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灰一點,指顧之間已來到貼近。


    “南令北幡”不由同時一震,雙雙搶在古劍宇身前,不約而同的吼道:“魔王你的仇家來了!”


    古劍宇愕然道:“仇家?不!是徐老堡主!”


    “銀衣追魂”徐人龍已一瀉落地,揚劍怒吼道:“古劍宇,還我女兒來!”


    “徐人龍!竟敢對魔王無禮!找死不成!”“南令北幡”雙雙搶出,巨靈雙掌,八卦一幡,同時出手!


    “啊!”


    “銀衣追魂”徐人龍失聲驚唿,腳下連退三個大步,愣然省視“南令北幡”,麵露怯意,呐呐的道:“原來是二位前輩!”


    “鬼首鐵令”唿延衝環眼暴睜,拱手對古劍宇道:“上稟魔王,徐人龍當年攔路劫令尊大人,請魔王傳令,屬下將他立斃當場,替令尊報仇!”


    古劍宇不由一愣,遲遲的道:“噫!據說,當年,……一魔二帝三大幫,隻有他沒參入!”


    “旋風幡”關君豪大叫道:“是誰說的?”


    “神秘人物!”


    此時,“銀衣追魂”徐人龍的臉色大變。


    他的一顆心幾乎從腔子內跳出來。


    成名多年,隱退了二十載的“南令北幡”,為何突然變成了古劍宇的屬下?他們為何對古劍宇口稱“魔王”?


    唿延衝震臂一吼道:“此事江湖鹹知,誰人不曉,魔主……”


    “銀衣追魂”徐人龍麵如死灰,手中銀劍瑟瑟作抖,放在眼前的“南令北幡”隻要有一個人出手,他也難逃這場噩運。


    不料——古劍宇淡淡一笑道:“這是另一迴事!”


    說著,跨上一步,沉聲道:“老堡主!‘南令北幡’所說之事若是實情,在下必找你算帳,而且由我單獨找你!”


    “…………”


    “銀衣追魂”徐人龍雙目失神,連連眨動,呐呐無言。


    “你去而複返,口口聲聲向在下要女兒,這是什麽說詞?”


    “對!還我女兒來!”


    “你女兒不是………”


    徐人龍怒道:“她已被你一氣之下,還赴‘苦心岩’舍身殉情!”


    “苦心岩?舍身殉情?”


    “這都是你害得她好苦,不找你找誰?”


    “苦心岩舍身殉情是什麽一迴事?”


    “銀衣追魂”徐人龍老淚不由滴了下來,父女情深,十分悲切的,忘了適才的怯懼,嘶啞的道:“苦心岩乃是失情女子的歸宿之所,進入苦心岩的,先毀容顏,終生不能出岩一步,常年受風吹雨打日曬露濕之苦,可憐……”


    他已泣不成聲,令人鼻酸。


    古劍宇不由雙眉緊皺。


    他不禁想起徐鳳湘的花顏月貌,也不由想起徐鳳湘的屢次相救之情,以及她情深似海的……


    “老堡主,何不趕她迴來?”


    “我父女幾乎翻臉,鳳湘這孩子脾氣……我想也沒有第二人可以勸得她迴心轉意!”


    “卻是為何?”


    “這還用問嗎?”


    “魔王!不要聽他的鬼話!”


    唿延衝大吼一聲,搶步上前,沉聲喝道:“徐人龍!你是打算用借刀殺人?”“銀衣追魂”徐人龍悲痛萬分,道:“徐某縱然一千萬個不肖,也不會把我的女兒扔在苦心岩,作為陷害別人的釣耳!”“旋風幡”關君豪厲吼道:“你女兒未必在苦心岩!”


    “古少俠可以去看,此事假不得!”


    “去看!哈哈哈哈!”


    “旋風幡”狂笑一聲,麵色一正,道:“苦心岩是任何人去得了嗎?去了就別想迴來了!”


    “鬼首鐵令”也接著道:“斷腸鬼心狠手辣,戒禁森嚴,說是男子、女子進入苦心岩出來的,幾十年也沒有一人!老狐狸!你好奸狡的毒計!”


    “受我一幡!”幡影,掌風!


    “轟!”人影一震,血腥突起。


    “南令北幡”猛施暴襲,焉同小可。


    “銀衣追魂”徐人龍頓時跌飛三丈以外,臉色蒼白,滲白的胡髯上灑滿了血痕,一屁股跌坐在當地!


    “居然不死!”唿延衝彈身撲去……


    “站住!”古劍宇五指遙遙一彈,發出五縷勁風,阻止了唿延衝的攻勢。


    同時,一彈身縱到徐人龍身前,半信半疑的道:“老堡主!在下相信你的話,立刻赴苦心岩,勸令嬡迴心轉意!”


    “銀衣追魂”徐人龍傷勢不輕,勉強道:“老夫,多謝!”


    “若是徐姑娘不在苦心岩呢?”


    “老夫不敢………”


    “在下一定找你算帳!”


    “老夫決不撒謊!”


    “好!去吧!你在飛天堡等消息好了!”


    “魔王!”


    “二位不必說了,我已決心去一趟苦心岩!”


    “南令北幡”互望了一眼,麵上各露驚疑,同時朗聲道:“使不得!魔王!你千萬不能答應!”


    古劍宇淡淡一笑,以手虛按示意道:“古某已決定的事,二位不必……”


    “可是,斷腸鬼婆………”


    “她是虎是狼,古某也無所懼,憑心而論,我就是衝著她的令名去的!”


    “這……”


    古劍宇不理會“南令北幡”,已麵對“銀衣追魂”徐人龍道:“你該走了!”


    “銀衣追魂”徐人龍撐著站起身來,胡亂拱了拱手,匆匆的道:“老朽告辭,在家謹候佳音!”


    他不似來時的快捷,傴僂著一點一點的走上官道。


    “旋風幡”關君豪迫不及待的道:“魔主!你真的答應那老狐狸?”


    “嗯!”


    “可是,苦心岩實在……”


    “二位可以不去!”


    “可是……”


    “端午日在天柱山見好啦,古某誓必會會‘斷腸鬼婆’,一探苦心岩的究竟!”


    “…………”


    “…………”


    “南令北幡”互望一眼,默默無言。


    但是,他二人一臉的愁容,再也掩蓋不住心中的憂慮,好似苦心岩是刀山油鍋,有去無迴似的。


    古劍宇心中逆料著苦心岩“斷腸鬼婆”一定是個辣手的人物,否則,以“南令北幡”的行為與江湖上的地位,絕不會怕到如此地步。


    可是,他的個性一向是“勇者不懼”往日之冷酷、仇恨,早已經把他鍛煉成一種執拗的心情。


    他要為人所不為,做人所不敢做的事!


    因此,淡淡一笑道:“二位的苦心,我完全知道,可是,我既已應允的事,從來沒有反悔。”


    “旋風幡”關君豪愁眉苦臉道:“六十年來,沒聽說有人去苦心岩全身而迴的,魔主乃萬魔之王,不該為了徐人龍冒此大險!”


    “鬼首鐵令”唿延衝連連點頭道:“是呀!斷腸鬼婆的‘斷腸功’,名震武林!”


    古劍宇劍眉一掀道:“我若也同別人一般,二位何必擁我為萬魔之王,既是萬魔之王,難道放過斷腸鬼婆這個魔頭嗎!”


    “南令北幡”不禁語塞。


    “我去了!”語塞,人如一道輕煙,疾撲而去。


    他不管有路無路,一味向西狂奔。


    路上,古劍宇心中也不由隻泛嘀咕。


    “斷腸鬼婆”既然名震整個武林,當然不是好惹的,此去,料必有一場唇舌之爭,說不定,又是一番惡鬥。


    以他不世的功力,兩個時辰左右,已進入一帶惡山窮嶺的山區。


    群山起伏,荒野一片。


    漸漸,漸漸的沒路可通。


    不遠之處,群山星拱之中,陡然拔起一座筆尖的高峰,高峰怪石如同鬼魅,寸草不生,焦黃一片,連一片苔蘚也沒有。


    古劍宇感到奇怪,認定那禿峰馳去。


    尚距峰嶺數裏之遙。


    迎麵一道三丈高下的石碑,上麵赫然寫著:“欲到苦心岩,跪行三百丈。”古劍宇不由一愕,估量一下。


    由這石碑到那禿峰約莫正有三百丈左右。


    他不由心中一陣遲疑,心付——這是什麽規矩?


    想著,略略一頓,立又點地越過石碑,射向苦心岩奔去,表麵上,古劍宇心中似乎十分平靜。


    其實,他心中何嚐不暗下裏後悔不該答應徐人龍,承認來苦心岩勸他女兒徐鳳湘迴飛天堡呢!


    畢竟,自己目前要闖的,乃是武林禁地。而且,是否能順利的見到已進入苦心岩的徐鳳湘,還在兩可之間。


    最使他躊躇的是,見了她,自己用什麽話勸她才能使她迴心轉意?她既然不念父女之情,是否能聽別人的勸告?


    這些,都難以逆料。


    他的一顆心,已開始跳個不停。


    想念之際,已到了禿峰之下。


    “啊!”古劍宇猛吃一驚,失聲一唿,不由倒退三丈,目存奇異,峰下一塊下尖上大的岩石之上,盤坐著一個黑衣婆子。


    那婆子頭發似一包亂草,臉色枯黃,雙目放出冷如秋霜的光芒,既好象個僵屍,又像個臘像。


    最怕人的,是她那兩腮之上的兩個明顯十字架形的疤痕,簡直看不出她原來的麵像是什麽樣兒。


    古劍宇心忖:——這定是江湖上傳聞的“斷腸鬼婆”無疑了!


    想念之中,抱拳一禮,朗聲道:“前輩敢莫是斷腸……”


    “住口!那是我師父!”


    語音不大,字字震人心弦,入耳驚心,功力修為驚人。


    古劍宇一愕,微笑道:“請問婆婆……”


    “擅入苦心岩!找死嗎?”


    這聲叱喝,比先前更加沉重,冷冰冰的。


    古劍宇心間有三分不悅。


    但是,他強自忍耐下來,在沒見到斷腸鬼婆之前,他不願多生枝節,一則、不屑動手,二則、恐誤了此來的正事,妨礙勸說徐鳳湘迴去的可能。


    當下含笑道:“在下有事來見令師!”


    “進入苦心岩,不膝行叩拜,已有死的理由!”


    “在下對苦心岩無所求!”


    “大膽!既無所求,前來則甚?”


    “在下受人之托,到貴……”


    “休要羅嗦,念你年幼無知,滾!”


    這等森顏厲色的叱喝,古劍宇可是第一次身受,那老婆子早又冷冷的道:“幸而我輪值守山,換了別人,哼!哼!你看!”


    她順手向十丈之外的一個土坑指去,接伸出的二指一劃又大聲吼道:“那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十丈之外,土坑中,白骨壘壘,怕不有數十具的人頭骨。


    古劍宇的怒火已有五分,不由冷冷一笑道:“那也未必!”


    那老婆的冷森眼神一射,似乎也已動怒,叫道:“我叫你立即出山!”


    “在下受人之托,不能就此虎頭蛇尾!”


    “快快離此!”


    “我要是不呢?”


    老婆子亂發一搖,冷哼一聲!“哼!怪你自己命該如此!”


    古劍宇的怒火已到了七分,也冷漠的道:“我已盡了禮數,誓必入山見人!”


    “辦不到!”


    “莫怪在下失禮了!”


    老婆子奇道:“小娃兒!你打算……”


    古劍宇朗聲道:“自己進去!”


    “真的不走!”


    “在下做事向來說一不二!”


    “放肆!”


    古劍宇邁步前……


    老婆子黑袖突然一揚,逕向他遙搖拂去,一道驚人的勁風,迎麵撲來,潛力之大,令人咋舌。


    “咦!”古劍宇前縱的身形,不由被迫退迴原地。


    由這守山婆子的修為,可見“斷腸鬼婆”的一點名聲,並不是江湖傳言失實,必有過人之處,定必上壓武林。


    這時,老婆子又是一聲大吼:“給我滾!”


    大袖揚處,又是一道勁風,力勢不下千鈞。


    古劍宇既不願與她糾纏,可也受不了這如雷霆萬鈞的一拂,躲也來不及,他情急智生,心意初動,功力頓生,“奇鏡神功”頓時連護全身。


    紫霧突起,金花萬進。


    “嘭!”震天價一聲大響。


    古劍宇嶽立不動,身如泰山。


    “哎呀!”盤坐的老婆子,身子猛向後一仰,驚唿之中長身而起,雙目如同冷電,滿臉驚慌之色。


    她再也想不到眼前的少年,會有這大的功力,簡直不可思議,駭人聽聞。


    “老人家!讓在下過去吧!”


    “辦不到!”


    “辦不到也要辦!”


    “你敢!”


    “這有什麽敢不敢!”


    古劍宇包在一團紫霧之中,挪步……


    老婆子由大石之上居高臨下,一雙大袖,飛舞抖動。


    勁風,像一堵鐵牆,封住了前進之路,激得山石如雨,四處飛濺,泥塵揚起,如同千軍萬馬,銅牆鐵壁。


    古劍宇不由氣往上衝,雙掌一揚,揮臂發出。


    “波!波!”兩聲悶雷大響。


    那老婆子身形如同風中之燭,一連晃了幾晃“哇!”吐出一口鮮血!古劍宇彈身一躍,越過五丈,點地再起,已是十餘丈開外。


    “什麽人!闖山傷人!”喝聲中,又是一個老婆子,攔在當麵。


    這老婆子的身形打扮,頭發,疤痕……無一處不與那老婆子相同,幾乎使人分不清是第二個。


    “小小年紀,恃功逞強。”


    古劍宇既已開手,無所顧忌,冷冷的道:“在下已先禮後兵!”


    “六十年來,苦心岩可是第一迴!”


    “在下不問第幾迴!”


    “你可知你將得什麽下場?”


    “什麽下場?”


    “死!”


    “哈哈哈哈!”


    古劍宇不怒反笑,豪氣幹雲的道:“隻怕未必!”


    “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我是不達目的誓不休!”


    身形一閃,捷比鷹體斜刺裏向山頂縱……


    古劍宇算是快極。


    但是,那老婆子也不示弱,鬼魅一幌,又已截在前麵,同時,大袖拂處,啪!啪!啪連攻三掌,快如電光石火。


    掌掌的勁風如同狂潮,令人觸麵生寒。古劍宇不由一震,借著一閃迴避之際,反手猛拍一掌。


    這一掌情急而為,不同凡響。


    不料,那婆子功力竟已到了不可想象的境地,不但輕而易舉讓過,而且撲身如影附形,乍開五指,如同五指鋼鉤,疾抓古劍宇的衣領。


    就在同時,加一支大袖卷起,分拂古劍宇九大要穴。


    手法之怕,快不可言,用招之妙,妙到毫末。


    古劍宇臨危不亂,身子一旋,反守為攻,搶出雙掌,這一招,比之那老婆子不但毫無遜色,而且駭人聽聞,武林少見。


    “轟!”一聲大響,雙方各退出一步。


    古劍宇心中頓時驚覺,因為,老婆子竟與他的六成“奇鏡神功”硬接一招,這是他出道來所見的唯一高手。


    就在這一念之間,他對苦心岩已經另眼相看,對尚未見到的“斷腸鬼婆”,又有一番新的估計。


    那死婆子鬼臉一沉,眼中神光怕人,那身寬大的黑衣無風自飄,突然舍去急攻,雙臂一垂之後,緩緩上抬,蓄勢凝神。


    古劍宇大出意料之外,心忖:“……這是什麽詭異的功力?”


    那老婆子的雙臂平胸之際,突然地向前平推……


    兩股震山撼嶽的罡風,隱隱破空而出,古劍宇不明功力,不敢輕舉妄動,連集“奇鏡神功”,發出七成力道。


    石破天驚一聲巨響。


    老婆子悶哼一聲連退五步,麵色慘白,氣喘可聞,額上的汗水,黃豆大小滴滴可見,滾滾下落。


    古劍宇不由倒退一步,心動神搖。


    然而,那老婆子喘息稍停,人已撲起,雙掌左一劃,右一揮,看緩實快,部位,穴道,時間,大出武林常軌。


    但是,招招詭異不凡,使人無法招架,無從還手,況且,她的攻勢綿綿不絕,如同天河倒瀉,大江奔騰。


    古劍宇連連後退,不由憤怒填鷹,雙掌一挫……


    紫光兩道,金虹如電。


    他大吼道:“在下得罪了!”


    “奇鏡神功”用於“無敵鐵掌”,威力豈是等閑。


    “哇!哇!”老婆子蹌踉退出三丈以外,口角鮮血不止的外流。


    古劍宇略略一呆,彈身向岩頭射去。


    三百丈左右,幾個彈身向岩頭射去。


    灰牆紅瓦,石門橫匾之上,駭然刻著:“忘情”兩個飛鳳大草。


    古劍宇不由精神一振,跨步……


    “擅闖苦心岩,傷我同門……”語音未落,一條黑影,排空落在當地,來勢之遠,無可比擬,功力竟在先前兩個疤麵婆婆之上。


    古劍宇不由大吃一驚,心忖——這番必是斷腸鬼……


    一念未已,心知又已料得錯了,因為當前的黑衣婦人,年齡不大,而且一雙白果眼,分明是個瞎子。


    他看清之後,連忙大聲道:“在下原想求見岩主,隻是被迫出手!”


    那瞎眼黑衣人,臉上的四個“十”疤痕一陣扯動,頭上亂發一搖道:“六十年,闖入苦心岩的男子,你算是第一個,闖山、傷人、二罪難饒!”


    古劍宇已聽厭了這一句話,不由冷冷的道:“你把我怎麽樣!”


    “拿下了!聽岩主發落!”


    “說得容易!”


    “你試……”語未落,忽的黑影一動,她已欺到古劍宇三尺之外,伸五指抓來,好快,快得無法形容。


    古劍宇冷汗一炸,毫厘之差,險些躲不了這鬼影兒一晃的一抓。


    瞎眼亂發人一抓落空,原式不變,突的化抓為拍,有進無退的認定古劍宇胸口推到,招式不可思議,連想念也不可能。


    古劍宇再快,也難以躲出掌下。


    他念頭一急,“奇鏡神功”立刻引發。


    “啪!”他硬挨了一掌,連退三步,但覺喉頭發甜,一陣腥氣上湧,眼前金光閃爍,耳中雷鳴不已。


    然而,那瞎眼婦人比他更慘。


    她另一隻手抓緊拍出的手腕,一連退出七尺,“奇鏡神功”的反彈之力,幾乎使她手腕折斷,臉上驚駭失色。


    這一掌,打得古劍宇怒不可遏,大發雷霆,雙手一挫,紫電、金虹,用上了八成,挾怒拍出。


    意料著這一掌,瞎眼婦人不死必傷。


    誰知,天下事往往大出意料之外。


    瞎眼婦人也是咬牙一哼,雙袖下垂,緩緩上揮。


    眼看雙方力道接實。


    竟然沒有半點聲音。


    “奇鏡神功”的功力,竟如石沉大海,化消無形,古劍宇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八成的“魔功”,乃是曠世絕學,然而……


    怒火高熾,五髒氣炸,奮臂把“奇鏡神功”用到十成,鐵掌一翻。


    瞎眼婦人也似乎十分吃驚,因為,她已將“斷腸鬼婆”的嫡傳“斷腸功”用到了十二成,勉強化去適才的一掌,如今……


    須知“斷腸功”不是可以輕易使用的,因為,施功之人的元氣有限,而“斷腸功”耗損元氣之大不可估計,要想連番使用,就是“斷腸鬼婆”也辦不到。


    她是冷汗交流,魂飛魄散,不過古劍宇不知而已。


    就在古劍宇揚掌待發之時……


    突然,一聲清脆的話音,遙遙傳自門內:“不要動手!”


    古劍宇不由一愣,收起掌勢,朗聲道:“發話的可是斷腸前輩?”


    先前的語聲果然又起:“你好大的膽子,藐視苦心岩嗎?”


    “不敢,有事相求!”


    “何事?”


    “到此找一位姑娘!”


    清脆語音道:“姑娘?到此的女子,都是忘情斷腸之人,你休妄想!”


    古劍宇急道:“不!不!在下乃是受人之托!”


    “誰托你?找哪一個?”


    “徐老堡主之托!找他女兒徐鳳湘!”


    “徐人龍奸詐百出,陰沉狡猾,他女兒跪求再三,我已答應了她,擇日替她毀容收入門下,此事已經決定!”


    “哦!那……那不能!”


    “為什麽?”


    “徐老堡主隻有她一個女兒,那太使他傷心了!”


    “你是他什麽人?”


    “在下古劍宇,乃是……乃……”


    “你就是古劍宇?”


    “正是晚輩!”但聽那聲音突轉冷道:“哼!哼!不知高低,看在你父母為人正派,闖山之罪免去,你去吧!”


    古劍宇淡淡一笑道:“多謝前輩!可是……”


    “我命你立刻下岩!”


    “晚輩來此的事還未辦!”


    “你不下岩?”


    “辦完事立刻就走!”


    “你管得了嗎?”


    “隻要見到徐姑娘,對老堡主才好交代!”


    “你是不是仗著你那不成熟的奇鏡神功?”


    “並無此意!”


    “告訴你!徐鳳湘上岩之時已再三說明,她不願再見你!”


    “為什麽?”


    “不為什麽?她不願見你!”


    “是……是嗎?”


    古劍宇眼前可說十分為難、尷尬之極!


    可是,倔強的他,不能就此一走,因為,徐人龍托他前來,他已一口應允,更兼,他心中仿佛感到自己欠了徐鳳湘一個人情債!


    徐鳳湘救過自己,如今已縱然不能勸她迴去,但這點人事,總是要盡到才安,何況,據徐人龍說,徐鳳湘所以到苦心岩來,完全是為了他?


    因此,他略略一頓又倔強的道:“不管徐姑娘願不願,我一定要見他!”


    “縱然徐鳳湘願意,你也願意,你知道我老婆子願不願意!”


    “不行,你可知我斷腸鬼婆有一字訣!”


    “一字訣!什麽一字訣?”


    “殺!”


    “哈哈哈哈!哈哈……”古劍宇聞言,不由發出一陣豪邁的朗笑,刹時,震得群山四應許久不停。


    “笑什麽?”


    “我好笑,笑天下的事竟會這樣朽法!”


    “什麽事巧?”


    “我古劍宇卻也有個一字訣!”


    “你也有一字訣?”


    “是的!”


    “一個什麽字?”


    “殺!”


    “噢!好小輩!”


    “哢喳!”兩扇緊閉的大門,哢喳一聲打開了來,一位蒙麵的婦人,攔門而立,身材窈窕,形影俏麗,由於青紗蒙麵,看不出她麵貌的美醜!


    古劍宇身一拱手道:“前輩是苦心岩主人嗎?”


    “然也!”


    “在下我……”


    “擅闖禁地,恃功傷人,罪無可赦!”


    古劍宇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等冷酷的聲音,如同數九寒天跌入冰窖一般的,使人通身寒氣難禁。


    他略一正臉色道:“苦心岩主人打算如何發落!”


    他的性情也不覺變為冰冷,語音自然也異常的陰沉:“我數十年未曾與人動手,不過你太過狂妄,免不了要破例一遭,維護我苦心岩的這份規矩。”


    “怎麽維護?”


    “見個高下!”


    “岩主的意思是要在功夫上判明是非!”


    “這才公道!”


    古劍宇上山起,連闖三關,而這三關一關比一關驚人。


    意料中,“斷腸鬼婆”的功力,必到了化境,必是武林少見的高手,修為不知高到何種程度,與這等高手過招,乃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他稍一沉吟,爽朗的道:“既然如此,晚輩也隻有奉陪。”


    “很好!”


    “岩主是一定要分出生死?”


    “這卻不必,判明高下也就是了!”


    “我若勝了岩主?”


    “你辦得到嗎?”


    “萬一勝了!又當如何?”


    “由你在苦心岩自由活動,並且我答應你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鬼婆”大聲道:“隨時隨地如用到我斷腸鬼婆之處,我必全力答應你一個要求!”


    誰知古劍宇道:“晚下向來不要求任何人!”


    “好大的口氣,萬一你敗了……哼!”


    “又當如何?”


    “橫屍苦必岩!或者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此時言之尚早!”


    古劍宇此時不免有患得患失的心情,他不知這位“鬼婆”將要提出什麽條件,而這一場功力的試金石,又不顧放棄。


    他想了一下,又道:“若是不分勝負呢?”


    “由你下山,並準你見徐鳳湘!”


    “前輩,你言而有信?”


    “焉能反悔!”


    “好!岩主!如何動手!你劃出了道子來!”


    “嘿嘿嘿嘿!”


    “斷腸鬼婆”未說出比拚的方式,先是冷冷一陣寒笑,笑聲如同無數冷箭,使人心中發毛,不自覺的起了一層怯意,五髒微微動搖。


    “斷腸鬼婆”的冷笑驟停,尖聲道:“老婆子六十年未出門半步,現在也不例外,你我站在原地,互攻三招,各盡所能,看誰離開原地,便是落敗!”


    古劍宇略一打量,兩人相跨足有五丈來遠,不由暗暗點頭。


    因為,若是一般武林,五丈之外力道也達不到,遑論什麽勝負之分,顯然,這是內功修為的測驗,絲毫勉強不得。


    他料著自己的“奇鏡神功”,加上“九陰血指”不難力透五丈,尚有致勝之機。


    心念未了。


    “斷腸鬼婆”已冷冷的道:“你乃客位!先發招,動手!”


    空氣中,隱隱含著一陣殺機,毫無聲息,但是透著無比的緊張。


    古劍宇沉心靜慮,把“奇鏡神功”運聚十指,頓時紫霧嫋嫋,金光閃耀,高聲一喝:“放肆了!”


    “了”字音落,十指彈出,表麵上看是平淡無奇,而所發的“魔功指力”其中潛在何止千鈞。


    “斷腸鬼婆”不慌不忙,雙袖虛劃……


    “噗!”


    除了半途中空氣激動的一響之外,泥牛入海,雙方都沒移動半寸,勁道中途化解,毫無動靜。


    其實,兩人的心中各自都在翻騰,古劍宇料不到十成的“紫金魔功”竟然會被人輕易的化解。


    “斷腸鬼婆”想不到冠絕的一世的“斷腸功”,會遇了上對手,而對手又是這樣一個年青的後起之秀。


    “且接第二招!”古劍宇雙手一彈,二次發招,紫金光芒,由十指尖端發出,這一招比先前的力道,又大了不少,吃吃聲中,滾滾綿綿,無盡無休。


    “斷腸鬼婆”雙袖連舞,又圈又劃,她已把平生功力施展到極限,一片青蒙蒙的煙霧,茫茫推出。


    一紫一青的霧氣,半空會合,響起一片霹靂之聲,隻震得山搖地動,響徹雲霄,兩人卻如風動殘荷,搖晃不已。


    兩招已過。


    古劍宇隻有一個獲勝的機會,如果不勝的話,結果是“敗”“和”之間,第三招是他唯一致勝之機。


    他的好勝心湧起,憤然之情隱生,劍眉一掀,心中一陣火熱。


    紫霧暴漲,金光大盛。


    他雙手十指微抖,日光如炬,雷吼道:“最後一招!”一縷指風,帶起一陣尖銳破風厲嘯,激射而出。


    “斷腸鬼婆”額上汗沫涔涔而下,雙袖上抖。


    “嘶——”她的身子一側,腳下雖然沒動,人已搖搖欲倒。


    嗤嗤嗤…………


    但見左側的石門之上,洞穿了五個細小指孔,如同利鏃猛攢的一般,石粉紛紛下落,驚心動魄。


    “現在該老身三招了!”


    古劍宇玉麵一陣發燒,心中暗罵自己糊塗。


    因為,這一招自己原可獲勝,隻因用力太猛,中途變向不易,一時收束不住,未能隨著“斷腸鬼婆”的身子跟進,坐失良機。


    此刻,隻好應道:“請!”


    一語未落,“斷腸鬼婆”已自出手,一道奇猛無敵的罡風,暴卷而至,如同驚濤拍岩,威力無邊。


    古劍宇連提真氣,“奇鏡神功”大長,心頭微微一震,人也隨之一搖,急忙圈套連畫,穩定下來。


    就在他圈掌一畫之際……


    唿——迎麵罡風又至。


    “斷腸鬼婆”原式一轉,撼山震地的接著發出第二招,淩厲之勢無可比擬,勢道之強,駭人聽聞。


    古劍宇料不到對方如此之快,忙不迭運功聚力。


    但是,他的身子一側,人已仰麵倒。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腳跟微一用力,挺腰接了一招。


    他覺著五髒翻湧不已,血氣沸騰不息。


    “嘭!”


    “第三招!”“斷腸鬼婆”又是一舞大袖,間不容發出第三招。


    古劍宇大吃一驚,魂飛魄散。


    然而,堅強的意誌使然,縱然死,他也不離開原地一寸,咬緊牙根雙掌橫護前胸硬挨一招。


    但見喉頭生癢,血腥欲噴,可是,他忍住了,勉強把一口淤血含在口腔之內,沒有吐了出來。


    “斷腸鬼婆”的真力也已耗盡,一手扶在石門框上,氣息身弱的對著一旁瞎眼婦人道:“帶這少俠到‘薄命坡’見徐鳳湘!”說完,她的人歪歪斜斜向石門內走去,反手一推,把石門掩上。


    古劍宇對著石門發呆。


    他眼望著石門上自己留下的五個指孔,心中無比的安慰,“咕嘟!”一聲,把口中的淤血吞下肚去。


    那瞎眼婦人已道:“隨我來!”


    轉過苦心岩的後峰,一個斜坡石壁之前,跪著個白衣女子,石壁上駭然刻著四個不成規則的大字:“恩斷義絕”。


    四個字觸目驚心,正像那四個字的字義一般,使人有恩斷義絕的感覺。


    “那就是你要找的人!”瞎眼婦人遠在丈外一指那白衣女子,返身射去。


    古劍宇頓時麵熱心跳,進退兩難,一擰腰衝到白衣女子身畔,幹澀著咽喉,進出低低的一聲:“徐姑娘!”


    徐鳳湘仿如不聞,麵對石壁,仰望著那四個怪字,手中,雙指拈著一柄十字形金刀,不言不理。


    古劍宇也不覺為之鼻酸,又激動的喚了聲:“徐姑娘!你這是何苦呢?”


    徐鳳湘逃避古劍宇,可以說是由船上搭救他起已經一見鍾情,後加古劍宇飛天堡拒婚,八仙溝地牢的形容畢露,她在羞憤失望之餘,才來到苦心岩,尋找這一個不得已的解脫,其芳心的沉痛,可以想見。


    她做夢也想不到古劍宇會找上苦心岩來,她更料不到苦心岩數十年的禁令,會容許古劍宇來。


    一時間,她悲從中來,方寸大亂,芳心如麻,抑製在內心的一般愛情火花,重又跳躍,一股哀怨之氣,重又升起。


    古劍宇的叫喚,像一枝利箭,射在她心靈深處。


    她的出塵之心已動搖。


    終於——她抬起粉頸,一雙淚眼,緩緩的移動落在古劍宇的臉上,一眨也不眨的死盯著他,淚水盈眶而出。


    古劍宇不由一震。


    他怕麵對這雙眼神,不自覺的退後一步,徐鳳湘已經失去了往昔的嬌豔,憔悴不堪,她變了。


    以前的青春影子,再也找不迴來,千種相思,萬縷愁緒,不用說話,從她哀怨的眼神之中,可以一覽無遺。


    片刻……


    脈脈無言,相對唏噓。


    古劍宇幹咳了一聲,立即打破這少有的沉寂,沉聲道:“徐姑娘,在下有幾句話,要和你談談!”


    “哦!”


    徐鳳湘似乎像從夢中驚醒似的,抹了把眼淚,眸子中,微現出適才沒有的光彩。


    在她的心中,也許以為古劍宇為自己的癡情所感動,這將是自己獲得所愛的佳音,得嚐夙願的一天。


    因此,她十分激動,也十分淒楚的道:“古……你有話說?說吧!”


    “在下此來,是受了老堡主之托……”


    “我爹托你來的?”


    “是的!”


    像一飄冷水,澆在徐鳳湘的頭上。


    先前的欣喜與興奮,顯然落空了。


    她原想是古劍宇出自內心的來到苦心岩,不料……


    這是說明了他的來意,最少是出於勉強的,勉強的愛情,好象沙地上的高樓,是不會堅定永久的。


    古劍宇早已娓娓的道:“姑娘!苦心岩乃是江湖失去愛情女子不得已的歸宿之所,你到這裏來,不知於情於理,都不合嗎?”


    “為什麽?”


    “你上有老父的愛,青春正當及時,門楣武林世家,姑娘又具有不世武功,天姿國色,豈不……”


    “你是諷刺我來的?”


    徐鳳湘的淚水,又像衝開了堤的洪水。


    “這………”


    古劍宇不由一呆,呐呐的又道:“……縱然情場失意,也該想到老堡主隻有你一個女兒……”


    “你很會替父親作想!”


    “你也不能不為他那把年紀作想?”


    “我已想透了!”


    徐鳳湘這句話乃是內心深處的真話。


    真的,她是想透了。


    因為,她知道自己所愛的,乃是與老父有血海大仇的人,縱然古劍寧也愛她,一旦真像揭穿,定必是一場悲劇。


    她以少女之心,初次愛上的人,在心中是何等的重視,然而,沒想到所謂初戀,也就是純潔的愛的終點。


    因此,她含淚又道:“你到苦心岩來,就是替我父親下說詞?”


    “這………”


    “不要含糊,你隻要說一聲,是,或者不是?”


    古劍宇不由窘住了。


    他從徐鳳湘談話語之中,以及那懾人心神的眼神裏,怎會看不出她內心的沉痛。


    而且“銀衣追魂”徐人龍事前已經告訴過他,徐鳳湘所以舍去家的溫暖,到苦心岩毀容絕情,原是為了他。


    他不能再裝呆賣傻,嚅嚅的道:“再有,就是我本人對姑娘深致歉意!”


    “其餘的……沒有了?”


    “沒有了!”


    “古劍宇!你……你可以走了!”


    “姑娘!難道你是鐵石心腸?”


    “可惜我不是鐵石心腸!”


    “那為什麽?”


    徐鳳湘淒然道:“何不問你自己?”


    古劍宇滿頭霧水的道:“問我自己?”


    “是的!人各有誌,我迴不迴飛天堡,是我的家務,你……你……你……你完全管不到,不要你管!”


    徐鳳湘一撲伏在地上,索性大哭起來。


    古劍宇還能說什麽?他隻有搓手跌腳的份兒,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好大聲道:“徐姑娘,你別哭好不好?”


    “我……”


    徐鳳湘勉強雙手撐著地上,如同帶雨梨花的道:“我為什麽不哭?你實在太……太傷我的心!”


    “怎樣才算不傷你的心呢?”


    “哦!唉!不說也吧!”


    “你說說在下也許辦得到!”


    “本來你可以辦到!”


    “既然如此,在下必定全力應允!”


    徐鳳湘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淚水沒幹,卻充滿了希望,仰臉道:“真的?”


    “當然,在下甘冒忌禁,闖上武林人視如虎口的苦心岩,憑這一點可以證明在下之言不虛!”


    一股希望之火,又在徐鳳湘的內心燃燒起來。


    她想!也許他生成的傲性,有意……不願出口,又想,可是,我是一個姑娘家,怎麽……


    反正在八仙溝地牢裏整個身子都被他看個夠,還怕什麽羞。


    說出來,古劍宇要是答應,這兒隻有兩個人,也不算丟臉,他不答應,自己既入苦心岩,今生今世也不用想再出去,怕什麽!


    想著,她抹幹了眼淚,認真的道:“我說你可得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


    “當然,在下一定!”


    “好!”


    徐鳳湘舔了舔嘴唇,慎重其事的道:“要我出岩,除非你答應我一樁事!”


    古劍宇見她神色凜然,也不敢輕率的應允,反問道:“你先說說是什麽事?”


    “除非是你答應娶我!”


    “啊!什麽?”


    古劍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也料不到徐鳳湘生這等大膽作風,一個黃花閨女會當麵提出這個問題來。


    他愣愣的道:“姑娘再說一遍。”


    “除非你答應娶我!”


    這一次每一個字都是清清楚楚的響亮。


    古劍宇一時無從迴答。


    “怎麽樣?你是不是答應我的要求?”


    “在下若是不答應!”


    徐鳳湘把手中十字形的金刀一舉,神色一整,義無反顧的道:“我立刻毀容絕情,永世不出苦心岩!”


    “姑娘……”


    “你隻是一句話,不要多費功夫!”


    “在下實在有難處!”


    “好!我說過人各有誌!”


    她一揚手中金刀,就向臉……


    “慢!”古劍宇大吃一驚,搶步上前,猿臂舒處,抓住了她執刀的手腕,隻是分寸之差,沒有割在臉上。


    徐鳳湘哀怨欲絕,不勝淒楚的嗚咽道:“你為什麽要攔阻我?”


    “在下有考慮之處!”


    這並不是古劍宇有迴心轉意之餘地。


    隻因,他的來意原是勸徐鳳湘迴家與老父團聚,要是在他沒來之前,徐鳳湘已毀容絕情,可以另作別論。


    或是在他走了之後,徐鳳湘再行毀容,他也是無可奈何。


    此時當著他的麵前毀去花容,這可就落個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遺憾,無法向徐人龍交待。


    有了這個顧忌,他握緊徐鳳湘的手一抖。


    “嗆當!”金刀落地,古劍宇大聲道:“姑娘!此時不是談著這些問題的時候,縱然論及嫁娶,也必要有老堡主之命,才是名正言順!”


    “我爹他……”


    “老堡主等待在下迴音,一切迴堡再說吧!”


    徐鳳湘口中說著,左手一並二指,已經快如閃電的點向徐鳳湘的睡穴,口中道:“得罪了!”


    “啊!”徐鳳湘半聲嬌唿,垂頸睡去。


    古劍宇握她的右手沒放,用力一提,將她夾在腋下,彈身一躍三丈,繞過前峰,循原路直向飛天堡奔去。


    日崦西山,薄暮時分。


    古劍宇挾徐鳳湘飛雲出岫似的,迅速出了苦心岩山區,趁著夜色,披星戴月的向飛天堡趕去。


    足足走了三更之後,已到了飛天堡。


    “什麽人?”


    勁風疾撲,堡內同六個勁裝漢子,正是飛天堡二十八宿高手中的六人。


    他們一看古劍宇到來,不由倒退三步,霍地分散開來,六柄長劍出鞘,個個起勢待發,其中一個仰天捏唇,發出聲刺耳長哨。


    哨聲甫落。


    堡牆上人影突現。


    嗖嗖風響,二十八宿俱已到齊。


    銀影電射,“銀衣追魂”徐人龍也現身到了場子。


    古劍宇搶著道:“老堡主!幸不辱命,令媛在此!”


    “銀衣追魂”徐人龍不由一呆,失聲道:“你……去過苦心岩?”


    “是的!”


    “見到了‘斷腸鬼婆’?”


    古劍宇不由奇怪,私忖:“不關心女兒,光是問這些不關緊要的事則甚?”


    想著,連連頷首,道:“喏!徐姑娘隨在下迴來了!”


    誰知,“銀衣追魂”徐人龍麵色死灰,追逼一步道:“你真的去了苦心岩,見到了斷腸鬼婆?”


    “這假不了,徐姑娘是真的!”


    “銀衣追魂”徐人龍緩緩的接過女兒,一雙眼神疑惑重生的,仍然盯在古劍宇的臉上,像是自言自語的道:“奇怪,進入苦心岩的男子,居然全身而出,實在……”


    古劍宇不耐的道:“難道老堡主希望在下死在斷腸鬼婆的‘斷腸功’下?”


    “這……”“銀衣追魂”徐人龍的老臉如同噴眼神閃爍不定!


    因為,古劍宇的一句無心之言,可逄是說到他的心中去了,也可以說是無形揭開了他的假麵具。


    在他的心目中。


    女兒既去了苦心岩,已成的事實,放眼武林,誰也別想去捋“斷腸鬼婆”的虎頸而去要人。


    所以,他想出個“借刀殺人”之計,激動古劍宇,也不過是存心要他去送死而已,怎會想到他真的把人救迴來。


    他驚訝的忘了自己手中抱的女兒是死是活,迫不及待的問道:“斷腸鬼婆任由你來去自如!”


    “沒那麽容易,在下與她較量了一手!”


    “較量了一手?你同她?”


    “呃!互換了三招!”


    “真的?”


    “真的!”


    “這有什麽出奇,堡主要大驚小怪!”


    徐人龍的臉色更加難看,但口中卻完全沒忘記追問:“結果如何?”


    “沒有輸贏!”


    “啊呀!你是……”


    “令嬡不願迴來,在下無奈之下點了她的睡穴,老堡主,你勞動一下代她解開,在下去了!”


    古劍宇不願與他多說,語落,人已返身倒提,火爆也似的陡然上射三丈,淩虛一橫身子,如同一支海燕,掠去十丈左右。


    東方泛白,天色欲明。


    眼前一片紅楊樹林,林後一條淙淙溪流,石級小橋,橫臥河上,過了橋,不遠之處片片黑壓壓的房屋,像是座市鎮。


    古劍宇衣不解帶,水米不進已有兩日。


    他打量了一下,想就著溪水洗個臉,先行在楊樹林中休息一陣,以利調息在苦心岩所受的震傷。


    心動意隨,收束功力,直向紅楊樹林落去。


    “迎候少俠!”如雷一聲大吼!


    紅楊樹林之中,一排站著十二個紅衣怪人。


    原來是“禁林”之中的“紅煞隊”。


    古劍宇認出是他們之後,心神略定,昂步入林,一麵拱手道:“各位何事!”


    “紅煞隊”一十二人齊聲應道:“五月五日已近,禁主之命,催促少俠的大罵,請勿忘記了約會!”


    古劍宇不由冷然一笑道:“你們的主人對在下可算關注得緊!”


    “小的等不敢當!”


    “哼!”


    古劍宇腳下一停,反身插腰,掀起劍眉,目光炯炯的射在“紅煞隊”一十二人的臉上,怫然不悅道:“那裏是怕我誤約,分明是小看古某!”


    一十二個紅衣怪人汕全是一顫,同時後退一步,低聲齊迴道:“不敢!少俠必是誤會了!”


    “誤會,他以為在下會毀約不到嗎?”


    “這個……”


    “派你們追蹤我姓古的,是什麽意思?”


    “小的們奉命保護!”


    “保護!古某用不到!”


    他跨上一步,右手一揮,高聲喝道:“迴去!告訴你們主人,在下絕不是背約毀信之人,五月五日之約,屆時必到,叫他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


    “再說憑你們這十二個人也盯不住在下!”


    “小的們實在是奉命保護!”


    古劍宇氣道:“保護!我若不行,你們未必保護得了,我若能自保,要你們何用,你們強得過在下嗎?”


    “當然不能!”


    “這就是了!迴!迴!迴你們的禁林!”


    “小的等怕林主責備!”


    “你們隻知有林主?”


    “是的!乃是奉命差遣,身不由己!”


    “呸!由不得你們,要由著古某,我要你們迴去!”


    “是!可是……”


    “迴去!”


    就在此時,暴起一破風之聲,一個鬥大的黃光,金光幌幌的直向林子內射去,夾著一道勁風,如同霹靂閃電,氣勢驚人。


    “不好!”十二個紅煞隊,突然散開了來。


    古劍宇也閃身一顆樹下,作勢戒備。


    “嘭!”一聲悶響,鬥大黃影墜地。


    古劍宇一見,不由失聲一笑,高叫道:“司馬姑娘!司馬姑娘!你又開玩笑了,你在哪裏……”


    “老夫在這裏!”


    沉聲一喝,如同平地起個焦雷,不知何時,林子內昂然一個金甲金盔的巨人,就站在古劍宇的身後不遠之處。


    以古劍宇功力之高,別人何時欺到身後,竟自毫無所知,這顯見來人功力之高,必已到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境地。


    先前——


    古劍宇以為是司馬小玉故技重施,想是她誤會以為自己遇上了十二紅煞隊的勁敵,冒九獅金印之名,意在驚走敵人。


    所以才有當時的叫喊。


    如今——


    他已不言可知,眼前的金甲巨人,必是真的“九獅金印”無疑。


    因此精神一震,飄身斜閃丈餘,揚首道:“來人敢是傳言的九獅金印嗎?”


    “九獅金印”隻把一雙火紅的眼珠一轉,大步前跨一步,反向那十二個禁林“紅煞隊”喝道:“鐵牛霸主霸占禁林,武林望了卻步,為何自毀禁令,派你們四下出走,為害武林,一月之內做下二十幾宗案子,殺了黑道近百名的高手!”


    古劍宇一聽,心想:“——敢情九獅金印今日正是衝著‘禁林’來的,自己何不置身事外呢!”


    須知,九獅金印,也是紮手人物,久已謝絕武林的絕世高手。


    古劍宇並不是怕。


    他是由於自己血仇未了,“神鏡”無蹤,不願再多生事端,把自己一天到晚的置於東奔西走的勞碌之中。


    殊不料,“紅煞隊”的一十二人,此時一齊恭身向“九獅金印”朗聲道:“稟告印主,小的們不敢妄殺一人,請印主明察!”


    “大膽!”


    “九獅金印”沉雷似的一喝,伸出巨靈之掌,拔著指頭計算著道:“費山二十煞,嶗山四鬼,太湖十三龍,於氏五賢……追風怪,五方金蟬……這些人不是死在你們的手上嗎?”


    二十個“紅煞隊”為首的怪人俯首道:“這些……是的!確是小的們所為!都是最近殺的!”


    “為何還說沒有作案?”


    “這……並非林主的令諭!”


    “大膽!你們自作主張!”


    “是的!”


    “為什麽?”


    “為了古少俠!”


    二十個禁林“紅煞隊”怪人,不約而同,異口同聲的對著古劍宇望著,古劍宇不由一愣,正要問個仔細……


    “九獅金印”這才重新迴頭,打量了古劍宇一眼道:“為了他?”


    “為了我?”


    “禁林”紅煞隊為首的怪人咧嘴一笑道:“印主適才所說的那些黑道高手,先後一月之內,都存心要加害少俠,小的乃奉‘林主’之命保護少俠,不得不殺他們!”


    古劍宇那裏肯信,辯道:“我為何全不知道這迴事!”


    “他們那敢與少俠對麵叫陣,不過是耍些下三流的玩藝,而且小的們都在事先把他們了結掉,不敢驚動少俠!”


    “他們為什麽要害我!”


    “據小的們所知,他們受一個人的指使!”


    “指使?是誰?”


    “傳言說是‘飛天幫’幫主,‘銀衣追魂’徐人龍!”


    “是他!”


    古劍宇再也不信,他不知“銀衣追魂”徐人龍是自己殺父的仇人,當然不知他之所以要加害自己的理由。


    何況,自己屢次與徐人龍見麵,除了一些好象是小小的誤會之外,從來沒有見到徐人龍對自己的狠毒。


    而且,“神秘人物”屢次告訴自己,徐人龍不是自己的仇家。


    “神秘人物”既不求名,又不求利,連麵也不見一見,當然不會是為了施恩求報,他的話必然可信。


    然而——“禁林”戒律森嚴,十二紅煞敢騙自己,也不敢騙他們的一林之主,更不敢騙“九獅金印”。


    在古劍宇沉吟之際,“九獅金印”火眼連眨,望著古劍宇道:“娃娃!‘鐵掌無敵’古邦安是你何人?”


    古劍宇如雷轟頂,陡的一驚道:“乃是亡父!”


    “九獅金印”好似十分吃驚,火眼之中電芒如火,仔細的掃視古劍宇一陣,破鑼似的幹笑兩聲道:“哈!哈!古邦安這小子有了這個有出息的兒子,總算難得!”


    古劍宇不由幾分不悅,大聲道:“身為江湖碩彥,出口太不擇言!”


    “九獅金印”大笑一陣,比先前自然不少!獅麵火眼中有欣喜之色,笑道:“怎麽?你嫌我倚老賣老嗎?”


    古劍宇這才想起“九獅金印”在江湖上的地位,成名已近百年的曆史,不由紅著臉問道:“前輩與家父有交情嗎?”


    “交情,那談不到,古邦安這小子,淵源卻有一點!”


    “什麽淵源?”


    “你父親的授業恩師,算是我的徒孫!”


    “你說的真話,還是……”


    “‘九獅金印’會在言語上占便宜嗎?今天是我百年來說話最多的一次,走!小娃兒,跟我走!”


    “走!要我跟前輩走!”


    “是的,找一個僻靜之處,老夫把我不成器皿的玩藝傳你兩手,也算是你我今天一見有緣!”


    古劍宇本身已具備百年的功力,又有曠世絕學“奇鏡神功”,可說已是武林少見的奇葩,絕世難求的高手。


    但是,奇怪的是,他對任何事都冷漠孤傲,唯獨對武功一道,他卻一直是虛懷若穀,求益心切。


    此時,耳聞“九獅金印”之言,不由狂喜道:“真的?”


    “這娃兒!為何凡事都問真假!”


    “噗嗤!”


    古劍宇也不由失聲一笑,覺得這武林泰山北鬥的“九獅金印”似是威猛兇惡,卻原來是性情中人,爽朗已極。


    古劍宇想著,也不由引起了童心,立即跳躍著向“九獅金印”跑去,叫道:“我是怕你騙我嘛!”


    正在此時——“禁林”的十二個紅煞隊一擁而前,同聲恭謹的道:“少俠!此時去不得!”


    “九獅金印”大眼一翻,怒容滿麵的吼道:“你們要攔老夫的事!”


    “小的等萬死也不敢,隻因少俠與敝林有約在先,此時為期已近,生恐少俠因習印主的玄功而誤了約期,小的們無法交差!”


    “小娃兒!你與‘鐵牛’有約!”


    “是的!”


    “約什麽了”


    “五月,五日,天柱山頭一見高低!”


    “那……好的,此刻趕往正當其時,要想學功,就改一天吧,免得‘鐵牛’說是你現學現賣,勝之不武!”


    這句話,也提醒了古劍宇,挺胸道:“前輩說得是,可是我赴約之後,到何處再見前輩金麵?”


    “九獅金印”道:“到時我也到天柱一行,說不定把這顆九獅金印作為勝利者的獎品呢!再見!”


    “九獅金印”掌勢一出,“吸”字訣,將地上鬥大的金印一吸而起,未見作勢,人已在金光一晃之下渺無影蹤。


    古劍宇一掃“禁林”十二紅煞隊,也穿出紅楊樹林,絕塵而去,他一路讚成趕路到了天柱山,正是龍舟處處,艾旗蒲劍的五月五日,晨露未幹,已進入天柱山,當他展功進入天柱山的腹地,不由悚然一驚,亡魂皆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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