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時燁是從哪兒打聽來的消息, 隻要得了空,便會對著溫池的肚子和孩子說話。


    尤其到了夜裏,時燁一定要和孩子說上幾句才肯入睡。


    溫池低頭看了眼自個兒一馬平川的小腹, 又看了眼時燁十分正經的模樣, 一口氣梗在心裏硬是吐不出來。


    時燁倒沒注意到溫池的情緒, 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溫池的肚子上,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溫池的肚子, 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說出了心裏的疑惑:“為何這裏還是老樣子?”


    溫池聽著時燁天真無邪的發言,氣得直笑:“大夫說了還要等一陣子才會顯孕, 哪怕你再急, 也不會給孩子拔苗助長。”


    時燁垂著眸,看上去有些失落:“我說的話, 孩子能聽見嗎?”


    溫池:“……自然是聽不見的。”


    是個人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現在他肚子裏揣著的不過是一個剛發育起來的胚胎,指不定連器官都沒長好,又怎麽會聽見時燁絮絮叨叨的那些話?


    時燁哦了一聲, 沒再說話。


    盡管時燁寫在臉上的情緒沒有太大的起伏,可他眼中的失落幾乎快要凝為實質,他握著溫池的手輕輕捏了捏,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半天才歎了口氣。


    溫池看得想笑,又於心不忍, 他伸出雙手捧住時燁的臉。


    時燁還是那般消瘦,藏在眼底的倦意始終沒有消散過,不知是不是溫池的錯覺, 他時常會感覺到時燁的狀態越來越不好, 宛若一盞一直在燃燒的油燈, 隨時都能耗幹淨。


    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頂。


    溫池感到很不安, 他努力壓下那些不好的感覺,認真凝視著時燁。


    不得不承認,時燁還是那麽好看,他和花皇後有七八分的相似,不過花皇後的五官偏豔麗,而時燁的五官更顯冷峻。


    幸好時燁的臉從燒傷嚴重恢複到了正常,不然這麽好看的一張臉真是可惜了。


    溫池默默想完,湊過去親了下時燁的嘴巴,親完還覺得不滿足似的,又親了幾下。


    時燁表情愣愣的,由著溫池一下又一下地吃他的豆腐。


    等到溫池親最後一下時,時燁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隨即伸手按住溫池的後腦勺,化被動為主動,狠狠壓了過去。


    安靜的臥房裏響起唾液交融的聲音。


    過了好久,被親得直喘氣的溫池才得到自由,他的臉頰都紅透了,嘴唇上還有著曖昧的水痕,他雙手搭在時燁的肩膀上,貼著時燁的嘴唇說道:“孩子是聽不見,可是我能聽見。”


    時燁愣了下。


    溫池不擅長說情話,他很不好意思,臉頰上的紅都蔓延到耳朵尖去了,他不敢直視時燁的眼睛,垂下目光,小聲說:“今後等孩子大了,我會告訴孩子你在他還沒出生時都說了什麽蠢話。”


    時燁忍俊不禁,眼中全是笑意:“我說了這麽多,你都能記住嗎?”


    “我撿重點記即可。”溫池輕哼一聲,再看向時燁時,目光慢慢的變得柔和起來,他重新捧住時燁的臉頰,笑著說,“我想要孩子知道,他的父親有多麽期待他的到來。”


    聞言,時燁當場僵住了,他沒想到溫池會突然說出這番話來,他內心既是詫異又是欣喜,他表情複雜,難得無措了一迴。


    他被溫池捧著臉頰,像個不知道該做什麽的孩子。


    溫池還是頭一迴瞧見這個樣子的時燁,又覺得新鮮又覺得好笑,他放下手,拍了拍時燁的肩膀:“好了,快些睡吧,你明兒還要早起。”


    懷孕後的溫池變得特別嗜睡。


    明明他心裏裝著不少事,哪知道他的腦袋剛沾上枕頭,就感受到了困意。


    由於溫池不太喜歡黑暗的緣故,他的臥房裏一直燃著燭火,守在外頭的丫鬟會時不時進來檢查燭台,直到天快亮時才把燭火吹滅。


    不知睡了多久,溫池迷迷糊糊的有了些意識,他微微睜開眼,發現屋裏的燭火還燃著,暖黃的亮光把整間屋子填得滿滿當當。


    他睡在床的裏麵,背對著外頭,有一隻手搭在他的腰間,把他抱在懷裏。


    溫池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四肢都有些麻了,肚子也有些不舒服,他想換個姿勢,又聽見耳後傳來時燁均勻的唿吸聲。


    時燁似乎睡著了。


    溫池不想吵醒時燁,便一點一點地挪動雙手,試圖在時燁懷裏翻個身。


    結果他剛動一下,時燁搭在他腰間的手也跟著動了一下——把他抱得更緊了些。


    溫池嚇了一跳,立馬不動了。


    “怎麽了?”耳邊響起時燁沙啞的聲音,他貌似被溫池的小動作驚醒了,“是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溫池小聲說,“我想換個姿勢,手和腳都有些麻了。”


    說完,他便感覺到時燁摟著他的力道放鬆了不少。


    溫池見時燁抬起手,便翻了個身。


    不一會兒,時燁重新把手搭在溫池身上,卻沒有搭在他的腰間,而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他的手臂。


    顯然時燁沒有伺候人的經驗,即便有刻意放輕手勁兒,可捏起來就是不如若芳和若桃替他捏肩膀時那樣舒服,但也不會難受就是了。


    溫池眯縫著眼,由著時燁在他手臂上捏來捏去。


    捏完手臂,又捏腿。


    慢慢的,溫池居然感覺四肢不如剛才那樣麻了。


    他在時燁懷裏拱了拱,很快就被時燁按住了,時燁順勢把他摟進懷裏,低頭在他額心處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


    “好些了嗎?”


    “好多了。”溫池在時燁懷裏仰起腦袋,“多謝太子殿下出手相助。”


    溫池還以為時燁已經醒了,可抬頭才發現時燁還閉著眼睛,仿佛剛才那些行為不過是他在睡夢中下意識做出來的。


    時燁眼睛也不睜地嗯了一聲,摸了摸溫池的背:“睡吧。”


    溫池目光怔怔地看了時燁一會兒,猶豫著開口:“對了時燁……”


    時燁看著睡得很沉,卻還是在第一時間迴應道:“嗯?”


    溫池說:“那個花殷……”


    頓了頓,他歎口氣,“哎算了,沒什麽,睡吧。”


    說著,他心事重重地埋進時燁懷裏。


    時燁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像是真的睡著了,但他摟著溫池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溫池意識沉重,他以為自己會很快睡著,卻一直在半夢半醒間沉沉浮浮,許多事在他的腦海裏來來去去,如同繩子一樣纏繞著他。


    他心裏藏著很多事,花殷的事,下毒的事,還有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的事……


    他感覺自己在慢慢接近真相,又感覺自己依然被困在迷霧中。


    他不想逼問時燁,他想等到時燁主動向他坦白-


    可惜在一段時間過後,溫池沒有等來時燁的坦白,反而等來了他異常熟悉又異常恐懼的一樣東西——安胎藥。


    初為人父的時燁無論做什麽事都非常積極,恨不得把所有能用的東西都用在溫池身上,若不是溫池的極力拒絕,他甚至會安排三五個大夫在溫池身邊隨時聽候差遣。


    溫池對大夫這類人早就有了心理陰影,在聽那些大夫說他胎氣不穩需要服用藥物時,心理陰影迅速擴大到了原先的一倍之多。


    幾個大夫開的安胎藥單子內容都大差不差,丫鬟們從藥房裏抓取的也都是上好的草藥,因此草藥熬出來的藥湯差不多是一個味道。


    溫池隻喝了一小口,就差點吐了。


    他對這碗黑乎乎的藥湯簡直有著生理性的排斥,光是聞到這股味道,那些不愉快的記憶便一股腦地湧了上來。


    被若桃強行灌藥的滋味很不好受,直到現在,他還是不能釋懷。


    若芳和幾個丫鬟忐忑不安地站在邊上,見溫池皺著臉把碗擱到桌上,她們同時露出了愁容。


    若芳掙紮著開口:“公子……”


    溫池害怕若芳像若桃那樣給他灌藥,在若芳開口之際,便可憐巴巴地求饒道:“若芳,好若芳,我等會兒再喝行嗎?這玩意兒太苦了,我這會兒喝不下去。”


    若是之前,若芳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溫池的請求,她知道這番話不過是溫池的緩兵之計罷了,可現在,若芳突然猶豫起來。


    本來做好被拒絕準備的溫池見若芳猶豫,立即趁熱打鐵地懇求:“好不好嘛?”


    若芳不敢答應更不敢拒絕,一張小臉都快皺成苦瓜了,她卑微地說道:“公子,大夫吩咐我們要按時守著你喝藥,要是你不喝,到時受責罰的還是我們,公子你就喝了它吧,奴婢去給你拿些糖來。”


    溫池身上的每一寸都在叫囂著對那碗藥的抗拒,他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嘴裏就重複著那麽一兩句話:“可是我這會兒真的喝不下去。”


    若芳眼見藥湯慢慢涼下去,也急了:“公子,你就當是為了腹中的孩子,委屈一下自己吧。”


    溫池連連搖頭。


    兩個人就這麽僵持了好一會兒,溫池自知說不動若芳等人,忽然起身就朝著臥房裏跑去。


    “哎呀,公子!”若芳急紅了眼睛,趕忙抹了下眼角溢出的淚水,隨後和幾個丫鬟一起端著藥湯追上去,“公子,就當奴婢求你了。”


    溫池已經開始顯孕了,奔跑的動作也不如從前那樣靈活,但他還是頭也不迴地鑽上床,連衣服和鞋子也顧不上脫就用被褥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粽子。


    粽子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中間,仿佛聽不見若芳和幾個丫鬟跟進來的腳步聲。


    若芳喘著氣,真是無奈極了:“公子,你這會兒不喝的話,等這碗藥涼了就更不好喝了。”


    粽子微微動了動,卻沒有迴應若芳的話。


    這下若芳是真的急哭了,眼睛紅得像兔子似的,豆大的淚珠源源不斷地從她眼睛裏滾出來,偏偏她連兇溫池一句都不敢,隻能和幾個丫鬟一起對著粽子幹瞪眼。


    就在若芳快要絕望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是一道冷冷淡淡的聲音:“這是怎麽迴事?”


    聞言,若芳和幾個丫鬟同時僵成了木頭,呆愣過後,她們齊刷刷地轉過頭,便見時燁大步流星地從外頭走進來。


    時燁穿得頗為正式,長發束於腦後,他剛從宮中迴來,還沒來得及休息便趕了來,渾身攜了一股風塵樸樸的氣息。


    若芳和幾位丫鬟戰戰兢兢地跪了一地:“太子殿下。”


    “起吧。”時燁看了眼丫鬟手裏端著的藥湯,又看了眼床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溫池,很快明白了什麽,伸出手道,“拿來。”


    那個丫鬟愣了好久才意識到時燁在對她說話,忙不迭把用雙手捧著碗遞了過去。


    時燁接過碗:“你們下去。”


    若芳和幾個丫鬟齊聲道:“是。”


    若芳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她臉上的淚痕未幹,看起來可憐極了,她拚命不讓自己抽噎出來,埋頭領著幾個丫鬟飛快地走出了臥房。


    時燁瞥見了若芳滿臉的淚痕,微微蹙了下眉,但他沒往心裏去,轉身端著碗走到床邊。


    床上的粽子感受到了他的逼近,悄無聲息地往後退了退。


    時燁麵露無奈之色,伸手扯開被褥。


    溫池掙紮了兩下,結果還是讓時燁把被褥扯開了,露出一張同樣爬滿了淚痕的臉。


    溫池在室內呆久了,肌膚白皙,襯托得那雙眼睛格外紅,晶瑩的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接著一顆地往下掉。


    時燁向來不喜歡看見人哭,方才看見若芳臉上的淚痕時,隻覺得麻煩,他看中若芳單純的心性和麻利的手腳才把她留下,可不是讓她在溫池麵前表演哭鼻子的。


    可轉眼看見溫池臉上的淚痕時,剛才那些想法全部在頃刻間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坐到床邊,用拇指溫和地擦拭掉溫池臉上的淚痕:“怎麽哭鼻子了?是誰讓你不高興了?”


    溫池也不知自己哪兒來這麽重的情緒,他雖然委屈,但也不至於到哭成這樣的地步,明明剛才還好好的,哪知道後來一聽見時燁的聲音,堆積在心中的委屈瞬間無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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