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池被時燁從被褥裏提出來, 冷不丁闖入一片明亮的光線中, 刺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而他那雙手一路從時燁的大腿處摸上來,燙得仿佛要燃燒起來一般。


    這一刻,溫池身體踐行地明白了摩/擦發/熱的意義。


    溫池在“摩/擦發/熱”這個詞上糾結了很久, 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雙手還捧著時燁的臉,他頓時嚇得心髒狂跳,趕緊把雙手收了迴來。


    完了……


    他感覺狗太子要把他的雙手砍掉了。


    溫池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不輕, 瑟縮著肩膀,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時燁的表情。


    然而時燁沒有表情, 他眼神冷淡地盯著溫池, 很快又閉上了眼睛。


    溫池:“……”


    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或者時燁壓根沒有醒來, 剛才的睜眼隻是在夢遊而已。


    溫池不敢動,也不敢說些什麽,甚至連唿吸都異常輕緩, 生怕驚動了眼前的時燁。


    不過時燁貌似睡得很熟,唿吸均勻, 始終沒有再睜眼的意思。


    溫池的身體已然僵成了木頭。他一瞬不瞬地看著時燁的睡顏,慢慢的,他腦海裏那根緊繃的弦也就放鬆下來了。


    他開始打量時燁的臉。


    時燁側身麵對著他,爬滿燒痕的半張臉壓在了枕頭上, 露出剩下完美無瑕的半張臉。


    若是忽略掉他臉上的傷痕, 便會發現他整張臉的骨相生得極好, 無論配上什麽樣的五官, 都能使他的輪廓顯得深邃又鋒利,宛如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即便隻是遠遠的看上一眼,也令人感到如此賞心悅目。


    真是可惜了……


    倘若時燁沒有毀容,這張臉該是多麽完美的一張臉,說是能迷倒全京城的少女也不為過。


    但是話說迴來,昨天夜裏時燁用自身的血治愈了他身上的傷口,是否說明時燁也能用自身的血消除他臉上的傷痕……


    好像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溫池想得入神,卻突然聽見一道不悅的聲音:“看夠了嗎?”


    溫池:“……”


    臥槽,時燁不是閉著眼睛的嗎?他怎麽知道自己在看他!


    溫池心裏一驚,連忙閉上眼睛。


    他還以為時燁會再說點什麽,結果等了半天都沒有等來時燁的下文。


    溫池悄悄睜開眼睛。


    下一刻,他便撞入一雙深不見底的漆黑眸子裏。


    時燁不知何時又睜開了眼睛,侵略性也唿之欲出,他直勾勾地盯著溫池。


    溫池偷看被逮個正著,手心裏的冷汗都冒出來了,就在他以為時燁要興師問罪的時候,忽然聽見時燁開口:“說。”


    溫池懵了一瞬:“說什麽?”


    時燁道:“說你想說的話。”


    溫池沒想到時燁一眼便看穿了他心中的疑惑,他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經過一番猶豫,最終還是好奇戰勝了理智,他鼓起勇氣說道:“昨夜太子殿下用血救了小人,小人感激不盡,小人就是有些困惑,為何太子殿下能用自身的血治好小人身上的傷。”


    時燁沒有急著迴答溫池的問題,而反問道:“你知道花家嗎?”


    溫池點了點頭:“小人略有耳聞。”


    花家是花皇後的娘家,也是整個京城裏最有金錢地位的家族,沒有之一。


    說來也是奇怪,花家世代經商,從未有人踏入過官場之上,卻在百年來與朝廷有著絲絲縷縷的聯係,甚至在上一代出了一位皇後。


    並且這個花家極為神秘,尤其是花家的家主鮮少在外人麵前露麵,至今還有很多人不知道那位家主究竟長成何樣。


    當然,這些信息全部來自於原主的記憶,溫池看小說的時候壓根沒看見過“花家”兩個字。


    真是奇怪……


    溫池正想著,便聽時燁說道:“花家之所以能在百年來屹立不倒,正是靠著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


    “太子殿下指的是……”溫池壓下心頭的驚訝,輕聲道,“血液的治愈能力?”


    時燁沒有否認。


    溫池不可置信地睜了睜眼睛,跟著沉默下來。


    他莫名的想起長公主說的那些話——花家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不普通的嬰孩了。


    也就是說,整個花家裏擁有這種血脈的人越來越稀少,若是不及時采取措施的話,也許在不久之後,擁有這種血脈的人會徹底消失。


    難怪皇上那麽忌憚時燁,難怪長公主那麽害怕時燁,難怪有那麽多人在暗處覬覦時燁……


    想不到這篇狗血小說背後竟然還有如此多設定。


    此時此刻,溫池心裏不可謂不震驚。


    他沉默片刻,順勢問道:“太子殿下,你身體裏的血液能治愈任何傷勢嗎?”


    若是這樣的話,時燁應該也能治好他臉上的燒痕。


    哪知道時燁聽完他的話,突然怪異地笑了一聲,他掀起一邊嘴角,似笑非笑地盯著溫池:“既然你這麽好奇,不如我們來做一個試驗。”


    溫池瞧見時燁笑,便感覺渾身發冷:“什麽試驗?”


    話音剛落,溫池便感覺到有冰涼的指尖抵上了他的喉管,時燁偏沉的嗓音近在咫尺地響起:“我先用手劃破你的喉嚨,再用我的血救你,你說如何?”


    溫池:“……”


    時燁的指尖逐漸用力,沉重地按在溫池的喉管上。


    盡管時燁按得並不疼,卻還是把溫池嚇出了一身冷汗。


    溫池整張臉白得沒有絲毫血色,他下意識睜圓了那雙杏仁眼。


    時燁看著溫池清澈的眸子裏倒映出了自己的臉,突然輕笑一聲:“你說如何?”


    溫池求生欲極強,立即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時燁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他笑得並不假,反而像是發自內心的覺得愉悅,狹長的眼眸眯成了彎彎的月亮形狀,他問:“你不是很好奇嗎?”


    “不不不……”溫池也不知道時燁是在真笑還是在假笑,反正每一種笑都令他感到毛骨悚然,他忙道,“小人一點也不好奇,小人沒有腦子,小人不會思考,小人什麽都不知道,小人就是個簡簡單單的浮遊生物。”


    時燁有些疑惑:“何為浮遊生物?”


    溫池悲傷地答道:“是一種與小人一樣卑微弱小的動物。”


    時燁恍然地哦了一聲:“也許還與你一樣蠢。”


    溫池:“……”


    這狗太子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未等溫池迴應,外麵的人便直接推開門,並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


    “溫公子!你瞧見太子殿下了嗎?”朱公公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響起,許是由於太過著急,他的嗓音比往常尖銳了許多,“哎喲喂!太子殿下不見了,奴才把這兒都找完了,還是沒瞧見太子殿下。”


    說話間,朱公公便已來到了溫池的臥房。


    溫池還躺在床上,緊緊裹著被褥,尷尬道:“朱公公……”


    可惜朱公公壓根不聽他的話,連眼神都沒往他這邊偏一下,像隻熱鍋螞蟻似的在臥房裏急得團團轉:“這可怎麽辦呀?都怪奴才太馬虎了,竟然連太子殿下的去向都一無所知……”


    “那個……”溫池從被褥裏伸出爾康手,“朱公公,你聽我說……”


    “太子殿下,你到底去哪兒了?你就這麽走了可讓奴才如何是好呀!”朱公公越說越傷心,滿臉絕望地扶著額頭,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是奴才失職,奴才該死……”


    溫池扯著嗓子喊道:“朱公公!”


    猝不及防的朱公公被嚇得一個哆嗦,這才從太子殿下不見了的恐懼中緩過神來,懵逼地轉頭看向床上的溫池。


    隻見溫池不知何時已經坐起身,他靠坐在床頭,然後一把掀開身上的被褥。


    這下朱公公終於看清楚了床的另一頭還躺著一個人,定睛一看——不正是他尋尋覓覓了那麽久的太子殿下嗎?


    朱公公又驚又喜:“太子殿下,奴才可算找到你了!”


    然而朱公公的喜悅並沒有感染到時燁,不僅如此,時燁的臉還黑得活像是在鍋底貼了兩個小時,他用冷颼颼的目光看著朱公公,啟唇道:“朱賢。”


    冰冷的兩個字猶如一盆從天而降的涼水,在刹那間將朱公公澆了個透心涼。


    朱公公抖了一下。


    時燁道:“誰允許你進來的?”


    朱公公弓著腰、低著頭,整個人的姿態卑微進了塵埃裏:“奴才、奴才方才沒找著太子殿下,一時找人心切,才鬥膽進來問問溫公子……”


    時燁的聲音冷到了極致:“滾出去。”


    “是。”


    說罷,朱公公便屁滾尿流地滾了。


    朱公公走後,順手帶上了房門。


    臥房裏再次安靜下來。


    溫池沒想到時燁會突然對朱公公發難,他生怕惹火燒身,臉色蒼白的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悄無聲息地捏起已經被掀開的被褥,又小心翼翼地蓋在了時燁身上。


    由於他的不小心,也將時燁的腦袋一並蓋住了。


    乍一看,就像是給死人搭上白布一樣。


    溫池愣了愣,突然就被這個畫麵戳中了笑點,一下子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出聲後,他才陡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連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可是已經晚了……


    那聲“撲哧”仿佛有迴音一般,在溫池耳邊久久縈繞個不停。


    空氣中蔓延著死一般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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