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心一意的想為父親洗刷昔日的罪惡,但又敢做得過分,怕的是露出破綻,被仇人窺透玄機。


    可是,盡管如此,仍然漏洞可出,瘋叟杜光明的殘穴明明是父親向宏道出手點住,自己情急之下,卻說是劍王莊的屬下所為,江萍徒兩下一對質,真象立白,萬一瘋叟一筆判陰陽杜光字衝進書房,當麵質問起來,豈不大糟特糟?


    所幸,事情還算順利,總管林永年返迴來告訴他,瘋叟杜光字,已在乃徒紅萍的苦苦相勸之下,離開劍王莊。


    “杜大俠離開的時候,可有什麽話留下?”


    “他說但有三寸氣在,十月初一日之約他必定會準時赴約!”


    “關於殘穴被點的事,他沒有說什麽嗎?”


    “還好,起初我委耽心他從這上麵揭穿本莊主的全盤計劃。”


    “短時間之內大概還不至於如此,不過,他們師徒相互對證之下,一定會認為你是一個偽善行惡的小人,因為在杜光宇心中想來,殘穴明明是被武林第一劍所點,莊主卻對那位姑娘說是手下人所為。”


    “杜大俠師徒恨我倒不要緊,隻要他們不懷疑我不是真正的武林第一劍,使我可以順利的引誘仇人上鉤,進而為先父複仇,就於願已足,十月初一日,本莊主自當在‘養性亭’說明原委,並代先父當麵謝罪。”


    “少爺用心良苦,老莊主死後有知,亦會含笑九泉之下了。”


    向文雄聽他這樣一說,心中稍安,忽又想起一事,說道:“林總管,鐵缽兇僧現在又在那裏?”


    “現在軟禁在一間密室之內,老奴正想請命處理。”


    “鐵缽兇僧乃是慧覺尊者的師弟,少林寺為他蒙汙已久,引為奇恥大辱,偷盜紫龍尺的事,本莊主不願再予以深究,我想立刻派人把他送至少林寺,讓慧覺尊者自行處理,你看怎樣?”


    “但憑少爺吩咐。”


    “好,那林總管就立刻著手進行吧。”


    送走鐵缽兇僧後,如釋重負,總算了卻一大心願,也在挽迴父親的清譽上,做了最大的努力,向文雄的全部精神,完全放在仇人卷土重來的這年事上麵。


    可是,時間在平靜中過去了三天,既沒有發現仇人的蹤跡,同時也沒有看到一個仇家的爪牙前來窺探,一切顯得那麽沉悶。


    沒有等到殺父的仇人,第二天的黃昏時分,劍王莊上卻突然氣急敗壞的奔進兩個全身血跡斑斑的人,向文雄一看之下,認得是紫龍幫紫麵金鋼彭一飛,和伏虎堂主神力羅玄。


    向文雄一見二人滿身是血,狼狽不堪,心中大吃一驚,道:“彭幫主,羅堂主,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紫麵金剛彭一飛看眼前的人,不禁一愣,道:“你……你是向宏道,還沒有死?據武林第一掌呂承說……”


    向文雄不等他說完,便將事實經過簡單的告訴了二人,最後說道:“你們遇見武林第一掌鐵掌追魂呂承老前輩了麽?”


    紫龍幫主彭一飛恭恭敬敬的說道:“是的,弟子曾和呂大俠相遇,得知劍王莊上的一切,但卻不知師叔化妝成令尊大人的模樣,差點誤會。”


    向文雄見二人滿麵悲憤,餘悸猶存的樣子,馬上正容說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彭一飛戚然言道:“完啦,師祖他老人家一的重建的紫龍幫又毀於一旦,橫遭惡魔洗劫。”


    向文雄聞言打丁一個冷顫,道:“什麽?紫龍幫又橫遭惡魔洗劫?這……”過度的驚怒之下。


    說到這坐,忽覺一陣暈眩,眼中金星直冒,現也說不下去了。


    “是的,師叔,紫龍幫又已橫遭慘變,弟子和羅堂主死裏逃生。”


    驚魂稍定,向文雄才聲深語重的說道:“事情的經過究竟怎樣?快說!”


    “此事發生在兩天前的深夜,當弟子警覺的時候,女魔已經深入紫龍幫總壇腹心之地,當時負責總巡稽常主屠龍於潘明業已喪命,數十個值夜的香主和弟子也全部橫屍當場……。”


    “你說來人是一個女魔頭,可是武林第一人?”


    “不,樹魔妖姬毒閻婆。”


    “她和本幫有什麽仇恨?”


    “本幫和她無開瓜葛仇隙,她肆虐紫龍幫的目的是為了紫龍尺,紫龍經!”


    “啊,此人是先師他老人家最大的仇人,她對先師的來龍去脈也最為了解,先師仙逝百丈峰頭掘出的寶物是廢品,她自然會想到真正的紫龍尺,紫龍經一定還在紫龍幫總壇,但不知後來怎樣?”


    “弟子得到警訊,立刻率刑司堂主林建,伏虎堂主羅玄,命及幫內的香主,弟子,和她展開一場生死之搏,終兇功力懸殊,交手不到頓飯工夫,本幫弟子已然傷亡過半,林堂主也死在毒閻婆的龍爪指下!”


    “毒閻婆是獨自前來?還是另外有人相隨?”


    “另有四個女弟子同來?”


    “她可曾威哧你交出寶物,或者說出紫龍尺,紫龍經的下落?”


    “女魔誌在紫龍尺,紫龍經?當然會軟硬兼施,各用其極。”


    “你怎麽說?”


    “弟子守口如瓶和她一直周旋到底,最後終於不幸和羅堂主暈死在血泊之中。”


    “後來呢?”


    “當我清醒的時候,已是翌日中午時分,幫中弟子死的死,傷的傷,滿目淒涼,慘不忍睹,幸而保得一命的也全部被她囚禁起來,一飛和幾位堂主的位宿之處,被女魔翻箱倒櫃,掘地三尺……。”


    “少了什麽沒有?”


    “這個弟子尚示詳查,不過,總壇之內並沒有什麽值得武林中人覡覦的珍寶,女魔誌在紫龍尺,紫龍經,諒還不至於盜取其他東西,因覺得事態萬分嚴重,亟欲麵見師叔,清醒後略微巡視一下放開放囚之人,交代他們料理一切,和羅堂主匆匆即離開紫龍幫,幸好途中和呂大俠相遇,隨即來到劍王莊。”


    向文雄聽罷,悲憤欲絕,雙眼直愣愣地凝視著芒芒夜空好啊,這個女魔頭竟膽大包天,處處和我作對,小俠拚著這條小命不要,也要鬥她一鬥!


    向文雄自恩師去世以來,早有複仇雪恨之心奈何禍事頻仍,枝李橫生。始終無法專心一意的追搜恩師仇人,和呂承攜手前來劍王莊的時候,本夢想在重敘天倫之樂之後便行道江湖,萬不料父親竟已橫遭意外,為了誘捕殺仇人,隻得暫時攔置下。


    誰知苦等靈數日非但無所獲,偏偏紫龍幫卻又發生慘變,向文雄細一思忖之下,覺得再死等絕非良策。


    事實上仇人也許一直認為向宏道已死,並不如“複活”之事,為今之計,倒不如即刻離開劍王莊,一則追殺百丈峰鞭之人,伺機和樹魔妖姬一決生死,二則四處招搖,散布武林第一劍“複活”的消息,三則做幾件漂漂亮亮的俠義事跡,改變世人仇視父親的心理。


    心意既決,當下,把劍王莊上的事交給總管林永年,命紫龍幫主紫麵金剛彭一飛,和伏虎堂主神刀羅玄,立刻返迴總壇,葬死救傷,招集殘眾,重建紫龍幫。


    諸事料理妥當,隨即身懷“無敵令”,“紫龍尺”,和三指劍,以武林第一劍向宏道的姿態離莊重又踏上了征程。


    武林第一劍離開劍王莊後沒多久,便一連殺了好幾個惡名滿天下,罪與天齊的武林巨寇,湘鄂一帶的武林中人,聞訊莫不額手稱慶,對向宏道另眼看待。


    尤其,釋放杜光字,送走鐵缽兇僧的事,早已不脛而走,江湖上處處可以聽到談論著,稱讚一時,甚至有人感慨萬千的稱之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說向文雄得到這些消息,心中暗暗竊喜。認為自己這一番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武林第一劍棄惡從善的消息四播,向文雄也隨之四處奔走,卻始終就沒有發現過一個形跡可疑的人前來尋釁找查。


    更意外地,也不曾碰到一個手掌變成紅,紫,黑的鞭屍仇人。


    這日,武林第一劍向文雄來到大別山附近的一個鎮店時,得到一則驚人消息,自從樹魔妖姬毒閻婆在百丈峰頭突然現身殺死三四十人後,大家都恨女魔入骨,凡是和殺者有關係的人,俱都蠢蠢欲動,經過了一個短時期的醇釀,便有數十們江湖豪客,浩浩蕩蕩結伴來到大別山的“陰陽嶺”附近。


    那知,就在群豪雲集,準備挺身進襲的數日魄夕,有幾位望重黑白兩道的高於及不少滿譽江湖,稱霸武林的英雄好漢,在夜半三更的時候,突然分別接到毒閻婆的一支“白骨箭”。


    這次的“白骨箭”,與下次在百丈峰出現的略有不同。紅綢下麵有“激鬥”和日期,地點的字樣反麵還編有號數。


    向文雄探聽的結果,日期正是今夜子時。


    地點則是大別山“陰陽嶺”下毒閻婆的老巢——“牛死台”。


    群豪在接到這支象征死亡的“白骨箭”之後,便分別東奔西走,邀請友好助拳,消息不脛而走,數日之間便傳遍皖、浙、鄂、湘一帶,凡是接到“白骨箭”的人,以及邀請來的親朋好友,都在今夜之前陸續來到“陰陽嶺”四周。


    當然,另外還有不少與毒閻婆有節,或者另有所圖的人也兼程趕了來。


    向文雄聽到這消息之後,也決定去鬥鬥樹魔妖姬,當下恢複了本來麵目,踏著蒙蒙夜色,直向陰陽嶺飛奔而去。


    他存心要看看毒閻婆究竟約的那些什麽樣的人物,是以在進入大別山區之後,便專揀道路兩旁的小徑,也好從赴會之人口中,得知樹魔妖姬激鬥的真正目的所在。


    沒多久,果見大路上如飛射來五六條黑影,向文雄急忙隱身左近草叢中。


    本人漸行漸近,忽聞一個瘦弱軀長,背負大砍刀,年六十以上灰老者沉聲的邊走邊說道:“老夫和毒閻婆素無糾葛,想不到白骨箭居然也會送到我手上,今天倒要問問這婆娘到底是何居心?”


    話雖是這麽說,他的臉色卻甚為凝重,顯見內憂慮重重。別一個低矮肥胖的漢子馬上接道:“孟兄不必為此煩心,咱們哥兒幾個都是八拜之交,不管吉兇如何,一定要和女魔周旋到底。再者,聽說接到白骨箭的人,並不止孟兄一個,也許可以藉此機會把她除掉不可知,果然不幸而言中,亦未嚐不是武林之福!”


    微微一頓,又道:“同時,據說樹魔妖姬的手中有一支‘金鳳尺’一支‘金鳳經’,如能有緣得手,咱們兄弟還足可稱霸武林。”


    幾人邊說邊走,已超過向文雄隱身處五六丈多遠。


    “有辦法,就這麽辦!”


    向文雄劍眉倏聳,似有所決,隨即恍如幽靈似的消失不見。


    隻見一縷黑煙,在幾人左側的亂石中一閃而過,眨眼間已越出三十多丈。


    向文雄湍著道路左側隱暗處疾奔,盞茶過後,見山路忽然向右急轉,左麵和前麵頑均為插天絕壁所阻,右麵不遠處是一條高峻的山峰,隻有右前方有一條狹窄的通路,左邊壁腳下尚長著一棵大樹,繁盛枝杆,橫架路上。


    雙臂一抖,縱身拔起,輕飄飄的隱身大柳樹上。


    頓飯工夫後,天台金刀孟彪等五人才揚長而來。


    “嘿嘿!嘿嘿嘿嘿……”


    突然,劃空傳來一陣陰森森的冷笑聲。


    這笑聲十分古怪,不但陰寒蝕骨,而且群山嗡嗡迴鳴,曆久不散,使人摸不清究竟來自何處?或者到底有多少人潛伏在此。


    五人聽在耳中,不由倒抽了一口寒氣,均呆愣在樹下。


    就在這當口,柳樹上麵疾逾迅電似的攫下兩隻手來,一把抓住天台金刀的脖子,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孟彪提了上去。


    天台金刀的功夫本來不弱,在當今武林之中也算得上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無耐出手之人是血手殺人魔的傳人卻不免果形見絀,尤其在猝然無防之下,更是欲拒無力,一聲驚唿還沒有喊出來,便被向文雄點住了暈穴。


    “哎呀,糟!孟兄怎麽不見?”


    其中一人驚唿未畢,其餘三人流目四顧,那裏還有孟彪的蹤影?


    那個低矮肥胖的漢子沉吟一下,大聲說道:“四下毫無痕跡可尋,看來問題是出在這棵大樹上了!”


    話音甫落,叟的一聲,樹梢頭忽然射起一條黑影,落地時已在五丈開外,疾向右前方的山路飛奔而去。


    四人看在眼中,不遑仔細思索,同喊了一聲:“追!”


    便一陣風似的追了下去,瞬息之間已超產是無影無蹤。


    這四個人糊裏糊塗,向文雄卻心裏雪亮,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暗想:“好家夥,當今武林之世,真是人才備出,想不到樹上還另有高人,要不是這位仁兄適時現身,少不得還人費一番手腳!”


    心念間,手已伸入天台金刀孟彪的衣袋之內。


    摸索一陣,終於找出一支“白骨箭。”


    拿起白骨箭上的紅綢一看,反麵寫著一個“捌”字。


    “他是捌號,那麽,至少還有七拔黑白二道中人今夜要來陰陽嶺赴約。”


    當下收起“白骨箭”,正欲解開孟彪的暈穴,商請改裝易容,替其赴約,忽然瞥見他的右手已呈紫黑之色,心念急轉,恨點道:“好啊,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你這個老小子也不個好東西!”


    言畢,方待出手行事,忽聞樹下有人說道:“朋友下來吧,別再藏頭縮尾了!”


    向文雄聞言一呆,撥開樹葉望去,隻見樹下負手站著一個全身青色勁裝,黑巾蒙麵之人,僅露兩眼在外,背上斜插一支寶劍,正是把自己救出劍王莊的大恩人。


    向文雄將孟彪放下,抱拳為禮道:“原來是老前輩,咱們又重逢了。”


    蒙麵客望了孟彪一眼,道:“嗯,咱們又重逢了!”


    “老前輩怎知在下隱身樹上?”


    “你適才呆知樹上另有其人?”


    “當然知道!”


    “事先?事後?”


    “是……事後!”


    “那麽你栽啦!”


    “是在下一時疏忽。”


    “哈哈,好傲的性子,硬不認輸,可愛又可恨,你可知他是誰?”


    “不知道,在下正欲查究。”


    “做什麽?”


    “此人無意中幫了在下一個小忙,想謝一謝。”


    “算了,不用謝啦!”


    少年一聞此言,這才恍然大悟,重新感謝後說道:“老前輩適才隱身樹上是有何貴幹?”


    “等天台金刀孟彪他們。”


    “有什麽事嗎?”


    “一則借他懷中白骨箭一用,二則要他們的命!”


    “前輩和他們有仇麽?”


    “談不上有什麽仇,孟彪等人作惡我端,罪孽深重,人人得擒而殺之!”


    “那麽,另外那四個人大概已被前輩超渡了!”


    “嗯。”


    向文雄見蒙麵客的心意和自己不謀麵合,忙從皮囊中取出“白骨箭”,道:“這是孟彪身上搜出來的,在下本想借它進入生死台,俾便觀察究竟,既然老前輩有意借用,你就拿去吧。”


    “不必啦。”


    “那麽這佯吧,孟彪這人交由前輩處置。”


    “娃兒為什麽擒他呢?”


    “有仇!”


    “那就用有到老夫多費手腳了,咱們再見!”


    見字出口,人已奔出四丈多遠,向文雄急忙說道:“老前輩請留步,在下尚有一事請教?”


    “什麽事?”


    “近來劍王莊上的情形老前輩可知道?”


    “不太清楚。”


    “自從救出晚輩之後,您老人家沒沒再去劍王莊?”


    “嗯。”


    “聽說武林第一劍已棄惡從善,贏得了許多喝彩與讚譽,不知老前輩可曾有個耳聞?”


    “一無所知。”


    “記得關輩曾有殺掉向宏道的狀語,不知要如何處置”


    “孩子,你問得太多了,再見。”


    話落人起,轉眼已不見,動作之快,舉世罕有其匹。


    向文雄愣了一愣,悵然若失,心中一片迷惘,對這位神秘的蒙麵客,簡直莫測高深暗暗長歎一聲,眸中殺饑陡現,落在天台金刀孟彪身上。


    “孟彪,你罪證確切,少爺也懶得問你的口供,賞你一記‘龍爪指’吧!”


    說罷右手疾仲,彎曲如鉤,疾向天台金刀的心口抓去,盂彪連哼都未哼,便一命嗚唿!


    向文雄擦擦手掌,隨即振袂而去。


    這是一道奇異無比的山嶺,一不虯鬆盤結,草深及頸,另一麵卻全是光滑如鏡的岩石,石碑上刻有“陰陽嶺”三個大字。


    “陰陽嶺”三個字的旁邊,另有四個小離,寫的是:“越嶺者死!”


    流目向前望去,此下陰陽嶺側是一片平整的青石地,地上同樣草木俱無。


    順著青石地向前望,有一個天然的石台巍峨而立,兩麵石壁陡峭,宛如刀削斧斬,中間有一百二十級人造台階,石階盡頭的右側石壁,也有三字寫著:


    “生死台。”


    “生死台”地勢比“陰陽嶺”高,站在陰陽嶺上,是以看不清用死台上的情形,隻見台上長著一棵業已枯萎多年的大神樹。


    神樹巨大無比,直徑至少有一丈五六,枝幹縱橫,巍巍壯觀,脫落的樹皮上寫著三個猩紅的血字。


    吊人樹


    “吊人樹”旁邊另有題字之人的名號,是:“樹魔妖姬毒閻婆。”


    不是嗎,枯萎樹幹上,遍是骷髂骨架和死屍,有新有舊,或高或低,遠遠望去,構成一幅陰森森的恐怖圖案。


    吊人樹的後麵,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峰腰上樹木茂密,奇花異卉雜生一處,一片嫣紅紫綠,峰腰上,和生死台上的情景,成為一個強烈的對比。


    此刻,“陰陽嶺”的這一麵,已來了不少赴約的武林高手,彎月形的山嶺後麵到處都是鬼影幢幢。


    可是,說也邪門,黑白道士的高手雖然不少,卻沒有一個人敢爬“陰陽嶺”,都潛伏在山嶺這一麵的草叢中。


    而這話也不盡然,這時,陰陽嶺下就直挺挺的冒出一個蒙麵少年來。


    “哼,鬼氣森森的,這個女魔頭那來的這麽鬼主意!”語畢,正想上“生死台”一看究竟,倏又轉念想道:“毒閻婆的白骨箭下編有號數,不知搞的是什麽玄虛,我何妨在此先看看熱鬧,然後再作道理。”


    心竟即決,一眼看見不遠處的“陰陽嶺”碑,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潛伏在四周的群豪見他如此,都不由驚得目瞪口呆,有不少人更在心中暗語:“媽呀,這人好大膽!”


    霍然,生死台下傳來毒閻婆陰寒森冷的聲音道:“陰陽嶺碑下坐的是何等高人,若非老身事先相約,閣下可能已經命喪黃泉!”


    向文雄大聲說道:“即是相約,就休怨我侵犯你陰陽嶺,你這等架勢算是在嚇唬那個?”


    “閣下是幾號?”


    “捌號!”


    “好極,稍等老娘自會招待於你。”


    “哼,鹿死誰手,尚在未定之天,你最好先別發狂!”


    “閣下好大的口氣!”


    “對你不用吹牛,不信咱們就先試試看!”


    方待一躍而下,衝上生死台,毒閻婆又冷冷說道:“站住,站住,想死還不容易?你先等著吧。時辰還沒到!”


    “什麽時辰?”


    “白骨箭上!有”


    “子時?”


    “嗯!”


    “也好,在下等著!”


    “不等也不行!”


    沉默,一陣可怕的沉默。


    遠山迷離,近樹搖曳,的陰風中,偶而夾雜著一兩聲夜梟的悲嗚之聲,星疏月黯,淡黃色的光輝照射著四周,顯得格外陰森,恐布,而又詭密。


    極目四眺,並無半點人影,樹魔妖姬毒閻婆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但見四下黑影閃閃,隱約中間或尚有竊竊私語之聲。


    顯然的,他們正在密議著如何對付毒閻婆,尤其是如何能夠奪到金鳳尺,金風經!星移鬥轉,月影西斜,三星當頭,正當亥子相交之時。


    驀的,生死台上送來毒閻婆冷若寒冰似的聲音,道:“現在陰陽相交,子時已到,諸位生死之期就在眼前,等老身點卯之後,便可依號循進入生死台。”


    果然話一說完,便開始點卯。


    向文雄側耳靜聽,見她從一號點至十號始停,彎月形的山嶺後麵,此起彼落的響起一陣應簽之聲。


    其中有名滿天下的武林高人,也有惡績昭彰的武林梟雄,黑白兼俱,有善有惡,向文雄實在想不透樹魔妖姬悶戎芒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毒閻婆冷做的聲音這時又道:“難得諸位這樣守時守信,老身先在此謝過。”


    接著,聲音倏轉,冷然道:“老身先把話說明了,少待必須依號聽命而進,如若應對得當,說不定會有你們的好處,否則,嘿嘿,管教你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四野寂寂,沉靜複死,久久無人答言。


    “好啦,老身須盡於此,現在第一號‘華山怪傑馬步雲’。以及閣下邀來的助拳朋友可以刻登上生死台!”


    餘音尚未落地,左前方射出四條人影,翻下陰陽嶺,片刻工夫不到,已連越一百二十級石階,登上生死台!


    一切寂靜如死,靜得令人窒息。


    寂靜中,卻別有一種緊張,恐怖的氣氛。


    良久,良久,華山怪傑馬步雲等四人,恍如石沉大海,連一點消息也沒有。


    既未聞有喝喲打鬥音響,亦無慘吼哀鳴之聲傳來,四人的生死下落頓時成了一個神秘之跡。


    “怪,毒閻婆到底在玩什麽玄虛?難道……”


    向文雄心忖至此,忽聞樹魔妖姬毒閻婆的聲音說道:“華山怪傑馬大俠等四人已經服輸認敗,願與老身搖手合作,共創一番俠義事業,姑免一死,另有重用,諸位應以此為前車之鑒,幸勿。”


    向文雄聽得滿頭玄霧,毒閻婆稍頓又道:“第二號,九化雙毒杜鵬杜虎?兄弟。”


    但聞叟!叟!一連幾聲,在向文雄附近射出五個彪形大漢,昂首闊步的向生死台飛奔。


    九華雙毒兄弟等五人,動作夠快。當下登上生死台一看,不禁哧得魂飛魄散,寒意透心。


    “你!……”


    一語驚唿未畢,掌風唿嘯之聲已起,霎時間又恢複了一片平靜。五人生死下落不明。


    俄頃,另外三個違約闖關的人,已以迅雷不及掩耳勢登上了生死台。


    “你……!”


    又是一聲同樣充滿驚惶,恐怖的驚唿。


    不幸,剛剛說了一個“你”字,以下來睹之事尚未說出,毒閻婆已自搶先說道:“哼,你們‘大漢三獠’是十號,竟敢越號闖關,該死該殺!”


    三聲慘吼衝霄而起,大漢三獠立時倒地身亡。


    此刻,向文雄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吊人樹上先後吊起五具屍來,他相信那一定是九華雙毒杜鵬杜虎兄弟和三個邀來助拳之人。


    不一時,吊人樹上又多了三人,必係大漢三獠無疑。


    樹魔妖姬乃是出了名的兇煞婆,向文雄對他知之甚詳。早已料到他絕不會安有什麽好心,九華雙毒和大漢三獠等八人之死,本是意料中,毫無驚異之處,令他感到困難不解的是,華山怪馬步雲等四人,何以消息全無?杜鵬兄弟的驚怖,毒閻婆適才說馬步雲願和她攜手合作這三點看來。


    他很懷疑樹魔妖姬邀約的群豪的目的,除了意欲殺人之外,還有另外的陰謀。


    毒閻婆雖然和他早已勢不兩立,但卻一直都是隻聞其名,未見其麵,當毒閻婆吊人的時候,曾細心觀察,結果,隻見紅影一閃即斂,樹上便多了一個血人,樹魔妖姬究竟是什麽樣子?依然一無所知。


    心中不由得泛上一縷淡淡的尤慮,覺得此行險阻重重,吉兇難卜。


    心事沉重,往事忽又湧上心頭,他似乎聽到師父微弱沉重的聲音說道:“孩子,樹魔妖姬毒閻婆武功詭是心腸狠毒,‘龍爪指’功力絕天下,尤其此人詭計多端,處處要防著她才行,在沒有相當把握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思緒未盡,又聽毒閻婆淒厲道:“老身素來出令如山,一絲不苟,闖關越號者殺!逞強黷武者殺!杜鵬兄弟等人就是一個最好的榜樣!”


    語冷如冰,餘音蕩漾,傳出四五裏之遙,直聽得台下群豪機伶伶直打冷顫。


    第三號“冷麵魔君東方奇!”


    出人意外的,彎月形的陰陽嶺上,卻久久不見絲毫動靜。


    “怎麽?東方大俠是否已畏死而逃?哼哼,順我者生,逆我者死,絕無第二條路可走,三天之內老身必會登門索命……”


    言猶未盡,突聞一個粗獷宏亮的聲音說道:“婆娘休得賣狂,老夫豈是懼你之人,來也!”


    “叟!冷不防一條龐大的人影從向文雄身旁一掠而過。”


    冷麵魔君東方奇動作雖快,向文雄依然看得清楚,見他麵目可憎,右手發黑,心說:“這個老東西也是鞭屍之一,膽子倒真不小,竟敢單刀赴會,何妨把他毀在這裏,給毒閻婆一點顏色看看……”


    既而一想,東方奇此去生死台,絕無幸理,幹脆讓他死在女魔之手,也免得自己多費用腳,驚動在場群豪。


    心存此速,未予理會,冷冷的哼了一聲,目送冷麵魔君東方奇遠去。


    向文雄楞然半晌,忽覺得自己手中的白骨箭的八號,現在才輪到三號,若欲等到毒閻婆招喚,天曉得要等多久。同時,來此之人為數不少,其中固然不管罪惡滔天,該死該殺之人,但免不了也會有義貫日月的仁人俠士,心想:“在下亟待料理之事正多如牛毛,那有興致等她依號唿喚,何不現在就衝上去見個真章!”


    主意打定,不再遲疑,雙臂猛然一抖,電瀉而下。


    潛伏在四周的群豪見這位膽大包天的蒙麵少年身手奇快,暗暗讚歎不已,大家都冒出一個頭來,盯視著他蠢蠢欲動。


    冷麵魔君東方奇動作也不慢,尤其啟步在先,這時正登上生死台下的石階。


    向文雄本想越他而過,之後蹙眉一想,忽有所決遙遙的跟在他身後十丈許處,接踵而進。


    東方奇扭頭望了向文雄一眼,忽的腳步加快,越級而上,一刹那間便上了生死台。


    向文雄卻如幽靈似的隱身在五層石階下麵。


    剛剛隱好身形,突聞冷麵魔君東方奇狂唿道:“陰謀!陰謀!你們好毒辣的陰謀……”


    說到這裏,忽然中斷,隻聽他“哎喲”了一聲。


    不言而喻,東方奇八成已經被人製住。


    冷麵魔君右手發黑,罪在必死,向文雄根本未予理會。


    然而使他大感驚奇的是:“隨謀”和“我們”這四個字。向文雄思忖半晌,覺得疑竇頗多,正想衝上去,台上忽又傳來毒閻婆陰森低沉的聲音道:“老娘老提醒你一下,休要大聲喊叫,如肯聽命於我,說不定會有你的好處,要不然。嘿嘿,你死得更慘!”


    沉默——


    半晌,毒閻婆又道:“在下是冷麵魔君東方奇,不會是假冒的吧?”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老身沒有記錯,咱們曾有一麵之緣?”


    “不錯,老夫曾在北天山見過你一次,可惜……”


    “在下一共約來多少人?”


    “就是東方奇一人已足夠……”


    “台下躲藏的是誰?”


    “不知道!”


    樹魔妖姬毒閻婆似是一愣,探頭向石階一上一望,那有半個人影,不禁一呆。


    原來早在毒閻婆發話之初,向文雄早以極快的動作,貼壁隱在階側。


    向文雄以為樹魔妖姬必會現身搜尋,待看清敵方虛實後,再伺機而動,那知,毒閻婆一看之後,忽又把頭縮迴,居然未予理會。


    這一來,向文雄不由感到困惑了,想不透毒閻婆究竟居心何在?


    生死台上登時沉寂下來,靜悄悄地,再也聽不到樹魔妖姬和冷麵魔君的談話聲,亦無任何動手搏鬥的聲響。


    同時,意外的,毒閻婆一直就未再追究向文雄的下落。


    向文雄實在按耐不住了,忽然發出一聲長嘯,縱身一躍而上。


    掃眼一看之下,不禁呆呆地楞在當場!


    隻見冷麵魔君東方奇早已無聲無息的橫屍當場,胸口上有五個血窟窿!


    東方奇的身邊,另外倒著三人,他認出是與華些怪傑馬步雲同行之人!


    然而,卻唯獨不見華山怪傑馬步雲的蹤跡屍體。


    而且,整個生死台上!除了這四具死屍,以及吊人樹上的屍體,骷髏,與白骨之外,再也沒有半個活人。


    向文雄為人甚是機敏,略一思忖,已知“九華雙毒”和“大漠三獠”驚惶恐布的原因,可能是聽毒閻婆說要和馬步雲等人攜手合作,結果卻有三人喪命生死台上,因而大驚失色,覺得其中有詐,甚至……。


    至於東方奇口中的“陰謀”,自然也是指死而言,從“你們”二字上,可以證明死台上除了樹魔妖姬不算外,至少還有一個人。


    可是,這些人卻全是喪生在“龍爪指”下,顯然出自一人之手無疑。


    同時,向文雄覺得,以樹魔妖姬毒閻婆的功力修為,


    沒有找人助拳的必要。


    就這一些連串不可思議的謎疑中,向文雄百思難得一解,不由木然的立在那兒,莫知所措。


    許久,向文雄的腦海裏響起師父沉重的聲音:“孩子,仇人之中,樹魔妖姬毒閻婆是最重要。最兇殘,也是最厲害的一個,龍爪指功已經練至九成以上的火候,手中的一支‘金鳳尺’更是所向無敵,你要千萬小心,在沒有相當的把握之前,最好不要惹她,一旦狹路相適,亦不可逞強貪功,能躲則躲,能避則避……。”


    向文雄思忖至此,頓覺得此番陰陽嶺之行,顯已違背了師父的遺言,再者,自從進入陰陽嶺後,耳聞目見之事,更證實了師父的這番話。


    按理,在這種情形下,他應該悄然而退才是,但是他那倔強好勝的性子卻不許可他這樣做……


    “不!絕不!最低限度也要看看樹魔妖姬毒閻婆的真麵目,和她硬拚三十五十招再走!”


    如此一想,豪情陡生,目注吊人樹。朗朗一嘯,道:“毒閻婆,在下應邀而來,何故藏頭縮尾,是英雄的就給我滾出來!”


    這話等於白說,久久仍無反應。


    “哼,少爺就偏檔信邪!”


    語畢,大踏步的向吊人樹走去。


    “站住!”


    一聲斷喝劃空傳來,如焦雷貫頂,冷傲絕倫。


    向文雄循聲而去,隻見吊人樹的樹穴口上,倏的冒出一個女人頭來。


    可惜樹魔妖姬毒閻婆臉上罩著一塊紅紗,麵貌依然無法分辯。


    毒閻婆兩道懾人魂魄的眸光一掃向文雄,道:“小娃娃,你來生死台做什麽?”


    “在下應邀而來,何必明知故問!”


    “你是第幾號?老身並不曾約過像你這樣的毛頭小子!”


    “捌號!”


    “捌號?捌號是天台金她孟彪,你胎毛未退……。”


    “這還用問,區區是彪請來助拳的!”


    “剛才隱身台下的就是你麽?”


    “不錯!”


    “你的膽子可真不小!”


    “好說!”


    “娃兒,你可知越號攔關者該當何罪?”


    “你這話拿去唬別人吧!”


    “小子有種就上來,老娘送你上西天!”


    “上來就上來,你以為我不敢嗎?”


    叟!餘音未盡,人已衝霄而起。


    向文雄膽子雖大,用心卻極細,淩空翻了一個身,忽的伸手攀住一根橫枝,穩住身形,未敢貿然落下。


    定目俯視,腳下樹身中空,中間有一個丈許方圓的樹穴,這時毒閻婆早已滑落到樹穴裏麵去了。


    潛伏在陰陽嶺後麵的群豪,見有人安然無恙的攀上樹枝,膽氣立壯,雄心大發,在兩大奇寶的惑下,有十幾個人躡手躡腳的向生死台撲來。


    金鳳尺,金風尺!和紫龍尺,紫龍經!一向被人視作“武林四寶”,江湖上連年血雨腥風都和這四樣東西有著密切關係。


    群豪勇於挺身應命,固然是聲益攸關,不得不爾,但主要的還是罕世奇珍。


    瑰寶當前,誰肯落後?陰陽岑上立時又翻下好幾條黑影。


    向文雄在樹枝上察看片刻,見樹穴狹窄的深約兩丈餘,正自遲疑不決,樹魔妖姬毒閻婆忽又冷笑一聲,陰惻惻的說道:“娃兒,對你還不屑用什麽偷襲暗算的手段,你隻要能夠接下老身三五招那就不錯了!”


    一句話激起了向文雄的萬丈豪情,當下爽聲說道:“你就是偷襲,少爺又有何懼?既敢來此,就不會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最後一個字落地,一已疾墜而下。


    向文雄一掌護胸,一掌凝勁待變,如臨大敵一般,結果卻是虛驚一場,平平安安的落在毒閻婆身旁五尺許的地方。


    樹魔妖姬毒閻婆冷笑一聲,欲言又止。


    向文雄立身一穩,星目倏揚,見眼前之人全身水紅色的勁裝,紅色劍靴,紅巾蒙麵,簡直像是一血紅的烈火。


    十指纖纖如玉,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淡淡幽香,薰人欲醉,萬萬想不到,殺人不眨眼的毒閻婆會是這樣一個美人胚人。


    露出麵巾外的兩隻眸子美是美到極點,可異兇煞,淫邪之氣太重。


    樹穴內纖塵不染,潔淨無比,卻無任何床,椅等設備。


    “娃兒,你賊眼骨碌碌的找什麽?”


    “找人!”


    “找人?找什麽人?”


    “和你狼狽為奸的人?”


    毒閻聞言一愣,冷笑道:“哼,你休把老娘看扁了,放眼當今武林之世,老身應是獨一無二,還會找人幫忙?你把自己估計得太高了!”


    “什麽?獨一無二,恐怕未必?”


    “何以見得?”


    “還有一個人在你之一!”


    “誰?”


    “好說,正是區區在下!”


    “報上名來,準備受死!”


    “你還不配知道!”


    “好狂妄的娃兒,接招!”


    招字出口,右掌倏揚,一掌“怒海狂濤”,唿唬翻卷而出。


    “來得好!”


    向文雄不肯示弱,立使一招“鶴戾長空”發掌迎擊。


    樹穴狹小,閃躺出擊都極為不便,二人硬對一掌,錙銖並較不分軒輊,彼此都為對方深厚無比的功力暗暗吃驚,向文雄忽然引吭一嘯,攻勢加快,以奇詭巧妙的招式猛攻對方全身要害。


    同樣的,樹魔妖姬毒閻婆也知重手法施展不易,亦以奇詭巧妙的招式全務迎擊。


    二人越打越快,越打越險,有意無意之間,二人都沒有施展拿手絕技——龍爪指。


    此刻二人已經硬拚了三十招之多,依然不分勝負。


    向文雄信心大定,乍然朗嘯一聲,左臂強封來掌,右封一豎一推,“直搗黃龍”,拍出一股如山勁氣,用的招是武林第一掌呂承的成名絕技——“待雷掌”法。


    毒閻蓮噗噗噗一笑,嬌軀微微一閃,向文雄掌招走空,毒閻婆倏忽然間雙掌交揮,當頭罩下來。


    這一招來得太快太奇,向文雄要想還手點她要穴,已是無及,不得已隻好環臂硬封過去。


    不料毒閻婆身手詭異絕倫,向文雄雙臂封架初,她已忽的變招換式,雙掌電閃分開下壓,駢指疾點向文雄胸前左右“期門穴”。


    這一來,向文雄處境險極,危如燃眉,無奈之下,隻好橫胸了一掌,急忙旋身後退。


    樹魔妖姬得理不饒人,接踵追擊,一下子就攻出五六掌。向文雄先機盡失,被近處於劣勢,隻有招架的份兒,毒閻婆五六掌攻過,他已被迫退至樹穴一解,情勢危殆萬分。


    “哼,老身還以為來有什麽真功實學呢,原來隻會口出狂言……”


    一語未畢,異事陡生,向文雄忽的大吼一聲,反守為攻,招如閃電,快捷無倫的一口氣連攻一十二掌。


    十二招快攻,恍如一氣嗬成,根本看不清如何出手發掌,尤其向文雄背依樹壁,力道穩實,十二舍暗力匯而為一。如濤似浪,洶湧澎湃樹穴之內登時狂風大作,威猛無匹,不同凡響。


    同時,這十二招都是舉世罕見的曠世絕學,有少林寺的絕技“漢掌”,有武林王一掌呂承的成名絕學“風雷掌”,最後,還夾雜著施出一招“龍風掌”中的“龍騰虎躍”。


    毒閻婆自視太高,沒料到少年會轉守為攻,出手招式又異常威猛玄奧,饒她神功蓋世,竟也招架不了,蹬!蹬!蹬!連退了三大步。


    向文雄一招得手,精神大振,驀地乘勝疾進,以“龍爪指”功為主,又夾雜了一些別的功夫,電閃出擊。


    劍王莊主此刻如得神助,連攻三,已將樹魔妖姬毒閻婆的手腕扣住。


    “給我躺下!”


    “未必!”


    就在向文雄扣住樹魔妖姬的同一時刻之內,她也奇詭無比的反扣住向文雄的腕脈。


    二人都是身負絕學之人,內力深厚無比,彼此一用力,骨節暴響,痛如刀割,同時滾下好幾顆豆大的冷汗。


    “撒手!”


    二人勢均力敵,各不相讓,相持片刻工夫,手指下麵都滲出了鮮紅的血水。


    情勢危急萬狀:隻要一個不小心,二人都會同歸於盡。


    樹魔妖姬毒閻婆乍清叱一聲,強提一口丹田真氣,勁右掌“推山填海”唿地電拍而出。


    向文雄看得一呆,不敢怠慢,單掌一揚,迎勢硬封上去。


    生死攸關,誰也不敢大意,二人都用盡平生之力,氣唿嘯旋滾,殺氣重重疊疊,情勢險惡已極。


    一迎一進之間,快如電光石火,突聞轟的一聲巨響,兩掌業已撞在一起。


    登時,樹穴之人像是落了一記驟雷,立時塵灰彌漫,勁力旋湧,周圍一片渾沌。


    吊人樹上的十幾具骷髏皆被震腕落,其中三具更直向樹穴射來。


    久久樹穴內才逐漸開朗。


    隻見,向文雄背靠樹壁,左腕上有五個血紅的指痕,皮開肉裂慘不忍睹,右掌酸麻痛楚不堪,衣袖已齊肩震斷,腳旁吐了三口鮮血。


    在適才那電光一閃的刹那之間:二人都被旋滾的蟬力掀起蒙麵巾。


    可惜,時間太短促,印象模糊,無法記憶。


    二人默對片刻,樹魔妖姬毒閻婆忽然冷冰冰的說道:“雛兒,我問你可是血手陰魔殺人王霍仲的傳人?”


    向文雄一怔,道:“女魔,我問你紫龍幫的大屠殺可是你的傑作?”


    “不錯,你要怎麽樣?”


    “好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就是小俠來此的主要目的!”


    “就憑你嗎?”


    “怎樣?”


    “辦不到!”


    “哼,大言不慚,咱們今天不見真章不散!”


    “好,娃兒你出手吧!”


    向文雄聞言大怒,正欲動手相拚,忽聞樹穴之外傳來一連串衣袂步履之聲。


    樹魔妖姬毒閻婆冷哼一聲,道:“小子,你一共請來少助豢之人?”


    “你別血口噴人,來人都是你邀來的!”


    “既是這樣,那麽你先在此舟待,老娘先把這幾個短命鬼收撿了之後,再來批發你!”


    說走就走,毫不遲疑,雙臂一抖,畢直的射了出去。


    向文雄原以為一場生死之搏,無論如何也不可避免,想不到毒閻婆竟會突然改變主意,出而膊殺四方豪傑,饒他聰慧絕頂,也是丈二和沿摸不著頭腦。


    一時之間,像是被釘子釘在那兒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久,他才決定:“不行。這個女魔頭詭計多端,陰謀重重,天曉得她又在玩什麽玄虛,我千萬大意不,一定要盯著她才行!”一念及此,心中大急,方待縱身而出,忽覺腳下一虛,發覺有一塊活動的圓形木板,心中犯疑,揭開木板一看,下麵竟是一個圓洞。


    “嗯,這裏麵可能大有文章。”


    右腳一探,飄然而下。


    流目四顧,隻見左,右,後三麵都是堅硬如鐵的石壁,前麵是一條修築得很整齊甬道。


    “地下室,這一個為的地下室!”


    向文雄疑團重重邊想邊走,默行四丈多遠,甬道向右一拐,景色大變,迎麵射來一道亮光。


    原來,右側石壁上掛著三盞琉璃燈燈下辟有三間石室。


    咿呀一聲!第一間石室房門虛掩,向文雄伸手一推,應手而開。


    石室不大,卻極精致潔淨,一進門就撲鼻送來一陣幽幽清香,四下略一掃視,左麵靠牆的地方,有一張大理石精雕而成的石床,床頭上臥著一對玉石鴛鴦,床上羅帳,錦被,花枕,一應俱全。


    石床旁有一張梳妝台,台前有一張圓背椅……


    顯然的,這是一個女人的香閨。


    向文雄的眸光在梳妝上凝視良久,忽見薄薄的積塵上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字跡,細細辨認之下,他才發現隻有兩個字。


    愛與恨密密麻麻,無法數計!


    同時,積塵上還有不少渾圓的班痕。他想:“這定上一個傷心女人的淚珠,可是,她是誰呢?難道她會是樹魔妖姬毒閻婆?這……?”


    左思右想,迷惑不解,惘然的轉身而出,來至第二間石室內。


    這間石室,和第一間大小完全一樣,所不同的是,陳設甚是簡陋,隻有一張粗糙的石床。


    可是,誰也想不到,石床之上卻赫然橫臥著一個身穿雪白宮裝妙齡女郎。


    向文雄先是一驚,後見女郎了無動靜,暗覺詫異,站在門邊輕聲說道:“姑娘請醒醒,姑娘請醒醒。”


    豈知叫喚好幾次,卻毫無反應。


    向文雄楞了一愣,忖道:“難道她是被人點了穴道?”


    此念一生,當即閃身而入,走至床邊細一打量,發覺女郎的暈穴果然被人點住。


    不過,點的甚是輕微,如是身負絕技之人,幾乎無濟於事,隻要微一運氣,便可自解,隻有對付一般全然不懂武功的人才會用這種手法。


    向文雄意在床前,猶豫不決,既怕人家怪自己存心輕薄,又不忍撒手不管,遲疑很久,才出手解開女郎的暈穴。一不一會,白衣女郎終於悠悠清醒過來。


    伸伸懶懶腰,打了兩個嗬欠,這才懶洋洋的坐起來。


    向文雄忽覺眼前一亮,女郎睜開一隻烏黑滾圓,清澈明亮,閉合間精光湛湛,華光四射的眼睛,向文雄吃一驚,心說:“白衣姑娘一瞥眼前的蒙麵少年,忽的翻身下床,戟指說道:“你……你是那個毒老婆子的什麽人?”


    雙目之中憤焰閃溢,嬌軀微顫,兩個小拳頭握得緊緊的,一副企圖拚命的樣子。


    不過,說實話,這姑娘發怒的時候,卻別有一種動人的風韻,聲如燕語鶯啼,入耳心曠神怡,端的好聽。


    “姑娘請別誤會,在下和毒閻婆一點關係也沒有。”


    “既然我和她毫無關係,你來這幹什麽?”


    “我……我……”一時間真不知怎麽說才好。


    “哼,藏頭藏臉,鬼鬼祟祟,看是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向文雄滿懷善意,解穴救人,不料卻招來一頓辱罵,不禁氣岔岔的說道:“哼,你簡直不通人性……”


    說到這裏忽又覺得和這種人實在沒有多費口舌的必要,當下改口說聲“再見,轉身就向外走。”


    “迴來!”


    “姑娘叫誰?”


    “鬥室之內隻有你我二人,不叫你還叫誰!”


    “姑娘說話客氣一點!”


    “誰叫你要裝,活該!”


    向文雄見她蠻不講理,真是啼笑皆非,略一沉吟之後傲然言道:“有什麽事就請快說,在下沒有那麽多閑工夫和你窮泡!”


    “男女授受不親,你跑到我這兒來安的是什麽心?”


    “君子不欺暗室,在下不是那種人,姑娘請別信口開河。”


    “那你究竟目的何在?”


    “男不和女鬥,雞不和狗鬥,就此別過!”


    “慢著,虧你還自稱俠士叫見死不救,簡直就是懦夫!”


    向文雄本是口齒伶俐之人,但卻拿這位刁鑽古怪的姑娘一點辦法也沒有,微怔後冷冷的道:“姑娘有什麽危難?”


    “那個毒老婆子要收我做徒弟,我不答應,她就把我囚禁在此,你救我出去!”


    “乖乖,這簡直是命令那像求人?”


    “假如在不下呢?”


    “那你就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我會恨你一輩子!”


    “什麽?你會恨我一輩子?”


    白衣女聞言細細迴味一下,覺得話中有病,頓感失言,臉上登時泛上兩朵紅雲,粉頸低垂,嬌羞不勝。


    “難道姑娘不懂武功麽?”


    “武功?我不懂!”


    “那麽,剛才姑娘為什麽躺在床上?”


    “那個毒婆子說有事要出去一下,在人家身上不知怎麽一弄,我就睡著了。”


    “姑娘,那是點穴,如果沒有人拖救,你就會長眠不醒的。”


    霍然,噗通的一聲,白衣女端端正正的跪在向文雄麵前。


    “你這是幹什麽?”


    白衣女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響頭,道:“謝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一時糊塗,諸多冒犯,尚祈公子海涵!”


    向文雄聽得一呆,做夢也想不到她,怒之間變得這樣恰,而且冰雪聰明,自己隻不過透出一點風,她便鐐然於快,感快說道:“姑娘快別禮,請起來。”


    白衣女再三申謝後,這才挺身站起。


    這時,他才發現眼前的女郎,眉如春山彎月,眼賽子夜寒星,鵝卵似的臉蛋,櫻桃般的小口,鼻梁挺直秀逸,皮膚白晰光澤,全身幽香撲鼻,年在十九二十之間,真是嬌豔嫵媚見人憐。


    向文雄滿腹血仇,一身是恨,本無兒女私情之心,見之猶覺心如鹿撞不能自持,起伏的心湖久久無法靜止。


    少女櫻唇輕啟,嫣然一笑,百媚橫生,柔情萬千的說道:“小女子賤姓古,小字月梅,不知公子怎麽稱唿?”


    人家首先報出名姓,向文雄大感躊躇,沉忖半晌,才正容說道:“不敢,在下叫何誌遠。”


    “何誌遠!好名字,好名字,何相公定有遠大的誌向,我會永遠記得的!”


    “姑娘的芳名更美,月夜寒梅,皎潔高雅,適如其人!”


    微頓又道,“古姑娘,你來此一共多久了?”


    “大概有十二三天。”


    “那麽,生死台上一共有多少人,你知道嗎?”


    “不太清楚,除過毒老婆子外,小妹沒有見過別的人,不過,我相信還有的人住在這附近,因為時常聽到有行走談話的聲音。”


    “是什麽樣子的人,姑娘見到過沒有?”


    “沒有,毒婆子從來不準我和別人見麵。”


    “啊——在下沒有走眼,姑娘確是一個修煉武功的上上之才,難怪那個毒婆子會看上你,此非善地,咱們快點出去吧!”


    說著,和古月梅並肩齊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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