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付藝偉的話,易青才知道,原來大家夥都知道郭保昌的心事,也都知道這裏麵有很多的迫不得已和無可奈何。


    但是,誰也不能提,誰要是提了,那就是在剜郭保昌的心。


    一輩子的心血都撲在了《大宅門》上麵,結果到頭來,卻隻能掐一個時間段,讓這部戲被迫中止,郭保昌的心裏比誰都難受。


    大家夥都知道郭保昌的心裏難受,卻也隻能用自己最好的狀態來演繹每一個角色,每一場戲,好讓郭保昌得到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那麽,易青能為郭保昌做些什麽呢?


    很遺憾,他也做不了。


    畢竟,有些東西是規定之外的,並不會因為他有錢,他公司製作的影視劇受歡迎,上麵就為了他改變規則。


    轉天,劇組的工作繼續,易青隻能做一個旁觀者,在一邊看著大家的表演。


    到了中午的時候,就陪著郭保昌聊天,老爺子在刻意的掩飾著什麽,吃飯的時候,又變迴了原來那個喜歡嬉笑怒罵的人,易青瞧著也不點破。


    下午,劇組正在拍攝,張一謀過來探班了,瞧見易青也在,還覺得挺意外的。


    “易總!老沒見了!”


    易青笑道:“張導,閉關修煉了這麽久,總算是舍得出來啦!”


    《大紅燈籠高高掛》從年後沒出正月就開始做後期,期間又把好些演員喊迴來補拍了兩條,一直到現在,這部電影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易青這個投資人都不清楚。


    “後期做的怎麽樣了?這可都七月份了,您別忘了九月份,大部隊還得往戛納參展呢!”


    張一謀拽過來一把椅子,坐在易青旁邊,看著監視器上的畫麵,隨口說道:“交上去,中影那邊正忙著申請批號呢!”


    易青聞言,這才踏實了一點兒,迴頭還得讓丁鑫去催催,不能耽誤九月份的戛納電影節。


    鄭小龍馬上要去美國,盯著《不見不散》劇組,這邊的好些事,隻能讓丁鑫去處理了。


    “放心吧,耽誤不了!”


    報名早就找人給報上去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次,易青打算跟著一起過去。


    “最近有什麽新想法嗎?”


    易青可不能讓張一謀閑著,雖然年初的時候,公司開會,今年的項目已經定下來了,但是,還有明年啊!


    公司裏有這麽一位能刷獎的大導演,不能白養著啊!


    “易總,好歹您也得讓我歇歇啊!想法是真沒有,您要是有好本子,不如給我推薦一下唄!”


    張一謀之前的幾部作品,都是改編的,這段時間也有朋友給自己推薦,但他確實沒有看得上眼的。


    既然張一謀沒有想法,那麽易青就幫著他找點兒想法好了。


    “有個叫劉衡的作家,聽說過嗎?”


    張一謀仔細想了想,點頭道:“聽說過,我看過他寫的《小石磨》,挺有意思的!”


    易青接著說道:“那你看過他寫的《伏羲伏羲》嗎?”


    張一謀皺眉,隨後搖搖頭:“易總,你不會是打算把人家的給改編成劇本吧?可他寫的都是短片,故事架構不大,要改編的話,恐怕得花大力氣。”


    “就算是要改編,也肯定不是我親自弄,這樣吧,你迴去找丁鑫,讓她先聯係著,這個事兒不著急,把影視改編權拿到手再說,你迴頭再找一本看看,我覺得這個故事,挺有意思的!”


    易青都這麽說了,張一謀也隻能點頭答應,同時,也不禁生出了幾分好奇心,能讓易青看上的故事,肯定不簡單。


    “易總!您先跟我說說,這故事到底講什麽的!”


    “故事的話,主要就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嫁給了染坊主,但是,因為不堪忍受性.無能的丈夫虐待,後來就愛上丈夫的侄子,倆人還生下了一個兒子,最終釀成人倫悲劇。”


    前世這個故事正是被張一謀改編成了電影,後來取名叫《菊豆》。


    具體的故事情節就是,楊天青的叔叔楊金山,是一個有生理缺陷的染坊主,為了續香火,在他娶的兩個女人被折騰死後,又花大價錢買了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菊豆。


    菊豆白天在染坊是楊金山的長工,晚上是楊金山發泄的工具,年近四十而尚未娶親的楊天青,對叔叔每夜濫施淫.威而痛苦哀叫的菊豆產生了同情,時常偷看年輕的嬸嬸洗澡。


    但是,懾於禮教,楊天青對叔叔的暴行不敢有所動作,隻能強壓下憤恨。


    有一次乘著楊金山外出,楊天青和菊豆還是情不自禁地擁抱在一起,二人方知人間的真情。


    不久,他們的愛情結晶天白出世了,楊金山不明真相,認為天白是自己的後代,而欣喜若狂。


    某一天,楊金山突然中風而下身癱瘓,他也終於知道了菊豆與楊天青的私情,想要報複,卻力不從心。


    後來,在和天白玩耍時,不幸掉進染池淹死了,按家族的規矩,楊天青要搬出染坊,他和菊豆隻得偷偷到野外幽會。


    不久村裏傳出閑言碎語,被長大的天白聽見,盡管知道了楊天青是自己的生父,他還是懷著敵視和仇恨將楊天青趕出了染坊。


    又一次,菊豆和楊天青在地窖裏重溫舊夢時,因缺少空氣而窒息,天白把昏迷的生父扔進了染池淹死。絕望的菊豆一把火點著了染房,十多年的恩恩怨怨在烈火中化為灰燼。


    這種探究人性的題材正是張一謀最喜歡的,這個故事不大,人物也簡單,但就是這個在一座染坊裏發生的故事,對人性的剖析卻格外的深刻,它的深刻性在於揭示了禮教名分對人性的扭曲,幾乎每個人都無法幸免。


    故事是帶著悲劇色彩的,揭露的是人性的追求與無人性的社會、文化的巨大衝突。


    人物的悲劇性的根源不但在於外力的壓迫,也在於自身人性的被扭曲,更可悲的是,作為一種腐朽的傳統文化,它卻可以陳陳相因,代代相傳,不得不說是個巨大的諷刺。


    聽易青說完,剛才還有點兒排斥的張一謀立刻就來了興趣,他喜歡的就是這種故事,通過小人物來揭示大的命運主題。


    “迴去我就買本書好好研究一下,丁總那邊······”


    “你跟她說,是我的意思!”


    “那成!”


    張一謀說著便起身要走,易青見狀,忙道:“幹什麽去啊!?就算是著急,也用不著這麽急啊!”


    “嗐!不是那個事兒,我是想······去陳家大院再瞧瞧!”


    陳家大院?


    那地方讓張一謀弄得跟鬼宅一樣,擺在那裏,估計過上幾十年,都能和湖廣會館一樣,讓人編出鬼故事的破地方有什麽好瞧的?


    “要不···一起!”


    易青也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居然跟著張一謀一道過去了,走得近了些,就看到正有工作在那邊忙碌著。


    “再不來,就一點兒都瞧不見了!”


    易青聽了,也是無語,他知道這件事,陳家大院從張一謀的戲拍完,就定下來要改建。


    之前的陳家大院,為了滿足張一謀拍攝的需求,整體的格局,屋裏的布置,都帶著點兒陰森氣,戲拍完了,這邊開放旅遊,結果,根本就沒有人願意進去,最多也就實在外麵張望兩眼。


    尤其是到了晚上,大紅燈籠一點,好家夥的,都特麽差不多跟鬼宅一樣了。


    離得近點兒都覺得後背發涼。


    不改?


    不改那要直接影響影視城的旅遊收入。


    張一謀瞧著裏麵正忙碌的工人,止不住的一陣歎息:“可惜了!”


    確實可惜了,為了建這陳家大院,前前後後,花了易青好幾百萬。


    “怎麽著?你還舍不得啊!”


    “嗬嗬!確實舍不得,其實···原來那樣也挺好的!”


    你管那鬼裏鬼氣的玩意兒叫挺好的?


    對張一謀奇葩的思維模式,易青也是服了。


    “不說這個了,我問你個事!”


    “什麽?”


    “田莊莊最近幹嘛呢!?”


    易青也是昨天突然想到了田莊莊,今個張一謀過來,就隨口問了一句。


    “他?好像準備拍個片子吧!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們這幫同學裏,就數他神叨。”


    易青猶豫了一下,道:“你要是能見著他,就跟他說一句,如果拍電影缺錢的話,可以來找我,千萬別找外資,要出事兒的!”


    前世田莊莊被禁導十年,有人認為是他的《藍風箏》題材太敏感,也有人認為是他拉了外資進場,尤其還是日資,並且以日本電影的名義拿到國外去參展,這才觸怒了一些人。


    易青不知道具體裏麵發生了什麽,雖然和田莊莊不熟,但畢竟認識,要是能拉一把的話,他還是願意拉一把的!


    “行!我記下了!要是遇見了,我就告訴他。”


    張一謀隨口應著,不過看他的模樣就知道,根本沒往心裏去。


    “我還有個事兒,你剛才說,那個故事發生在一個大染坊裏,咱們是不是也得建一個啊!?”


    臥槽!


    這糟老頭子壞滴很,又惦記上老子的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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