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花殷走後,時燁的生活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卻沒想到時燁一下子變得忙碌起來。


    花嫣然經常喊時燁過去幫忙打雜,從早忙到晚。


    之前時燁還有看書習字休息的機會,後來花嫣然把兩個丫鬟手上一半以上的事交給時燁,以至於時燁需要一刻不停地做事才能在晚膳前把所有事做完。


    溫池一直跟隨在時燁左右,眼睜睜看著時燁有幾次忙得連午飯都顧不上吃,心裏很是難受。


    這天夜裏,溫池站在時燁床前,勸道:“你還是跟你娘打個招唿吧,你根本做不完這麽多事,而且你一旦錯過飯點了,她連飯菜都不會留給你。”


    若不是今天傍晚溫池從廚房裏偷拿了幾個包子過來,怕是時燁又要餓著肚子入睡了,可溫池也不是每次都能碰到那些東西。


    溫池始終想不明白,花殷離開前,花嫣然還是好好的,為何現在變得如此刻薄?


    雖然之前的花嫣然對時燁沒有表現得特別親熱,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時刻冷落時燁。


    溫池甚至懷疑時燁究竟是不是花嫣然的親生兒子,可時燁和花嫣然的長相分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必。”時燁的聲音拉迴溫池的思緒,“說了也是白費力氣。”


    溫池道:“你又不說,怎麽知道是白費力氣呢?”


    “你不了解她,倘若你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你就不會說出這些話了。”時燁說完,便翻過身背對溫池,顯然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溫池見狀,也不好再繼續說下去,隻得訕訕閉上了嘴巴。


    然而從第二天起,時燁就不讓溫池跟著了。


    溫池好說歹說還是沒有成功說服時燁,說到後麵,他也來了些火氣,冷聲道:“不去就不去,你以為我喜歡圍著你轉嗎?要不是太無聊了我才懶得理你。”


    時燁沒再說什麽,一聲不吭地換好衣服,轉身往外走。


    走到門前,他突然停下腳步,迴頭看向還站在窗前抱著胳膊生悶氣的溫池:“對了。”


    溫池以為時燁後悔了,堵在腦子裏的那股怒氣在瞬間消散了大半,他趕緊壓下快要翹起來的嘴角,故作矜持地抬了抬下巴:“這會兒想通了?晚了!我已經決定和你分開了,除非你多說幾句好話,我再考慮……”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時燁打斷了:“別碰廚房裏的東西,一兩次還好說,次數多了會引起她們的懷疑,你我都不敢保證她們一直看不見你。”


    溫池沒想到時燁說出來的居然是這種話,消散了大半的怒氣又一下子凝聚起來,堵得他胸口發疼,他氣得臉都紅了:“我又不能吃那些東西,我還不是為你拿的。”


    時燁眼神平靜地看著溫池:“多謝,可我不需要。”


    溫池怒極反笑:“吃完了才來說不需要?”


    時燁道:“你看看你身後的花盆。”


    溫池聞言一愣,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轉頭往放在窗台上的花盆裏一看,好家夥,他昨晚偷拿來的包子全扔在裏麵了。


    溫池兩眼發直地盯著兩個包子,一時間,各種不好的情緒湧了上來,刺激得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那個小孩真是氣死人了!


    他之前怎麽就沒發現小孩還有那麽強的自尊心呢?寧願餓著肚子也不願吃他偷拿來的包子。


    等溫池迴神,時燁已經走了。


    溫池一動不動站在窗前,漸漸地,那些情緒再次消散,最終,他隻是歎了口氣。


    他應該猜到時燁會這麽做才對,時燁在如此糟糕的環境中長大,注定比同齡人早熟,也比同齡人有更多想法。


    溫池一個人東想西想了好久,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時燁,他打算偷偷去找時燁。


    正要走時,突然聽見窗外傳來哼唧一聲。


    溫池頓了頓,以為自己聽錯了。


    結果窗外又是哼唧一聲,這次的聲音比剛才更為清晰。


    溫池臉上喜色盡顯,他趕忙走上前,探著腦袋往窗外看去,哪知道剛好看見窗下有一個毛茸茸的白腦袋仰視著他。


    白腦袋微微一歪,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嘴裏發出高興的哼哼唧唧的聲音。


    “小白狐?”溫池欣喜若狂地喊道,“你怎麽來了?你竟然找到這裏來了!”


    白狐仿佛能聽懂溫池的話一般,又哼哼唧唧了幾聲,隨即弓起身子,縱身一躍,輕而易舉地跳到了本就不高的窗台上,它想用腦袋蹭溫池的手臂,可惜它碰不到溫池,隻能退而求其次地用腦袋蹭窗台。


    溫池試了幾次都碰不到白狐,免不了有些失落,但很快,這些失落就被和白狐重逢的喜悅覆蓋,他用食指在半空中畫圈圈地逗著白狐。


    白狐想咬住溫池的食指,無奈張大嘴巴卻隻能咬到滿嘴的空氣。


    溫池樂不可支,哈哈大笑。


    可憐的白狐委屈極了,用那雙黑眼珠子定定瞧著溫池,瞧到一半,它冷不丁瞧見了花盆裏的兩個包子,頓時又活躍起來。


    溫池見白狐一口叼起一個包子就開始咀嚼起來,臉色一變,急道:“小白狐,包子下麵沾著好多土,我幫你剝一下再吃。”


    他伸手想去碰包子,依然什麽都沒碰到。


    白狐幾下吃完一個包子,緊接著又去叼另一個包子。


    溫池很失落,他什麽也做不了,隻好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就像他眼巴巴地看著時燁被花嫣然欺負得團團轉一樣。


    白狐吃完包子,比剛才精神了不少,哼哼唧唧的聲音也變大了。


    溫池翻過窗戶,在院子裏和白狐玩了一會兒,驚訝的發現白狐並不是第一天來到這裏——它在籬笆下做了一個窩。


    那個窩很簡陋,不過是白狐找了處較軟的土地又銜了幾根雜草鋪上去罷了,但是看白狐在窩裏蜷縮起來的熟練姿勢,應該是在這裏住了有段時間了。


    溫池心軟了,蹲在白狐的窩旁,隔空摸了摸白狐的腦袋。


    白狐乖巧地仰著腦袋看他。


    “你就在這裏住下吧,我不告訴任何人,等我能碰到實物的時候,我就去給你找吃的。”


    “哼唧~”


    “你好可愛呀,我給你取個名字不介意吧?”


    “哼唧哼唧~”


    溫池托著下巴想了想,想到賤名好養活,便有了想法:“你叫小白如何?你是一隻白色的狐狸,叫小白再適合不過了。”


    也不知白狐是否聽懂了溫池的話,它隻是歪著腦袋,每當溫池說一句話,它就高高興興地附和一聲,當之無愧的捧場王了。


    “不行不行,小白這個名字太大眾了。”很快,溫池就搖著頭否定了這個想法,“不然叫阿狐?也不行,用品種來取名也有點奇怪……那就取個諧音叫阿孤呢?你沒有同類,我沒有記憶,你孤零零的,我也是孤零零的。”


    說著,溫池又隔空摸了摸白狐的腦袋。


    白狐立即哼哼唧唧起來。


    溫池以為白狐讚同了他的說法,當即拍板:“那就叫阿孤了!阿孤!”


    “哼唧~”


    “阿孤!”


    “哼唧~”


    “阿孤阿孤!”


    “哼唧哼唧~”


    溫池高興極了,和阿孤一唱一和地喊了好多聲,樂得咯咯直笑,最後,他鄭重其事地向阿孤做出保證:“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把你的行蹤暴露出去,這件事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沒有其他人知道。”


    可是當天夜裏,溫池立下的g就雄赳赳氣昂昂地……倒下了。


    時燁沐浴完迴來,正在整理案台上的書籍,一道白色的身影倏地從窗外竄進來。


    溫池暗道不好,連忙喊道:“阿孤!出去!”


    可惜他無法阻止,隻能尷尬地看著阿孤在時燁腳邊繞來繞去。


    阿孤可能是肚子餓了,尾巴焦躁不安地在地上掃來掃去,它仰著腦袋,望向時燁可憐巴巴地小聲叫著,時不時低頭咬一下時燁的褲腿。


    時燁停下收拾書籍的動作,麵無表情地看了眼腳邊的阿孤,又看了眼做賊心虛躲在角落的溫池,然後開口:“你剛才喊它什麽?”


    溫池自知瞞不下去,扭捏了一會兒,聲音比阿孤還小:“阿孤。”


    時燁問:“阿孤是什麽意思?”


    “是我給它取的名字,孤獨的孤,因為它沒有父母同族的保護,那麽小的年紀還要在外麵討生活,真的好可憐。”溫池吃不準時燁對這件事的態度,說得格外小心翼翼,他下意識地替阿孤賣慘,“我今天才發現它在窗外做了個窩,也不知它何時找來的,我想的是它能找到我們也是一種緣分,不如養著它……”


    溫池的說話聲越來越小,他心虛地埋下腦袋。


    他不說話,時燁也沉默不語。


    安靜的屋子裏隻剩下阿孤哼哼唧唧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時燁問道:“你想養它?”


    溫池忙不迭點頭,又解釋道:“說是養它,其實就是不把它趕走,在它沒食物的時候給它一口吃的罷了。”


    說罷,溫池雙手合十,滿眼期待地望著時燁。


    他已經做好了被時燁拒絕的準備,卻不料時燁緩緩點了下頭。


    溫池又驚又喜,情不自禁地小跑過去想擁抱時燁,結果撲了個空,但他也不在意,咧著嘴對時燁傻樂:“小燁你真是大善人,你的心地就和你的臉一樣好看,我好喜歡你。”


    時燁從身後的櫃子裏拿出一袋用紙包著的東西,他把那包東西放在案台上,打開外層的包裝紙,頓時露出裏麵的花生酥。


    “你何時放了這個東西在櫃子裏?”溫池湊過去,新奇地看著時燁拿起一塊花生酥,捏碎之後蹲下身喂給阿孤。


    時燁垂著眸,長睫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緒,他直接跳過了溫池的話題,轉而說道:“你不是說要跟我分開嗎?”


    溫池一噎:“我、我何時那樣說了?”


    時燁道:“今兒早上。”


    “哎呀,我那是說笑的。”溫池能屈能伸,眼見時燁為了阿孤的事妥協,他立即將盡早那些不愉快拋到了腦後,“我最喜歡的人就是你了,我才舍不得和你分開,你還要幫我喂阿孤呢。”


    時燁輕哼一聲,嘴角卻明顯地揚了起來。


    溫池笑著蹲下身,安靜地看時燁拿花生酥喂阿孤。


    就在這時,他不經意間注意到了時燁的手腕,似乎有一道烏青的痕跡。


    溫池瞬間想起他之前在時燁身上看到的舊傷,臉色略微凝重起來,他想撩開時燁的袖擺,可是他根本碰不到時燁。


    他隻能等,等時燁抬起手,等時燁不小心露出手腕。


    好在沒過多久,吃飽了的阿孤突然賴在時燁身上撒起嬌來。


    時燁對阿孤的行為意料不及,條件反射性地舉高雙手,趕忙扭頭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溫池。


    溫池被時燁無措的模樣逗得想笑,可是當他看到時燁的手腕時,他一下子笑不出來了。


    那白皙的手腕上赫然有著四五道嚴重的烏青,像是被人用鞭子抽出來的,看著格外嚇人。


    “小孩,你的手!”


    時燁看清楚溫池震驚的表情後,下意識看向自己舉起的手,下一刻,他的臉色猛然變得陰鬱起來,他垂下手,用袖擺把手腕上的烏青遮得嚴嚴實實。


    “小孩……”


    時燁不聽溫池的話,起身就要走。


    溫池心急火燎地去拉扯時燁的衣服,居然真的碰到時燁了。


    兩個人同時一愣。


    還是溫池率先反應過來,連臉麵都不要了,撲上去把時燁抱得結實,他像個要不到糖的孩子似的嚷嚷道:“你手上的傷是怎麽迴事?你是不是在外麵被人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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