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黃老頭不避不讓,胸部一挺,竟硬挨了一掌。


    這一掌不但沒把黃老頭打退半步,更把趙夢功一條左掌,震得又酸又麻,奇痛欲折,人也被反震之力,擋退了三大步。


    趙夢功這才知黃老頭原來竟是個身負絕學的武林高手。


    刹時間。


    陡記起前數日林三郎和藍蓉連袂出遊,迴來時曾說過見一個身負絕學的老頭兒,空竿釣魚,履葦如地。


    敢情,那人便是這黃老頭不成?


    他越想心裏越怕,暗忖: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今天我不殺他,他必然放不過我。


    想著把心一橫,卻含笑道:


    “黃老頭,想不到你還是一位武林隱士,前些日子是你在江邊空竿釣魚,嚇唬咱們蓉侄女麽?”


    黃老頭似乎很得意,笑道:


    “隱士二字,我老人家如何敢當,不過跟他們耍了一會,叫他們別向火坑裏跳罷了!”


    說罷,又哈哈笑了起來。


    趙夢功也附合著放聲大笑,趁笑聲彌漫之際,陡地一緊鐵骨扇,趁機揉身而上,手起扇落,閃電般截向黃老頭的“期門”大穴。


    那黃老頭絕未感覺,這一扇,戳個正著。


    趙夢功扇柄著處,卻出乎意外地覺得他那穴道附近的肌肉,自動一收一扭,扇柄雖然點著,竟然未能點中穴道正中。


    他心知不妙,仰身一跺腳,抽身向外便逃……。


    黃老頭放聲大笑,釣竿一伸,那柔軟的釣絲抖得筆直,箭一般直奔趙夢功後腦,笑道:


    “喂!趙夢功,殺了人就想一走了之嗎?”


    趙夢功但覺腦後風至,慌忙歪頭趨避,釣絲擦耳而過,懸空一繞,恰巧緊緊勒著他的脖子。


    黃老頭一收漁竿,將他扯了迴來,反手戳了他的穴道,笑著說:


    “傻孩子,逃是逃不掉的,冤冤相報,血債血還,你今天也該報應臨頭了。”


    他將趙夢功擒住放在地上,解開藍蓉的穴道,又將霍豹腰後“誌堂”穴上,輕輕拍了一掌。


    霍豹和藍蓉都悠悠醒轉過來,“穿雲手”霍豹睜睜見了黃老頭,慌忙倒身下拜,藍蓉第一件事,便想往房中跑,看看林三郎和玉梅可會遭了不幸。


    黃老頭一手擋住霍豹,一手橫竿將藍蓉攔住,笑道:


    “好姑娘,略等於會,人家小倆口還沒穿好衣服,你一個大閨女闖進去看見,算什麽?”


    藍蓉迴頭認出黃老頭,忙也倒身叩拜,道:


    “原來是老前輩前來搭救,晚輩自那日得見慈顏,至今難以忘懷……”


    黃老頭笑道:


    “你且別高興,父親已經死了,父仇未報,有什麽值得欣喜的?”


    藍蓉這才看見父親已經橫屍地上,再一眼看見趙夢功,頓時大怒,一躍上前,奪過龍紋匕首,就向趙夢功頭上落下去!


    黃老頭探手將她攔住,道:


    “且慢,他雖然死有餘辜,但也須當著你父親同門之前,詢明他諸般罪狀,依門規處置,假如就這樣殺了他,豈不成了私怨麽?”


    霍豹陡然記起仙龜嶺的事,忙道:“不妙!咱們在這裏盡作耽誤,不知他們在仙龜嶺會怎麽樣了?黃老前輩,何不同往一伸援手?”


    黃老頭道:


    “不要忙,該死的逃不了,不該死的死不了,房裏二位還沒出來,此事恩怨,還需他們去了,才能圓滿解決!”


    霍豹不便再說。


    但焦急地直等了足有一個鍾頭,才聽見房中悉悉索索輕響。


    片刻之後。


    林三郎和玉梅雙雙在房門口出現。


    黃老頭哈哈笑道:


    “這法兒果然神妙,合體同融,賽如靈丹妙藥,你們瞧!這不是換了一個人了?”


    藍蓉最是關切林三郎傷勢。


    但注目細看,卻見他此時臉上絲毫不現傷倦之色,精神反顯得格外飽滿,雙眸中灼灼射出神光。


    她一顆心這才落了實地,不由自主,長長籲了一口氣。


    林三郎和玉梅在房中早已聽得外麵各種經過,雙雙向黃老頭拜謝了救援之恩,霍豹又連聲催促,黃老頭將趙夢功塔在肩頭上,帶同眾人,出堡徑赴仙龜嶺。


    這一路上,霍豹是心急如焚,放腿趕路,林三郎和玉梅藍蓉並肩而行,總算並未落後。


    隻有黃老頭肩上帶著趙夢功,緩緩移步,卻身形如飛,輕逸矯捷,直如未使半點力氣,恰與霍豹行了個前後一肩之差。


    漸漸地,仙龜嶺業已在望。


    霍豹神情突然激動起來,展開身形,快似流星眨眼間趕到嶺下。


    但他抬頭一看。


    卻隻見空山幽幽,寂無人聲,非但沒見到苗森與謝鳳仙,連羅元茂和隨後趕來的百因道長與柳子青也蹤跡不見了。


    他心中大為著急,低聲喃喃自語道:


    “糟了!糟了!難道他們已經同歸於盡,全部送命在仙龜嶺上了麽?”


    黃老頭含笑向嶺上張望一陣,道:


    “別急,這些家夥準是沉不住氣,一個個全進入仙龜嶺中去了,咱們在山下,怎能看得見他們?”


    霍豹一聽,當時便想奔上嶺去!


    黃老頭將他攔住,道:


    “仙龜嶺上一草一木,全按奇門遁甲安置,沒有圖本,任何人也休想退得出來。


    所以我說他們了不起全陷在嶺上奇門道路之中,一時不會有什麽危險,你這樣盲目闖上去,也想跟他們一樣困在嶺上麽?”


    霍豹道:


    “難道我們就守候在下麵,眼睜睜讓他們困死在嶺上?”


    黃老頭笑道:


    “你當這仙龜嶺上的奇門道路,樹木陣圖,都是天生的不成?”


    霍豹瞪眼望望黃老頭,忽然若有所悟,矢聲道:


    “難道你……?”


    “不瞞你說,當年你師父布置仙龜嶺,由他老人家設計,山中一草一木,全部安排,均係我老頭兒動的手。


    這些年我不能遠離衡山,正是要守護這仙龜嶺,你隻管放心跟我走,準保錯不了半點!”


    霍豹大喜,連聲稱謝。


    黃老頭領著四人,緩步轉到一處山腳,見兩顆樹並排而生,其問藤葉彌蔓,並無道路可行。


    黃老頭卻領著眾人分開樹藤,穿過樹身,舉步入嶺,一麵笑道:


    “全山之中,隻有此處入山,才是生門,錯走一步,再要退出去,那就難了。”


    玉梅隨著林三郎身後而行,心裏有些不服,暗道:這就怪啦!


    全山都是空曠的,我就不信除了這兩顆大樹,其他便無處可行。


    她雖然這樣想,但一時還沒有發作出來,仍跟隨黃老頭舉步,繞向山腰。


    不一會,來到一片野花之前。


    黃老頭當先扶花而行,小心翼翼,左行幾步,又右行幾步,神情十分謹慎,口裏說道:


    “你們別小看了這一片野花,千萬注意我的步數,如法行走,錯走一步,便將陷在迷陣之中了。”


    玉梅個性倔強,聽了這話,更是不服,故意行慢一步,讓林三郎和藍蓉都走到前麵,自己落在最後。


    她注意前麵藍蓉向左跨了四步,又折身向右行了七步,心裏不服,輪到自己,竟大踏向左行了六步……。


    她正要折轉身來,向右行走,旋身之際。


    忽然失去藍蓉和黃老頭眾人的身影,放眼盡是一片茫茫無盡的野花,使人眼花繚亂,沒了主意。


    玉梅心裏暗驚不已,慌忙循規向右前行七步。


    迴顧一望,依然如置身於一片花海之中,再也看不見前麵同伴的身影和可行的道路方向了。


    她這才大為著急,放聲叫喊:


    “林哥哥,蓉妹妹,你們在哪兒?”


    任她叫破喉嚨,耳邊半點迴應也沒有,全山就像隻有她一個人在唿吸,甚至雀鳥之聲,也聽不到一聲。


    玉梅著了慌,放開腿一陣狂奔,誰知越奔越失了方向,這片野花,仿佛無邊無垠。


    奔了許久,仍未到盡頭,幾個圈子兜過來,似乎仍舊迴到了原處。


    這一陣,隻急得她滿頭大汗,心裏罵道:這是哪個缺德東西弄的迷眼法,我若出了這花陣,決不饒他!


    一會又暗自罵道:死林三郎!難道不見跟來,竟不來尋找我!


    她一時腦怒不已,心想:我難道不能用劍一直向前砍,砍出一條路來。


    於是,探手從肩後拔出長劍,猛力揮動,向野花中一陣亂砍亂劈,砍了許久,野花似被她砍折不少。


    但她兩隻手都砍得酸痛了,卻仍然置身在迷陣之中,不知不覺,明明向前直走的,忽又迴到原處,眼前砍折的野花遍地是,總是走不到盡頭。


    她不由長歎一聲,棄了長劍,坐在花陣發呆,連掙紮的勇氣也失去了。


    再說林三郎和黃老頭依著陣勢方位,穿過花叢,迴頭之際,不見了玉梅,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他慌忙反身張望,卻見玉梅自個兒在野花中亂轉,放聲叫喚她,她也聽不到,有時分明已奔到近處,忽又轉身向迴路奔去,竟不知在弄什麽玄虛。


    林三郎一急,當時便想衝進叢裏去!


    黃老頭釣竿一擺,將他攔住,笑道:


    “你若是進去,隻有跟她一樣在花叢裏兜圈子,誰也看不見誰?


    就是奔上一年,也休想能夠碰麵!”


    林三郎急道:


    “老前輩,求你救救她,她不知怎的,會迷失在花陣之中。”


    黃老頭笑道:


    “這孩子麗質天生,聰慧可人,就是脾氣太大,須得好得折磨一番,現在正是你訓妻的好機會,讓他多急一會,再救她不遲。”


    林三郎無奈,幹瞪著眼,看著玉梅在花叢中急的發狂,又見她拔出長劍,在花叢中一陣亂砍。


    然而,那看來不過一二十丈方圓的花陣,卻始終將她困在核心,無法得脫。


    最後玉梅盛怒已化作悲歎,棄劍坐地,萎頓不堪。


    黃老頭這才笑道:


    “這一次她可是吃足苦頭了,將來再不會傲不服人,你們瞧著,老夫去引她出來。”


    說著,邁步穿進花叢,竟然一點不彎,一直走到玉梅麵前。


    玉梅一見黃老頭,心裏大喜,霍地躍起身來,叫道:


    “好呀!老頭兒,你使了什麽障眼法兒害我?”


    黃老頭笑道:


    “我何會使什麽法,這裏步步陷阱,你不服氣,偏要試試,我再叫你瞧一件趣事。”


    他將肩上的“消遙居士”趙夢功輕輕拍了一掌,解開穴道,手上略一用力,向野花叢裏一推,然後領著玉梅,退出陣外。


    玉梅出陣迴頭望去,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原來——


    趙夢功這時也像發了惡病一樣,一個人直在花叢裏左轉右兜,繞著圈子,始終跑不出花叢外半步。


    黃老頭道:


    “我老人家扛著他實在太重,就讓他在此地活動筋骨,且待事情完畢,再來捉他迴去,走呀!你們還等什麽?”


    玉梅至此口服心服,再也不敢違拗,跟隨眾人,向山腰而行。


    轉過一片竹林,隻見數丈外一棵大榕樹下,正坐著一道一俗兩人,各人手中身捧著一樣東西,在傻傻地發愣。


    霍豹躍上前去,急聲喝道:


    “你們怎呆坐在這兒?七師兄和六師姐他們呢?”


    原來那兩人正是百因道長和柳子青。


    柳子青忙起身道:


    “我們一直趕到山下,已不見七師冗他們人影,思忖半晌。


    才憑著我們身邊的兩塊綠玉龜殼圖形,摸索找到這兒,可惜圖形至這樹下已止,無法再上去尋他們了。”


    霍豹連連跺腳,道:


    “糟了,糟了,這樣看來,七師兄必亦追上了仙龜嶺,但不知會困在什麽地方?”


    黃老頭神色一動,沉聲問道:


    “他們身上共懷有多少綠玉龜殼?”


    林三郎答道:


    羅前輩的龜殼已失,現在謝前輩和苗森幫主身邊,大約共有九塊。


    黃老頭駭然一驚,道:


    “這麽說,事情真有些不妙,若有九塊龜殼,隻要闖得過半山,便不難抵達山頂秘室了,但不知那塊龜殼是不是能拚成一條直線?”


    霍豹道:


    “這卻沒有人知道,現在我們置身處已在半山,難道他們果然已經直奔山頂秘室了不成?”


    黃老頭一抖釣竿,騰身而起,道:


    “事不宜遲,大家快追。”


    他展動身法在前引路,眾人尾隨急追,每逢奇門布置之處,由黃老頭引領眾人一一越過。


    刹那間,奔到一叢茂密的鬆林之前。


    這鬆林前有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一平如水,風光如畫。


    霍豹忽然用手一指,失聲叫道:


    “看!那是誰?”


    眾人一齊抬目望去,隻見草地上遺留著二大片血漬,約有丈餘青草,已被壓平,鬆林邊沿處,俯身倒臥著一個人。


    大夥一陣風似的奔了過去,翻過那人一看,赫然竟是一名丐幫門人的屍體。


    那人遍體是血,身上衣服已碎成片片,從背心上,清清楚楚印著一個黑色手印。


    霍豹道:


    “這必是被羅師兄打傷的,看來他們已經遭遇動手,或許還在附近,沒有離開。”


    黃老頭仔細審視了那名丐幫弟子的掌印一會,一言一發,向大家揮揮手,領先進入那片鬆林。


    穿過鬆林,地上赫然又留著兩具屍體,其中一名是丐幫弟子,另一名林三郎確認出,竟是丐幫中的李長老!


    這兩人分倒地上,口角全溢出鮮血,都是在背心上印著一個清晰的掌印。


    黃老頭搖搖頭道:


    “羅元茂天性難改,出手之時,還是這般毫不容情。”


    玉梅忽然叫道:


    “苗森的藤床必須四人抬著行走,現在丐幫中已死了三人,難道他……。”


    一句話未完。


    林三郎揚手一指,道:


    “看,那邊還有兩個。”


    眾人一齊望去,果然三丈以外棄著一張藤做的坐床,床邊左右各倒著兩人,俱是丐幫中人打扮。


    霍豹默默算著一遍,道:


    “算他苗森率領三名長老,四名幫中弟子抬床而行,如今四名弟子屍體已留下來,而且還損失了一名長老。


    那麽他身邊,最多還帶著兩名長老,羅師兄如能和謝師姐聯手,相信不致被他脫身而去,怎麽反見不到他們的人影呢?”


    林三郎心裏暗中緊張。


    因為從這些情形看來,丐幫中人,一連死了許多人,難道苗森一直沒有出手?你相信如果苗森出手,羅元茂是不可能連連得手的。


    他心中充滿了矛盾,既盼羅元茂能將謝鳳仙截住救迴,又盼苗森不要受傷或失手,因為苗森無論如何是他的師父。


    默審情勢,苗森連藤床都拋棄了,身邊最多還有洪長老和孫長老,而羅元茂和謝鳳仙安然無恙,他那兇殘成性的師父,隻怕吉少兇多。


    他一麵心內焦急,口裏卻不便明言,隨著眾人,向山頂奔去。


    沿途之上,到處可見斑斑血漬,前麵敵對雙方,不知是誰已負了重傷,偶爾一兩株小樹被連枝折斷,顯見他們氣麵上山,一麵仍在動手廝拚。


    此時——


    眾人個個都神情緊張萬分,人人麵上,都罩著一片寒霜,連嘻嘻哈哈的黃老頭也失了笑聲。


    除了林三郎,任何人都盼望能再在途中發現丐幫或苗森的屍體,大家毫不鬆懈地沿途搜索。


    然而——


    路上除了那些不知是誰的血漬外,再也沒有死傷的人跡。


    足過了頓飯時光。


    他們終於穿越過仙龜嶺上的奇門遁甲布置,抵達山頂。


    山頂上是一片廣場,整整齊齊排列著九棵大樹,大樹之間,有一塊高約一丈的巨石,巨石四周方方正正,就象一個特製的石匣子。


    大夥兒搶到山頭,不禁都發出一聲驚惶的唿聲!


    廣場之上,慘狀橫陳,慘不忍睹!


    隻見——


    一株大樹樹杆上,被一段樹枝活生生釘死了一個人,滿頭白發,一身襤衣,乃是丐幫中的孫長老!


    而巨石之旁,也倒臥著兩具屍體,其中一個是丐幫洪長老,另一個卻正是“鐵掌迫魂”羅元茂!


    羅元茂一隻手掌還插在洪長老前胸之上,臨死之際,怒目圓睜,切齒之狀,似含著滿腔怨恨!


    在他肩頭上,留下血淋淋一片創痕衣襟皮肉,都被扯去了一大塊,顯然是苗森下的毒。


    但是,場中卻沒有見到“朱弓銀丸”謝鳳仙的屍體。


    巨石東方,有一扇石門,門下本有一隻巨大堅固的金鎖,但此時金鎖已開,石門未掩,人聲沒寂。


    霍豹雙目垂淚,緩緩走到羅元茂身邊,將他插在洪長老身上的一隻手,用力拔了出來,輕輕放迴腰側,兩腿一曲,跪了下去,忍不住咽聲啜泣起來。


    百因道長,柳子青,藍蓉都淒然跪在羅元茂的屍體邊,六隻眼睛,淚水漣漣,誰也說不出一句話。


    黃老頭也黯然長歎一聲,垂下了頭。


    林三郎卻行到大樹邊,拔出樹枝,挾著孫長老的屍體,平放地上,心裏一酸,也落下淚來!


    仙龜嶺上,一片哀愁。


    有恨!有悲,有黯然的憾意,也有無聲的歎息!


    隻有玉梅雙目灼灼注視著那巨石的石門,掌中長劍捏得緊緊地……。


    驀然,石門中揚起一聲沉悶重濁的狂笑!


    眾人一驚!這才想起場中不見謝鳳仙和苗森,她們必然還在秘室之中。


    霍豹等滕身躍起,各自從身邊取出兵刃,眥目切齒,將秘室之門圍住。


    柳子青切齒道:


    “他既無情,也怨不得我等無義,隻等他出來,咱們合力跟他一拚,務必要替慘死的羅師兄報仇!”


    霍豹道:


    “豈止羅師兄,此事全由他一人而起,死去的同門師兄弟,已有六人之多,這筆血債,咱們跟他一並結算!”


    且說謝鳳仙與苗森二人果然進入仙龜嶺的秘洞之中。


    那苗森心情緊張又興奮,隻要能進入秘洞,寶物已等於到手了。


    謝鳳仙抱定拚死決心,為的是要殺同門人,她那血帕乃是假的。


    但二人誤打誤撞的走入洞中,立刻發覺這仙龜洞中錯綜複雜,縱橫交錯,分不出主道與支洞。


    謝鳳仙抱犧牲精神,是以發現洞中陰森恐怖也不為意的跟定了苗森。


    但苗森很緊張,也很衝動,他運功於雙臂之上,雙掌拍地而行,看上去比之兩腿還方便!


    跟在他身後的謝鳳仙也暗自吃驚,苗森這股耐力與內功,她也明白,如果此刻下手剪除此獠,自己實在無把握,更何況自己實在不願同門相殘!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她要看苗森如何在這秘洞之中找到什麽秘笈與寶藏!


    前麵突然出現三個支洞。


    苗森當即停下來,他對手持火把的謝鳳仙道:


    “師妹,你以為那一條洞才是正確的?”


    謝鳳仙道:


    “師兄,進得洞來,我隻聽你的指使,我不知道,也不想出主意,你還是少問我!”


    苗森道:


    “咱們走了快一個時辰了,你難道不急?”


    “我不急,我早巳不需急躁了,師兄,當你我走入此洞之後,我的心已冷了!”


    苗森道:


    “到現在你還生我的氣?”


    謝鳳仙道:


    “我怎麽會生你的氣?”


    她忽的把手中火把放低,直直的照在苗森麵前,沉重而悲痛的道:


    “師兄,我可以問你一句話嗎?”


    苗森道:


    “我隻帶你來,便是把你當成我的人,我心中仍然對你一片熾熱呀!師妹!”


    謝鳳仙道:


    “我卻對你早已心寒!”


    “是嗎?”


    “你應該明白,師兄,你急的目的是什麽?而今且看你這副尊容,雙腿早殘,又變成醜女人。


    這一切來說,你仍然不以為意嗎?你仍然要急個結果嗎?”


    苗森道:


    “你說對了,我必爭出結果,我爭出結果,三十年埋名修煉,三十年發奮圖強,我為的便是今日。


    師妹,常言道得好,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我苗森爭的就是一口氣,我要站在人頭上,我不要別人站在我的頭上!”


    冷冷一笑,謝鳳仙道:


    “師兄,你怎麽不聽我的勸告,爭來的結果又是什麽?你還不清楚嗎?”


    她深自歎了一口氣,又道:


    “想當年師父在世之時,我已看出師父對我們師兄弟妹的相處感到不高興,果然師父老人家看透了!”


    苗森冷冷笑道:


    “師妹,別管那麽多,也不問什麽結果,隻要苗森有一口氣在,我必做出成績,叫他們知道我比他們強百倍!”


    他忽的對謝鳳仙直視,麵顯一片得意,又道:


    “師妹呀!你該知道我為什麽不殺你?”


    謝風仙木然道:


    “不知道!”


    苗森嗤嗤一笑,又道:


    “我當年是喜歡你的,可是我十分清楚,在師兄弟中有人更愛你!”


    謝鳳仙道:


    “我把師兄弟們當成兄弟一樣看待!”


    苗森道:


    “那是你的天真,男女一起,隻是兄妹?太天真嗎?”


    謝鳳仙歎了一口氣,道:


    “自從你盜走我的自畫像以後,我知道你對我是有心的!”


    苗森的雙目一亮,道:


    “你的感覺又是什麽?”


    謝鳳仙道:


    “你一去不迴頭,我有什麽感覺重要嗎?我去向誰述說?”


    苗森嗤嗤一笑,道:


    “所以我把你帶進洞中來了!”


    謝鳳仙道:


    “師兄啊!我漸漸明白你的心意了!”


    苗森道:


    “我的心意你早應該明白了!”


    謝鳳仙道:


    “你有著狂熱的炫耀之心,也是一種發瘋的驕傲,你帶我進入這秘洞之中,也是你的炫耀心態作祟。


    師兄,當你打到了寶藏,找到了衡山派的武功秘笈,然後加上我這師妹,你就十分光榮的與我一同出洞。


    在眾家師兄弟們麵前,展露你的榮耀,證明你才是我們之中最了不得的人物!”


    苗森卻重重的道:


    “不隻是他們幾個蠢材麵前,而是整個武林,師妹,整個武林!”


    謝風仙吃驚道:


    “師兄,你好大的野心!”


    她驚了一下,又道:


    “你……你發瘋了耶!連師父當年也不作此妄想……而你……”


    苗森道:


    “我與師父不同,我是我,師父是師父,師妹,咱們應該往前走了吧!”


    謝鳳仙道:


    “師兄,你仍然執迷不悟呀!”


    苗森冷冷道:


    “忒意的嚕嗦了!”


    他忽的指向右邊支洞,又道:


    “過去,且看這條支洞,迴來告訴我!”


    他一把接過一支火把又道:


    “若另有支洞,立刻迴來!”


    謝風仙道:


    “你是不跟去了?”


    苗森道:


    “我在這兒等你!”


    謝鳳仙道:


    “你就不怕我從別處跑掉?”


    苗森道:


    “你不會,也不敢!”


    謝鳳仙道:


    “如果我得到寶藏呢?”


    苗森一怔,旋即一陣冷笑,道:


    “師妹,每道隻有一條,而我早已記下了,你逃不掉的,去吧!”


    謝鳳仙也明白這一點,否則苗森是不會叫她去獨自離開半步的!


    謝鳳仙舉著一支火把,她慢慢的往右麵支洞中走過去,她的心中已泣血!


    她到現在也更明白,五師兄的這種行為有一半她應該負責,因為……


    因為當初師兄弟妹們分道之時,他曾對苗森稍做示愛,或跟在苗森身邊,她相信苗森是不會像今天這樣的,不但醉心自傲,而且瘋狂的舉動!


    謝鳳仙走的很慢,她雖然雙目看著前麵。


    但卻是模糊一片,因為她不自覺的在流淚。


    她不要苗森發覺她在哭,她甚至連肩頭也不動,木然的一步步往深洞中走過去。


    現在,謝鳳仙走到這洞的盡頭了。


    那兒已無路可走了。


    但當她抹去淚水的時候,卻發現正麵那塊石壁上,有人以金剛指前寫著幾個大字。


    那是很清晰的拳大字刻。


    “勿以善小而不為!”


    謝鳳仙念了兩遍才吃一驚,這是驚語呀!


    於是,她匆匆的又迴來了。


    苗森一見,急問:


    “發現什麽了?”


    謝鳳仙道:


    “石刻一句話!”


    苗森緊張的道:


    “什麽話?”


    謝鳳仙道:


    “那是師兄最討厭的一名話!”


    苗森一愣,道:


    “快說,什麽話?”


    謝鳳仙道:


    “師兄必欲知道?”


    “不錯!”


    “勿以善小而不為!”.


    苗森聳動鼻子,冷冷道:


    “你騙我!”-


    謝鳳仙道:


    “就知道師兄不信,那麽,師兄何不自己進去看?”


    苗森把火把交在謝鳳仙手中,由謝鳳仙帶路,便也進入那右麵支洞中了。


    隻不過六七丈深處,謝鳳仙已舉著火把站在洞的盡頭,她冷冷地道:


    “看吧!”


    苗森指頭舉目看,口中還念著:


    “勿以善小而不為!”


    他一共念了兩遍,不由冷沉的道:


    “走,到左麵的洞中去,這條洞沒寶物!”


    謝鳳仙道:


    “師兄,迴頭吧!這石刻的……”


    苗森怒叱:


    “少廢話,快走!”


    謝鳳仙隻得又走出右麵支洞,那苗森卻又守在洞外,道:


    “你進去!”


    謝鳳仙已知道苗森是在養精蓄銳,在這種情況下,他不能絲毫大意,更不會浪費一點精力。


    一支火把拿在手中,苗森不多言,示意謝鳳仙快去!


    謝鳳仙無奈的悲歎一聲,便舉步往洞中走去。


    這一次她走的稍快,心也似乎失去了那種悲傷與無奈,就好像有些欲出去似的!


    於是——


    好又很快的到了左邊支洞盡頭,隻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隻見——


    這兒也有石刻,洞壁石上刻的是“妄念奪人命!”


    謝鳳仙立刻走出這條支洞,她要苗森進洞一看,她更以為這石刻是驚語,應該可以對苗森當頭棒喝吧!


    謝鳳仙站在苗森麵前,她接過苗森手上火把,道:


    “師兄,你自己進去看吧!”


    苗森道:


    “帶路!”


    謝鳳仙在前走,苗森雙掌拍她行,二人一路又到了洞底,謝鳳仙把火把石壁前一照,冷冷的道:


    “看吧!石上刻的是什麽?”


    苗森抬頭看,他還吟著:


    “妄念奪人命!”


    苗森雙目一厲,嘿嘿笑道:


    “無聊,無聊,大無聊了!”


    謝鳳仙道:


    “這不是無聊,乃金玉良言!”


    “胡說,走,去中間的那條洞中。”


    謝鳳仙隻得舉著火把退出左麵的支洞。


    現在,她與苗森來到中央的洞中了,那苗森沉重的對謝鳳仙道:


    “這一次我同你一齊進去,就不估盡是些無聊的字刻!”


    謝鳳仙舉著兩支火把直往洞中走去,那苗森緊跟在後麵,才不過進入五七丈深,忽見一個石室。


    這石室是半圓形,近內壁前邊有個石桌,隻是石桌上並未放置任何東西。


    謝鳳仙舉著火把走過去,忽見石壁上也刻了兩句話,她不由得念著:


    “貪婪總是空!”


    另一句則是:


    “勿以惡小而為之!”


    於是,苗森也看清了,他念了一遍,不由大怒,吼叱道:


    “太可惡了,不值一瞧!”


    謝鳳仙道:


    “怎麽不值一瞧,如果一個人能遵守這些驚語,便受益無窮呀!”


    苗森把身子歪在石桌子,氣唿唿的在環視這個半圓的石室,真想立刻找到寶藏。


    半晌。


    隻聽謝鳳仙撫掌,道:


    “對了,對了!”


    她的猛古丁唿叫,令苗森一驚,道:


    “師妹,你發現什麽了?”


    謝鳳仙道:


    “師兄,我是發現什麽了,隻不過師兄一定會不高興!”


    苗森道:


    “快說,快說!”


    謝鳳仙道:


    “師兄呀!你把咱們發現的四句刻字,合並在一起念一遍,你便會發現師父是費盡心血了!”


    “怎麽說?”


    謝鳳仙道:


    “四句刻語,乃是‘勿以善小而不為,貪婪總是空,勿以惡小則為之,妄念奪人命!’”


    苗森沉聲道:


    “又怎樣?”


    謝鳳仙道:


    “這四句話的每一句頭一個字,便是師父在世之時對我們常說的了。”


    苗森慢慢的念道:


    “勿貪勿妄!”


    謝鳳仙點頭,道:


    “不錯!師兄呀!你聽過師父說過這些話吧!難道你不以為師父對我們多麽高的期望嗎?師兄,迴頭吧!”


    苗森忿怒的一掌拍在桌上,吼道:


    “你少再同我嚕嗦了,知道嗎?”


    他這一掌用力極重,隻聽“叭”的一聲響,石桌幾乎裂破,但附近卻有了反應!


    隻聽“卡卡”這聲起處,後麵的一塊石壁在移動,發出的聲音似磨娑!


    立刻,謝鳳仙與苗森緊張的直視過去,隻見刹時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的石洞來。


    苗森大喜過望,道:


    “快,咱們快進去!”


    謝鳳仙舉火把照過去,她發現洞中比之外麵的石室幹淨多了。


    苗森已拍地移過來,道:


    “你先進去!”


    謝鳳仙隻得又往這方口洞中擠進去。


    她在洞中舉火把一看,畦,這兒又自與外麵不同,這兒的石桌一共有八張,分別放置成八角形,再看兩個石柱,上麵還有牌子掛著。


    苗森也進來了,他撐地到了這圓室中央,也發現石柱上掛的木牌金字,隻見上麵寫著。


    “巍巍南嶽,壯我衡山!


    古代精英,揚名山河!”


    還真夠氣派的兩句話,卻也令謝鳳仙一聲冷歎:


    她對苗森道:


    “師兄呀!我們慚愧,怎麽麵對我衡山先祖先烈呀!我們爭權奪利,咱我而自私!”


    不料苗森冷笑,道:


    “師妹,我正是要光大我衡山派呀!你怎麽如此想……”


    謝鳳仙忽的走到洞口處,發現石壁上又是幾句石刻:


    “慎而重義,心念坦蕩!


    慎而私心,行同狗彘!”


    謝鳳仙急對苗森道:


    “師兄你看!”


    苗森已看到了,帶一聲冷哼!


    他重重的道:


    “師父就愛說教,幾年來我聽夠了!”


    謝鳳仙卻又道:


    “師兄,你再看這每一句話的第一個字,連起每句第一個字,不正是師父常說的‘慎心慎行’嗎?”


    她立刻又念道:


    “勿貪勿妄,慎心慎行!”


    苗森叱道:


    “好了,別念了,咱們進洞來不是研究師父的遺言,咱們是找寶的!”


    謝鳳仙道:


    “咱們隻怕白白的進來了!”


    “為什麽?”


    謝鳳仙道:


    “我以為咱們已經找到寶了。”


    苗森道:


    “找到寶了?你胡說些什麽呀!”


    謝鳳仙道:


    “我認為師父的這幾句話就是寶,如果你接受,便受益無窮。”


    苗森大怒,他忽的一掌揚起來,那架式便是要一掌斃了謝鳳仙。


    不料謝鳳仙並不閃躲,她更不擊!


    “你打吧!最好把我打死在你麵前。”


    苗森的巴掌未收迴,他忽的變掌為把,一下子便把謝鳳仙抱在他的懷中了。


    他也有溫柔之時,雖然他已變了性。


    他也仍懷念師妹的美豔過去,雖然他已殘廢!


    於是,謝鳳仙哭泣了!


    她不拒絕,她也不推開令她厭惡的師兄,她隻是落淚!


    苗森未落淚,他早已沒有淚了。


    “師妹,我們都快半百之人了,我們……”


    苗森終於有感而歎道:


    “是的,三十年光陰多值錢呐!隻恨……”


    他咬牙切齒的又道:


    “隻恨這光陰無法打迴來!”


    謝鳳仙道:


    “師兄,你……有了悔意?”


    苗森突然一厲,吼道:


    “不,我永遠也不悔,我要他們知道,我是超越他們的!”


    他把那一張變形的白臉猛古丁送到謝鳳仙麵上,幾乎碰上去,又道:


    “我太明白了,人生之苦永遠比樂多,人們不都在爭取那一刹的快感嗎?”


    謝鳳仙吃驚的道:


    “什麽快感?”


    苗森道:


    “比如咱們,拚命數十年,爭的還不就是短暫的快感,而我對你


    ……”


    他帶著些許忿怒的又道:


    “當年我們同門之中,我對你是那麽的關愛,而你卻不屑一顧,你怎知我對你的心意呀?”


    謝鳳仙道:


    “當年咱們是同門習藝,我對大家是一樣的愛護,師兄,我不知道你暗戀著我。”


    她歎口氣,又道:


    “真的不知道呀!”


    苗森嘿嘿冷笑,道:


    “你現在應該知道了吧!”


    謝鳳仙點點頭,道:


    “是的,我現在知道了,但,師兄呐!現在知道有什麽用?你……你……”


    “我已變成醜陋的婆子了,是嗎?”


    “是呀!便是醜也沒關係,可是你是變女人了,咱們隻怎麽能……”


    苗森嗤嗤冷笑,道:


    “雖然你已變成個醜婆了,雖然我無法同你要好,但在我心深處,你仍是我心目中的女人,我仍然是當年的苗森,我……”


    他忽然兩臂用力的把懷中的謝鳳仙壓在身子下麵,他像個狂士般的狂吻著謝鳳仙,而且吻得十分熾烈火辣,他隻是身子變性,他的心仍是一團火。


    他把謝鳳仙吻得攤開四肢不動顫!


    這時候如換一般正常,進一步的行動便會隨之展開來了。


    然而事情卻是那麽殘酷,那麽反常,因為,當苗森有些男子漢的衝動時候,他幾乎要昏過去了。


    苗森吃一驚,他忙收心神,斂氣血,伸手按住關元穴下,他的那件男性極為尊嚴的家夥,幾乎隻是個蛹一般,隻能算是個出尿口而已!


    在這樣的熱情火辣中,他一旦發覺自己的模樣,再加上欲火與他中的毒相克,他自然要昏了。


    隻不過苗森此刻更加忿怒了。


    他十分痛苦的突然推開懷抱中的謝鳳仙,厲叱道:


    “我恨,我恨!”


    謝鳳仙吃一驚,道:


    “你-……”


    苗森吼道:


    “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每一個人,尤其是你,你為什麽當年不表示什麽?我今天這樣,你要擔待許多責任!”


    謝鳳仙道:


    “如果師兄放下屠刀,我願跟你深山度餘年,我會真心的侍候你,我會報答你的損失,我會……”


    苗森大吼:


    “夠了,此刻說些無益之話何用?”


    謝鳳仙道:


    “及時迴頭,猶未晚呐,師兄!”


    苗森大叫:


    “怎麽不晚?誰能為我恢複本來麵目?誰能還我失去的青春!”


    謝鳳仙道:


    “可以用另一種方法補償,如果師兄相信我的話,咱們可以再找那天下名醫,為師兄把一身的腐朽再變迴來,總是有辦法的呀!”


    苗森嘿嘿冷笑,道:


    “普天之下,能解我毒之人早已死掉滅絕了。”


    他咬牙切齒的又道:


    “大洪山千毒屋程家人死絕了,那個老太婆,還有他兒子,太可惡了……”


    謝鳳仙也知道大洪山千毒屋之人,當年他們十三師兄弟妹們聽師父的話走入江湖,就在大家分手不到一月,七師弟羅元茂與九師弟霍豹二人與程家千毒的人相遇在船上,那麽巧的去黑風口殺沙家人質。


    那一迴也是聽羅師弟厲來說的,也算夠驚險的了,差一點死在黑風寨!


    聽了苗森的話,謝鳳仙心中好苦,她還能再說什麽?她隻有飲泣!


    不料苗森卻又殘酷的道:


    “別哭了,我不許你哭!”


    謝鳳仙道:


    “師兄,你要我怎樣?”


    她以手按在苗森肩頭,又道:


    “隻要你答應咱們別同門相殘,你叫我幹什麽都可以。”


    苗森沉聲道:


    “眼前先找到秘笈與寶藏再說!”


    謝鳳仙一歎,道:


    “你得了寶物又如何?”


    苗森卻嘿嘿的道:


    “我要他們看到我還是得到寶物了,我叫他們氣瘋!”


    “他們不會氣瘋的,他們隻是悲哀!”


    “他們一定會氣瘋,當他們向我圍攻的時候,也正是我送他們上西天之時,嘿……”


    苗森真的喪心病狂了!


    一個發失心瘋的人同他此時差不多,因為,這樣的人甚至已付他自己都恨十分!


    苗森見謝鳳仙滿麵痛苦,不由一聲冷笑,道:


    “走,我們哪有時間幹耗在這裏!”


    他把手一指,對著洞口又道:


    “再找!”


    謝鳳仙道:


    “咱們各處找遍,也隻有這幾條岔洞,師兄,我以為咱們什麽也找不到了!”


    苗森發了狠的大叫起來。


    “我不信,師父怎麽會騙我們?”


    他邊叫邊運起神功,就在這半圓石洞中發狂般的往石壁上撞擊著。


    別以為他的雙眼已廢,苗森在雙臂上的力道仍不可忽視,他揮拳出掌,唿唿帶起勁風,就聽石壁被他打得簌簌簌的落下碎屑來!


    一邊的謝風仙大叫:


    “別打了,別打了!”


    苗森大叫:


    “我不信,我不信!”


    就在這時候,忽聽“噗叱”一聲響,洞的上方忽的露出個小方洞來。


    苗森一看大喜,立刻躍起身來,雙掌拍地欲往那小方孔中抓去!


    於是,謝鳳仙過來了。


    “師兄,你不方便,我來!”


    苗森淩厲的目光一閃,道:


    “你想取寶?”


    謝鳳仙道:


    “我隻求喚迴師兄迷失的心,師兄,我根本不打算盜師門的寶物!”


    苗森桀桀怪笑,道:


    “事已至此,你還嘮叨什麽,呶,你上去取來!”


    他雙掌一搓,又道:


    “不論拿到什麽,立刻交給我,師妹呀!我不想出掌斃了你!”


    謝鳳仙道:


    “我會聽師兄的話,我不會逃的,師兄,你在拿到東西之後,我求你,別同門相殘,好嗎?”


    “嚕嗦,快取下來!”


    謝鳳仙黯然一歎,隻見她拔身一丈餘,一手已伸入那上方的山洞之中,於是,她手塞洞中身懸空不即落下來,那光景她必已拿到什麽了!


    是的,她拿到東西了,她的雙目也垂淚寧!


    “師父,鳳仙對不起你老人家!”


    下麵的苗森大吼,道:


    “師妹,你拿到什麽了,還不快快的下來?”


    謝鳳仙仍然垂淚,又道:


    “師父,你老人家在天有靈,快快喚醒五師哥吧!”


    苗森一聽更怒道:


    “下來,你不要逼我下手!”


    謝鳳仙忽的低頭,道:


    “師兄,你答應我不要出手對付師兄弟們!”


    苗森默默然,道:


    “你已令我忍無可忍了!”


    謝鳳仙暗中一咬牙,她自上方洞口把手收迴來,“忽”的一聲落下地來。


    那苗森左臂一圈,已把謝鳳仙圈在身邊。


    “拿來!”


    謝鳳仙的手中握的是一個大大的錦囊。


    她痛苦的把錦囊塞在苗森手中,道:


    “拿去吧,它已是你的了!”


    苗森接過錦囊兩手發抖,雙目圓睜,大叫:


    “我終於得到了,我得到了呀!”


    他快發狂了。


    是的,爭鬥幾十年,此刻他立刻狂歡。


    他先是抱住謝鳳仙狂吻一番。


    耳鬢邊吻邊道:


    “快,先背我出去!我們立刻出去,哈哈哈……”


    謝鳳仙道:


    “師兄,你答應我吧!別相殘我才會背你出洞!”


    苗森冷冷道:


    “你應該明白,我如今不用你也一樣的可以出去。”


    謝鳳仙一咬牙,道:


    “好,我背你出去,我背你快快走出去!”


    苗森愉快的爬在謝鳳仙背上,道:


    “快,我們自會找個無人之處,好生練習師父的絕世神功八音散手!”


    謝鳳仙已淌淚難以自製,她背著苗森直往洞外走去,而且傳出她的咬牙聲!


    苗森卻緊緊的抓住那個大錦囊,心中那份得意就別提多麽的愉快了。


    “太好了,太好了!”


    苗森大叫著。


    “哈……哈……”這笑聲更是傳的遠,苗森更是邊笑邊叫,漸漸的笑聲聽不到了。


    是的,這聲音正是苗森發出來的。


    隻不過稍頓之後,石門中笑聲又起,隱約似遠聽見苗森尖聲高叫:


    “哈哈!我已得到了寶藏!我得到了寶藏!”


    林三郎大感激動,肩頭一晃,搶到門前,將畢生功力,盡都運集在雙臂之上!


    他連自己也不知道這樣做是為什麽?


    難道真想反助苗森,和眾人為敵?


    可是——


    他又怎能眼看著自己授藝的師父,被霍豹等聯手合攻,死在亂劍之下?


    他猛一旋身擋住石門口,麵對霍豹等人,但卻露出一片驚慌失措之色。


    玉梅厲聲道:


    “你想幹什麽?事到如今,你還要認他做師父?”


    林三郎聞言心中一陣涼,忖道:“真的!他是玉梅的殺母仇人,要是他從秘室中出來,我真能幫他突圍動手嗎?”


    他腦海中一片混淆,不知該怎樣辦才好,身不由己,又把巳貫足內力的雙臂鬆了下來。


    否則,叫他該怎麽辦才是呢?


    黃老頭看在眼裏暗暗頷首,緩緩說道:


    “你們都不必太衝動,是恩是怨,總須了結,大家略退一些,等他出來之後,自有老夫截擋,決不致使他脫身離去就是。”


    霍豹等人依言向後退了三步,林三郎也退到一旁。


    黃老頭長歎一聲,道:


    “恩怨仇恨,都該清了,孽障!你還在裏麵高興什麽?快滾出來吧!”


    右門中又揚起一陣狂笑!


    “我得到了寶藏,我得到了寶藏!”


    隨著笑聲,一條人影,緩緩從右門中踱了出來……。


    霍豹等一見那情景,盡都吃了一驚,個個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


    石門中出來的,並不是苗森一人,卻是“朱弓銀丸”謝鳳仙將苗森背負在背上了,緩緩舉步而行。


    苗森手中,高揚著一隻錦緞黃色錦囊,連連放聲狂笑:


    “我得到了寶藏了,你們看!就在這裏!”


    謝鳳仙雙目含著瑩瑩淚水,淒惶地掃了在場眾人一眼,長長的睫毛一張一合,擠落兩滴晶瑩淚珠!


    苗森此時似瘋似疑,眼前多了許多人,他竟然不覺一些詫異,隻顧高舉那隻錦囊,狂笑不止!


    黃老頭沉聲喝道:


    “孽障!你得到了什麽?你忘了你師父在時對你的訓戒,如今雙手血腥,還有什麽好笑的?”


    苗森神情一震,果然舉起手來,凝目看了一遍,好像茫然不解,口裏喃喃說道:


    “是麽?我何嚐雙手有什麽血腥?師父訓誠,我何時忘記了?”


    忽然——


    他又放聲狂笑起來,大叫道:


    “啊!我記起來了,師父他老人家訓誠之詞,勿貪勿妄,慎心慎行,對對對!我記起來了!”


    說著。


    一把撕開那隻錦囊,從裏麵抽出一張素箋,迎風一拋!


    謝鳳仙突然“哇”地一聲,痛哭失聲,身子一轉,向崖邊疾奔過去!


    她背著苗森奔向斷崖——


    霍豹等全都大驚失色,大夥一湧而上,紛紛叫道:


    “六師姐!六師姐!”


    但他們全都遲了一步,待他們趕到崖邊,謝鳳仙已負傷背著苗森,縱身躍向崖下……。


    隱約中,似還聽見苗森的狂笑聲,連聲在叫:


    “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


    但那笑聲和叫聲忽然斂止。


    眾人探頭下望。


    但隻見山石滾滾,向下墜落,已無法辨出苗森和謝鳳仙的人影


    ……。


    林三郎雙膝跪倒,放聲痛哭起來!


    霍豹等人也都淚如湧泉,歎道:


    “六師姐,你這是何苦呢!”


    黃老頭也廢然歎息一聲,道:


    “恩仇恩仇,雖然總算了結,卻未免太慘了一些!”


    大家流涕一陣,玉梅過去拾起那張素箋,遞給林三郎,林三郎再交到霍豹手中。


    霍豹展開一看,那上麵並非什麽寶藏,卻隻工整的寫著八個字:


    “勿貪勿妄慎心慎行。”


    百因道長哭道:


    “原來師父他老人家苦心如此,但這十三塊綠玉龜殼,卻害苦了許多同門。”


    霍豹探手從懷中取出自己那塊綠玉龜殼來,又將百因道長和柳子青以及從趙夢功身上搜出的合共四塊,用那張素箋包好,投進石門之中,仍用金鎖鎖上三門,卻將金鑰擲下崖去,喃喃說道:


    “同門之中,以信以義,足為憑證,何必再用信物?如今衡山門下,僅餘你我三人,這些龜殼,還是奉還給師父他老人家吧!”


    黃老頭頷首道:


    “做得對!做得對!老夫尚有句餘言,山下花陣中的趙夢功,雖然滿身罪孽,總是衡山門下。


    各位如能既往不咎,予以他一條改過自新之路,何不把他交給老夫,帶隱深山,好好教誨他!”


    霍豹默然半晌,道:


    “他與蓉侄女有殺父之仇,這件事,還是由蓉侄女作主才對!”


    藍蓉淚流滿臉,默然道:


    “人已經死了,殺了他難道就能複生麽?黃老前輩盡管帶他去,侄女迴堡,決心遣散家人。


    從此長伴表燈古佛,為衡山一門,贖罪祈福,決不再履江湖


    了。”


    黃老頭連道:


    “難得!難得!隻是你正值青春,這樣豈不太苦了你麽?”


    藍蓉毅然道:“苦樂二事,全憑一念,晚輩心意已決,明日便離堡。”


    玉梅含淚走上前去,執著藍蓉雙手道:


    “妹妹,你這般大智大勇,令人難忘,你到哪兒去修行,告訴我們,也便我們得閑時去看望你!”


    藍蓉含淚笑道:


    “既然擺脫紅塵,世上已無可變,姐姐好好和林相公並肩行道,造福蒼生,小妹替你們求佛保佑!其他不敢再勞動了。”


    林三郎也泣道:


    “蓉姑娘,你……你。”


    他咽哽半晌。


    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有滿臉熱淚流個不停。


    藍蓉卻爽然答道:


    “林相公,你得到像朱姐姐這般美眷,難道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嗎?”


    林三郎頓時滿臉緋紅,垂頭退開,心裏卻如鋼刀在穿紮一般……


    一場悲劇就在這衡山仙龜嶺上結束了,也許這件事沒有贏家,那衡山派的神功秘笈以及衡山曆代的寶物誰也未得到手,甚至也未窺其真麵目來,人們便帶著無限的悲戚而去。


    隻不過財寶並非那麽重要,也許每個人所得到的教訓,比之財寶更加珍貴。


    衡山派死了幾個人室弟子了,但他們也悲哀之餘也著實得到可貴的教訓。


    現在,黃老頭,這位當年常把鮮魚送往石洞中的老人,正自站在一道斷崖蒼莽的石洞口,那是個十分隱秘的石洞,看上去就如同一段山崖斷壁。


    隻見黃老頭先左右細看一遍,然後退到附近一棵大樹下,那可是一棵千年神木。


    黃老頭怒的拔身而起,他一躍而落在樹的上方,也不知怎麽的忽然不見了。


    黃老頭當然不會消失無形,他乃自樹的中空處滑落下去,就在樹根部有個地道口,他便是自地道口中進入地道中去了。


    黃老頭是個什麽樣的神秘人物?


    黃老頭精通奇門八卦之術,隻見他潛入一道石道內,匆匆的轉入一個地洞石室中,他肅容的站住了。


    黃老頭自懷中取出火折子燃上壁上長明燈,便輕輕的往石室中走進去。


    石室並不大,有一口石棺擺在中央,隻見黃老頭站在石棺前麵,他先是一禮,又燃了一炷香,喃喃的道:


    “老哥哥,你果然料中了他們的私心,隻不過小弟能為老哥哥做的事,也隻是把你那第十大弟子趙夢功帶往山中,也許有一日,狼子狼心變為大公無私之人!”


    他把香插在石臼中,又道:


    “老哥哥,人性本善,惡人並非天生,但願他將來光大衡山派,完成老哥哥的心願,這裏衡山神功秘笈,便暫時仍留下來了!”


    他叩了頭,在洞室中繞了一周之後,便又退到洞口來。


    這黃老頭忽的雙臂貫力直往洞口石壁上撞去,就聽一陣隆隆之聲起處,石室立刻又封起來,數千斤重之巨石已把石室堵住。


    黃老頭再一次歎了口氣,轉身又自石道中潛到那千年神木中。


    黃老頭自古墓中躍出來的時候,驚嚇了十多隻正在神墓上聒噪的烏鴉一飛衝天。


    是的,又一個嚴冬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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