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方幼梅人被甩出,尚未落地之際,忽然,從斜剌裏閃出一條細小人影,伸手把她接住。來人身法之快,看得石中玉心神一悸。來人不但接住了方幼梅,而且用極快的手法,解開了方幼梅的穴道,方幼梅迴眸看去,見是一個俊秀小後生,不由玉麵一紅,退開一步。


    石中玉略微定了一定神,兇心又起,大喝一聲道:


    “那裏來的野小子,敢壞石大爺的事,想是活得不耐煩了!”雙足一墊,騰空之際,手中已多了一把棱芒四射的寶劍,帶起一道光幕,向那俊秀後生罩去。


    那俊秀後生,不慌不忙,雙足輕點,一個輕如飄絮的身軀,竟隨著石中玉劍勢所帶起的劍風,飄舞起來。他空手應敵,並不使用兵器。石中玉將製招加速,大叫道:


    “好輕功,我石中玉倒要試試你究竟有多大的道行。”說著,也展開鬼魅身法,配合手中陰風毒劍,威力倍增。


    那俊秀後生臉帶淡笑,身形也不見如何疾轉。可是任由石中玉用出了吃奶的氣力,仍是奈何不了他。這時,他才意識到真的遇上可怕的對手。他越打越怕,流目四射,隻求全身而退。


    可是,那俊秀後生,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意,迴才輕聲笑道:


    “我如果不讓你走,你走得了麽。”語氣平和,其可怕的程度,卻叫石中玉不寒而栗,不知這後生,要怎樣處置自己。不得不舍命相拚。石中玉處境危險,可是那俊秀後生明明有輕而易舉屈敗石中玉的功力,卻偏偏漫不經心,不急於取勝,隻累得石中玉氣喘籲籲,退身不下。


    頓飯之時間下來,石中玉已是精疲力竭,無法再鬥了,但覺雙目一眩,被那俊秀後生揮袖震出數步,路倒地上。那俊秀後生就聲笑道:


    “來呀!你不出手,莫怪我要打死狗了。”他口中雖是笑看,卻未真的再向石中玉出手。方幼梅恨透了石中玉,這時見他一付可憐相,不由又激起了故舊之情,嚅嚅道:


    “小妹幸未上當吃虧,少俠就饒了他吧!”那俊秀後生鳳目微張,兩道精芒電射而出,落在方幼梅臉上,輕歎一聲道:


    “要我饒他不難,隻是此人陰險奸滑,防不勝防,你功力又超不過他,將來難免會吃虧,而我又不能整天的保護於你。”方幼梅一時為之語塞。那俊秀後生秀眉輕蹙,忽然狠下心腸道:


    “我不能給你留下後患!”語畢屈指一彈,一道破空指風,擊得石中玉身上連顫不止。不一會兒,石中玉霍的站起身來,恨聲道:


    “我石中玉隻要有一口氣在,終身不忘你的大恩大德,你肯留下姓名麽?”那俊秀後生滿不在乎地道:


    “八竅書生一脈武功,可以嚇唬普通江湖人物,對我麽,隻怕你永無報複的機會了。何況,你已被我毀了足少陰臀經,不但功力再也無法精進,且要勝過這位姐姐也都不可能了。”石中玉聞言之下,心頭涼了半截,最可恨的,便是足少陰臀經被毀之後,連女人都無從親近了。當時一聲恕吼,不計利害的又向那俊美後生撲去道:


    “我和你拚了!”那後生單袖一揮,把石中玉還迴原處道:


    “你認命了吧!”一語剛了,忽然“嗬!”了一聲,道:


    “有人來了!”招唿也不和方幼梅打一聲,身形一幌,快得似一縷輕煙,隨身而去。


    來人來得好快,就在那後生剛剛隱去,方幼梅微一怔神之間,場中陡然多出了二個怪模怪樣之人,一個是呆頭呆腦的粗眉漢子,一個是歪嘴苦臉的中年婦人。


    這二人一見石中玉和方幼梅,出乎意外的“咦!”了一聲。歪嘴中年婦人,直向石中玉逼過去,石中玉剛才吃了那俊秀後生的虧,正自怒恨,這時見中年婦人其貌不揚,一股怒氣,不由全部發泄出來,功行至臂,一道狂颯,向中年醜婦卷去、。


    中年醜婦不舉掌迴擊,而且也不避不讓,迎著掌風,依然步步進逼,這淩厲驚人的掌風,擊到她身上,就如泥牛入海。那醜婦走到石中玉身前,大喝一聲,道:


    “滾!”舉掌一揮,把石中玉推得飛出數丈之遠,連爬帶滾而去。石中玉身形消失後,那醜漢一幌眼走近方幼梅,叫道:


    “姊姊!”方幼梅驚得連退數步,惶然道:


    “誰,你是誰?”那怪人一抹臉,現出一付俊朗麵孔道:


    “姊姊!你看我是誰?”方幼梅喜得雙淚直流,顫聲道:


    “嗬,竹弟弟,是你!”姐弟二人,相擁而笑。中年醜婦,飄身過來,道:


    “梅姊姊,你還記得我麽?”方幼梅一聽口音,便已想出她是誰,卻搖搖頭道:


    “我怎會知道你是誰呀?”王玉蓮本想說二句笑話,及見方幼梅香汗淋漓,疲態畢現,乃問道:


    “梅姊姊,那壞蛋欺負姊姊了?”自動把人皮麵具摘了下來。方幼梅想起剛才之事,不由毛骨悚然道:


    “要不是有人維護,姊姊恐怕將無麵目見人了。”接著便將迴家以後所發生之事,詳細說了一遍。方曉竹聽了一歎,忽然道:


    “她為什不見我嗬!”


    王玉蓮也已想出了維護方幼梅之人是誰,目前,在她的立場,卻不便妄發議論。方幼梅道:


    “他是你們的朋友麽?”方曉竹臉色微紅道:


    “她是蓮妹妹的師姊!”說著臉上無比黯然之色。王玉蓮知道方曉竹感慨甚多,慰解無詞,隻得想出一個轉變方曉竹心情的方法,拉著方幼梅道:


    “梅姊姊,說來話長,且先到我家去,我有許多話,慢慢告訴你。”不由分說,單臂一舉,竟把方幼梅帶得離地飛起,奔向城中。方曉竹也隻好跟隨而去。他們來到王家,自然另有一番熱鬧不說。


    方曉竹這次趕迴嶽陽的主要目的,便是為了方幼梅的安危,如今幼梅無恙,自是寬心大放,便和方幼梅王玉蓮商量著下一步的行動。這時,方幼梅已從王玉蓮口中得知他們各有奇遇,一身功力,已是深不可測,芳心至是欣慰。


    三人密室籌謀,依王玉蓮的主張,是要把錦心紅線曾月霞趕出“四秀莊”,使她的評理大會,無形流產。方幼梅則深深以為不可,因為錦心紅線的身份乃是鐵心秀士曾弼的愛女,方家的少夫人,在江湖上已是人人共知之事,如此做法,定招非議。


    大家相商之下,最後還是采用了方曉竹的意見:錦心紅線的所作所為,目前盡可讓她猖獗下去。自己這邊,隻要在八月中秋未到之前,利用這有限的五六個月時間,逐一的去拜訪被約與會的各派高人,查看他們是否已經受了“製心之術”之害,凡受製心禁製的,便為他們解除,這樣,便不怕他們有失公正的立場了。


    因為普天之下,被百變天尊所害之人,比比皆是,如果不分先後,一個一個去發現救助,以後費時費事,而是於事無補,很不合算。方曉竹此議,無疑的,是解除八月中秋之會的威脅的最好對策。隻要能將約請與會之人的“製心術”解除,到時候受到難堪的,將是百變天尊刁逢仇,而非鐵心秀士曾弼了。


    自然,說服刁氏母女,以作釜底抽薪之計,亦為善策,隻是此事,殊非容易,如無適當人選,確難為功,尤其她們母女的處置問題,更非預先微詢鐵心秀山曾弼的同意不可,是以此事一時難以進行,隻有待來日,另行商榷。


    大家計議既定,當晚方曉竹潛入四秀莊,設法抄寫被約請的貴客名單。以服用龍虎金丹後的方曉竹一身功力而言,莫說是錦心紅線主持之下的四秀莊,就是百變天尊刁逢仇的大本營勾漏山,也無法預防他的進出。所以,他毫不費力的便達到了目的。


    這份名單所約請之人,不但出乎大家意料之外,而且更令大家見了之後,心驚肉跳,深深的體會到百變天尊的手段,當真是周密毒辣已極。


    原來,那份名單,竟包括了九大門派最負盛名的長老,和三四位掌門人,以及十數位目前江湖上聲譽最隆的俠士,其最怪的,便是每一位被請之人,與鐵心秀士都有至深的交情,在表麵上,是一麵倒的形勢,在骨子裏,隻要其中任何一人出言指摘鐵心秀士曾弼,鐵心秀士曾弼便將無詞以待,非自殺以謝天下不可,這種安排,怎不叫方曉竹等人心悸不止?


    他們要不是學會了解除“製心之術”的密法,對今日這一局麵,可真是無法對付了。同時,他們又鑒於過去的經驗,決定將王玉蓮的雙親送往廬山,去和方曉竹的父母住在一起,以免後顧之優。行前,方曉竹又替方幼梅打通了任督兩脈,傳授了“飄香步”法,使她功力猛增,挾入高手之列。


    王家老夫婦,是在他們保護之下,分批離開嶽陽的。


    嶽陽到廬山並不太遠,沿途亦未發生事故。方家即寄往於武林至尊的故居,至於武林至尊現住何處,無人談起。方曉竹叩見雙親兄長之後,談了一陣家常,乃父方蔭臣聞方曉竹和王玉蓮因八窮書生之助而功力大進,不禁一陣感慨嗟歎。正當此時,老遠傳來一聲豪壯的笑聲,笑:


    “曉竹迴家了麽!”一個高大的老人走了進來。全家大小,無不肅容對待。方曉竹更是大喜過望,恭聲叫了一聲:


    “李爺爺。”陽煞李少臣神目如電,一掃方曉竹麵容,又驚又喜地問道:


    “曉竹,我看你神凝氣結,分明已達三花聚頂,五嶽朝元的最上乘境界,成就之高,顯已超過老夫多多,莫非另有奇遇?”方曉竹真料不到此老眼光如此厲害,既驚又佩的將巧遇八竅書生之事說了一遍。陽煞李少臣高興已極地道:


    “如此說來,百變天尊刁逢仇將要自食其果了。”方曉竹接著又將別後各情一一說出,最後更將自己已定的方案向陽煞李少臣求教。陽煞李少臣一麵靜聽,一麵捋須微笑,直待方曉竹盡所欲言,才點首稱讚道:


    “你這對策不但周到,而且有效,老夫至為同意。”語意一轉,又道:


    “至於那件事,鐵心秀士曾大俠方麵,老夫可以完全作主,不過進行說服刁氏母女之事,仍須你去設法。”方曉竹麵有難色,王玉蓮輕聲一笑,道:


    “有了八竅書生刁老前輩,何難之有!”


    方曉竹恍然而悟,原來,陽煞李少臣之意即是要自己從八窮書生身上著手。隻要八窮書生現身一句話,說刁氏母女的問題,當可迎刃而解。方磽竹想起訪問各大門派之事,一時打不定主意,究應以何派為先較妥,遂又提請陽煞李少臣代為斟酌。陽煞李少臣沉思有頃道:


    “此事看去容易,實則甚難,須知各大門派尊嚴所在,誰願意承認自己門中弟子,受了百變天尊刁逢仇的利用,何況“製心之術”江湖上未之前聞,中術之人,又無明顯症狀可資識別,是以最難取信於人。”方曉竹忽然豪氣幹雲地朗聲道:


    “事若不難,人皆可為,竹兒不考慮這些。”陽煞李少臣笑道:


    “好!那麽你就先訪武當派吧!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乃是至尊知交,有玉蓮的關係,諒來比較順利,但願你能馬到成功。”忽然,他又問道:


    “你的目標是武當何人?”方曉竹道:


    “天龍劍何老前輩。”陽煞李少臣欲言又止,最後意味深長地道:


    “天龍劍何澤龍,在武當一派,是為最傑出的人物,乃掌門一塵道長的最小師弟,成就之高,尚在一塵道長之上,你可要特別小心!”


    幾天之後,方曉竹和王玉蓮已進入了武當山。


    他們經過解劍池,隻見白玉欄劄圍住的池水,明澈照人,但是解劍入山的規矩,早在三十年前即已廢除,令人與起池水依舊,人事已非的感慨(三十年前,武林至尊沈元通與玄音仙子覃英年輕時,大鬧武當派,逼得武當掌門人,當眾宣布取消解劍入山的陋規,從此入山不必解劍。)


    武當派取消解劍入山規矩後,便在此處,增設了一所接待室,凡是上山賓客,均被接待於此,經飛箭傳書,請示接待之禮後,才由專職弟子,陪同入山。當然接待之禮,亦因賓客身份而有差異。


    方曉竹和王玉蓮進入接待室,說明了身份,便靜待迴音人山,在他們想像中,大約要等候了段不短的時光了。誰知,他們剛剛落座,山上已有急信傳下,恭請力曉竹和王玉蓮入山,玉玉蓮笑道:


    “竹哥哥,武當派辦事迅速,真不虧是名門正派.氣勢風度,均極不凡。”


    方曉竹亦有同感,隨即跟著引路小道士,步步登山而上。不久,三清觀已然在望,門前分排著二行鶴厘道士,每排十二人,另有一人年約四十左右,居中而立。王玉蓮見了大是高興,細語道:


    “武當掌門人,對我們倒頗客氣哩!”方曉竹笑道:


    “這種迎賓大禮,大約是看在覃老前輩份上,專對蓮妹的了。”說話之際,略退半步,讓王玉蓮走在前麵。王玉蓮迴眸一笑,起步向為首中立道士走去,她這時心花怒放,覺得武當派以這大禮迎她,很有光彩。她走到為首道士之前,一禮道:


    “在下王玉蓮和嶽陽方曉竹,有事叩見貴派掌門人一塵道長,煩請通報接引。”那為首道士迴禮甚恭,但出語卻頗令王玉蓮聽了失望,他道:


    “兩位小俠,果是王玉逢姑娘和方曉竹英雄麽?”王玉蓮的高興,化為烏有,但卻是和顏地道:


    “不錯,小女子正是王玉蓮,這位便是嶽陽方曉竹!”那為首道士打量了王玉蓮和方曉竹半天,忽然,自言自語道:“大約不會錯了。”接看臉色一正道:


    “二位可是從廣西勾漏山來的?”王玉蓮和方曉竹同是一怔,但都已意識到道道土問話的用意,是要為勾漏山那四個被百變天尊所利用的道士有所責難了。


    方曉竹怕王玉蓮出口過份直率,頂衝了人家,有失客人的身份,於是搶前一步,接話道:


    “在下二人確曾到過勾漏山,但是今日之來,卻是有事叩見貴派掌門人。”那為首道士臉上的神色,變了二變,最後簡短地道:


    “本派掌門人坐關期間,不便接待二位!”微頓之後,寒著臉色又道:


    “二位請迴吧!”這簡直是欺人之舉!王玉蓮已忍不住,當時柳眉一豎道:


    “道長既無接待在下二人誠意,又何以把我們請上山來?”那道士冷笑道:


    “小道士聞二位英名,在勾漏山辣手逞兇,遠傷九大門派高手三十六人,還道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及見二位之後,卻叫小道甚為失望,是以請二位下山,表示武當派尚有容人之量。”顯然是看不起方曉竹和王玉蓮二人。


    王玉蓮隻氣得杏目含威,怒火上衝,方曉竹拉了王玉蓮一把,用“傳音神功”道:


    “蓮妹不可生氣,這種誤會,見過武當掌門人後,自能消釋,犯不著和他們計較。我們改日再來好啦。”王玉蓮深懍自己責任的重大,確實不能因小失大,隻得悶聲不響的,和方曉竹一起朝山下走去。那知方曉竹和王玉蓮行未數丈,那為首道士,忽又大聲唿道:


    “二位請迴來,小道有事請教!”這種唿來喝去的態度,使王玉蓮忍無可忍,就地旋身,人影一幌,迴到那道人身前,叱道:


    “貴派對人就是這般無禮麽?”那道士朗聲大笑道:


    “王姑娘如此嚴於責人,難道還想在武當山撒野不成?”王玉蓮哼道:


    “武當派有什麽了不起,三十年前,還不照樣折在家師手中!”那道士不屑地冷笑道:


    “覃老前輩從未收徒,這事你唬得住別人,可騙不了武當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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