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大會上出了一樁足以記載入史冊的大事。


    從那位天才王公子先後使出昆侖多位大能的法術開始,再到道法仙尊棄修無情道舍一身修為,最後以昆侖無為仙尊親自出手,打傷青雲門主畫上了句號。


    昆侖與青雲徹底撕破了臉。


    斬元門更是沒了名號,默默無聞來,也隻得默默無聞離去。唯一變化的,便是有人望向尉遲刃的目光,有了微妙的變化。


    修仙大會最終沒有辦成,八大宗便做主推到明年。


    眾人也不敢有異議。


    他們生怕攪入這樣的大事中呢。


    隻是從這日後,倒不見道法仙尊的身影了。


    “莫不是當真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


    “就算道骨還好好的,要恢複修為隻怕也要兩三百年。何況這道心,說穩便能穩的麽?恐怕百年內,都難再見到其身影了。”


    “昆侖與青雲對立,也不知日後格局如何變化……”


    修真界中一番議論,倒也沒議論出個結果來。


    尉遲刃倒是先吃到些許苦頭了。


    二長老咬著牙狠狠道:“那百花門也不知哪裏來的底氣!咱們離廣華秘境都近得很,往日若是撞上了,倒也曉得乖乖站在一邊,等咱們先忙活完了,再輪到他們。現在倒好,竟然敢和咱們搶了。”


    四長老也道:“還有那白龍閣也是,竟然與咱們動了手!”


    “紫薇觀的人,也和我座下的弟子多有摩擦,還膽大到綁了咱們的人……口口聲聲說要拿廣陵塔去換!”


    尉遲刃仍舊坐在主殿之中,仍舊高高在上。


    但他這會兒垂著目光,麵色卻低沉陰冷。


    數月之前,他同樣坐在這裏,得來了師尊親至的好消息,三長老又將王未初送到了他的跟前。


    他剛剛進階,正是風光無限好的時候。


    仿佛天底下的一切,都在等著他去摘取。


    如今呢?


    隻因修仙大會上,昆侖幾人冷淡的姿態,又口稱他“叛徒”,一下就全變了。


    昔日那些對斬元門恭敬忍讓的人,此時卻不知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一下翻了臉,更有主動來針對的。


    這倒不算什麽。


    尉遲刃本來也看不上那些小宗門的做派。


    昆侖的人不喜他也是常態了,可失去了昆侖庇佑下帶來的無數隱形資源,到底還是讓他覺得肉痛。


    而更讓他覺得又煩又怒的是,他手底下的這些蠢貨開始質疑他了。


    他們認為當初不該放王未初這樣的天才去昆侖。


    與道法仙尊的冷硬、難討好相比,是,王未初昔日的乖順,的確是難得的,甚至是還令人有一分懷念。


    但也不過是短暫的罷了。


    尉遲刃很快臉色更難看了。


    這幫蠢貨,當初知曉門中有一個天生純陰鼎爐,不是他們最歡喜麽?


    如今倒來質疑他了?


    許久不露麵的五長老,這時候竟然也插聲弱弱問道:“門主,昆侖為何如此……可是仙尊待門主,不如往昔了?”


    道法仙尊肯為王未初自毀修為,卻始終未曾看他一眼。


    五長老這話,一下戳中了尉遲刃的痛腳。


    尉遲刃麵色大變,隻聽得“嘭”的一聲,五長老橫飛出去,重重撞在了柱子上,張嘴便哇地一聲吐出了滿口鮮血……


    “動搖門中人心,該當何罪?”尉遲刃冷聲問。


    殿中刹那安靜極了。


    眾人再不敢多問半句。


    時日久了,他們險些忘了,尉遲門主從來就不是什麽手腕溫和之人。


    從這日起,斬元門的日子變得沒過去那樣順風順水了,本來引以為豪的斬元門弟子,也再難露出笑臉了。


    從前被捧得多了,走到哪裏都總有優待,又哪裏接受得了如今的待遇更迭?


    幾個長老嘴上不說,但心思已經變了。


    再想到三長老的死至今都沒個結果,他們心底就更覺得說不出的茫然,仿佛未來已經被一刀斬斷了。


    尉遲刃決定去找道法仙尊。


    從頭到尾都不過是昆侖無為等人,對他嗬斥、出手,道法仙尊卻並未明確表態。


    昔日師徒情,真就因為一個王未初,就輕易毀了?


    若是真毀了……尉遲刃麵色難看地心想,那他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二人相好……


    另一廂。


    岑堯方才一腳踩上地麵,身形便是一晃。


    王未初連忙一把扶住了他。


    二人都已辟穀。


    在那宮殿中整整廝混了兩月,方才出來。


    初時,王未初還憂心岑堯修為廢了,興許是需要吃東西的了,還費了勁兒從儲物袋中,弄出了些食物,一點一點喂給岑堯吃。


    岑堯閉著眼動也不動的時候,他心下慌亂,便會按著岑堯的肩,艱難地俯下身去,自己先咬在嘴裏,再喂給岑堯。


    ……直到他發現岑堯修為已經迴到出竅期了。


    王未初想到這裏,忍不住揉了揉臉頰。


    他和岑堯並肩,緩緩沿著這條山路朝前行去。


    王未初低聲道:“我聽說了,無為仙尊打傷了青雲門主。”


    “嗯。”


    王未初忍不住道:“不會有妨礙麽?”


    他還是覺得,若是一開頭,他沒理會那個程師兄,後頭或許就不會有這樣多的麻煩了……


    “無礙。……青雲門主修行有天分,品行卻堪憂。昆侖早與他們對立,劃清界限,也是好事。”岑堯說著,往王未初的方向歪了歪。


    王未初早習慣了,連忙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


    岑堯眸光轉了轉,掃見了王未初的模樣,眉心微蹙,唇緊抿,眼底浸著水意,擔憂之色在眸底流轉。


    他不知道,在原本的劇情中,尉遲刃會與青雲聯手對付昆侖,等無為仙尊幾人先後隕落,尉遲刃已然壯大,再轉頭,將墊腳石青雲也踹開了去……


    那時,斬元門儼然成為了修真界中超越八大宗的存在。


    青雲中有洛陽道人這樣的好人,隻可惜有個青雲門主在……青雲上下都要受他轄製。


    岑堯也不會那樣好心去救青雲門人於水火。


    他們跟隨青雲門主,享受好處,自然也要受著壞處。


    ……這些,王未初都不必知曉了。


    王未初此時又問:“仙尊他們……心下不會介意麽?”


    “昆侖不入世,青雲卻與修真界中來往頗多,無數修真密卷都是由他們編寫……偏昆侖在世人心中,因神秘更勝一籌。青雲早有不滿,與昆侖素有嫌隙。如今不過撕破臉,怎會介意?”


    王未初點了點頭:“可仙尊的修為……”


    “你若憂心,覺得實在過意不去,不如每日多親我五口便是。”岑堯不急不緩地支了個主意。


    王未初:“……那倒不必。”


    “那床榻上……”岑堯話還未說完,王未初就匆匆捂住了他的唇。


    王未初小聲道:“……有人。”


    岑堯閉了嘴。


    隻見一個扛著鋤頭的山野村夫緩緩行過,因為他們打扮特別,容貌出眾,方才多看了兩眼。


    王未初目光微動,道:“我是覺得仙尊應當在昆侖中修行,昆侖中有靈泉,有仙草……想必能恢複得極快。而這裏……”


    王未初沿著那村夫來的路望去。


    這條路泥濘坎坷,一路延伸向官道,而官道再往前,便是一座城池。


    那便是王未初的家族所在的一國首城。


    他都不大想得明白,那樣多的地方任仙尊選擇,為何偏偏選了要同他一起迴一趟家。


    而無為仙尊等人聽罷,竟然也一致同意了。


    他們的反應實在奇怪。


    但想想在修仙大會上,見到道法仙尊那般慘狀,都未責怪他半句,與外人口中的兇惡古板形象,實在相去甚遠,王未初心底的驚訝倒也不算太多了。


    岑堯腳下並不停頓。


    他與王未初二人腳下如踩了流雲,看似緩慢,實則飛快地朝那城池行去。


    岑堯道:“我的道心是你,你在哪裏,我自然就在哪裏。”


    這話已是第二次聽。


    王未初卻還是有些耳根發燒。


    “我今日仍舊覺得虛弱無力……”岑堯又道。


    “嗯?”王未初連忙緊張了起來。


    “等入了城,便要你照顧了。”


    王未初忙道:“這是自然的!”心下更是升起了無限的責任感,連看向身旁姿態依舊淡漠的仙尊,王未初也不覺得如何高高在上,二人間如有天壤之別了。


    還有那麽一點點憐惜呢。


    昔日仙尊護他。


    如今是該他護仙尊。


    一轉眼,二人便入了城。


    城中人聲鼎沸,人來人往,一股煙火氣撲麵而來。


    王未初修仙才多少年?


    他家中的變化自然並不大。


    王未初隨意叫住了一個人,詢問了如今王家可是否還在那條街上,隨後便帶著岑堯趕過去了。


    隻是在他們走後,那些人才仿佛反應過來,喃喃道了一聲:“……方才走過的,是仙人麽?生得,生得,真好看。”


    當年王家送走一個王未初後,又送了個堂叔的兒子也去修仙。


    王未初一去便少有音訊迴來,堂叔的兒子倒是常常傳信迴來,倒也漸漸得到了國主的重視。


    於是王家瞧著倒是越發興盛了。


    王未初拾級而上,不等小廝來攔人,他便當先開口道:“我是王未初。”


    那小廝先是茫然,而後一驚,當下跳起來,一路往裏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大喊:“迴來了!三公子迴來了!”


    不多時,便有人迎了出來。


    王未初一眼便認出了為首的是他的大伯,落後一步的是他的母親,再後麵還有些兄弟姐妹,隻是有些變化大了,不大認得出來了。


    王大伯盯著王未初瞧了瞧。


    臉還是那張臉,可是卻……卻說不出哪裏變了。他這個侄子一下好像比那龍隱山上的道長還要仙風道骨了!


    王大伯轉了轉目光,一下定在了岑堯的身上。


    這人……這人身量修長,麵容俊美,身為男子,卻、卻倚在王未初的身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王大伯眉毛一掀:“……這人是誰?”


    王未初正待開口。


    岑堯動了下唇:“他的道侶。”


    門內的人一驚脫口而出:“怎麽能是個男的?也該是個女的啊!女的好歹還能雙修啊!”


    有人忍不住的,當即竊竊私語道:“莫不是仗著一張臉,賴著王未初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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