妹深知利害,為避嫌疑,自動出去協助防守,屋內僅二姥和姍姍,蘭姥傳聲道:


    “你們小心,我出去看看!”一閃出屋,未見迴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將近天明,雪山魈霍然而愈。略經調息,公孫啟亦恢複疲勞。姍姍出去喚進眾人,始知適才外地的騷動,是趙怔子迴來報信,杜丹夫婦來時,趙怔子已走,不知趙怔子是站上人,以為來了敵人,幸而印天藍聞聲即至,誤會立即冰釋。


    據趙怔子報告,他和另外三個站丁,迴去便在暗處,遠遠的監視著羅昆落腳處,夜來經過,全都知道,直到羅昆率眾攻站,他仍遠遠的跟蹤盯梢。


    他清楚的看見,救出羅昆的那個人,衝出站外,是往南去的,不知把羅昆安置在什麽地方。不過頓飯光景,就又一個人悄悄地迴來,隱身站南,暗中窺察動靜,直到公孫啟進來才被嚇跑。他自知武功太差,又等了一會,才敢來報信。傲霜曾經問過他:


    “我們姊妹出站和迴站,你看到沒有?那個人看到沒有?”


    趙怔子答得很肯定:


    “出去三個,迴站兩個,那個人折迴來的時候晚,頂多隻能看到迴站的兩個人。”


    站上沒人離開,事變發生過程中,趙怔子沒有迴來過,蘭姥和印天藍追搜賊蹤的時候,傲霜姊妹還沒迴站,更重要的是,她們姊妹的行動和意向,還不明朗,沒去事先串通,故趙怔子的這個答案,傲霜姊妹認為還是可信的,尤其是傲霜,對於自己最後的決定,感到欣慰。蘭姥已從傲霜口中,知道那人名叫於鵬。


    驀的想起此人,號稱千裏追風,以前見過幾麵,隻因事隔多年,看著眼熟,怎麽也想不起他的姓名以及出身,武功。當時經傲霜提起,深恐毒臂據報以後,要對兩個孩子不利,叮囑諸小加意防護,立刻就追了去。印天藍與雪梅都要跟去,全被她拒絕了。故一進屋,印天藍首先就把這件事情,說了出來。公孫啟道:


    “蘭姥走有多久了,比於鵬大約晚多少時間?”印天藍道:


    “蘭姥走了一個半時辰,比於鵬晚大約也是這麽多。”公孫啟道:


    “你隨侍爺爺和丹弟夫婦,仍留守此間,準備跟老魔走馬換將。於鵬縱然看見淩女俠進站,並不知道淩女俠意圖,亦無確切證據,故兩位姑娘仍不宜露麵,可隨珍姥暫隱足夠了。”傲霜姊妹姓淩,故公孫啟以淩女俠稱之。雪山魈吼道:


    “我還沒老……”公孫啟截口道:


    “孫兒來時,已向霍大哥問知神兵洞概況,蘭姥熟知機關埋伏,如非怕認錯了人,姍姍都不宜去,就這樣已經感覺得人多了,不易隱秘行蹤。破賊之日,爺爺再殺個痛快吧。姍妹走!”他怕雪山魈再嘮叼,忙招唿姍姍,一溜煙也似的衝出屋去。雪山魈道:


    “這孩子,總有理。”杜丹道:


    “啟哥說的也對,人愈少,愈隱秘。”雪山魈球眼一瞪,道:


    “你不想去?”杜丹心事被說中,微微一笑,沒再接話,珍姥道:


    “趁著天還沒亮,淩姑娘,我們走。”吩咐趙怔子頭前帶路,印天藍道:


    “鎮上難免還有老魔眼線,你用不著再迴來,有事教趙怔子他們跑腿就成了。”梅葳道:


    “爺爺說的對,免得連累民家,爺爺還沒有吃我作的菜,讓我孝敬幾天好了。”緊張中不失輕鬆,焦愁裏也有溫暖,看在傲霜姊妹眼中,與往日的陰森冷酷環境一比較,不覺有天淵之感!


    將沉的月色,顯得是那麽朦朧暗淡。照在大地上,僅能依稀顯出官道灰白的模糊影子,向前貫折延伸。一個夜行人影,自西而東,在官道上奔行,輕靈矯健,速度甚快。如此深夜,如此狂奔,自是意味著有非常重要的緊急事件。


    然而不知何故,他突然站住了?噢!原來他到了一個兩路分歧的地方,似是不知該往那條路上走,是以顯得猶豫難決。


    迴頭望了一下銜山的落月,他的麵目,也展現在那月色中。敢情是千裏追風於鵬,他顯然是迴去報信,那還猶豫什麽呢?就在這個時候,他若有所覺,略一顧盼,迅速隱身在一個土坡後。刹那之後,即見從左邊的岔路上,奔來一個窈窕人影,漸漸臨近,赫然是先一步迴來的玉蓮,於鵬長身躍出,迎了上去,道:


    “姑娘先迴來了,老朽還在為你擔心。”玉蓮道:


    “不敢當,勝負如何,怎於老一個人迴來?”於鵬道:


    “敵人續有高手到達,二山主沒敢妄動,著老朽迴來增調人手,早知姑娘已經迴來,老朽就不迴來了。山主的意思怎麽樣?”玉蓮稟性柔和,雖已聽出於鵬話不實在,也不願當麵揭穿,教他難堪,道:


    “山主還沒有作決定,師父卻命我去叫大師姊,於老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先走一步了。”她已經去過絕緣穀,知道師父和金星石,已去神兵洞,為了搶先告狀,想把於鵬支開,所以說的也是謊話,言訖,不等於鵬作答,啟步便走。於鵬見狀攔住去路,道:


    “姑娘慢走!”他老於江湖,見玉蓮雙眼紅腫,神情惶急,又知金星石做事,一向果決,從來沒有猶豫過,覺得她那句“沒作決定”,也與金星石作風不符,再把夜來經過的事情,微微一連貫,便懷疑她鬧鬼,故攔其住去路,意在究話。玉蓮急煞身形,怫然不悅,道:


    “你想幹什麽?”於鵬陰笑道:


    “火勢初起,姑娘即已奔迴,令師妹被何人所救,姑娘料必已經看到?”玉蓮道:


    “我要看到還會迴來?”於鵬又再叮問一句,道:


    “姑娘當真沒有看到?姑娘根本沒有見到山主對不?”玉蓮怒道: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簡直無理取鬧,閃開!”她不善作偽,被逼得途窮匕見,故施出了元蠱,右袖一拂,藉勢發出蠱毒,欲將於鵬製住。於鵬還真怕她放蠱,霍然暴退,道:


    “臭丫頭,老夫可是一番好意,不忍見你們窩裏反,你不滿二山主的作為,盡管去告狀,老夫不管了!”說不管,當真把路讓開了。玉蓮見放出毒蠱,於鵬居然未倒,不禁暗吃一驚,更不多言,奪路便走。於鵬喃喃自語道:


    “大丈夫來明去白,話總該帶到,但聽或不聽就在他們了。”他分析當前形勢,覺得公孫兄妹,並不如想象的易與,倘毒臂與狂花峒主再生嫌隙,日月雙璧,希望更加渺茫,已暗存退意;但因受了羅昆重托,不能不把話帶到,故見玉蓮去遠,也尾隨跟了下去。此時,月落星稀,東方已見曙色。這件事,如果換了是傲霜,必然會與於鵬翻臉動手,隻要能夠拖延片刻,蘭姥趕到製住於鵬,乃至殺了於鵬,情形便大不相同了。


    無奈玉蓮優柔寡斷,又不善作偽,本來是一件單純而順利的事情,反因應付失當,變得波折重重!蘭姥趕到了,就晚了這麽一點時間,望著破曉天色,歎道:


    “老魔據報以後,到底會用什麽手段,對付雪山二小?唉,即然趕來了,總不能虎頭蛇尾,就這麽迴去!”微一遲疑,也向神兵洞奔去。


    一個巨大的石室,寬廣十丈,形似覆盂,從頂到底,雕刻著一尺見方的“十”字,緊密相接,連續不斷。在距離地麵一丈二尺高處,卻很勻稱地,鑲嵌著十二生肖。那樣子極似用一尺見方的“十”字磚,覆砌而成。又象是在整塊石壁上,雕刻出連續不斷的萬字。十二生肖卻較大,高四尺,寬六尺,四六二十四,各占去那麽大一塊地方。


    “十”字凸出來的地方,金漆的是黑色,凹進去的部份卻漆以白色,黑白相映,十分鮮明。十二生肖,雕刻得極精,漆的又是應有的彩色,是以看起來,愈加生動。


    地麵上有石桌、石椅、石墩、石架,桌上有文房四寶,椅上有虎披,墩上有錦墊,架上卻陳列著古玩玉器,布置得書房不象書房,議事廳不象議事廳。不倫不類,看著極不調和。十二生肖,除了龍虎的頭是正麵,各有兩支眼,其餘都是側麵,各有一支眼,十四支眼睛裏,嵌著十四顆夜明珠,毫光輝映,照射得十丈寬廣石室,亮如白晝。這間石室,是神兵洞秘區,應該有門,但卻看不出來門在何處。這時,室內中有三個人,聚在龍頭下一座石屏後。毒臂金星石目中煞光閃閃,似是怒極。


    狂花峒主已是快五十歲的人了,看來還象二十來歲的少婦,美而媚的臉龐上,也是難看得怕人,玉蓮滿麵淚痕,秀立在狂花峒主身側,梨花帶雨,楚楚堪憐,正在描述夜裏的經過情形,不知何故,千裏追風於鵬卻不在場,還沒到?抑或不願與狂花師徒發生正麵衝突,是以引避?待玉蓮述說告一段落,狂花峒主問道:


    “你發現傲霜失蹤,便賭氣迴來了是不?”玉蓮道:


    “弟子曾在附近搜尋了片刻,才迴來的。”狂花峒主道:


    “迴來之前,稟告二山主沒有?”玉蓮雙膝一屈,跪了下去,道:


    “弟子當時隻想,師妹已落入敵人之手,性命……”


    “住口!”


    玉蓮嚇得一抖,話聲頓止。喝住玉蓮,狂花峒主道:


    “師命重要,抑是姊妹情義重要?”玉蓮頭垂了下去,顫聲道:


    “弟子知罪。”狂花峒主道:


    “我要你這不遵師命的弟子何用?”驀提右手,食,中二指淩虛點去,毒臂急道:


    “瓊妹使不得!”狂花峒主並非真怒,純粹是做給毒臂看的,但毒臂豈是容易蒙蔽之人,是以這一指,半真半假,可虛可實。毒臂深知狂花峒主的脾氣,狂傲任性。不容別人幹預她的私事,沒敢出手攔截,故狂花峒主這一指的指風,還是點在了玉蓮的身上。她原意隻是想以本命神蠱,引發玉蓮的元蠱,教玉蓮吃一點小苦,故指風的力量並不強。玉蓮不敢躲,實受了這一指,那知竟然暈倒了。毒臂對於蠱知而不詳,見狀埋怨道:


    “二弟也有錯,不能全怪她,你這是何苦?”狂花峒主卻極感震驚,臉上更流露出詫異神色,道:


    “今天的情形著實可疑!”毒臂察顏觀色,亦極驚詫,道:


    “你看出什麽來了?”狂花峒主道:


    “玉蓮怎麽會暈倒?”敢情這種現象,也不是應有的現象,毒臂恍然若悟,道:


    “你是說,她承受不了你的蠱?”狂花峒主道:


    “還不止如此,她的蠱完全被人破掉了!這件事非查出來不可。”毒臂驚道:


    “這個能破蠱的人也非除去不可!還不把玉蓮救醒,問個明白。”狂花峒主道:


    “我用的是本命神蠱,要救她非費了大……”“事”字尚未出口,心靈忽生感應,突然住口,臉色變得愈發難看,神情亦似極為痛苦,與此同時,玉蓮一聲呻吟,卻忽然悠悠醒轉,張口而出一陣清水,腥臭難聞,令人掩鼻。這又是一樁怪事,狂花峒主認為要大費一番手腳的事,竟爾不救自愈!如此一來,狂花峒主可是真怒了,厲聲喝道:


    “好哇,我親手把你撫養長大,教你功夫,你竟恩將仇報,反而幫助外人來害我……”“叭”的一聲,打了玉蓮一個耳摑,恨道:


    “誰傳授給你的破蠱方法?說!不說清楚,我活剝了你的皮!”她施放在玉蓮身上的本命神蠱,原是可以收迴去的,現在竟被玉蓮化為烏有,心靈也受了傷害,教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怒!玉蓮被打掉了兩顆牙,左頰紅腫,順嘴往外直流血,忍著痛疼,駭然說道:


    “什麽?我的蠱被的人給破了?”略一行法默察,不僅本命元蠱消失無蹤,而且所帶蠱粉,蠱丹亦完全失效,不禁大驚,詫然道:


    “這是怎麽一迴事?這是怎麽一迴事?”狂花峒主以為她在裝佯,愈怒,喝道:


    “你還裝蒜,我劈了你!”揚手一掌,淩厲劈下,勁風嘶空銳嘯,玉蓮挺跪如樁,雙眼一閉,似是甘心就死。眼看狂花峒主的掌風,已將玉蓮秀發拂亂,毒臀再不能坐視不管了,揚掌拂出一般柔風,把狂花峒主的掌勢拂歪,隨口勸道:


    “瓊妹息怒!”狂花峒主眼中煞光暴盛,瞪著毒臂說道:


    “你還要護著她?”毒臂道:


    “你該知道我處置叛徒的手段,蓮兒一臉茫然神色,或係受人暗算,也未可知,何不讓她冷靜的迴想一下?”一言提醒懵懂人,狂花峒主仔細觀察,隻見玉蓮滿布淚痕的麵容上,確是洋溢著惶惑神色,喝道:


    “死丫頭,睜開你那對狗眼,裝死擋不了災,給我好好的想一想,什麽時候遭的暗算?”玉蓮如命睜開眼睛,星眸中神光湛湛,道:


    “弟子已經想過了,也懷疑是受過暗算,仔細想來,心靈上從未發生任何警兆,教我怎麽說得出來時間或地點。”狂花峒主獰厲地說道:


    “你還敢瞞著我!”玉蓮慘聲說道:


    “弟子敢對天發誓,如有一字欺瞞恩師,教我五雷殛頂,不得好死!”毒臂接口道:


    “你再細心想一想,譬如,在摸索分舵附近的時候,有沒有聞到異香或柔風閃光一類的情形?又如在路上,曾否遇到過什麽人和其他可疑現象?”玉蓮沉思良久,道:


    “師伯說的各種情形,我的確都沒有遇上,或是沒有發覺,隻有……”狂花峒主急著截口問道:


    “隻有什麽?”她的武功,不及毒臂,唯一憑仗的就是蠱,如果有人能夠破蠱於無形,那就等於要去了她的半條命,是以特別重視這一件事。玉蓮道:


    “隻有在雙岔口遇見過於叔叔……”狂花峒主冷聲截口道:


    “哪一個於叔叔?”毒臂接口道:


    “於鵬也迴來過了。”狂花峒主沒有接他這個碴,又追問玉蓮道:


    “遇見於鵬又怎麽樣?”玉蓮道:


    “他似乎是專為追趕弟子才迴來的,攔住進路,蓄意不善,我請他讓路,他不肯,弟子被逼無奈,隻有用元蠱威脅他……”


    “先別忙說。”截住玉蓮話頭,狂花峒主側顧毒臂道:


    “你剛才曾說,於鵬迴來了可對?”毒臂道:


    “不錯,他迴來過了,但也絕無惡意,一方麵報告蓮兒情況,一方麵也怕因二弟處理不當,導致我們之間的不睦。”狂花峒主道:


    “你是誰,我又是誰?傲霜那個孩子的倔脾氣,我還不清楚,哪裏來的不睦,還需要他多嘴?”毒臂道:


    “不是他要逞強出頭,是老二教他迴來向你請罪的。”狂花峒主道:


    “那他怎不進來見我,讓我也好見識見識高人!我不是小孩子,何須你說教!隻是這個能夠破蠱的人,一天不查出來,我便一天難安。”毒臂苦笑道:


    “目前形勢對我們極是不利,千萬不能意氣用事,他要有這份本事,早飛上天去了。我敢說,十有八九,是那個老妖尼鬧的鬼!天池之會,你我都不在場,據辛吉形容,簡直成了神仙,那團白光,實在奧妙得不可思議,你又不是不知道。平心靜氣想一想,我說的有沒有道理?”沉默刹那,狂花峒主道:


    “這件事暫進拋開,也叫我聽一聽蓮兒走後的情況,到底如何?”毒臂恨道:


    “三路人馬全敗了,就隻有老二這邊,敗得最慘!也叫我最痛心,最失望!從一開始,他就錯了……”接著,他便把於鵬描述的實況,也就是玉蓮走後的實際情況,敘說了出來,最後歎道:


    “真沒想到,老二竟是如此失機失事,現在他已經中了雪山老怪的冰魄寒煞,能不能活得了還在未定之天,再埋怨他,也是無濟於事。跟去那麽多精銳,完整的除開於鵬,還有四個,真是教我好恨!”狂花峒主道:


    “你打算怎麽辦?”毒臂沉哼一聲,殺氣騰騰地說道:


    “老夫豈是那麽好說話的人!”


    太陽剛從地平線上露出來一角,神兵洞突然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他們並非遊客,而是懷有特殊目的前來的公孫啟和愛侶姍姍。他們停在洞口,借初升的陽光,展望洞內。洞口很大,可容四馬並騎進出。洞口以內,是一個略呈圓形的石室,在對麵的石壁上,另有一個洞口,似是通往腹心地帶的唯一門戶。公孫啟悄聲道:


    “姍妹,這是神兵洞的正式出入口。當年遼國攻打金國,曾在此洞駐紮數萬兵馬,可見其大。毒臂匿居此洞,最少也有三十年,多年經營,再加上洞道密如蛛網,原本就極複雜,實不啻人間鬼域。一路趕來,始終未見蘭姥影蹤,說不定已經進去了,我們必須給她打個接應,進去以後,敵暗我明,處處都蘊藏著危機,你要緊緊地跟著我,特別小心才好。”細語叮哼,足見關愛之深。姍姍道:


    “這我知道,此時天色已亮,行動多有不便,蘭姥會不會暫時隱藏在霍大哥早年隱居的那個地方?”公孫啟道:


    “我也是這麽想,跟我來。”徐步進洞。直趨右壁。姍姍緊隨身側,亦步亦趨。須叟到達,公孫啟凝眸審視,隻見洞壁上,雕鑿痕跡,密如層波,均細勾整,竟看不出暗門的確實位置。


    以指輕彈,從反應的虛實聲響,判斷出暗門的概略位置,按照霍棄惡教給的開啟方法,貫力一試,也沒有把暗門推開。公孫啟極是錯愕,默默一想,恍然大悟。


    這個暗門,當霍棄惡救下曉梅和印天藍把她們送走,曾經用過一次,但那已是半年以前的事情;半年風沙,塵土彌漫,細土已把門痕遮蓋住了,是以看不出來。至於推不開,理由更簡單,一定是被人從裏邊堵塞住了。誰堵塞的?蘭姥?抑是毒臂的手下人?無從知道。


    他有充分自信,如果貫注真力,定能把這個暗門展開。旋即想到,此行誌在救人,萬一驚動魔窟爪牙,行跡立泄,對於救人,必增困難,實同不智。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傳聲告訴了姍姍,然後說道:


    “除了這個暗門,我還知道兩個門戶……”姍姍忙截口道:


    “一個是大姊二姊去年逃生的那個門戶,一個是霍大哥邀你進去……”公孫啟立用手勢,止住姍姍道:


    “你說得不錯,我走過的那個門戶,出洞還得繞上十多裏。


    此刻天已大亮,行蹤很容易就被樁卡發現,不宜采用。梅妹、藍妹逃生的那個門戶,雖有危險,卻不能不冒險一試。此處不宜久留,隨我來。”進入內洞,光線較黑,公孫啟運起天禪神功,耳目並用,逐步探索前行,纖毫無隱,微息可聞。姍姍緊偎在個郎左側,一對大而有神的俏眼,不時隙望洞壁,懷疑洞壁上也有暗門,或是挖掘出來的孔洞。她的武功雖然不俗,都沒學會天慧目,是以小心得很,眼裏盡管懷疑,但卻並無任何發現。


    前行二十餘丈,洞徑一分為二。兩個人都知道,霍棄惡和梅、藍二女先後出事的地方,是在右邊的洞徑之中,他們現在就想從坑洞裏那個暗門,去找蘭姥,故毫不考慮,便往右邊的洞徑裏走去。此時姍姍已能適應洞中的黑暗,深入不遠,用肘一碰公孫啟,向一處更為黑色的地麵,指了一指。


    公孫啟已經領會,向她點了一下頭。那個曾經出過兩次事件的洞中之洞,兩個人聽霍棄惡與梅、藍二女形容不止一次了,全都知道概略的位置,是以不難發現。幾步到了近前,俯首下望,洞中洞愈見黝黑。姍姍窮極目力,也隻能看到兩丈左右,再往下漆黑一片,便什麽也看不清楚了。公孫啟運足天慧目,卻是巨細無遺,纖毫畢見。


    他發現梅、藍二女當日停身的位置,似是經過打掃,隻是垂石崩砸的殘缺痕跡,則宛然如新。


    微一沉吟,公孫啟道:


    “姍妹,你在上邊等著,待我先下去看一看,等我招唿你再下去。”也許是過分緊張,忘了附近或有暗樁監視,話聲竟然很大。姍姍自然不願意,急著說道:


    “不!我跟你一起下去!”公孫啟忽又改用傳聲,不知跟姍姍說了一句什麽,即用暗勁,震裂兩塊隕石,向洞底落去。姍姍配合他的動作,發出一聲尖叫,音短而厲,有如突生意外,嘎然而止。聲歇,公孫啟立即以閃電身法,把姍姍拉開,貼身洞壁,屏息隱在不遠處。稍後相繼傳來“碎碎”和“轟轟”連續聲響。


    這一連串動作,說明公孫啟是在用計,根據過去梅、藍二女曆險經驗,懷疑行蹤或已被暗樁發現,用以占測虛實。這一著,果然發生了預期的效果。首先,洞底先傳來暗門移動聲響,隨見一團微弱光暈,升了起來,自是有人從暗門中出來,查看真相。接著,從洞徑分歧處,也傳來了燈光和步履聲。公孫啟又將姍姍拉遠了一些,傳聲道:


    “毒臂果然厲害,暗樁伏於何處?我用無視地聽功夫搜查,居然未能查出。匹夫們早就發現了我們,卻又按兵不動,而底洞終於也被發現,安置了人。蘭姥人單勢孤,如果已經進來,我真替她擔心!”姍姍道:


    “索性將賊子除去,我們往裏硬闖!”公孫啟道:


    “這樣不好,你千萬別妄動,一切看我的。”就這兩句話的功夫,從外邊進來的人,已經到了底洞入口邊緣,究竟怎麽不好?公孫啟已無暇解釋,進來的一共是三個人,提著燈光把洞緣檢視了一遍,然後才向洞底問道:


    “底下是哪一位?”發問的是個年輕人,該人似為三人之首。洞底傳上話聲道:


    “屬下李彤,上麵可是紀三爺?”咦!李彤不是齊雲鵬的化名麽?上麵的青年如果真是紀慶,那可真是太巧,也太理想了。哪知上邊的青年,卻冷森森的答道:


    “別這麽拉近乎,我是西洞護洞專使,下邊發現了什麽沒有?”他沒否認自己是紀慶,聽他冷冰的話鋒,莫非態度有了改變?李彤應了一聲是,道:


    “啟稟護使,洞底崩裂一個缺口,似是重物墜落,砸出來的,不知是人還是隕石?”紀慶道:


    “我正要問你,你倒先問起我來了,聽著,洞口有兩塊風裂的石頭,原已不穩,似是有人想下去,不巧的很,正好攀上了那兩塊石頭,應是連人帶石都掉下去了。仔細檢查一下,看有沒有衣服破片,或是血漬一類的痕跡?”李彤似是在重新細密檢查,隔了片刻,方才傳上話來,道:


    “啟稟護使,屬下又檢查了一遍,沒有衣服破片,也沒有點滴血跡,不象有人掉下來過。不知來的誰?”紀慶道:


    “公孫啟帶著一個名叫姍姍的少女。”李彤驚愕道:


    “是他?不可能吧,少女容或失手墜下,公孫啟應該不至於。護使搜查過洞道沒有?”紀慶道:


    “我也是這麽想,人手不夠,你上來一下。”隨帶兩名壯漢,立有一人垂下一根繩索。洞道無所遁形,急得姍姍忙向公孫啟傳聲道:


    “洞裏藏不住,非動手不成了。”公孫啟道:


    “紀護使可能是珍姥的孫兒不要傷人,你隻監視住洞口,不教底下的人上來就成了,等我把姓紀的製住,再斟酌情形決定。記住,他們不反抗,千萬別傷人。”


    他們雖然已與珍姥和杜丹見了麵,可惜還沒時間細談,還不知道南齊北紀,全已反正過來了。叮囑完畢,兩個人這才從暗處,撲了出來,兩人一動,紀慶即已發覺,陡陰沉喝道:


    “什麽人?”伴隨喝聲,立即迎了上去,不知何故,他亦未解說,也就因為這一隔閡,雙方剛一接近,即大打出手。姍姍運用兩種身法,方才闖過紀慶的攔截,奔往底洞入口。紀慶的武功,果如蕭天前在通化所發現,玄奧精奇,變化難測。公孫啟誌在生擒,不想傷他,殺著既不能用,功力亦不能盡展,交換過五六招,居然未能得手。


    但是,紀慶掌法的路子,已被公孫啟看破,並非北紀家學,也不是天南金氏親傳,頗與去年所見企圖不明的何益三,大有近似之處。這樣一來,公孫啟愈發想探究清楚不可了。姍姍堪堪到達洞緣,忽見從洞中縱出一條電疾人影,洞口燈光,亦被那人一掌熄滅。姍姍已經看清上來的那人麵容,耳朵裏也已聽到那人的話語:


    “都是自己人,快教啟哥兒住手!”姍姍喜道:


    “蘭姥是您……”一聲輕噓,打斷了她未完的話,蘭姥業已到了她的身邊,娘兒倆興奮而親熱的握在一起。蘭姥的話是用束氣傳聲,話聲僅及姍姍與洞口的兩個人,姍姍的半句話,卻影響到旁邊的戰鬥。公孫啟一聲輕喝:


    “住手!”人剛退開,蘭姥與姍姍已接踵到達,道:


    “紀大俠切莫誤會,老身也是來此之前,遇到杜場主,得悉前情,公孫公子伉儷,還不知道。”紀慶道:


    “蘭姥也不要見怪,晚輩是存心利用這個機會,一試本身修為,將來是否能親手搏殺老賊,以慰全家屈死的冤魂,報仇雪恨!”公孫啟道:


    “紀大俠似是藝出昆侖,不知對否?”紀慶道:


    “小弟薄技得自鑄劍人親授,惟恐老賊發覺,短劍不敢帶在身邊。”公孫啟極是快慰,道:


    “這就更不是外人了,雪山二小不知現在囚禁何處,能否慨施援手?”紀慶道:


    “老魔與狂花峒主,此刻俱在洞裏,職責所在,須到午時,小弟方可離開,請和蘭姥……咦!齊大俠何以沒有上來?”蘭姥道:


    “他在側門相候,此處不宜久談,紀大俠能否同到底洞一敘?”紀慶道:


    “午後再來奉陪,三位請。”語畢,帶著兩個親信,作別自去。蘭姥似知路徑,領著公孫啟夫婦,循著洞道,往裏深入。


    齊雲鵬久候不至,已從側麵,迎了上來,同至洞底,一經引見敘談,公孫啟始盡悉南齊北紀俱已合流,以及與杜丹結識的經過,不禁喜出望外。四個人一麵在等候紀慶消息,一麵由淺而深,談及洞中虛實。齊雲鵬歎道:


    “毒臂惡殘毒辣,而又狡詐萬端。自天池歸來,不知被他看出了什麽,已將紀秉南軟禁起來,紀家三弟兄,現在奉命輪班護守西洞,內洞非奉唿喚,亦不得進入。是以他們兄弟,投鼠忌器,行動大受限製。”公孫啟道:


    “似此情形,紀慶何能探知消息?”言外之意,不啻是說,在這裏豈非白等?齊雲鵬道:


    “所幸在下身份,尚未被揭穿,我師兄趙允,混在群雄行列中,現被調往內洞服役,不時有暗號聯係。消息一定能夠得到,隻怕時間或稍晚,公子盡管放心。”公孫啟道:


    “大俠潛伏老魔手下有多久了?”齊雲鵬道:


    “已經十二年了,且被老魔認為心腹,所以才被派在紀家兄弟手下,守在這個底洞。這叫作天奪其魄,授首之日不會太久了。”公孫啟道:


    “老魔實力究竟如何?”齊雲鵬道:


    “就在下所知,四極、八秀、十二神衛均乃天南死士,四極魔功甚高,相差老魔有限,這就是在下遲遲不敢妄動的主要原因。八秀亦極不弱,在下估量,尚可力敵其一,天池一役,且已一死一傷,被令妹削斷右腕之人,名叫康寧,雖已半殘,左手魔功,仍非群雄所能妄窺項背。”


    “十二神衛,已被霍大俠誅除其四。內洞警戒,現在即由此輩負責。此外,羅昆、巫無形、鄧七等十數老魔,公子俱已見過。其中二人,一向沉默寡言直到今天,在下尚未能摸清他們的深淺來曆,以後相遇公子仍宜慎防一二才好。”公孫啟道:


    “這二人像貌如何?大俠可曾進過內洞?”齊雲鵬道:


    “一個紫虯須,一個臉容紅潤。進去過兩次,第一次是初到遼東,隨侍老魔進去的,由辛吉率領,行動不能自由!第二次是在四年前,學習初步魔功劍法,在練功洞內住了半年。印象所及,隻覺此洞半係天然,半經人工,雖然沒全到過,卻知道裏有圓形石室三十三個,可容於人的巨大洞穴二十八個。每麵洞徑俱是三條,但卻是二虛一實,密門岔道無數,究有多少門是通山外的?恐怕除了上述心腹死士,外人很難測度。是以欲誅老魔,必須把他引出山外,在洞裏,彼暗我明,可逃可躲,除他實非易事。在下師兄,現正設法偵繪洞道形勢圖,待有成就,再行奉知。”經齊雲鵬這一說,公孫啟隻覺救人,困難實多,萬一迷了路,不要說救人了,就是再想退出來,也都不容易,不禁皺眉道:


    “機關消息裝置如何?”齊雲鵬道:


    “諸葛昌弄了不少鬼,隻因從未有人闖關,皆不曾用過……”靈機一動,忽改話題道:


    “如果能把諸葛昌設法誘擒,此洞即不足恃了。”公孫啟道:


    “多謝指教,隻要此人再……”忽聞有人敲擊側門,話聲突然中止。齊雲鵬道:


    “三位留意,敲門聲並非與紀慶約定信號,請暫時迴避一下。”蘭姥早來個多時辰,已知底洞形勢,立刻招唿公孫夫婦避開。齊雲鵬立即奔出側門。


    齊雲鵬到達近前,並不立即開門,先以指貫輕力,輕敲了三下,前兩指緊密相連,後一指中間略有間斷。這是一般信號,是問誰在敲門?凡是老魔門下,夠資格前來敲門的,都應該知道。洞外也應了三指,中間沒有間斷。這種應法並不對,齊雲鵬卻把側門打開了。


    石門有軸,靠近軸的一邊,從上到下,外邊不缺,裏邊卻缺了三角形那麽一長條,是以石門必須向裏開動,另一邊有個凹槽,口小槽大,在外邊的人隻消一推,就可以把門推開,在裏邊的人,卻須用力拉,凹槽就是用力的地方。堵塞更簡單,門邊另有一塊三角形的石頭,隻須放缺口處一放,不管從外邊推,或是從裏邊拉,都難動石門分毫。


    設計就那麽簡單,效果卻大得不可思議。門開處,齊雲鵬不禁暗吃一驚。


    原來當門而立的,竟是老魔的二弟子劉衝,身後是紀慶,另外帶著四個人,提著兩盞燈。劉衝臉色陰沉,目光森冷,凝視著齊雲鵬,厲聲斥道:


    “暗號不對,何故仍然把門打開,莫非業已通敵?”好厲害!齊雲鵬的心事,竟被他一口道破。齊雲鵬佯作畏縮地答道:


    “屬下身受老山主誘掖擢拔,豈能恩將仇報,吃裏扒外?少山主明鑒。”劉衝道:


    “你還嘴硬,信號不對,為什麽還要開門?”齊雲鵬的武功,並不比他弱,何況身後就有大援,大不了,殺了劉衝撒腳一走。


    有恃無恐,是以膽豪氣壯,鎮靜異常,道:


    “屬下也許聽錯了,少主硬要冠我一個罪名,難以心服。


    常言說得好,捉奸捉雙,捉賊要贓,少主的證據在哪裏?”劉衝道:


    “剛才進來人你可知道?”齊雲鵬道:


    “知道,並且還幫助紀護使搜查過呢。”劉衝道:


    “先後幾個?都是誰?”齊雲鵬道:


    “兩個,屬下趕到的時候,燈已熄滅,聽紀護使說,好象有公孫啟,屬下可沒親眼看到。”劉衝道:


    “你就是從這個門趕去的?”齊雲鵬道:


    “不,是從底門跟上去的,少主如果仍有懷疑,可押著我去見老山主。”劉衝道:


    “看在你是老人的情分上,今天放過一碼,下次如果再犯錯,合並加重處治。你要給我小心點!”齊雲鵬道:


    “少主不進來坐一會?”劉衝口氣緩和了,他也改了口鋒。


    劉衝沒再搭理他,招唿紀慶往裏巡查去了。齊雲鵬立即把門關好,堵死。剛和公孫啟聚到一起,說了沒有幾句話,側門又傳來敲擊聲。公孫啟劍眉一跳,道:


    “捉住他一樣可以逼出內洞詳圖,大俠放他進來。”齊雲鵬笑道:


    “這次是紀慶,一定有了消息!”匆匆跑了過去,把門打開,立即傳來紀慶話聲道:


    “老山主率領精銳,日出前已走,門戶要當心把守,不得疏忽。”言訖自去。關好側門,幾個人聚到一起,研議劉衝把消息透給紀慶的真實用意。無心抑或有詐?公孫啟道:


    “羅昆為雪山穆老前輩冰魄神掌所傷,非純陽藥物,便須純陽功力相救,老魔帶人趕去,非無可能。”蘭姥道:


    “這裏救人可也是個機會。”齊雲鵬道:


    “我總覺得有詐。”公孫啟道:


    “何以見得?”齊雲鵬道:


    “紀家兄弟有意救父,而公子與蘭姥此來目的,則又誌在雪山少主,這是瞞不了老魔的。在他的心目中,公子所占的份量,比羅昆重要得太多了,除去公子,他從此便可以高枕無憂。


    老魔做事,一向隻權衡利害,失一羅昆,換取此後性命與基業的安全,利害關係,是一與一百之比。我料他多半會這麽做……”微頓,毅然說道:


    “一定會這麽辦,三位請在這裏稍待,我冒險去偵察一下。”語畢,招唿過來一個叫呂逸的人,交代了幾句,便匆匆地走了。公孫啟和蘭姥,就這個問題,繼續又作深入的推敲。足足過了有一個時辰,齊雲鵬方才迴來,道:


    “老魔與狂花峒主,帶著男女四十個徒眾,確實是從北洞門走了,心腹爪牙帶走了一半,紀慶兄弟已經會齊,並且糾合了一部分正直之士,準備大幹一場。不過,據吳明說,老魔還帶走一輛車,車上並肩躺著兩個人,由於被覆甚嚴,無法知道是誰。”公孫啟道:


    “吳明是什麽人?”齊雲鵬道:


    “群雄之一,蕭天新結識的朋友。”沉思良久,公孫啟道:


    “老魔帶走的,應是雪山二小,欲以人質,換受解藥與門下,得手之後,可能還有第二步狡謀,否則不會帶去那麽多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以老魔一向狠毒果決的作風,此處可能亦有奸計,以試探紀家父子的向背。齊兄,紀家兄弟不動則已,如動,不論成敗,此處均不可再留,你可曾問過他們以後的意向?”齊雲鵬道:


    “紀慶與屬下,也曾作過如此的推斷,認為此處人多,足可對付得了那一半魔崽子,公子夫婦與蘭姥,請盡快趕迴去。這裏的事,不論成敗,都準備撤走,與公子會合,明告武林,宣布老魔的罪狀,跟他挑明了幹。”公孫啟道:


    “洞道複雜,機關密布,人多徒多死傷,反易誤事,蘭姥迴去接應已足,小可夫婦決定留下,以助紀家一臂之力。”蘭姥道:


    “紀家父子是珍姥的子孫,而珍姥則是老身義妹,並且對於諸葛昌那些歹毒玩藝,你也不如我,對付毒臂卻又非你不可,老身留下協助他們,你們夫婦必須即刻迴去。”公孫啟道:


    “紀慶與晚輩師門,另有淵源……”蘭姥截口道:


    “行道江湖,不能專憑感情,我是就事論事,料敵決策。金星石走了已有兩個時辰了,你們再不快點動身,怕要誤事了。”


    齊雲鵬道:


    “公子如不介意,在下與紀家兄弟,的確需要蘭姥的協助。


    要講打,我們人力已經有的多了,群雄之中,不乏才智之士,大半已為我用。公子還猶豫什麽?在下送公子伉儷出洞。”公孫啟微一忖度,深覺蘭姥和齊雲鵬的見解,極是正確,便和她們珍重送別,偕同姍姍離洞而去。送走公孫夫婦,齊雲鵬前導,領著蘭姥,循著左邊的洞徑,曲直盤旋,到了一個圓形石室。


    紀家兄弟,老大宗年,老二紀永,紀慶最小,蘭姥到達的時候,三弟兄已先在,另外還有二十多個人,略事謙做,便分別就座。


    紀宗年展開一張略圖,上邊畫著三十三個圓圈,二十八個長方形的空格,另有縱橫線路,互相串連,密如蛛網,錯綜複雜已極。一部分線路,是用紅線畫的,另一部分線路,用的是黑線,三十三個圓圈之中,有一個是用紅色塗滿。三十三個圓圈,分為四層,也是按著圓形排列的,外圍的三層,每邊都是九個,每個圓圈的後邊,都有一個長方形的格子,第四層是五分圓圈,核心很大,一個正方形的格子裏,畫著一個大圓圈,卻用黑色塗滿。指著略圖,紀宗年歎道:


    “這是我父子,費了十多年的心血,得到的一點成績,紅線是實地偵測過的,黑線是根據偵測的情況,估料出來的。塗滿紅色的圓圈,就是我們現在所用的這間石室,是最外層正西的一個。據內線報告,家父現被囚禁在第三層西北方一間囚戶裏,雪山兩位少山主,也同被囚禁在一處。內線不敢過分接近,依方向判斷,不是這間,就是那間,現在正在設法,作正確的偵察。”


    “長方形空格,料係過去遼國屯駐大軍之用,現在已被隔成若幹小間,有的住人,有的是鍛煉身手的地方,有的更豢養著毒蛇惡獸。老魔平日處理門中事務,均在第四層的那五間石室,經常調換,位置並不固定。核心那塊塗了黑色的地方,是禁區,三十多年,家父都沒進去過,可見其詭秘。在每一條洞道中,都有暗門,喏,這點了小紅點的地方就是。曆年以來,經諸葛昌布置的疑陣、埋伏、機關,多得不可勝計。”


    “這一次,天幸老魔和狂花峒主,帶著部分心腹死士,去了亂石崗,一半天之內,絕對迴不來。另外幾個老魔物,又都在絕緣穀,妨礙不著手腳。正是天假其便!把他這個秘密窩巢給毀了,逼著他投向絕緣穀,再沒辦法潛蹤匿跡,然後除他,就比較容易得多了。進去救人,有蘭姥與齊大俠幫忙,已經夠了,各位朋友隻按適才分配,保住退路,就感激不盡了。”群雄義憤填膺,紛紛應諾,情緒至為激昂。蘭姥與齊雲鵬,參詳略圖,片刻已有概念,所有的人,立刻按預計,付諸行動。


    蘭姥一行五人,從石室北邊的門戶出去,由紀宗年前頭領路,洞徑經諸葛昌改過後,不能直線行走。每逢曲折處,都有一盞燈。紀宗年輕車熟路,逢燈右轉,很順利的,便通過了第三層石室,到達囚房附近。蘭姥喚住四人,傳聲道:


    “各位不覺靜得可疑?”紀宗年道:


    “樁卡業已棄暗投明,前輩適在石室所見到的就是,故無人攔阻。”蘭姥道:


    “老身總覺得可疑,還是小心一點好。”繼續潛入,到達囚房近前,蘭姥已有所覺,再次傳聲道:


    “快速止步,何來腥臭?”紀慶亦已覺察,抽出短劍,道:


    “非蛇即獸,我先進去。”當先破門而入。黑暗光線之中,果見對對綠色的眼睛,有如午夜的明星,向前湧來。蘭姥亦已看見,急道:


    “是否天山白線熊?”紀慶道:


    “大概是。前輩請用這個。”遞過一把鐵手。蘭姥接過兵器,道:


    “白線乃其致命處,留神爪有劇毒!”綠睛漸漸接近,果是天山白線熊,人立而行,甚為笨拙,但比公孫啟前在絕緣穀所見尤大,幸而為數不多,僅有六隻。紀慶橫劍以待,凝神納氣,一派宗主態勢,淵停獄峙,穩重之極。蘭姥輩份故關,橫持鐵手,站在紀慶左側,蓄勢以待。


    紀宗年身為長兄,自不能坐視乃弟單獨涉險,用的也是鐵手,站在紀慶右側。


    地勢不寬,齊雲鵬與紀永,站在後列,亦將兵器亮出,兼以防護身後,為前邊三人作掩護。白線熊距人丈遠停住,低吼發威,屈身張爪作勢,臭味更濃。驀的,隻聞一聲輕喝:


    “著!”奇光一閃,紀慶已誅殺一熊。幾乎不差先後,蘭姥亦點破一熊肚腹,翻滾哀號,腸贓鮮血,溢流一地。紀宗年未曾動手,卻把白線熊雙爪打痛,退了下去,厲號不已。另外三熊,似已膽怯,居然向後慢慢退去。蘭姥乘勢,揮動鐵手,將受傷二熊擊斃。後退三熊見狀,似被激怒,瘋狂地撲了上來。同時,身後也已發現敵蹤。一聲激笑,森寒說道:


    “老夫早就看出你們靠不住,老夫佯裝已走,暗中卻在監視你們的行動,前洞叛徒,俱已伏誅。叛跡昭然,你們還有什麽話好說,是自裁,抑或再讓老夫費一點手腳?”赫然是毒臂本人出現,截住了去路。齊雲鵬與紀永,心弦大震,形勢所逼,怕已無用,非拚不可了。想通這一點,紀永豪氣突發,戳指老魔罵道:


    “老匹夫,還我全家命來!”揮動鐵手,便已撲了上去。齊雲彤知道紀永難是老魔對手,亦從側麵,振劍攻了上去。


    “住手!”老魔武功確是高達化境,隻一掌,便將二人震出丈外,瞪著齊雲鵬喝道:


    “紀家後輩,背叛老夫,尚在情理之中。李彤,老夫待你不薄,何故亦蓄意謀叛?”他至今尚不知李彤是齊雲鵬的化名。


    齊雲鵬目眥發指道:


    “待遇再厚,也難抵血海深仇!”金星石哦了一聲,道:


    “你到底是什麽人?”齊雲鵬道:


    “小爺齊雲鵬,南齊之後,殺你總不冤枉吧?”金星石聞聲狂笑,獰聲道:


    “真想不到,老夫花了多年的心血,卻養了一批仇家,彭化跟你們一路,至今未歸,大概永遠也迴不來了對不?”齊雲鵬道:


    “真聰明,不過,他年紀尚輕,並無惡跡,北紀南齊,恩怨分明,還不會殺他,等宰了你,再恢複他的自由。”金星石道:


    “你報仇找錯了對象。”齊雲鵬道:


    “你怕了?想分化我們?”金星石冷笑道:


    “老夫一身,殺人如麻,公孫啟尚且不懼,何懼你們?”齊雲鵬道:


    “你不曾親自出手,人寰五老卻脫不了幹係。”金星石道:


    “教唆者另有其人,信不信由你,老夫懶得向你多作解說,動手吧!”適時,一人陡揚沉喝:


    “且慢!”隨聲如電掠落一人。金星石凝神看處,至為驚懍。原來這時,蘭姥與紀宗年、紀慶,已將餘下三熊誅除,喝止的蘭姥,並且隨聲已到齊、紀二人身側。毒臂金星石,仔細凝注,看清麵前老嫗,並非預料中人,心情稍鬆,寒聲喝問道:


    “你並非珍娘,何故擾我洞府!”蘭姥道:


    “你罪惡滔天,人人得而誅之,速將雪山的兩個孩子放出,今天暫時寬貸一死,否則,你難逃公道。”金星石麵籠殺機,獰聲道:


    “大言不慚,你是雪山的什麽人?通名受死!”蘭姥應道:


    “老身何人,你還不配……”話尚未完,忽被身後一聲尖叫截斷。


    叫聲尖細而清脆,顯係出自少女之口,似因突受極度驚恐而發。蘭姥隻覺有些耳熟,不由扭頭迴顧。齊雲鵬與紀宗年亦然。毒臂金星石,認為有機可乘,十絕魔爪,突告出手。


    蘭姥作夢也未想到,以金星石如此高絕人物,竟然不顧身份,乘機偷襲!這位隱跡多年,修養已達爐火純青地步的武林前輩,也不禁被金星石這種卑鄙行徑,激得暴怒!齊雲鵬和紀宗年,久在魔窟,戒心自較蘭姥為高。何況本身藝業,又較老魔相差甚遠。故雖聞聲掠顧,戒備卻是未敢稍有鬆弛。因此,老魔毒手一出,三人齊都警覺。


    但聽一聲驚天動地巨響,碎石激飛細雨,勁風滾旋,唿吸幾欲為之窒息,聲勢之猛惡,駭人之極。三十年前,毒臂金星石,就已經是震驚江湖的大魔頭了,三十年後的今天,萬世魔功更已登峰造極,一招之威,豈同凡響!蘭姥盡管也是武林中絕頂人物,奈何首挽其鋒,倉促應變,功力似又未能充分發揮。


    蹬!蹬!蹬!連退三個大步,仍未能穩住樁步,一蹬坐倒地上,臉色鐵青,口角血漬殷然,左肩頭也被抓傷一塊,留下五道指痕,血濕前襟,傷得似乎極是不輕。紀宗年在蘭姥的左側,被毒臂順勢給了一掌,摔栽丈外,兵器也脫了手,幸而老魔誌在蘭姥,那一掌是附帶的,是以他傷得不重。


    齊雲鵬在蘭姥的右側,不但沒有受傷,反而刺了老魔一劍,毒臂金星石,帶著一溜血跡,業已乘勢逸去,顯然也沒有討到什麽好處,隻不知除了齊雲鵬那一劍,還受了什麽傷,傷勢又怎麽樣?齊雲鵬立刻趨至蘭姥身前,道:


    “老魔爪子有毒……”蘭姥道:


    “我知道,不要緊,看看宗年怎麽樣?”取出兩顆藥丸,一服一敷。齊雲鵬撕下一塊衣襟,急忙代她包劄。紀宗年雖然傷得不重,卻摔得很痛,掙紮著走了過來,道:


    “晚輩隻摔了一跤,不礙事,前輩……”蘭姥揮手把他止住,道:


    “金星石被老身蘭指拂穴,打中將台,不死也得趴一陣子,但必發動爪牙與各種埋伏,襲擊我們,此處不宜久留。看囚房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必須火速退出去。”這位倔強的武林前輩,竟不顧傷勢,掙紮著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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