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書關於這一段情節,商珩依稀記得應該在溫睿昀和方陽訂婚後,可晚宴上發生了什麽事他早已忘得一幹二淨。


    自己亂改主線,恐怕情節順序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商珩撐著門框,一手虛握,壓在唇邊輕咳兩聲:“溫先生,我自己去就行,不必勞煩。”


    溫睿昀微微蹙眉,眼光滑落對方手臂,被衣袖遮得嚴實,絲毫瞧不出皮膚上觸目驚心的傷痕。


    “既然受傷了,何必勉強自己上節目?我叫人送你去醫院吧。”


    商珩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其實沒有看上去那麽嚴重,塗了紅藥水而已。”


    溫睿昀一怔,這才迴過味兒來,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網上的視頻是真的嗎?”


    商珩慢吞吞點點頭:“當然是真的。”


    溫睿昀靜靜凝視著他的眼睛:“你的養父母如此虐待你,還故意挑今天前來鬧事,你準備怎麽辦?”


    商珩有些詫異,像溫睿昀這樣的人物,與自己天壤之別,肯紆尊降貴親自找他,已經是件讓人意外的事,怎麽會關心這種無聊的社會倫理八卦?


    如果隻是表上的客套寒暄,方才點到為止的對話足矣。


    他隨意聳了聳肩:“斷絕關係,恩怨兩清,不相往來就是。”


    溫睿昀眼中沒有流露多餘的情緒,隻輕輕搖了搖頭:“心慈手軟。”


    商珩一挑眉,仿佛從這句莫名的評斷裏,窺視到了有關溫睿昀一點原書不曾寫到的留白。


    來不及細細思考,吳秘書尋來,溫睿昀朝他點點頭,兩人一並離開了後台休息間。


    商珩偏著腦袋望著他走遠的背影,轉身走入嘉賓特別通道,一扭頭,卻見容致默默站在走廊的陰影裏。


    頭頂白色的廊燈斜打在他周身,從右肩到右腿,一條光影分明的界限。


    容致不知站在那裏等待了多久,臉上的神情似乎永遠都是平和斯文的,黑色條紋西裝下的身軀瘦削得有些單薄,觸及商珩的眼光,容致緩緩抿出一絲笑。


    商珩突然想起容致似乎不太待見溫睿昀的事,眉心一跳:“你怎麽在這裏?”


    容致走到他麵前,陰影自他周身褪色:“我早就到了,一直在外麵。”


    他輕輕撫掌:“還好沒有錯過一場精彩的表演。”


    商珩無可奈何地一笑,攤開手:“今天以前,我也沒料到我有當演員的天賦呢。”


    容致摘下眼鏡,用隨身攜帶的軟布輕輕擦拭,眼簾低垂,隻留下兩弧黑長的睫毛:“你還是準備去溫睿昀的慈善晚宴?”


    商珩頷首:“確實是個難得的機會。”


    容致:“你沒有車,明天晚上我載你去吧。那裏可沒有公共交通,一眾豪車中出現一輛出租,你會很惹眼。”


    一句話把商珩堵了迴去,他訕笑一下,隻好答應。


    得,這敢情好,五個人齊活。


    商珩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先買份意外保險,預防翻車。


    商珩迴到直播間時,整片彈幕密密麻麻刷滿了各式各樣的祝福和禮物,右下角飛快刷新的火箭炮令人目不暇接。


    “小哥哥衝鴨!太勵誌了!”


    “嗚嗚嗚不要渣渣父母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商珩媽媽粉了!”


    “世上怎麽會有那樣的人渣!關鍵是為什麽人渣都能養出好孩子?”


    “不是吧,商大仙又雙叒叕贏了?這是什麽絕世錦鯉體質?”


    社交媒體上,關於商珩的熱門話題湧入了大量路人,兩極反轉的社會輿論,影響力甚至比這次公益直播本身的熱度更高,方陽指使的水軍被淹沒得水花都翻不起一滴。


    視頻錄像經容致處理過,畫麵和聲音隻剪出了對商珩最有利的一麵,與商珩受傷的手臂配合得□□無縫。


    再加上直播鏡頭前“以德報怨”的聖父式表演,打造出了一副完美受害者的形象,原本聽信了商父商母一麵之詞的人,這下徹底啞口無言。


    不是沒人懷疑事情的真實性,指責這是一場蓄謀已久、徹頭徹尾的營銷。


    直到視頻為物證、舊樓鄰居為人證,甚至還有公安部門的報警記錄做作證,樁樁件件擺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商珩直播間的訂單數量節節攀升,被溫睿昀和顧凜一口氣買走全部商品存量後,讚助商意出望外,又緊緊調撥了周邊的倉庫庫存。


    商珩的積分榜早已高居首位,甚至把其他三位嘉賓遠遠甩在身後,一舉將百萬讚助獎金和代言資格納入囊中。


    節目的最後半小時,再次售賣一空,讚助商們不得不揮淚掛上了已售罄的牌子。


    天海南北奔赴而來的路人們一腔同情之心無處發泄,隻好統統刷起了禮物。


    作為一個資深理財經理人,商珩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賣慘可一不可二,次數多了就成了祥林嫂。


    他毫不猶豫地關掉了禮物通道,一本正經地告訴粉絲們:他隻是受了點輕傷,手上隻是塗的紅藥水。請大家千萬不要擔心他喲!


    於是,被慘虐了一波的粉絲們哭得更厲害了。


    眼看著#商珩童年悲慘初心不改#、#商珩依然感激#等等話題一個接一個衝上熱搜,最後和#商珩帶孝子#的黑話題排在一起,在熱搜排行榜上顯得格外滑稽。


    短短兩個小時的直播,商珩從一個陪襯透明人,轉眼成了流量聚焦的中心,從墊底的陪跑選手,悍然摘取暢銷榜榜首,一係列轉折過於刺激,看得現場導播室和節目組目瞪口呆。


    彼時,遠在懷夢大廈男團選秀節目錄製現場的經紀人李姐,在看見養父母爆料,水軍黑話題怒刷熱搜時,幾乎已經放棄了公關的希望,熟料打臉來得太快,甚於龍卷風。


    李姐將商珩帶貨的錄屏翻覆迴看,簡直拍案叫絕——活脫脫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啊!


    若非李姐對商珩的為人處世有那麽一丁點了解,她都要信了。


    商珩的公益直播節目結束沒多久,同時開始的男團選秀第一期也錄製完畢。


    舞台的鎂光燈亮得讓人暈眩,鄒庭和幾個同期新人,戀戀不舍地從台上跳下來,抹了一把汗,習慣性翻開手機查看自己的熱門話題。


    排位十八,鄒庭皺了皺眉,這個熱度比他期待值低了不少。


    待他順著熱搜榜繼續往上翻,排位第十五#商珩帶孝子#,鄒庭一口水嗆在喉管,差點笑噴,那姓商的終於倒黴了?


    鄒庭還沒來得及高興,眼皮子突地一抖,排位第三#商珩榮獲公益大使#——什麽情況?


    點進話題廣場,商珩在直播現場聲情並茂的表演視頻和截圖鋪天蓋地朝他湧來。


    指責渣父母和同情商珩“悲慘”遭遇的路人,和斥責他裝白蓮賣慘的水軍對打,後者很快就被舉報得一幹二淨。


    越搜索話題,鄒庭臉頰抽搐得越發厲害,這都能給他翻盤?走什麽狗屎運?!


    “庭哥,庭哥。”


    鄒庭抹一把臉,把手機塞進兜裏,臉上重新堆起笑容:“是不是記者來采訪了?等我補個妝就出去。”


    那人有些尷尬地撓撓頭:“不用了,原本有意采訪的記者,都跑去會展中心門口了,據說那裏有大新聞。”


    “……”鄒庭冷下目光,一把捏爆了礦泉水瓶。


    ※※※


    s市國際會展中心。


    被安保趕出大樓的商父商母,此時正被一群記者團團圍住,尖銳的提問、滾燙的話筒和攝影鏡頭,仿佛把他們剝光了皮,架在火上烤。


    “請問網上放出來的視頻錄像是真的嗎?兩位對虐子一事作何解釋?”


    “兩位口中說因供商珩上大學而欠的債,實則是賭博欠下高利貸,有這迴事嗎?請正麵作答。”


    “商珩稱與二位沒有血緣關係,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他的親生父母是誰呢?知道抱養這件事嗎?”


    商父商母被記者一頓連珠炮似的提問問得茫然又呆滯,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商珩竟然雞賊到偷偷錄了視頻!


    這下倒好,要錢沒要著,威脅商珩不成,反而成就了他的名聲,自己卻惹了一身騷!


    養父越想越氣,後槽牙磋磨得咯咯作響,難怪那個兔崽子當時不閃不避,白挨了好幾下!


    當輿論這柄雙刃劍反捅己身時,商父商母全然不知所措,更沒有證據反駁商珩,這幅心虛又瑟縮的模樣暴露在鏡頭下,與默認無異。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商珩出來了”!圍住商父商母的記者轉眼走了大半。


    “混賬!”惡狠狠盯著被人群包圍的商珩,商父氣得臉色通紅,粗蠻的頸脖青筋畢露,他從商母手裏奪過那桶裝著不明液體的礦泉水桶,一步一步朝對方走去——


    “臭小子,敢陰老子!”


    不等商父靠近人群的最外圍,左右兩側突兀伸出兩道手臂,攔住了他的去路。


    商父愕然抬頭,一左一右兩個人高馬大的黑衣保鏢,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商父一縮脖子,色厲內荏:“你們誰啊?給我讓開!”


    嘴上如此說,他一扭頭,卻見身後又來了兩個黑衣保鏢。


    商父頓時慫得不敢說話,商母結結巴巴地問:“你們是誰?做、做什麽?”


    四個保鏢二話不說,粗壯有力的雙臂鋼鉗一般,徑自將兩人和商保寶一同架起來,捂住嘴巴,幹脆利落地將人塞進了一輛黑色麵包車,揚長而去。


    一家三口在麵包車裏七暈八素,又不敢動彈,嚇得抱在一團瑟瑟發抖。


    不知顛簸了多久,麵包車停靠在路邊,三人被保鏢趕下車,茫然四顧,隻見這是一片偏僻的堤壩,堤下滾滾江水拍打著堤岸,大浪滔滔,一直延伸向入海口。


    公路邊緣,路燈壞了一盞,四周光線昏暗,幾個人和黑色麵包車在夜色中成了模糊不定的影子,肆虐的狂風吹拂得尤為可怕。


    在這裏失足跌落個把人,被江水卷入,衝進入海口,連屍體都找不到!


    “你們究竟是誰!你們帶我們來這裏幹什麽!”


    中年夫婦差點嚇暈過去,商保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其中一個黑衣保鏢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我們老板要見你們。”


    “你們老板——?”


    一輛黑色賓利從夜幕中緩緩駛來,停在幾人身側,商父凝神細看這輛車,突然大喜:“是商珩他男朋友!他男朋友來接我們了!”


    商母倒是半點樂觀的情緒也沒有,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丈夫閉嘴。


    來者沒有下車的打算,隻把後座車窗緩緩搖下,溫睿昀以一種放鬆的姿態,雙腿交疊靠坐在後座裏。


    黏濕的海風灌入車窗,他慢條斯理地扣上領口最上一顆扣子,複古的衣扣造型優雅,整個人像是上世紀末招貼畫裏走下來的紳士,沉肅,嚴謹,一絲不苟。


    今晚的氣氛與上次在商珩公寓樓下時截然不同。


    溫睿昀收斂了唇角一摜的淺笑,眼簾微闔:“你們是商珩的父母?”


    商父討好地彎腰:“是啊,我們就是,您是溫總吧?是我們兒子的男朋友嗎?”


    溫睿昀沒有迴答,嘴角似是而非地抿出一絲弧度:“你們知道為什麽會帶你們來這裏嗎?”


    商父商母瞬間噤聲,不由自主繃緊了神經:“為、為什麽?”


    溫睿昀終於偏過頭,看了他們一眼,黑眸沉凝,筆直的目光若有實質地釘在商父臉上:“你知道我這輩子最恨什麽人嗎?”


    中年夫婦對視一眼,相互從對方眼神裏看見了恐懼。


    隻一眼,溫睿昀便收迴目光,眉心攏起,遠處是無邊無盡的濤聲,他眼神放空,仿佛注視著某一片虛無的浪花:“我最恨拋棄家庭的丈夫,不負責任的父親。”


    花音剛落,商父猛地一驚,他的衣領被保鏢拽住,雙臂架起,雙腳幾乎離地,不容反抗地往堤岸下拖!


    “不——不要!你們要幹什麽?放開他!”


    商母和商保寶嚇得大驚失色,夜色和海浪聲淹沒了他們的哭叫。


    “不要!救我!我不要死!”


    商父被一路拖行至江邊,冰冷的江水淹沒了他的褲腳,他歇斯底裏地大喊:“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救命!我發誓我再也不出現了!饒了我吧!”


    堤岸上,溫睿昀靜靜坐在車裏,一言不發,隻朝吳秘書揚了揚下巴。


    兩個保鏢得了信,猛地將商父丟在地上,滿地的碎石硌得骨頭生疼,商父麵色慘白,四肢虛軟,幾乎被嚇得連滾帶爬。


    溫睿昀嘲弄地看他一眼,不再嚇唬這家人,車窗重新合攏,黑色賓利緩緩發動,後視鏡裏,抱作一團的商父商母逐漸渺小成一個黑點,徹底拋飛在夜色深處。


    溫睿昀閉眼靠在後座,副駕駛席上,吳秘書皺著眉頭從後視鏡看他,猶豫著道:“料理這兩人,由我出麵就足夠了,溫總您何必親自來這一趟?”


    溫睿昀沒有迴應這個問題,突然低沉沉開口:“轉眼都二十多年了……”


    吳秘書試探著問:“如果您的父親溫何琛先生還活著,您願意見他嗎?”


    溫睿昀慢慢睜開眼,眼底一派平靜:“他已經死去多年,如今我的家人,唯有盛齊和冉冉。”


    他微微一頓,續道:“再無旁人。”


    ※※※


    翌日。


    商珩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陽光從潔白的紗簾縫隙滲進來,金紙般鋪在床頭一角。


    他翻個身,半邊側臉埋進柔軟的枕頭,閉著眼摸索到免提,沙啞的嗓音透著濃濃的睡意:“喂?”


    “商珩,是我。”電話裏響起容致溫潤的嗓音,透著些許意外,“你的養父母方才主動找來,同意簽署斷絕關係協議。”


    商珩擰起眉頭,略微睜開一絲眼縫:“哦?他們怎麽會突然轉性了?”


    “我也不知道。我看他們的樣子,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


    商珩翻身坐起來,五指梳進發間:“我知道了,你幫了我大忙,真不知道該怎麽謝你。”


    容致笑道:“要報恩嗎?先開門吧。”


    商珩一愣,趿著拖鞋,揉著亂糟糟的短發來到玄關,打開門,容致果然站在外麵,手裏拎著兩份早餐,一份湯包一份蝦餃。


    商珩側身將人讓進屋裏,無奈地摸了摸鼻子:“你這是……”


    容致熟練地從廚房端出早餐,兩副碗筷,擱在桌上:“看你剛剛起床,一起吃吧。”


    衛生間,商珩壓著眉頭,一邊刷牙一邊吐沫,門外傳來碗筷湯勺碰撞的清脆聲響。


    商珩對著鏡子歪了歪腦袋,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太對勁的樣子,什麽時候起他和容致熟到這份上了?


    他換了身衣服出來,卻見容致脫掉了西裝外套,白色襯衫外罩了件圍裙,正在廚房煎蛋。


    “你是客人,還是放著讓我……”商珩撓了撓後腦勺,在聞到容致端出的荷包蛋香味後,默默把後麵的話咽了迴去。


    一盤湯包,一盤蝦餃,兩杯牛奶,兩份煎蛋和麵包,盤邊綴著幾顆圓潤可愛的聖女果。


    商珩在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不知該先戳哪一盤,皮厚如他,卻不知為何,在這個“青梅竹馬”麵前,總有些放不開似的拘謹。


    “怎麽?”容致將圍裙脫下,“不合口味?”


    商珩一是無言,挑了一枚小湯包,訕笑:“不,是太合口味了。”


    容致鏡片後的眼尾彎起一絲細微的弧度:“那就好。”


    商珩滿足地眯起眼:“好吃啊,你在哪家買的?”


    容致微微一笑:“在家裏自己做的。”


    商珩眨眨眼:“……你手藝真好。”


    容致:“不及你。”


    商珩:“……”差點忘了會廚藝這個設定了。


    容致仿佛沒有注意到這點小尷尬,自顧自道:“小時候家中境況不好,所以常常學著做飯,不過除了我媽,你是唯一一個誇我的。”


    商珩挑眉,這家夥不是躺著收租的嗎?還境況不好?


    容致:“那時候我身體很瘦弱矮小,性格也很內向,中午帶去的便當是涼的,下午若沒有體育課還好,一旦運動,必定要大吐一場,時常給同學老師惹來麻煩。”


    商珩嘴裏嚼著湯包餡,仔細迴憶書裏關於容致的人設,似乎並未提及這些細節,要麽是留白,要麽……或者是他真正的經曆?


    他試探著問:“你們高中沒有食堂嗎?”


    容致深深看他一眼,笑道:“是我們的高中。”


    商珩忙改口:“哦對,我們的。”


    “不說這些了。”容致似乎失了談興,將吃完的餐碟收拾幹淨,“我晚上再來接你。”


    商珩一個人留在客廳,電視機裏正在播放財經新聞,他心不在焉地切換頻道,心中反複迴憶原書劇情。


    林予情和顧凜,本身性子似乎和原書男配人設極為相貼合,反觀容致,卻是一副溫潤□□善解人意的性子,絲毫看不出書裏偏執的模樣。


    至於溫睿昀,商珩皺了皺眉,這個家夥在書中出場太少,正麵描寫僅有隻言片語,每次出場必定是為了給主角cp施加壓力。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上次在花期餐廳搞破壞卓有成效,溫睿昀和方陽之間的聯姻毫無動靜,沒了和他作對的理由,反而幫了自己幾把。


    商珩搖了搖頭,真夠亂的。


    不過——管他呢!自己已經是擁有百萬讚助金的準富翁一枚了!徹底告別負債!


    商珩把手裏三份邀請函一字排開,資金少是少了點,慈善晚宴那麽多大佬,能騙一個是一個!


    ※※※


    傍晚時分,容致準時驅車帶商珩前往西郊外一座歐式風格莊園。


    道路兩旁整齊地栽植著法國梧桐,陰翳遮天蔽日,朦朧的金色夕陽靜靜流淌在這條靜謐而寬闊的大道上,像是為來賓披上一份往昔的榮光。


    維斯莊園是天河集團出資建造的一座私人度假村,常供上流階層人士聚會飲宴。


    維斯慈善晚會每三年一屆,每一屆募集的資金都是天文數字,鈔票美妙的氣味引得無數人削減了腦袋也想往裏擠,是社會各界名流巨擘博名望、炫財力、擴人脈的好去處。


    容致的車停泊在停車坪,商珩解開安全帶:“你要不要一起進去?”


    容致鏡片後的目光微微一閃:“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嗎?”


    “……”商珩一時卡殼不知如何迴答。


    容致笑了笑:“你去吧,我先迴去了。”


    商珩目送容致的車駛離莊園大門,眼神複雜,是他多心了嗎?


    或許容致是在期待自己的邀請?


    透過正廳的旋轉門,隱約得見宴會廳的燈火輝煌。遠遠的,傳來現場演奏的樂曲聲,和賓客們喧囂的歡聲笑語。


    商珩著一身簡約的黑色正裝,流暢的腰線收束於兩側,褲管下兩條筆直的長腿,高挑的身材,出眾的容貌,在一眾盛裝出席的豪門貴胄中也絲毫不顯得突兀。


    以至於正站在門口的鄒庭一眼就看見了他。


    作為懷夢主推的男團c位,鄒庭在第一期選秀錄製節目上,無意間結識了一位重量級投資方,費勁了心機才求得對方今晚帶他作為舞伴赴宴。


    鄒庭萬萬沒想到,商珩陰魂不散到這個地步,這樣的場合還能碰見他!


    門口的接待正在檢查邀請函,商珩在口袋裏翻找了片刻,心裏咯噔一下,臉色一變,糟糕,邀請函落在容致車上了!


    鄒庭注意到他的動作,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商珩,你不會不知道,進入維斯慈善晚會需要邀請函吧?還是說,根本沒人邀請你,你不請自來,還想偷偷混進去?”


    鄒庭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門口的接待小姐和保安聽見。


    “什麽人?你認識?”鄒庭挽著的中年男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王總,隻是我們同期一個新人罷了。”鄒庭隨口道,“可能是沒有邀請函,所以想求我帶他進去。”


    兩個黑衣保安注意到商珩:“這位先生,麻煩出示邀請函。”


    商珩無奈地摸出手機:“落在我朋友那了,我打個電話。”


    鄒庭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別硬撐了,這裏還不是你能進來的地方,別以為上次公益直播靠著賣慘賺了點甜頭就忘乎所以,你終究還是個新人而已,這裏頭來往的都是什麽樣的賓客,誰認識你呀?”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音。


    “我認識他。”


    鄒庭詫異迴過頭,顧凜一身深灰色西裝筆挺利落,沒有打領帶,隻一枚緞麵黑色領結,莊重而不失貴氣。


    他佇立在台階的頂端,足足比鄒庭高出一個頭,眼神掃下來時,一股盛氣淩人的冷淡。


    “是我邀請的,閣下有問題嗎?”


    “這不是顧總嗎?”被鄒庭挽著的中年男人甩開他,大步走向顧凜,彎腰跟他握手,“顧總可真是大忙人,幾次想找您都約不上,今天可算見著了一次。”


    顧凜淡淡頷首:“王總。”


    他抬起下巴朝商珩點點:“我帶的朋友,可以進來了嗎?”


    王總尷尬地笑了笑,迴頭瞪了鄒庭一眼。


    商珩習慣性地一摸鼻子,與鄒庭怨念的眼神一錯而過的瞬間,身後突然響起容致的聲音。


    “商珩!”容致走得很快,胸膛微微起伏,額角一層薄薄的汗,果然如他所言年幼時身體不大好的樣子。


    容致把邀請函信封遞給他:“你忘在我那了,剛剛才看見。我耽誤你了嗎?”


    “多謝,容致。”商珩看著他覆滿細汗的額頭和鼻翼,有細微的感動,真心實意地道:“天太熱了,你跟我進去休息一下吧。”


    顧凜微微眯了眯眼,他與容致是初次見麵,雖然不認識這個人,卻不妨礙顧凜將對方貼上一枚紙片人“情敵”標簽。


    當然,顧大少是不可能有情敵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有。


    顧凜依然有些不悅,他明明隻邀請了商珩,可沒有邀請別人,商珩這家夥見了自己不是還錢就是借錢的,倒是對一個紙片人溫聲細語?


    顧凜自負矜持,抿唇不語,倒是鄒庭心中惱恨,陰陽怪氣多嘴了一句:“顧總隻給了你一個人邀請函,你憑什麽還拖家帶口的?”


    商珩倒是沒有生氣,隻覺得好笑,瞟他一眼,默默從信封裏抽出一張、兩張、三張邀請函,遞給接待小姐。


    其中有一張黑底燙金的,與另外兩張銀色的紙質不同,那是莊園的主人才有資格贈與的特別請柬。


    “咦?您是溫先生的客人?”接待小姐立刻換了張笑臉。


    顧凜眼角一挑,唇抿得更緊了些。


    “這是我和我朋友的,另外還有……”商珩拍了拍鄒庭的肩,灑然一笑,“這位朋友的。”


    與之擦肩而過時,商珩壓低了聲音:“好歹同期一場,與我作意氣之爭,難道比曲意逢迎金主更沒尊嚴?”


    商珩衝他一笑,留下鄒庭木雕一樣愣在原地,像是心底深處最難以啟齒的地方被深深刨開,那點竭力維係的自尊不過自欺欺人。


    待顧凜三人先後入場,鄒庭還失魂落魄地不言不語也不動,王總不耐煩地甩了他一巴掌:“鬧什麽脾氣呢,還不跟上來!害我在顧總麵前丟臉!現在還不進去,我就不管你了。”


    鄒庭左耳的耳釘被打掉在地,他默默彎腰撿起來。


    這座金碧輝煌的莊園是他所向往的天堂,自己拚命踮起腳尖,也夠不到上流階層的褲腳。


    鄒庭深吸一口氣,低眉順眼道:“王總您先請,商珩送了我邀請函,我樂意進或不進。”


    “你!”


    ※※※


    關於這位同期藝人的小插曲,商珩並未放在心上。


    宴會廳賓客雲集,觥籌交錯,舞台上有知名樂人現場演奏獻藝,各界名流士紳、俊男美女數不勝數。


    顧凜帶著商珩二人不疾不徐穿行其間,一路上前來招唿寒暄的賓客不斷。


    顧凜狀似不經意問:“你怎麽會有溫睿昀的邀請函?”


    商珩:“他看我可憐,就送了我一張。”


    顧凜:“……”


    他瞥一眼商珩身側的容致,後者文質彬彬朝他點頭示意,對顧凜逐客的眼神視若無睹。


    顧凜皺了皺眉,對商珩道:“我有話要跟你說。”


    說罷,也不管對方作何反應,徑自推開落地窗,走向窗外一間半弧形小陽台。


    容致了然地笑了笑:“我去喝點東西。”


    商珩點點頭,默不作聲地跟在顧凜身後。


    落地窗隔絕了宴會廳內的熙攘與嘈雜,月色如練,落在青灰色的大理石上,泛著清冷素白的光。


    “你怎麽會和溫睿昀扯上關係?”外界的溫度比室內上升了幾個度,顧凜扯了扯領結。


    商珩失笑:“顧總,我跟你似乎還沒熟到影響對方交友的地步吧?”


    顧凜一時語塞,道:“你難道不知道溫睿昀不安好心嗎?你肯定是故意接近你的。”


    商珩偏了偏頭:“顧總為什麽這麽認為?”


    顧凜冷淡道:“天河集團和顧氏是彼此最大的競爭對手,在多領域都有競爭,眼下在娛樂產業爭奪得尤為激烈。”


    “天河集團本想並購懷夢,卻被我截胡,但我也不好過,因為懷夢能拿得出手的藝人都被他挖走了。”


    顧凜頓了頓,目光落在商珩臉上,借著月光細細端詳,不到一會兒又飛快地挪開了視線:“你是這一批新人裏最有潛力的,尤其是在這次公益直播以後。”


    “他視我為眼中釘,認為你是我的人,所以才想從你下手,來打擊我。”


    顧凜指了指商珩的鼻子,再指向自己的。


    商珩沉默良久,幾乎快被這套自圓其說、毫無破綻的邏輯打敗。


    顧凜輕咳兩聲,目光飄向另一側:“聲明,我沒有特別關注你的意思,我隻是出於……總之,隻是一點善意的提醒。”


    商珩險些被對方的反應逗得笑出聲。


    “顧總,想不到……你才是最清純不做作的那個,跟外麵那些妖豔賤貨一點也不一樣。”


    顧凜蹙眉,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麽?”


    商珩眼角眉梢泛著笑意:“沒什麽,我在誇你,果然是商人的思維,堪稱我輩楷模。”


    顧凜狐疑地瞄著他:“我怎麽覺得不是什麽好話呢。”


    商珩正要說話,隔壁相鄰的小陽台,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溫先生。”方陽細聲慢語說話時,聲音有股特別的溫柔,音色辨識度極高。


    溫睿昀的聲音是慣常的低沉淡雅:“方小少爺,找我有事?”


    商珩突覺腰間一緊,被顧凜攔腰推進了小陽台石牆後角落的陰影裏,兩個半弧形陽台相連,卻足夠寬敞,半截石牆正好擋住雙方的視線。


    商珩無奈,以極低的聲音問:“顧總,你這是做什麽?又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


    顧凜偏過頭,銀亮的月色照亮一雙星眸,幽深的瞳孔帶著罕見的認真:“被方陽看見你跟我在一起,他又要害你了。”


    顧凜頓了頓,又輕聲冷哼:“讓你聽聽他們倆在商量什麽詭計,你就知道溫睿昀的真麵目了。”


    當然,這句話到了嘴邊,又被顧凜咽了迴去。


    那廂,宴會廳中,林予情剛從一眾娛記的包圍裏脫身,尋了個角落,打開手機,來電記錄空蕩蕩,始終沒等到商珩的來電。


    “奇怪,門口接待小姐明明說他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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