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第二天,溫池起了個大早,用了足足半個時辰精心收拾了一番,歡歡喜喜地準備去覲見皇上,哪知道剛踏入庭院,就瞧見了時燁和朱公公的身影,以及邊上戰戰兢兢埋著腦袋呈一字站開的若芳若桃和平安三人。


    頃刻間,溫池嚇得魂兒都快從身體裏飛出來了。


    時燁今日穿了一件冰藍色的袍子,雪白的滾邊上繡著雅致的竹葉花紋,烏黑的長發上隨意束了個純白的發簪,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以及近乎完美的臉部輪廓。


    倘若不是那些燒痕毀了他半張臉的容貌,溫池難以想象時燁的臉有多麽好看。


    本來時燁偏著腦袋,麵無表情地看著不遠處若桃栽種的野菊,聽見溫池的腳步聲後,他慢慢的轉過頭來,冷淡的目光準確無誤的落在了溫池身上。


    溫池僵在原地,半晌才道:“太、太子殿下。”


    時燁語氣很淡的嗯了一聲,隨即對他招了招手,像在喚小狗似的:“過來。”


    溫池邁出僵硬的步伐,以龜速前進,然而時燁離他不遠,沒多久溫池就拉近了兩人之間一半以上的差距。


    這期間,時燁始終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漆黑的眸子在陽光下宛若一灘沒有生氣的死水。


    溫池著實嚇慘了,走著走著,居然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時燁見狀,卻是撲哧一聲笑出來,哈哈哈的笑完了,他道:“看你這比老鼠還小的膽子,究竟是誰給你的勇氣去皇帝那裏告狀?”


    聞言,溫池已是麵無血色,同時感到詫異——時燁怎麽這麽快就知道這件事了?


    時燁仿佛看出了溫池心裏的疑惑,身體微微前傾,心情不錯地說:“你真以為沒有本宮為你帶路,你就能暢通無阻的見到皇帝?”


    溫池心說難道不是嗎?


    這時,朱公公迴答道:“如今溫公子已是太子殿下的人,倘若沒有太子殿下的同意,縱使是皇上也不能輕易見著溫公子。”


    溫池:“……”


    看不出來,這狗太子的麵子還挺大的。


    時燁惡趣味的欣賞完了溫池的醜態,才道:“起來罷,隨本宮去見皇帝。”


    溫池低眉順眼:“是。”


    朱公公轉身走在前麵,那個沉默的宮女則推著時燁的輪椅走在後麵,溫池連忙跑過去,小心翼翼地跟隨在時燁左右。


    從東宮到禦書房的距離不近,一行人走了很久,走得溫池的雙腿都有些發酸了,才終於達到目的地。


    守在禦書房外麵的太監小跑進去稟告之後,又小跑迴來請他們進去。


    禦書房比太子的書房更為豪華,兩邊牆壁上掛滿了溫池從未見過的畫,觸目所及之處全是金燦燦的一片。


    溫池收迴視線,專心跟在時燁的輪椅後麵。


    他來到這個世界有些日子了,卻不想這麽快就能見到當今皇上,常言說伴君如伴虎,太子時燁的脾氣都那麽古怪了,也不知道皇上的脾氣會不會好一點。


    溫池揣著一顆忐忑的心,跟著前方的人停下了腳步。


    緊接著,時燁冷淡的聲音響起:“父皇。”


    然後,沒了。


    沒了???


    溫池額頭上浸出一滴冷汗。


    這個太子會不會太囂張了些?連皇上的麵子都不給。


    更神奇的是皇上似乎也不在意時燁的無理,反而笑嗬嗬地說道:“太子來了,來這邊。”


    宮女立即推著輪椅走過去,跟著朱公公一起跪在地上的溫池也不動聲色地站起身。


    溫池低著頭,隻能看見自己的腳尖,不過很快,他便聽得皇上笑道:“正巧昨兒他們上貢了一批上好的龍井茶,來,太子你嚐嚐。”


    可惜時燁的態度依然冷淡:“兒臣不喜茶。”


    禦書房內的氣氛有瞬間的凝固,好在皇上又笑道:“嗐,是朕粗心大意,竟然連這事兒都忘了,不如嚐嚐這塊糕點,這可是容妃的手藝。”


    話音剛落,又有一道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容妃嬌羞地說道:“皇上謬讚了,臣妾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容妃過於謙虛了,該誇還是要誇。”說完,皇上轉而道,“太子,你嚐嚐這個。”


    “不必了。”時燁還是不為所動,“父皇召見兒臣不是想見一個人嗎?兒臣已經把他帶來了。”


    皇上這才注意到溫池的存在,轉過頭來,目光落到溫池身上:“你便是禮部侍郎溫長清之子溫良罷?”


    溫池道:“迴皇上,小人正是。”


    皇上道:“過來坐。”


    邊上的宮女立即搬來一張凳子,輕手輕腳地放在時燁的輪椅旁。


    “謝皇上。”


    溫池說完,走過去坐下,稍微抬了下頭,這才看清楚了禦書房裏的情況——原來這裏不止皇上一個人,還有一個衣著華麗且貌美如花的女人以及一個麵容俊朗的年輕男人。


    那個女人應該是容妃。


    至於她身邊的年輕男人……


    如果溫池沒有猜錯的話,那個男人應該是容妃的兒子時錦,也就是小說裏的主角攻——四皇子時錦。


    溫池悄悄地朝著男人的嘴上瞥了眼,果然瞧見男人唇下有顆顯眼的小黑痣。


    還真是時錦。


    時錦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突然轉眼看來。


    溫池趕忙收迴目光,嚇得心中亂撞的小鹿差點衝破胸膛。


    隻是下一刻,他又察覺到了什麽,偏了偏頭,便在餘光中瞧見時燁單手撐著下巴,半闔著眼,一瞬不瞬地看向他這邊,像是將他剛才的小動作全部看了過去。


    溫池:“……”


    他怎麽有種被捉奸的錯覺……


    幸好正在說話的皇上和容妃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待容妃說完後,皇上才重新將目光投向溫池:“朕聽尹大人說,治理晉州蝗災的法子是你想出來的?”


    溫池忙道:“小人隻是想到了其中一兩點罷了。”


    “容妃剛謙虛完,你又來謙虛了。”皇上麵向較為圓潤,笑起來和藹可親,有一種慈祥老父親的感覺,他好笑地指了指溫池,“尹大人可是什麽話都跟朕說了,可惜你那法子用時久,短時間內還見不著成效,朕需要你詳細地說一遍。”


    溫池道了聲是,便細致地講解起來。


    無論在哪個年代,蝗災都不是一件新鮮事,曾經□□人民為了預防蝗災付出了幾十年的努力,才在二十一世紀收獲成果。


    其實溫池沒有特意的去了解過蝗災,不過是刷微博時偶然看見一個博主發出來的九宮格圖片總結,才大概記下來了□□人民幾十年來用過的法子。


    比起篝火誘殺、開溝陷殺、器具捕打等法子,還是從蟲卵處撲滅更為有效,蝗蟲喜歡將卵產在微微濕潤的土地裏,尤其是旱澇年份,沒了植物,又有被水浸潤過的土地,那簡直是蝗蟲的溫床。


    而要減少這種土壤,最好的法子便是興修水利、植樹造林。


    溫池一邊說一邊加入自己的見解,娓娓道來,越說越仔細,好像在講故事一樣,到最後,不僅皇上和四皇子時錦聽得認真,就連對這方麵一竅不通的容妃也聽得津津有味。


    待溫池說完,皇上和時錦同時沉默了,看向溫池的眼神裏也同時多了點什麽。


    良久,皇上才勉強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和狂喜,故作鎮靜地問道:“這些法子,你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溫池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迴皇上,小人愛看一些雜書,這些想法都是那些雜書裏多多少少提及過的內容,小人將之分析整理了一遍,便拿來獻醜了。”


    皇上笑得合不攏嘴。


    “好,很好。”說罷,他想了想,到底沒能忍住心中的澎湃,對身邊的太監道,“把雍林、潘文康、尹衝都給朕喊來,越快越好。”


    太監忙不迭應了一聲,抱著拂塵飛快地跑出了禦書房。


    皇上起身來迴踱步了幾圈,轉身指向溫池:“你可真是朕的救星,朕要賞你,你想要什麽?盡管告訴朕。”


    溫池當即跪了下去:“迴皇上,能替皇上和天下百姓分憂,已是小人之幸,小人出這一己之力,便沒想過要任何賞賜,還望皇上成全,就當是小人為曾經的過錯贖罪。”


    皇上一愣:“你有何罪?”


    “小、小人……”在這節骨眼上,溫池突然就卡殼了,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驚慌,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右前方的時燁。


    隻見時燁仍是單手撐著下巴的姿勢,始終未變過。


    從頭到尾他都宛若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局外人,淡漠的眼神定格在溫池身上,又仿佛在透過溫池看其他人。


    冷不丁的,溫池想起了時燁說過的那個仇人,那個在十多年前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仇人。


    他想,時燁也許是在透過他看著那個仇人。


    “說罷。”皇上的聲音拉迴了溫池的思緒,“也許朕能幫得上忙。”


    溫池把額頭貼在地板上,硬著頭皮開口:“小人有罪,小人不是溫家嫡子溫良,小人是溫家庶出的溫池,小人頂替了哥哥溫良嫁入東宮,小人罪該萬死!”


    聞言,容妃和時錦皆是一臉震驚,扭頭對視了一眼。


    皇上也是眼神陰鬱:“你說什麽?”


    溫池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小人罪該萬死!”


    這一刻,他已經不敢抬頭去看時燁的表情了,他甚至想象不到時燁會用什麽表情來看他。


    作者有話要說:  蝗災相關內容來自“英國報姐”的微博,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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