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豪在“出塵絕俗”臨浴之際,發現鞋下壓有錦箋一方,不禁感到詫異萬分?


    原來上麵寫著:


    “師哥請勿多疑,各項衣物,係遵照家父之命,特給你準備的,快洗去汙物後,家父尚等著和您詳談哩!”


    下麵的落款,係“師妹米瓊英上”


    季豪的驚疑,並不在錦箋上寫的內容,而是這“師哥”的稱唿,實在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自己雖經過兩個師父,但迄目前為止,不僅不知師門派別,甚至連兩位師父的姓名,都有些茫然不知。


    而今突然跑出個師妹,怎不令他驚疑?


    想了良久!也想不出一點門道,最後將心一橫,


    管他呢,先整理好自己再說!


    於是也不再多想,連忙解下身上的葛藤,跳進盆中,大洗了起來。


    什麽事,真是物物相克,先前季豪在河中洗了那麽久,也未能洗脫的汙物,現在經熱水一泡,便紛紛隨水而脫,刹那間,即恢複了本來麵目不說,且較先更英俊。


    洗完,又換上新衣,簡直象另換了一個人!


    真個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整理完畢,儼然成為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哪還像先前那副叫化子象?


    剛踏出房門,便見在河邊曾見過的那位少女,已迎著深深一禮,驚喜的道:“師哥好俊的人品喲!”


    季豪隻好還了一揖,謙虛的說。“姑娘過獎了,在下這裏先行謝過!”


    “明明是師兄妹,什麽姑娘在下的這等見外!”


    “姑娘暫請息怒,師門豈可亂認,等見了令尊弄明白再說!”


    “莫非怕辱沒了你?”


    “在下並無此想,而且實在說起來,應該是我的恩人才對!”


    “那為什麽不敢承認是師哥?”


    “若蒙姑娘抬蒙,結為異姓兄妹,倒是樂意接受的,唯獨這‘師哥’二字,目前卻稱不得!”


    “藝出同門,為何不能稱師兄?”


    “何以見得呢?”


    “六合掌除了我們‘無愁穀’之外,武林中不但無人能懂,連知道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可是……”


    “可是我全部都會是吧!”


    “嗯!正是如此,所以才認定你是同門!”


    那少女肯定的說著,忽聞一個蒼老的聲音,發自左麵的房中道:“英兒,快請小俠到房中來,老立在外麵,豈是待客之道?”


    此人說話的聲音不高,卻非常堅定有力,其聲鏘鏘,猶如金玉交鳴!


    季豪聞聲,心中暗為之一懍,此地的主人究竟是誰?有這高的內功修為,倒真要防備一點才是。


    他正驚疑中,那少女即展顏一笑道:“小俠請吧!家父已在房中相候了。”


    說完,身形風車似的一轉,白裙飄飄中,領先朝左麵房中走去,輕盈婀娜,不由不使季豪暗讚一聲:


    “好個美人胎子!”


    心中這樣想,腳下卻未停,隨在少女身後,直往房內而去。


    剛一進門,便見一位老者迎了出來道:“小俠大概尚未用飯,英兒快點準備去,至於是否同門的事,等用過飯,慢慢再說吧!”


    那少女聽老者吩咐,即轉身又往外麵走去。


    臨出門之際,又迴眸向季豪嫣然一笑,那態度不但媚,而且美到極點。


    季豪失神之餘,忙神色一正向老者深深一揖道:


    “得長者寵召,複蒙厚賜,季豪當麵謝過!”


    老者微一欠身,作了個讓客的姿勢,即道:“請坐吧!些須小事,算不得什麽!”


    “在長者麵前,哪有晚輩就坐之禮!”


    “小俠遠來是客,我這作主人的,可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於是季豪也不再推辭,就近一個坐位坐下道:“在下季豪,老前輩是否能賜尊號,也好有個稱唿!”


    “老朽米房,從前在江湖上人稱‘美書生’!”


    米房答著,又敞聲哈哈一笑,拉了拉顎下長須,感慨的繼道:“現在老了,這一稱早隨歲月俱逝了!”


    “老前輩寶刀未老,英風仍在!”


    季豪恭維的說著,仔細向米房一陣打量。


    隻見他麵透紅光,細高身材,身穿一件長衫,雖說須發花白,仍未減一種風流瀟酒的書生氣息。


    看到這種身材,猛然一個意念襲上心頭,忙道:


    “老前輩昨晚可曾出去走動過?”


    “哈哈,小俠的觀察力很強,確有此事?”


    米房說著把話微微一停,繼道:“老朽久不曾出穀了,昨晚也是一時心血來潮,想乘深夜清靜之際到外麵走走,不想剛走出穀口,便發現有人向‘三相峰’方麵,急急奔去!”


    “三相峰在什麽地方?”


    “小俠昨夜與‘三霸天’交手之處,便是在‘三相峰’下麵!”


    “哦!”


    米房並未理季豪驚訝的神色,仍繼續道:“一時心中好奇,便也隨後跟去,及到達之時,朱誌賈泉已死,鬼磨棍周連也中掌倒地!”


    “他們也太不堪一擊了!”


    “並非他們不堪一擊,應該說我們的掌法太霸道了些才對!”


    “我們的掌法?”


    “哈哈,真是老糊塗了,應該說是小俠的掌法!”


    “晚輩不敢居功,這是師父的教導。”


    米房頷了下首,麵露喜色道:“請怒老朽饒舌,令師的名號,可否見告?”


    季豪兒問,不禁臉色一紅,半晌呐呐答不上話來。


    米房見他遲疑不說,以為他師父另有規定,不準他隨便說出,即適:“小俠不必為難,假若令師不許說出,自也不必勉強,以免違背師訓!”


    “不,師父並未規定!”


    “是否另有為難之處?”


    季豪尷尬的一笑,半晌始道:“實不相瞞,晚輩曾經過兩位師父教導,可是迄目前為止,仍不知他們的姓名如何稱唿!”


    “也不必為此感到不安,其實,武林中這種例子多得很呢!”


    “這是為著什麽?”


    “要看情況而定了。”


    米房說著,把話突然停住,沉思有頃方道:“大體說來,不外有兩種原因!”


    “那兩個原因?”


    “第一種,是不求顯達的真正隱逸之人,他們為恐自己終生苦研而成的絕學失傳,便常會授藝不收徒。”


    “大概是怕弟子不肯而連累師父!”


    “正是如此,不過事實上這種作法,與掩耳盜鈴並無什麽差別。”


    季豪聽至此,不住的點了點頭。


    接著又聽米房繼道:“所謂師徒,無非是教與學的關係而已,教的可以把先賢遺留的,或是自創的學問或技藝,傳於後代,免使失傳湮沒,這可說是責無旁貸,天經地義的事!”


    “話雖如此說,可是世上人,常將一技之得,密而不宣,作為他自高身價的憑藉!”


    “誠然!由於這點自私的心理在作祟,遂形成門戶之見,甚至動輒以刀兵相見,拿生命作兒戲,究其實,到底為了什麽?”


    “據晚輩粗淺的看法,大致不外‘爭強鬥勝’四字!”


    “爭鬥的本身,並非壞事,無奈運用到武林朋友身上,便起了很大偏差!”


    “老前輩可否說明白些?”


    米房微微一笑道:“我們把話扯遠了,現在先不談這些,還是說那第二個原因吧!”


    “第二種原因是什麽?”


    “這就告訴你!”


    米房說著,把話微頓了一下,繼道:“收徒並非一件易事,若收徒不慎,小則自己身敗名裂,大則將招致無邊殺孽!”


    “有這等嚴重?”


    “小俠也許尚不十分相信,有些心懷叵測的人,在技藝未成之前,作事比什麽都小心,一旦學藝有成,便欲獨霸武林,稱雄江湖了?”


    “連師父也不管?”


    “羽毛已豐之後,師父哪還能管得了?隻有任其所之,為害江湖了!”


    “哦!我明白啦!因此,一般人便視收徒為長途!”


    “真是孺子可教也,哈哈!”


    “你們談些什麽,竟會如此高興?”


    米房的笑聲未落,米瓊英已捧著一個盤子進來,


    她一邊走,一邊如此問著,顯出無限喜悅的樣子。


    她笑問著,就把盤子放下,取出四碟小菜及幾張蔥油餅,一樣一樣的放置桌上,然後侍立一側,用一雙含情脈脈目光,注視著季豪。


    季豪的目光剛和她一接觸,即連忙低下頭來,因為這種目光,在黛綠處曾經領教過,生怕再蹈覆轍。


    “現在先請用飯吧,可能已經饑腸轆轅了!”


    米房這一說,不但立刻解了季豪的窘態,且真的有點腹中雷鳴了。


    於是也不客氣,就近桌前,便大吃起來。


    米房見季豪已開始吃,便道:“英兒先在這兒陪陪小俠,我去去就來!”


    說完,便轉身朝內房中而去。


    季豪也真是餓了,他還是在昨天早上同江湖散人一齊用的飯,迄今已整一個對時了,怎能不餓?


    況且在這一天中,他除了搏鬥之外,便是馬不停蹄的奔跑,說來也真夠他受的。


    幸而他白吃過“雪蝮珠”之後,內功修為已達高不可測之境,假若是一般常人,早該累倒了。


    “噗赫!”


    季豪正吃得有勁時,米瓊英突然發出一聲輕笑,頓使季豪一怔,隨停筷茫然道:“姑娘笑什麽?”


    “你幾年沒吃飯了?”


    “哪有幾年?”


    “看你吃飯的神態,簡直像個餓死鬼!”


    季豪聞說,不禁臉上一紅,仔細一瞧,便不好意思的自我解嘲道:“我們男人家吃飯,那能和你們小姐比,細嚼慢咽,簡直像隻小貓!”


    “壞死啦!怎麽拿人家和小貓比!”


    “隻是隨便說說而已!”


    “說說也不行!”


    “哎喲!何必這麽兇?”


    “在你這位大俠麵前,哪敢兇?”


    “還說不兇,差點把人當西瓜吃掉!”


    “你還記陳賬?”


    “怎麽不記?幸虧有個硬烏龜殼,不然早被你吞進肚內去啦!”


    “咯咯咯咯!”


    米瓊英突然嬌笑連連,顯得開心已極。


    笑了良久,方嬌嗔著道:“我才沒冒口要吃爛西瓜,是想喂猴子!”


    “不害躁,偷看別人洗澡!”


    “你說什麽?”


    “偷看別人洗澡!”


    “呸!亂說,小心揍你!”


    “事實俱在,那個亂說!”


    “我才沒那麽下流,是爹命我去的!”


    “他怎麽知道我在那裏?”


    “你猜猜看?”


    “無從猜起!”


    “不想用心,那是無從猜起!”


    “幹脆告訴我吧,何必故意使人為難?”


    “離開三相峰之後,難道未發現有人跟蹤?”


    “哦!”


    “想起來了吧?”


    “我說怎會那麽巧!”


    “隻怪你經驗不夠,假若你稍加注意的話,定會發現有人跟蹤的!”


    季豪聞言,心中暗自一懍,忖道:“幸虧這米家父女對自己似無惡意,否則,不知又要中什麽暗算哩!”


    他忖思未已,米瓊英即麵色一正道:“行走江湖,時時刻刻都要注意周圍,都要像你這等大意,丟了小命,還不知道如何丟的呢?”


    “你的年齡究有多大,竟教訓起我來了!”


    “師哥言重了,小妹隻是建議而已!”


    “那我應該謝謝你的建議-?”


    “不必謝,等於能對小妹指點幾招,比什麽都好!”


    “孔夫子門前,豈敢賣文?”


    “不是賣文,而是弄武!”


    “憑我那幾招不成熟的東西,怎敢在此賣弄?”


    “以為小妹不堪造就呢?抑是認為不堪一擊?”


    “在下何等樣人,敢對姑娘看不起?”


    “因何推三阻四?”


    “不是推辭,實是感到所知有限,故不敢獻醜!”


    “諒你也不敢!”


    “不願而非不敢!”


    “不敢就是不敢,何必再加上不願二字來掩飾?”


    米瓊英說著,秀靨上突然罩下一層寒霜,並把小嘴連撇,一種不屑的意味,充分表露無遺。


    季豪楞了一下,忙放下筷子詫然道:“姑娘可是玩笑嗎?”


    米瓊英冷冷一笑,鄙夷的道:“對你這種懦夫,誰有心情說笑!”


    “你是說真的了?”


    “誰還和你說假不成!”


    “哼!”


    季豪冷哼一聲,忽然站起身來憤然道:“要不是看在米老前輩份上,就將你這野丫頭狠狠地教訓一頓。”


    “好呀!管你吃飽了,竟罵我是野丫頭!”


    “罵還是看得起你,不然,哼!”


    “不然怎樣?難道還想動手嗎?”


    “姑娘不要欺人太甚,我季豪可並不是好惹的!”


    “呸!是隻雞,像個耗子差不多,在姑娘麵前,還是少吹大氣!”


    “姑娘憑著一飯之惠就想欺侮人,恐怕辦不到!”


    “辦不到?這就欺侮一次讓你看看!”


    米瓊英嬌喝著,一式“混沌初開”忽的一掌,猛向季豪胸前襲去。


    這“混沌初開”,為六合掌的起手式,看樣子米瓊英也知季豪不易與,所以一上來就用出看家本領。


    季豪冷冷一笑中,閃身避過道:“就這點功力?”


    “憑這點功力,即可收拾你而有餘,接招!”


    姑娘叫著,又一招“揚清激濁”隨手而出。


    季豪又閃身避過道:“房內地方小,展不開手腳,且打……”


    米瓊英不等他說完,即接口道:“到外麵也行,在本姑娘手下,諒你也溜不了!”


    喝叫中,一個箭步,當先縱身房外,動作迅速已極。


    可是看在季豪眼內,不禁冷然一哂道:“就憑這手輕功,能嚇倒人嗎?”


    “說出來,做出來,生個孩子抱出來,光吹大氣,便算是功夫嗎?”


    “對別人不敢說,對你嗎?哼!”


    季豪說著,即瀟酒的走出房外,冷然繼道:“強賓不壓主,本少爺先讓些三招!”


    “好,看掌!”


    米瓊英喝著,便舉掌猛襲而至!


    她在這三招中,是采取快攻的手法,僅眨眼的工夫,便連環擊出二掌,顯然是想在三招之中,要多少占點便宜,撈撈本。


    可是她想得倒不錯,季豪不還手已經夠她便宜了,要想先撈點本卻辦不到。


    三招已過,接著便聽季豪喝道:“注意,我要還手了!”


    “鬼叫什麽,再接這一招!”


    接著,便見米瓊英纖手一揚,迅又藏於脅下,左手在右手縮迴之際,陡然全力而發,身形也隨掌而至。


    季豪雖說惱怒,但總覺得於心不忍,始終未出全力。


    因為他覺得米瓊英雖然任性,但米房仍不失長者作風,假若能拖延一段時間,等米房出來,一切自可迎刃而解,故一方麵虛與委蛇,實際上並未著實的打。


    不然,以米瓊英這點功力,雖一般來說可稱佼佼者,若與季豪相較,真可說有天壤之別。


    轉眼之間,他們已交手二十餘招,季豪越看越覺奇怪,不知米瓊英是藏私?抑是就會這麽多?


    皆因“六合掌法”,全部共有十二招三十六式,而米瓊英卻僅用出八招二十四式,以後的四招未曾使用。


    於是便詫異的問道:“後四式姑娘為什麽不用,莫非怕在下偷學麽?”


    “你說什麽?”


    季豪尚未來得及迴答,便聽米房喝道:“忘恩負義的小子,趁老夫不在,膽敢欺侮我的女兒,我倒要看


    看,你有些什麽驚人藝業,欺人欺到門上來!”


    話音方落,便見人影連閃,米房已躍落當場,將長衫往上一拽,挽了挽袖子擺開架式道:“大膽惡客,


    進招吧!”


    這種情形,看在季豪眼內,不由氣往上衝,隨冷冷一笑,憤然道:“有其女必有其父,號稱一流高手的美書生,原不過是個徒有其名,虛具其表的無恥匹夫!”


    “何以見得無恥?”


    “隻顧偏袒自己女兒,不問事情的青紅皂白,實與無知村婦相差無幾!”


    “不要血口噴人!”


    “事實擺在眼前,還有何強辯?”


    “哼!擺在麵前的,是恃強淩弱!”


    “呸!不撒泡尿照照,她配嗎?”


    “我女兒雖不敢說是國色天香,也勉可稱得起沉魚落雁,那一點不配?”


    “單憑貌美即可目空一切?”


    “一個女孩子,你說該憑什麽?”


    “依在下看來,無一可取!”


    “未免言之太過吧!”


    “既生為江湖兒女,連自稱家學淵源的一套掌法都學不全,還有什麽值得驕傲?”


    “哦!有這等事?”


    米房故作驚訝的說著,轉向女兒問道:“六合掌共學會多少?”


    “八招二十四式!”


    “後麵的呢?”


    “尚未……未習全!”


    “哼!天天貪玩,再不快點練習,可真要討打了!”


    米瓊英被父親責斥,隻好低下頭來俯首不語。


    季豪站在一旁非常納悶,不知米房這種出爾反爾的態度,是基於什麽心理?


    說他是護短嗎?


    現在又覺得不十分像!


    若不是護短,原先的強橫舉措,究竟為了什麽?


    莫非他有些神經失常?


    不可能,原先的一切談話,不但有條不紊,且見解也十分透徹。


    他思索未畢,米房已拱手道:“看你們動手,老朽也有點見獵心喜,小俠可否賜教幾手高招?”


    季豪聞言一怔,微加沉思,即冷然一笑道:“想出手,盡管出手就是,還說什麽見獵心喜!”


    “小俠請勿誤會了意思!”


    “就算你是誠意,出手吧!”


    “老朽得先聲明在前,我們僅較量‘六合掌’一項,其他的武功身法,均不許使用,可願意?”


    “好!一言為定!”


    “小俠請注意了!”


    米房喝聲方落,便擺開門戶,雙腳不七不八站定,雙掌微提,功力貫注雙掌,凝神而待。


    季豪僅看了一眼,便讚許的道:“你的功力,較令媛精純多了!”


    誰知季豪的話音方落,便聽米房大喝:“看掌!”


    喝叫中,一式“混沌初開”便隨喝而出。


    果如季豪所料,米房的功力,確非米瓊英所能望其項背,隻見招式方出,便有股疾勁的力道,猛向季豪胸前撞去。


    季豪本可先以“煙雲步”避開的,由於已先應許了米房的要求,故不便避讓,立刻用“揚清激濁”硬架上去。


    他這一架不要緊,米房立感身子一震,差點站不穩腳步。


    吃驚之餘,忙用千斤墜將腳定穩,又增強了功力,雙掌交錯推出,使周圍的氣流,立刻為之紛亂不止。


    季豪見狀,叫了聲:“來得好!”


    喝聲未已,雙掌並推而出,頓使紛亂的氣流為之凝固,並覺有股陰寒之氣,令人難以忍耐。


    米房越打越覺駭然,他萬料不到季豪的功力,竟練到如此地步?


    忖思中,陡然招式一緊,又猛推兩掌,隨著擊出


    的掌勢,身子也斜跨出兩步道:“小俠好厚的功力!”


    “好說,你也功力不弱!”


    “接這招‘繼往開來’!”


    “哈哈!‘宇宙同參’注意了!”


    掌力擊出,米房連換了三個方位才勉強避過。


    身形雖然慌張,可是兩隻眼卻凝神注視著季豪的下一招變化。


    當然季豪並不明白他的用心,就在米房方站穩腳步,季豪雙掌,便一上一下,猛襲而至。


    米房因另有用心,所以並未還手,但季豪這招“陰陽立判”出手,他連躲避都幾乎不可能。


    總算他功力不錯,又勉強避過,已嚇出一身冷汗。


    可是他立足未穩,緊跟著季豪又發出一招“鬼斧神工”。


    這一次,他連躲避的餘地都沒有,隻見米房一個身子,宛如風吹落葉般,隨著季豪的掌力,陡然飄出四五丈遠,已跪撲倒於地。


    就在米房倒地的刹那,驀聞季豪喝道:“為何不用‘遍野枯骨’?”


    “好狠的心!”


    季豪喝聲未落,米瓊英即狠聲接口答著,白影閃處,已向米房身邊撲去。


    季豪怔了一下神,茫然的道:“這究竟是怎麽迴事,明明可以還擊或躲避的事,竟不這樣做,唉!”


    他口內雖茫然的說著,腳下也慢慢朝米房身邊踱去,心中充滿了疑問和感慨。


    就在離米房五六尺遠近時,便見米房翻身坐起,臉色蒼白得象張白紙,然而嘴角浮現著微笑。


    他向季豪略事頷首,嘴唇翕動了幾下,尚未說出話,季豪已搶前一步,伸掌抵住他的後心道:“不要講話,快速氣調息!”


    季豪這樣低喝著,一股浩瀚的真氣,已白手掌慢慢向米房輸去。


    真力剛發,米房便覺陡然一震,忙摒除雜念,迎合著季豪所渡那股澎湃的真力,刹那間便進入誌我之境。


    而一直偎依在米房身邊米瓊英,芳心之中想的更多。


    她先是憤怒,恨不得將季豪斃於掌下。


    及後見父親雖受了傷,而神色非但不怒,反而有一種安慰的意味!


    季豪又替米房輸力療傷,更加有點提心吊膽,生怕季豪心起歹念,乘人之危,而陡然發掌,將父親擊斃。


    誠所謂骨肉連心,她這種疑慮,能說是多餘嗎?


    一點也不多餘,誰知道季豪存的什麽心,是好意?還是歹意?


    因此,她在不安的心理中,一直力貫雙掌,全神全意在戒備著,準備隻要發現情況有異,便全力向季豪擊去,即或力所不逮,也不願眼睜睜看著他將父親震死。


    正當她心念不定,愧咎難安時,忽見米房長長出了口氣,朗朗一笑道:“小俠請收迴真力吧,一時任性,差點將老命送掉,真是險極!”


    說話中一躍而起,轉向季豪一拱手道:“謝謝小俠手下留情,隻是尚有疑團難釋,不知小俠能否據貴相告?”


    “事無不可對人言,但不知尚有何事見疑?”


    “小俠的六合掌係何人傳授,能否賜知?”


    “關於這點,不是已經問過了嗎?”


    “不錯,確是問過!”


    “那為什麽舊話重提,難道懷疑在下言而不實嗎?”


    “小俠請不要見笑,說出來實在是件丟臉的事!”


    “何事這等嚴重?”


    “實不相瞞,本門中的‘六合掌’法,失傳已近百年了,迄無法找迴。”


    “哦!有這迴事,是怎麽失落的?”


    “在先祖手內……”


    “爹,不能老站在此地講話呀,何不到房內去!”


    米房的話剛說了一半,便被女兒打斷,使米房歉然一笑,急向季豪道:“我也是被驚喜衝暈了頭,連禮貌都忘了,小俠快到房內詳談吧!”


    他一麵自責自艾地,一麵就舉手相讓。


    就在季豪將要舉步時,米瓊英忽然一聲“哎呀”


    便縱身先向房內搶去。


    並在她起步的同時,向季豪歉然一笑,顯出一種嬌慎與天真的少女態度。


    季豪先是聞聲一怔,但旋即明白她的心意,必是為著房內的碗筷仍未整理,故發出驚訝之色。


    他猜得一點不錯,米瓊英確是為此。


    他們這一怔神的工夫,米瓊英已整理就緒道:“快請進來坐吧,我給你們泡茶去!”


    說著,像隻白蝴蝶般,在白衣飄飄中,手捧碗碟,已急到外麵走去。


    季豪待米瓊英去後,方當先走迴房內坐下,道:


    “貴門中的事,在下自不便過問,隻是假若須要幫忙之處,或可盡一份力,也說不定!”


    “小俠盛情,老朽感激不盡!”


    米房謙虛的說著,然後麵色一正續道:“當家父年幼時,祖父忽然動了遊興,當時先祖母本來不肯,無奈他去意很堅,祖母也不便過份阻攔,免得引起祖父老人家心中不快。”


    “這也是作妻子應有的態度。”


    “在臨去之時,本將掌法的四招全部授給了先父,隻是當時由於先父年歲尚幼,故僅學會了架式,未能記清口訣!”


    “後四招乃全部掌法的精華,僅學會架式怎行!”


    “是的,先父就因此,始終無法窺得後四招的妙處,說起來實是件傷心的事!”


    “令祖後來是否迴轉?”


    “沒有,假若能迴來一日半日,也不致武功失傳!”


    “你的意思,是懷疑我與令祖有關?”


    “小俠明鑒,即使與家祖父無直接關係,最低限度,也應該有點關連!”


    “假使令祖在世,應該有多少高壽?”


    “一百二十六歲!”


    “是依據什麽算的?”


    “先父長老朽二十四歲,家祖又長先父三十歲!”


    “老前輩的年歲是多少?”


    “七十二!”


    “令祖的長像可知道?”


    “先父曾經提過,說是中等身材。”


    “可有特征?”


    “未曾說起過!”


    季豪聽至此,不禁眉頭一皺,良久又道:“尊諱如何稱唿?”


    “家祖的?還是先父的?”


    “自然是令祖的了!”


    “米滿倉!”


    季豪聞言暗忖:姓米就叫個滿倉,假若姓銀,定然要叫成滿庫無疑。


    他內心雖如此想,口中卻未敢說出,思維有頃,遂歉然道:“可惜我不知那位老人家的姓名,不然倒可知道是不是令祖了!”


    “那位老人家住於何處?”


    “隻知住於西昆侖,至於真正地址,以及如何走法,卻不知道!”


    “小俠離開西昆侖多久了?”


    “若以時日計算,迄今也不過五十餘日!”


    “兩月不到,難道就忘了路徑?”


    米房如此問,顯然對季豪的話不十分相信,所以說話中,微有幾分慍色。


    季豪當然也看出這一點,立刻答道:“去時是在暈迷之中,直待那位老人家相救,方始清醒過來!”


    “當時可是受了傷?”


    “並非受傷,而是嚇暈的!”


    季豪正說至此,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如銀鈴般的咯咯嬌笑,接著便見白影一閃,米瓊英便笑容可掬的進來道:“以你的性格,還有被嚇暈的時候?”


    語意中,顯然對季豪有幾分譏諷之意。


    但季豪並未惱,僅莞爾一笑道:“假若換上是你,豈止是嚇暈,不把你嚇死才怪!”


    “英兒不得無禮!”


    “爹也真是的,說句笑話都不成?”


    季豪見米房向米瓊英責斥,即道:“沒關係,不必過份拘束!”


    米房黯然道:“老朽僅此一位幼女,自小慣壞了,所以成了個無羈的野馬,失禮之處,尚請小俠包涵一二!”


    “老前輩太客氣了!”


    “理應如此!”


    兩人客套了一陣,米房又話歸正題道:“是什麽樣的大事,能將小俠嚇暈?”


    季豪沉默了一陣,方把自己經兩位師父教導的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隻是把自己的家世,仍然略而未提。


    即此,已把坐在旁邊的米瓊英,聽得如癡如醉。


    驚險處替季豪捏一把汗,遇到得意時,又暗替季豪高興。


    唯有米房聽後,卻沉默半晌,不住的低頭尋思。


    良久,方見他猛然抬起頭來道:“離開西昆侖,是否仍騎那隻怪鳥?”


    “不錯,正是乘鳥到了玄冰峰。”


    “至於玄冰峰大家尋雪蝮之事,已聽人說過,至於離開那位‘冰穀老人’時,難道他一點未交代?”


    “沒有!”


    “唉!他老人家可能早把我們忘了!”


    米房感歎似的說著,好似又想到一件事,急問道:


    “冰穀老人除了教你‘六合掌’外,是否尚有其他的武功?”


    “尚有‘三陽神功’!”


    “絕對沒錯,一定是家祖!”


    米房十分堅定的說著,又朝季豪望了一眼道:“若以武林輩份來說,我應該稱小俠為一聲師叔才對!”


    季豪忙站起身搖手道:“使不得,冰穀老人是否就是令祖,目前尚不敢決定,怎好妄自尊大!”


    “依情形看,是錯不了的,因為武林中,對‘三陽神功’與‘六合掌’法,均為本門不傳之密,而小俠不但均會,且深得神髓,依情依理,也不會有錯!”


    “是與不是,目前尚難十分斷定,待將來見了冰穀老人再說吧!”


    “小俠莫非認為我等不可教嗎?”


    “在下僅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怎敢作如斯想!”


    “那如何絕人太甚?”


    “師門大事,豈能隨便認定?”


    季豪決然的說著,把話微頓,繼道:“況且曾經事先說明過,在下到此目前為止,並未向任何人正式拜師,自然也不能算是任何人的子弟,此其一,在臨離冰穀之時,他老人家曾經拒絕拜師!”


    “已得本門不傳之秘,卻是鐵的事實!”


    “這我應該感謝冰穀老人的成全。”


    “小俠可知年無長幼,達者為尊嗎?”


    “遇事勉可應付,不敢自詡通達。”


    “小俠既欲堅持已見,不必再往下談了,隻是另有一項要求,不知小俠可肯應允?”


    “隻要力之所及,和不違背人道的正當要求,當可盡力而為!”


    “這件事在小俠來說,乃是輕而易舉之事。”


    “不必繞彎子,坦率的說吧!”


    “欲將小女相托,不知可願照顧?”


    “托給我?”


    “正是此意!”


    “這……”


    “小俠可是怕累贅?”


    季豪被這突然的問題,感到為難萬分,故半晌答不上話來。


    可是旁邊的米瓊英,更加吃驚,她想不到父親會有如此決定,忙追:“爹預備到哪去?”


    “英兒不必吃驚,爹不會永遠離開你的!”


    “暫時到什麽地方去?”


    “你祖父為了尋找父親,以致終年奔波,終至在失望和傷心之下,鬱鬱終生,其內心之痛苦,實非局外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米房黯然的說著,滿臉悲愴之色,沉默了一陣,方喟然道:“在臨終之時,仍在千叮嚀萬囑托,說是隻要一有消息,不論任何困難,必須把他老人家請迴來!”


    “季小俠所說的‘冰穀老人’,是否真是曾祖父,現在尚不敢決定。”


    “據我的猜想,決錯不了,武林之中,除你曾祖父之外,能熟諳本門武功的,絕不作第二人想!”


    “爹既然很有把握,還是女兒陪你同往吧!”


    “我已經想過了,依道理是應該去的,可是西昆侖為終年積雪之地,有你同去,實在太危險了!”


    “就是因為危險,才好有個照應。”


    “照應?恕爹說句你不願聽的話,西昆侖可比不得天山,你去了隻有增加我無邊的困難!”


    “爹覺得女兒竟如此無用?”


    “餘意已決,不必再說了!”


    米房堅決的說著,又轉向季豪近似哀求的道:“小俠就請答應我的要求,總不能讓我作個不孝之人,而讓人唾罵吧!”


    “好吧!不過以三月為期,返迴之際便到中原找我!”


    “一言為定,快去把小俠的東西取來,立刻上路。”


    “爹準備何日走?”


    “你們先去,我整理一下,立刻動身!”


    “嘿嘿嘿嘿,你們還走得了嗎?”


    這話答得實在突然,三人循聲去,不禁吃了一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神虎奇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田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田歌並收藏神虎奇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