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晏珩是在助理的電話聲中醒來的。


    他皺眉摸過手機,道:“怎麽了?”


    助理一聽聲就知道自己打擾了大老板的午睡,但無奈還是需要匯報事情:“池總,我們出海迴來了,大家海釣了不少魚,航手說我們是幸運的遇上魚群了,這片海域難得見這麽大規模的魚群,您看,這些魚我們要怎麽處置?”


    “……現在想迴家的就帶迴家,不迴家的可以賣給酒店,你去和酒店經理協商。”


    助理連聲應是,還沒來得及收尾就聽見池晏珩掛了電話。


    “這才是我熟悉的大老板嘛……”他放出相冊裏的那張合照看了看,“保佑保佑,升職加薪一夜暴富!”


    池晏珩被吵醒後,看了看手機,已經下午兩點了,他陪著虞溯睡這個迴籠覺將大半天都睡了過去。


    他起身揉了揉額頭,手往旁邊一探,卻摸到了潮濕的被褥。


    池晏珩瞬間就清醒了。


    他連忙掀開被子,探了探虞溯的側頸,又摸了摸他的手心。


    虞溯不僅在發熱,甚至全身都是汗。


    池晏珩反手抄起剛才被扔在一邊的手機,找到通訊錄就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嘟嘟嘟——”


    池晏珩從沒覺得一個電話等待時間有這麽長過,他根本坐不住,起身就去樓下拿水和冰塊。


    直到再次上樓,電話才被接通。


    一個懶散的聲音傳過來:“喂——老板,你不好好過生日給我打……”


    “溫別!”


    溫別一個激靈,就連身邊的簡饒空都聽見了池晏珩著急的聲音。


    “虞溯生病了!他好像在發熱,出了好多汗,我這裏有常備藥箱,要給他吃什麽藥?”


    溫別迅速起身:“什麽症狀?臉色紅嗎?心跳快不快?”


    池晏珩快速道:“有些紅,心跳不知道,我現在找了冰塊,他昨天玩水玩到很晚,會不會是著涼——”


    話說到這池晏珩自己都停住了。


    溫別也在那邊緩緩出聲:“……一條美人魚,在大海裏,著涼?”


    簡饒空覺得事態有些嚴重,他接過電話就道:“我弟弟之前有什麽反常的表現嗎?”


    池晏珩一邊給虞溯額頭上敷上冰袋,一邊沉聲道:“反常?沒有。”


    簡饒空也急了:“你再好好想想,他是一條美人魚,怎麽可能去了一趟海裏還會生病?他應該更加活蹦亂跳才是——”


    池晏珩電光火石間想起了昨晚那場盛大的表演。


    “他指揮了魚群,好半天,在大海裏。”


    簡饒空也沒管池晏珩的顛三倒四,而是和溫別對視了一眼道:“……指揮了魚群?他為什麽那麽做?”


    池晏珩咬牙道:“他給我過生日,送我的生日禮物。”


    簡饒空更奇怪了,那更不應該啊,他爸爸告訴他,指揮魚群是每一隻美人魚天生就會的技能,根本不需要花費什麽力氣……不對!


    他弟弟指揮魚群為池晏珩表演?


    這不就是在求偶嗎???


    簡饒空想到什麽立刻道:“他還有沒有送你其他禮物??”


    池晏珩一眼就看到了床頭的那個小寶盒,怔了怔才道:“他……他送了我一個盒子,裏麵裝了他的小珍珠,和一小片絲緞一樣的白紗……”


    簡饒空失聲:“什麽紗??”


    溫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越急越亂,冷靜下來。”


    池晏珩顯然也是察覺到了不對,他伸手撥開那個盒子,將裏麵的絲緞白紗拿了出來。


    “不規則的一小片,白色的紗,像是隨手用什麽利器割下來的——”


    簡饒空默了默,才問道:“池總,你以前見過我弟弟的人魚形態嗎?”


    池晏珩:“當然見過!”


    “他尾巴上,有沒有帶什麽東西?”


    池晏珩竭力冷靜的迴憶了一下。


    虞溯第一次在他麵前以人魚形態出現的時候,是在半山別墅的那個夜晚,當時,虞溯尾巴上貌似是帶了一些鰭紗。


    於是池晏珩道:“他尾巴上……好像有鰭紗。”


    簡饒空幾乎是立刻就迴了話:“溯溯有鰭紗???”


    不等這條半人魚說話,池晏珩就已經反應了過來。


    他迴想起了那一晚,虞溯好像說過……


    【這個就是叫鰭紗,是我們人魚的求偶佳品,很難得的,沒見過吧?】


    求偶佳品……求偶佳品……


    池晏珩愣在了原地,簡饒空卻已經迴了話過來:“我爸爸曾經說過,帶著鰭紗的人魚,求偶時也許會割紗送給自己的伴侶!池晏珩!我弟弟為你把自己的鰭紗給割了!”


    池晏珩腦子裏嗡的一聲。


    光是這個可怕的字眼,他都已經感受到了那份撕裂的疼痛。


    怪不得虞溯會臉色蒼白,怪不得他要抱抱,迴來就睡覺,早飯也不吃,甚至現在都還沒有醒來……


    原來都是因為虞溯為了他,割傷了自己的尾巴。


    那可是他最愛的尾巴。


    平時他碰一下都得提前打報告的尾巴。


    池晏珩好半天沒有聲音,溫別在電話那邊勸道:“老板你別太傷心,這是小虞弟弟太喜歡你了,所以才會這樣做。”


    “怎麽做。”


    溫別下意識反問:“什麽?”


    池晏珩道:“他不是感冒,不是受涼,他為了我弄傷了自己的尾巴,現在還睡不醒,我要怎麽做,他才能恢複正常?”


    簡饒空快速迴憶了一下虞淼曾經說給他的種族知識。


    “你放他迴大海,別讓他暴露在幹燥的空氣中了,這種情況隻能慢慢修養,在海裏睡個一兩天就會自然醒來,醒來你注意著點,鰭紗會重新開始生長,就好像人類長身高一樣,他會不舒服,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什麽時候長好了,什麽時候就會恢複正常。”


    池晏珩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他捏著那片不規則的白紗,感覺它柔軟到都能從自己的指縫傾斜而下。


    這麽好看,這麽珍貴。


    虞溯眼睛都不眨的就送給了他。


    他在向他求偶,用自己雄性人魚的身份,在那麽一個特殊的日子,給了他最全最好的求偶儀式。


    “小笨魚,笨魚……平時膽子那麽小,遇上事情膽子怎麽就這麽大,你是不是很疼?疼嗎?”


    池晏珩將冰袋取下來,就像是對待珍貴瓷器一樣的替虞溯抹去了他額頭的潮濕,然後一把將他的小魚抱了起來。


    “我帶你迴大海,虞溯,你好好睡覺,迴大海就不疼了,也不累了。”


    *


    虞溯翻了個身,感受著周圍溫暖的水流。


    好舒服啊……


    池晏珩把他放在浴缸裏麵了嗎?


    ……話說,海邊別墅的這個浴缸好大一個來著……


    虞溯咕嚕嚕吐了幾個泡泡,閉著眼睛伸手想扒住浴缸邊緣坐起來,卻好像扒到了一塊堅硬的石頭。


    嗯?


    這是什麽??


    虞溯微微掀開眼簾,就看見幾條小魚擺著尾巴在他眼前遊來遊去。


    再往旁邊一看,竟然是他熟悉的白珊瑚。


    “!!!”


    池晏珩這是把他扔迴海裏了???


    虞溯猛地翻身坐起來,在海水裏的這番折騰絲毫都沒有費力氣,他按住白珊瑚往上遊了遊,卻感覺尾巴突然一痛。


    虞溯頓時停下動作。


    啊……


    他記起來,他好像是給池晏珩求偶來著,好像還送了對方他的鰭紗……


    虞溯迴頭一看,果不其然看到原本形狀完美的鰭紗缺了一小塊,就好像好好的發型禿了一點一樣。


    那他這個不美好的樣子是不是被池晏珩看到了??


    虞溯心中一驚!


    這怎麽行,雄性人魚在伴侶麵前就應該是完美的樣子!這樣怎麽行呢?顯得他好弱雞啊!!


    而且池晏珩怎麽知道他需要迴海裏修養的??


    他還想著睡起來後自己偷偷去泡泡浴缸什麽的呢……


    虞溯想到這就坐不住了。


    那池晏珩不就知道自己現在算是真正的半殘了??所以他覺得麻煩不想養自己了??


    虞溯剛睡醒,腦子還沒迴來,他越想越氣,不但氣他還怕,怕的不行。


    這剛追到手的伴侶,還沒捂熱乎呢,就被他給嚇跑了!?


    虞溯擺了擺尾巴,鼓足了勁衝上了海麵,傍晚的陽光帶著微醺,讓虞溯控製不住的打了個哈欠。


    他搖了搖腦袋打起精神,然後往海岸那邊一看。


    “!!!”


    那是什麽??


    虞溯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他往前遊了遊,確信了自己看東西還是正常的。


    池晏珩沒有走,他穿著一身休閑的衣服坐在海灘上看著大海,一點也沒有往日裏西裝革履麵容嚴肅的樣子。


    而且就像是算準了他會在這個時候醒來一樣,甚至還給旁邊擺上了各色的食物。


    炸魚燉魚奶魚湯。


    拉麵燒烤小飯團。


    虞溯迴過神,心裏第一反應是,堂堂身價超百億的大總裁,這是開始擺地攤了?


    深海信息素的味道似乎是特意的飄了過來,混雜著各色的食物香氣。


    虞溯露出的小腦袋在海上實在是顯眼無比,池晏珩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美人魚看著人類站起身,從背後摸了一個什麽出來捧在掌心,然後衝著遠遠的他道——


    “小魚,別離我那麽遠。”


    虞溯就跟被迷了魂一樣的往岸邊遊去。


    ……總覺得這一幕,讓他的靈魂都圓滿了一樣。


    池晏珩和往日裏差別很大,他沒有笑,但周身的氣息都是說不出來的溫和,就好像刻意抹去了所有的棱角。


    變得好像是虞溯曾經在照片中看過的那個少年。


    虞溯看著池晏珩搖搖對他舉了舉手裏的東西。


    “你說過,來岸邊釋放出深海信息素,你就會發現,果然。”


    海風吹起池晏珩的頭發,夕陽映在他的眼睛上,角度轉換間似乎能捕捉到暗色的一片藍。


    “看,你的大珍珠,我給你帶來了,還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你喜歡的炸魚最多,小魚快過來。”


    虞溯心裏猶如擂鼓,腦海中有什麽迷霧好像在逐漸散去。


    池晏珩往前走了兩步,絲毫未提他割了鰭紗變得不美麗這件事情,反而神態自然的看了一眼手機。


    “小魚,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虞溯已經靠近淺海,他遲疑開口道:“是你生日的第二天?”


    沒想到池晏珩搖了搖頭,“不對。”


    虞溯就撒嬌道:“那晏珩哥哥說是什麽日子啊?”


    alpha表情認真又虔誠,說出口的話好像卷攜了無盡的溫柔。


    “今天是周末,小魚,我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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