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愕良久,突然發覺素衣老者的身側土地上,有一行字跡,是:“恩公血仇始末已有頭緒,萬不料一……”


    最後寫了一橫,尚未寫完,便告中斷,手指尚停在一橫的尾部,顯然是寫至此處時,精力已盡,含恨而終。


    王誌剛呆呆地望著地上字跡,還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來,猛聽“棋人居”外袂聲一嘯,飛進一個身穿青袍,肩負七弦琴,臉色十分陰沉的老頭來。


    青袍老頭一眼瞥見地上橫屍二人,麵容陡的大變,哭叫一聲:“林大哥。”便熱淚撲滾的上前放聲大哭起來。


    許久後,才強將悲痛忍住,目注王誌剛,沉聲說道:“年青人,你是誰?我們好像在哪裏見過麵似的。”


    “晚輩是王誌剛,前輩是……”


    “王誌剛”三字一出口,青袍老頭馬上變怒為喜的說道:“啊,原來是你,王公子,老夫曾傳你文事武功數年,那時候公子年甫十齡,今日不但長大成人,尤其剃去長發,換上新衣,要不是你自己說,老夫還真不敢認呢!”


    王誌剛聞言若有所悟的道:“老前輩可是五音追魂羅宏達?”


    “不錯,老夫正是羅宏達,公子如何脫身牢獄的?又為何遠來‘棋人居’?”


    誌剛見問,將全部經過據實告訴羅宏達,最後說道:“這位素衣老者是否拱中聖林哲林老前輩?”


    “正是林大哥。”“那位道人呢?”


    “那是‘白雲觀主’,此人嗜棋如命,常和林大俠對奕終宵。”


    “羅老前輩,他們兩個是怎麽死的,你老人家知道嗎?”


    五音追魂羅宏達搖搖頭,反問道:“公子來此在先,難道毫無發現?”


    “晚輩剛來不久,一踏進門就見此慘象,根本沒有看到一個活人。”


    五音追魂羅宏達聽畢,失望的歎息一聲,走過去將二人的屍體細細檢視一遍。


    “羅老前輩,有什麽發現沒有?”


    “他們兩個人似乎都是死在無形玄功之下。”


    “什麽叫無形玄功?”


    “一種把人殺死後而無痕跡可尋的玄功。”


    “武林中有誰練成這一種無形玄功?”


    “無形玄功隻聞其名,從來不知有誰修練武功,公開施展。”


    “仇蹤既然如此神秘,看來隻有從林老前輩留下的遺言上來推敲了。”


    指著地上遺言,又悲聲說道:“從這短短數字來看,顯然他老人家生前已將家父的血仇始末探查出一個頭緒來……”


    五音追魂羅宏達打斷他的話,鄭重地說道:“事實正是如此,數日前林大哥一紙相召,叫我來‘棋人居’一晤,說是令尊血仇經緯已有眉目,欲約老夫夜探魔宮,待事實全部明朗後,便相攜入京,找傅大俠共商救援公子,並代王狀元追寶脫罪之策,哪想到,天不遂人願,傅伯年亡命京都,林哲又喪魂‘棋人居’,實乃不幸中之大不幸。”


    說至傷心之處,已是泣不成聲。


    王誌剛陪著他落淚道:“林老前輩的信中,沒有提及家父母的下落與血仇原委?”


    “沒有,因為老夫萍飄絮蕩,居無定所,為了探查恩公的失蹤因由,更是到處為家,林大俠根本無從找起,隻好托人幫訊,故而未曾提及此事詳情。”


    “這些年來,你老人家有無發現?”


    “說來慚愧,老夫浪跡江湖數年,始終一無所獲,不過……”


    “怎麽樣?羅老前輩。”


    “事實幾乎可以斷言,林大俠之死是因得知汝父血仇經緯,殺人的兇手,必定知道公子的雙親,與九龍袍的生死下落,即使不是原兇主犯,也必和此事有極密切的關係,隻要能找到此人,一切當可迎刃而解。”


    “是的,晚輩完全同意你老人家的看法,隻是仇人如在五裏霧中,這可如何是好?”


    “事實如此,死無見證,我們隻好在最後一橫上麵下功夫。”


    “這沒有寫完的一橫代表什麽?”


    “人名,派名,或者是綽號。”


    “老前輩是否可以略舉一二?”


    “如東穀的‘東’,西洞的‘西’,天下第一堡的‘天’,老夫五音追魂的‘五’字,起首第一筆都是一橫。”


    “人太多了,誰知道是哪一個幹的?”


    “凡事必須由簡而繁,循序漸進,我們可先將一切和一橫有關聯的人名、派名與綽號歸納起來,然後再在這些人中追查練過無形玄功,事情就簡單得多了。”


    “妙極,還有,老前輩,最後‘萬不料’三個字也很重要,看語氣殺死林老前輩的人並非陌生路客。”


    五音追魂羅宏達聞言臉色一變,但瞬即斂而不現,點頭說道:“公子所料不差,兇手必係熟識之人,否則怎會出他意料之外。”


    “如此,老前輩,林老英雄生前究竟和哪些人交往頗密?”


    “武林四賢,如兄如弟,感情最好,另外林大俠望重江湖,和武林各派都過從甚密,難分軒輊,這‘萬不料’三字,幾乎刮以適用於每一個成名高手身上。”


    “那麽,我們還是將和一橫有關的人名、派名、綽號歸納一下吧!”


    五音追魂羅宏達,立即說出一大串名單來,並順便將武林大勢給王誌剛解說一番,得益非淺。


    王誌剛將這些人名、派名與綽號,牢牢的記在心上。


    五音追魂羅宏達眉頭一皺,忽然說道:“王公子,林大俠和白雲觀主的屍體已寒,理應及早入土,待將他們兩位的遺體安葬完畢後,我們再離開‘棋人居’,緝兇追寶。”


    王誌剛不假思索的道一聲“好!”二人一齊動手,就在“棋人居”的廳堂內,挖下兩個墓穴。


    五音追魂羅宏達含淚將棋中聖林哲放人墓穴中,又將自己的七弦琴,放在林哲的遺體上,王誌剛才將白雲觀主放好,正準備加土覆蓋,見狀說道:“老前輩,你老人家要以七弦琴殉葬?”


    羅宏達戚容滿麵的說道:“武林四賢,已死其三,知音頓失,還要這勞什子做什麽,從今而後,老夫絕不再撫琴弄音。”


    王誌剛聞言感慨萬千,覺得羅宏達義貫日月,尊敬之心油然而生。


    葬畢二人,立碑留誌,獻上心香一柱,熱淚兩行,隨即攜手走出“棋人居”。


    “王公子,和一橫有關的人數多如牛毛,我們又勢孤力單,很難在短期內清理清楚,為今之計,最好分頭行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好吧,晚輩亦有此同感,誌剛離此之後打算直奔東穀。”


    “你到東穀去幹什麽?”


    “一則查東穀是否和林老前輩之死有關?二則找催命書生穀泰、獨眼遊龍袁子健,為傅老前輩報仇,也為我自己被穀泰虐待十五年討取公道。”


    “東穀名列兇嫌,穀泰、袁子健罪大惡極,自然理當去東穀一行。隻是,王公子,東穀乃是臥虎藏龍之地,穀內高手如雲,三位穀主都是當今武林中響當當的人物,公子雖然已得我們三人的真傳,得到傅大俠五十年的功力,可是,應付一般高手有餘,如言尋仇紫雲穀,恐怕力有未逮,不可莽撞!”


    王誌剛以堅定的語氣說道:“老前輩,為了傅老前輩,為了我自己,更為了早日查出晚輩雙親失蹤的原因、九龍袍的下落,誌剛決心去一趟東穀,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若命中注定要死,就是常住‘棋人居’,依然在劫難逃,不知老前輩高見如何?”


    五音追魂羅宏達感慨道:“王公子心存孝義,年少有為,而又不畏威武,實在難得,既然如此,老夫決定陪你往泰山紫雲穀一行。”


    王誌剛驚喜莫名的道:“現在?”


    “不,老夫想先去白雲觀走一趟,查問觀中道土,看白雲觀主離觀來此的前後,有無什麽征兆,好從而推究真兇的來龍去脈,縮小偵查的範圍。”


    “晚輩同行不好嗎?”


    “不必徒勞往返,你可由‘棋人居’前麵的官道一直北進,大約三天後便可到達紫雲穀,老夫事畢後,再隨後追趕,以羅某的腳程來說,多則一天,少則半日,便會追到公子的,不會誤事。”


    “王誌剛躬身應是,五音追魂羅宏達道一聲:‘前途再見!’


    身形一晃而起,再晃而沒,動作之快,舉世罕見,直看得王誌剛呆了一呆,心中讚歎不已。


    呆立半響,當即踏上官道,向北奔去。


    一口氣奔出十餘裏後,忽見前麵有五個一律身穿紫衣、肩披鵝黃披風的少女,載歌載舞的攜手迎麵奔來,王誌剛心中有事,亦未介意,自己走自己的路。


    哪知,冤家路窄,來至近前時,突然發現五個紫衣女已一字兒停在路當中,阻住去路,五人十目,直勾勾的望著自己,看那樣子,真好像恨不得把自己一口吞下肚裏去似的,不禁心中犯疑,暗想這五個女人狐媚嬌嬈的不知安的是什麽心?”


    但,既而一想,男不和女鬥,雞不和狗鬥,自己走自己的,管她們作甚?


    當下一閃身,繞向路邊走去。


    不料,五個紫衣女存心找麻煩,嬌軀一橫,又將去路擋住。


    王誌剛忍不住冷聲說道:“陽關大道,五位一再橫身相攔是什麽意思?”


    一個年紀較長的紫衣女嬌滴滴的冷笑道:“簡單,姑娘們隻是想問你一句話。”


    “請講。”


    “你可是姓王,名誌剛,才從北京來?”


    “是呀!五位有何見教?”


    五女聞言互望一眼,齊齊嬌聲笑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看來仙娘的消息一點不錯,合該我們五人立功領賞。”


    王誌剛一聽話中有因,沉臉說道:“你們要找我?”


    早先發話的紫衣女嬌笑道:“你真聰明,一猜就中,我們仙娘請你去一趟。”


    “你們仙娘是誰?”


    “到時自知。”


    “去什麽地方?”


    “不遠!”


    “什麽事?”


    “為了九龍袍的事!”


    “哼!”


    “王誌剛,你去不去?”


    “不去!”


    “希望你別不吃敬酒吃罰酒!”


    “此話怎講?”


    “對你說‘請’是客氣,今天你願意去得去,不願意去也得去!”


    “怎麽?五位莫非要強迫在下?”


    少女聞言怒氣陡生,正待發作,另一個紫衣女忽的衝上來說道:“姐姐,時間寶貴,帶人要緊,別和他多費言詞,他要是敢反抗,就給他點苦頭吃,要是時間拖久,被別派橫插一手,失之交臂,我們可擔不起。”


    這丫頭好躁的性子,話音未落,人已縱出,探臂直扣王誌剛的腦門。


    王誌剛不願耽誤行程,步一滑,身一閃,險險避過。


    “這個野小子監禁十五年,還會功夫,真邪門。”


    那紫衣女一扣未中,心火大發,說話同時,已拍出一股如山勁氣。


    王誌剛一見來勢太猛,怎肯待斃,怒喝一聲:“你們簡直欺人太甚!”


    唿!傅伯年所傳授的“風雷掌”,突告電卷而去。


    鐵掌神筆五十年的功力,已全部移植誌剛體內,出手一擊,豈同等閑,兩掌一撞,勝負分明,那人“噯喲”了一聲,口中鮮血四射,便飛栽在三丈以外。


    王誌剛卻麵不改色,腳不移位,深知傅伯年之言不假,自己已是身懷深厚功力的高手。


    其餘四個紫衣女驚魂未定,怒氣衝天,早先發話的少女殺氣騰騰的喝道:“王誌剛,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姐妹們,給我上!”


    雙掌一錯,柔身疾進,殺機滿麵的衝上去。


    另外三女如響斯應,立即揚掌欺身撲過來。


    登時,空氣轉緊,殺氣重重,一場生死之搏已是無法避免。


    猛可間——


    嗖!嗖!嗖!嗖!嗖!


    五聲怪響同時劃破長空。


    有五點藍星應聲電射而來,分別襲取五個紫衣女的心胸要害。


    這事來得太突然,猝然無防之下,哪能躲得過,那個重創而倒的紫衣少女首先亡命身死。不旋踵間,另外三女也上了西天,屍體一片焦黑,慘不忍睹。


    那一個年齡較長的紫衣女功力較深,雖然尚未氣絕,但已奄奄待斃的倒地不起,心口上焦黑如炭,臉色宛如死灰。


    王誌剛看得一楞,還未弄清究竟發生何事,驀聞銀鈴笑聲傳處,麗影飄飄而來,場中已多了一個身穿緊身衣,曲線玲瓏,充滿迷人魅力的美麗姑娘。


    一息尚存的的紫衣女看得清楚,咬牙切齒的叱道:“毒玫瑰,你……你好殘酷的手段,居然以‘追魂毒彈’來……暗算姑奶奶,我……我死後做鬼……也……要……咬……你……三……口。”


    說到這裏,毒性大發,已是油盡燈幹,伸腿瞪眼而亡。


    毒玫瑰嗤的冷笑一聲,自言自語的道:“臭女人,姑奶奶不但要殺你們,還要以‘毀屍滅跡粉’滅跡毀屍!”


    說著,立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玉瓶,在五具屍體上灑了一些白色粉。


    這事簡直不可思議,總才不過才片刻工夫,五具屍體己骨化肉消,了無痕跡。


    王誌剛看在眼中,肉跳心驚,暗忖:“天哪!這丫頭好毒的心腸。”


    心忖間,毒玫瑰早已轉過身來,春眸一揚,笑意盎然的走過來說道:“王公子,你也覺得姑娘的手段太毒辣,是不是?”


    王誌剛呆了一呆,心想她怎麽知道我的心思與姓名?當下窘態畢露的應道:“我想……如果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的話,似乎過份一些。”


    以毒玫瑰的性情,單憑這一句話,她就會賞你顆“追魂毒彈”,可是,不知為何,今日的毒玫瑰卻一改常態,變得十分溫和斯文,怒氣甫升,便告消失,嬌聲嬌氣的說道:“我說王公子,假如你知道他們的後台老板有多厲害,你就不會反對我要斬草除根。”


    “真的,她們口中的仙娘是誰?”


    “攝魂仙娘餘夢仙,她是‘麗人幫’的幫主,也是當今武林道上的一號女魔頭,這五個丫頭隻是該幫紫衣壇下的五個香主,功力雖然沒有什麽了不起,但如不趕盡殺絕,留下一個活口,甚至留下一點痕跡,一旦被老狐狸得知此事,我們可惹不起。”


    “啊,原來如此。”


    想起毒玫瑰替自己解圍之事,又笑臉的說道:“姑娘仗義解圍,真謝謝你。”


    毒玫瑰一怔,道:“王公子,你謝我幹什麽!”


    “姑娘出手賜助,自當致謝!”


    毒玫瑰撲哧一笑,振振有詞的說道:“老實告訴你,王公子,姑娘殺人並不是為救你。”


    “那是為什麽?”


    “是為了生擒活捉你,說得明白點,我的目的和她們完全相同,也是為了九龍袍,賣在不值得你出言道謝。”


    王誌剛聽得一呆,蹬!蹬蹬!連退三大步,驚惶失色的說道:“你……你是哪一個門派的?”


    “我叫何麗華,南山九疑山的大寨主毒魔何俊是我父親,和你見過麵的何明是我三叔,今日此來,姑娘就是奉三叔之命,前來追捕你。”


    “何麗華,你打算怎麽樣?直說吧!”


    “最初,我本來是決心要把你帶走,現在我的主意變了。”


    王誌剛驚疑不定的說道:“為什麽會改變主意?”


    “因為……因為……”說到這裏,嬌軀一扭,背向而立,羞答答的說道:“因為你長得太美了,我實在不忍心為了九龍袍的事,眼睜睜的看著你受盡嚴刑逼供之苦。”


    王誌剛做夢也想不到,事情的轉變會這麽離奇莫測,敵友無常,眼見何麗華眸中含情,敵意全無,不禁愕然問道:“何姑娘這樣做不怕令尊責怪?”


    “王公子,我們女兒家,遲早總是要離開父母的,孝順雙親固然重要,自己未來的幸福也不能不及早打算,你說是不是?”


    “啊,是的,是的。”


    話出口後,忽然覺得何麗華此言明明有看中自己,暗許終身之意,猛然想起愛重情長的病西施許心遠,頓悔失言,急忙正容說道:“何姑娘,對不起,在下尚有急事待理,必須就此告辭,姑娘今日援手之德,王誌剛會永遠記著的。”


    當即放步向北奔去。


    不料,走不三步,毒玫瑰何麗華忽又追上來說道:“王公子,要走我們一起走吧,據我所知,武林各派都想把你活抓到手,多一個人也好有個照應,你不會反對吧?”


    這倒是件難事,如讓她隨行吧,確有許多不便,幹脆拒絕吧,又不忍傷害一個少女的自尊心,說不出口來,遲疑半響,隻好勉為其難的說道:“也好,隻是你我初逢乍識,實在擔不起姑娘如此關懷愛護。”


    毒玫瑰何麗華喜衝衝的說道:“哪裏的話,我們來日方長,姑娘日後也許還要公子多多關懷愛護呢。”


    談話中,二人已並肩而去。


    這時已是一更天,空陳烏雲密布,雨意甚濃,何麗華提議投宿住店,明天再走。王誌剛眼見大雨將至,連日奔波,亦覺疲憊不堪,隨即滿口答應,進入左近的一個小鎮內。


    找到一家客棧,選了三間靜室,何麗華點了幾樣可口的小菜,便推門進入客室。


    工夫不大,酒菜已端整齊備,關好房門,兩個人在中堂內淺酌慢飲,對酒談心。


    席間,二人相談甚洽,何麗華敬酒夾肉,殷勤至極,王誌剛發現毒玫瑰是一個熱情奔放的少女,對自己更是一往情深,引以為憂,深恐一旦愛苗深植,不克自拔,怎能對得起病西施,連忙胡亂塞飽肚子,起身說道:“何姑娘,夜已深沉,我們都該迴房去睡了。”


    毒玫瑰何麗華卻滿滿的斟了兩杯酒,睡意全無的說道:


    “噯喲,你這人也真是的,人逢知已幹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們能夠相逢相識是緣份,值得紀念,何不痛痛快快的喝一頓,好好的談一談,一個大男人,還忸怩什麽?”


    “何姑娘,在下素不善飲,不敢多喝,你的臉色也已紅噴噴的,宛如三月桃李,再喝恐怕就會醉的,別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毒玫瑰何麗華眸中欲焰如火,脈脈含情,忽然舉起酒杯,醉態十足的說道:“王公子,人家說我何麗華太冷酷,太無情,從來不把男孩子放在心上,其實真是天大的冤枉,主要是沒有遇上中意的。不是小妹酒後臉皮厚,胡說,打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深深的愛上你了,今天,不管你願不願意,我一定要為我們的認識,為你連飲三杯。”


    咕唿一聲,杯到酒幹,一飲而盡。


    幹了一杯,興猶未盡,又伸手去拿酒壺。


    王誌剛見事不妙,深恐她酒醉失態,急忙抓住她的手,說道:“何姑娘,你不能喝了,你已經醉了……”


    “是的,我……醉了,你……就是一杯最烈的美酒!”


    “何姑娘,何姑娘,你清醒一下,別往我身上撲呀。”


    “誌剛哥哥,我……需要你,別躲著我呀,你怎麽一點也不懂人家的心意,快來呀,我的好哥兒!”


    話至此,一個餓虎撲羊式,王誌剛隻覺懷中一熱,左躲躲不開,右避避不過,毒玫瑰何麗華火熱熱的嬌軀已投入誌剛懷中。


    有道是: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重紙,軟玉投懷,春心漾漾,一陣陣的少女體香,薰人欲醉,令人神魂飄搖,王誌剛不是柳下惠,又有三分醉意,怎能無動於衷,不由得伸手一抱,失去自主。


    毒玫瑰雙目微睜半閉,粉臉一偏,朱唇微蹺,正準備接受熱吻底摧殘,甚至同上巫山,暢遊太虛幻境,突聞窗外有一個怪異的聲音說道:“哼!親仇未報,死罪未脫,居然在此顛鸞倒鳳,真正沒有出息!”


    一句話提醒了夢中人,王誌剛自責一聲:“糊塗!”急急推開何麗華。


    何麗華人醉心更醉,突然失去摟抱,如落葉飛蓬,嬌軀搖搖欲倒。


    王誌剛此刻正如冰水澆蕩,神智大清,顧不下照顧何麗華,奪門而出。


    一看!門外空空蕩蕩的,哪有什麽人。


    聽口氣,他直覺地認為此人來頭不小,說不定熟知自己的血仇始末,當即縱身上房,四處亂找。


    哪想到,費了半個多時辰,搜遍全鎮,始終一無所獲。


    這時候,大雨已傾盆而下,眼前雨霧迷蒙,目力所及之處根本人影全無。


    雨急!風緊!人渺茫!王誌剛卻弄得全身濕水淋淋,宛如一隻落湯雞。


    無奈,隻好重返客棧。


    豈料,來至室前,屋內燈火已熄,走進室內,何麗華已失去芳蹤。


    急忙取來火種,油燈複燃,一幅別開生麵的景象展現眼前。


    何麗華的衣服已經被人全部剝光,散落在旁。


    雙乳被人抓數處,身子僵直不動。


    下體紅腫,落紅片片……


    王誌剛哪裏見過這種事,不禁嚇得他寒氣直冒,莫知所措。


    霍然,左側臥房內人影一閃,冒出一人,正是毒玫瑰何麗華的三叔,南山九疑山的三寨主毒儒何明。


    “咦,何前輩,是你呀!”


    “不錯,是我,老夫已經等你很久了。”


    乍然一揚腕,拍!脆生生的打了王誌剛一個耳光子。


    毒儒何明挾怒出手,用力不輕,王誌剛閃躲不及,正中左臉,立時青筋暴現,心跳耳鳴,歪歪斜斜的退了好幾步,才立穩身形,困惑悲憤的說道:“何大俠,你怎麽出手就打人?”


    “王誌剛,你幹的好事,老夫豈止是要打你,恨不得立刻把你撕成八塊。”


    “你以為令侄女是被在下奸汙的?”


    “小子,事情清清楚楚的擺在眼前,你還想賴?”


    “天地良心,在下絕對沒有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那麽,你說是誰幹的!”


    “不知道。”


    “什麽?不知道?老實告訴你,老夫潛藏室內已有一陣,早從店家的口中得知你和侄女兒同投此店,閉門飲酒……”


    “這是事實,但……”


    “小子,你別支吾其詞,你在酒中下了蒙藥,先奸後殺,對不對?”


    “冤枉,在下和令侄女飲酒是事實,後來突聞門外有異,追出去查看究竟,哪知,連來帶去不過才半個多時辰,何姑娘已經被殺。”


    “你以為兇徒是門外之人?”


    “現在迴想起來,這個人的嫌疑的確很大。”


    “此人到底是誰?你追到沒有。”


    “沒有。”


    “嘿嘿嘿,你少在老夫麵前動心計。”


    “怎麽?你前輩認為在下撒謊?”


    “根本全部是一派胡言。”


    “在下有濕衣為證,這假不了吧?”


    “小子,你別耍嘴皮子,也不打聽打聽我毒儒何明是什麽人,怎會被你所愚,小子冒雨而出,無非是做賊心虛,惟恐被人識破奸謀,故而想出去找一個隱秘之地,把何麗華拖出去埋掉滅跡,不錯吧?”


    事到如今,的確有口難辯,王誌剛慨然長歎一聲,道:“何大俠既然這樣說,在下百口難辯,隨你怎麽想吧!”


    毒儒何明雙眉一挑,殺機滿麵的喝道:“既已認罪,就把命拿來吧!”


    右臂一振,狂風大作,劈麵直罩過去。


    此人好深的功力,其勢如濤,其快如電,威勢之猛,簡直罕見少聞。室內桌翻碗碎,湯菜橫流,決心要在出手一擊之下把王誌剛置之死地。


    王誌剛一見大驚,正為出手與否委決不下時,掌風已兜體撞到,當揚血湧氣翻,馬步浮動,倒飛七八尺,撞在牆壁上。


    “小子,給我躺下!”


    唿!唿!兩聲鄉,兩掌交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電撲到。


    王誌剛處境危急,不願含冤而死,正準備反手還擊,忽聞有一個爽朗的聲音說道:“何大俠,手下留情!”


    房門啟處,大模大樣的走進一個身穿八卦衣、手拿逍遙扇、雙鬢飛霜、滿麵慈祥的長者。


    就在這同一時間之內,白發長者逍遙扇微微一揮,毒儒何明的千鈞掌力已全部化解,徹底消失。


    這是什麽功夫?王誌剛連聽都沒聽說過,驚異之餘,投去感激的一瞥。


    毒儒何明趕忙深施一禮,恭恭敬敬的說道:“啊,原來是謝老英雄,何某不知俠駕光臨,有失迎接,失敬得很。”


    王誌剛見何明執禮甚恭,心知此老身份不低,白發長者適時哈哈笑道:“哪裏哪裏,何大俠請別多禮,老夫是否可以請教適才之事的原委始末?”


    話落,瞥見毒玫瑰橫屍在地,玉體全裸,不禁眉頭一皺。


    毒儒何明順手拿起一件衣掌遮住侄女兒的下體,氣忿忿的說道:“謝老英雄,事情是這樣的,這個王誌剛把敝侄女何麗華騙來此,先奸後殺,所以老夫要殺他償命!”


    白長發老者聽畢何明之言,忽然扭頭問王誌剛:“王小俠,事實是否如此?你有無話說?”


    王誌剛見問,忙將全部經過據實告訴他。


    白發長者的臉色十分肅穆凝重,未答一言,徑自俯身蹲在何麗華身側,細細檢查。


    片刻後,給何麗華口中塞了一顆靈丹,才起身說道:“何大俠,根據這位王小俠的自述,以及眼前的種種跡象看來,奸殺的歹徒可能並非王誌剛。”


    “謝老英雄,你說歹徒不是王誌剛?”


    “何大俠,事實很明顯,以王誌剛的功力修為恐怕製不住令侄女吧?”


    “當然,這小子絕對打不過我侄女兒,可是,他把她灌醉,又下了蒙藥……”


    “事實並非如此,令侄女並未中什麽蒙藥,而是被人先點住暈穴,再強奸,最後又點了死穴,不過……”


    “怎麽樣?”


    “點穴的手法並不太重,心腦之間一息尚存,老夫已將她的死、暈二穴解開,給她服下一粒靈丹,帶迴去請你大哥悉心調理,也許可以還魂複活。”


    王誌剛聞言一怔,毒儒何明更加吃驚,自己一時情急失察,沒料到侄女兒居然還魂有望,當下沉聲說道:“謝老英雄,單憑這幾點,王誌剛依然無法擺脫奸殺之罪,不知謝英雄高見如何?”


    “何大俠,請別誤會,老夫既無意替王誌剛洗罪,亦不希望何大俠堅持已見,此事十分離奇,尚需小心求證。”


    “謝老英雄的意思是……”


    “我們姑且假定奸殺之人就是王誌剛,何大俠如若出手殺人,依然處置欠當。”


    “何以見得?”


    “何大俠應該明白,麗華是令兄唯一的獨生女,一向慈愛有加,視若掌珠,誰要是惹了她,你大哥就會以命相拚。今天,令侄女雖已被人奸汙,卻並未氣絕,日後如能複活,而且事實證明,奸汙之人確是王誌剛,你如將他殺死,令侄女將來豈不要守一輩子活寡,賢昆仲還有何顏再行走江湖?”


    “謝老英雄莫非有意成全他們?”


    “如果事實真如老夫所想,隻好將錯就錯,我想令兄絕對不會反對。”


    “啊,這……”


    頓時,毒儒何明沒了主意,想不到事情會變得這樣棘手。


    白發長者慈容滿麵的說道:“相反的,假如王誌剛真的未曾奸殺令侄女,何大俠一怒把他殺了豈不太冤?將來傳揚出去,定會被天下英雄所譏笑。”


    毒儒何明怔了怔,道:“那麽,以謝老英雄之見應該如何處斷?”


    白發老者蹙眉一想,肅容滿麵的說道:“以老夫之見,最好給他百日之期,讓他自己去追查真兇,如能捉到此人,他的罪名當然不洗自脫。”


    “假如捉不到呢?”


    “那就不管王誌剛是否做出奸殺之事,百日之期一滿,便應自己去向貴派報到,聽候貴派三位寨主裁處!”


    毒儒何明沉吟半晌,忽然正容說道:“原則上何某可以接受,但必須附加一條!”


    “何大俠有何附帶條件?”


    “為了預防王誌剛畏罪潛逃,必須服用一顆敝派特製的毒丸,這種毒丸製作十分精密,毒發期前,全無妨礙,百日之期一到,就會毒發身死,除本派有藥可救外,別無他法,王誌剛如不準時報到,必會暴屍荒野!”


    白發長者聞言“啊”了一聲,對王誌剛說道:“王小俠,你的意思如何?”


    王誌剛早已拿定主意,立即朗聲說道:“為了洗刷我自己的清白,晚輩願意全部接受。”


    白發長者釋然一笑,毒儒何明已走上前來,將毒丹送過去:“王誌剛,毒丸在此,你吞下去!”


    王誌剛口中應好,伸手接過,張口就吞了下去。


    毒儒何明一楞,沒料到這年青人會如此豪爽,急忙替何麗華穿好衣服,抱在懷中,意味深長的說道:“謝老英雄,請恕何明冒昧直言,目下為了九龍袍的事,正鬧得滿城風雨……”


    “何大俠是覺得老夫別有用心,想把閣下支使開,方便行事?”


    “實不相瞞,我的確這樣想,但願何某想錯。”


    “哈哈,何大俠,老夫和王誌剛的父親賽諸葛王明道,乃是幾十年的老朋友,怎會在誌剛身上打歪主意,倒是何大俠如有擒人之心,我老人家卻不能坐視。”


    “謝老英雄請別多心,他已服下敝派毒藥,已在何某掌握之中,用不著多此一舉。”


    “如此,咱們結伴而行如何?”


    “好極!”


    餘音未落,二人已並肩出門。


    王誌剛乍然想到白發長者仗義直言,才使自己免於含冤蒙汙之災,還沒有謝謝人家,於心實在難安,急忙追了出去,說道:“謝老前輩,請等一等,請等一等……”


    匆匆忙忙的衝出室外一看,毒儒何明等人早已蹤跡全無。


    唿喊片刻,亦無任何反應。


    此刻天色已明,旭日東升,王誌剛折騰了一夜,睡意早消,當下思忖半響,覺得恩人已去,追也無益,決定仍照原定計劃直奔泰山紫雲穀,待東穀事畢之後,再全力追查毒玫瑰被奸殺的內幕,以及雙親和九龍袍的行蹤下落。


    同時,一定要找到這一位白發老者,好好的謝謝人家。


    於是,付過店賬酒資,出店離鎮。


    離開小鎮不及半裏,身後忽然有人唿喊,王誌剛猛然轉身一看,隻見五音追魂羅宏達正急匆匆的追了上來。


    王誌剛一見大喜,等他來至切近時才行禮說道:“羅老前輩,你老人家這麽快就追來了?有沒有什麽驚人的發現?”


    五音追魂羅宏達搖頭歎息道:“沒有,老夫跑了一趟白雲觀,毫無收獲,白雲觀主離觀前後沒有任何征狀,為今之計,我們隻能在和一橫有關,並且練成無形玄功的人身上下功夫。”


    王誌剛失望的道:“事到如今,也隻好如此,我們先去東穀查一查吧!”


    “誌剛,我們不必再去東穀了。”


    “為什麽突然不去了呢?”


    “老夫在來此途中,曾和東穀的人狹路相遇,抓來一個走卒一問,據他說東穀的大穀主‘神州一劍袁子敬’、二穀主‘萬裏追風袁子祺’、三穀主‘獨眼遊龍袁子健’,以及‘催命書生穀泰’等人,均已傾巢南下,離開紫雲穀,我們一步來遲,去也見不到人。”


    “東穀的人傾巢南下是為了什麽?”


    “據說是為了九龍袍和‘魔珠’!”


    “莫非九龍袍已經有了著落?”


    “可能是的。”


    “詳細情況如何?”


    “那個人也不清楚。”


    “九龍袍上的九條龍鱗之下,都記載著經文,可以修練上乘玄功,而且刀劍不入,所以武林中人夢寐以求,傳老前輩早已說過,但不知‘魔珠’又是什麽瑰寶珍玩?”


    “魔珠和九龍袍齊名,相傳‘魔珠’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誰要是服下此珠,並可憑添一甲子的功力,且有避毒驅毒的卓著功效。”


    “魔珠現在何人之手?”


    “普天之下沒有人知道魔珠究竟在何人之手。”


    “東穀高手既然傾派而去,想來定有確切消息!”


    “老夫也是這樣想,曾一再追問東穀走卒,不料那人受不住嚴刑逼供之苦,還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來,便一命歸陰。”


    “真可惜,我們現在該如何進行?”


    “不妨向西南而去,一麵追查殺害棋中聖林哲林大俠的兇手,從而求證公子雙親的生死、九龍袍的下落,一麵看看‘魔珠’是否真的重現江湖,如果奇緣巧合,得到魔珠,對公子的追兇複仇之事必定大有裨益。”


    王誌剛想了想,道:“對,我們就這麽辦吧!”


    二人主意打定,隨即轉身迴頭,奔向南方。五音追魂羅宏達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說道:“誌剛,老夫從前麵少鎮進過時,聽路人議論紛紛,說是鎮上客棧內昨夜曾鬧出一件桃色糾紛,且全係武林中人,這件事你知道嗎?”


    王誌剛一聞此言,往事齊湧心頭,邊走邊將前後經過說了一遍,最後說道:“羅老前輩,那一位姓謝的長者是誰呀?要不是他老人家從中調解,晚輩簡直跳到黃河裏也洗不清,說不定會被毒儒何明打個頭破血流。”


    五音追魂羅宏達沉思一下,道:“武林中有一首歌,說:‘東穀、西洞、四海尊一人,南山、北崗、天下第一堡’。又說:‘東穀劍術無敵、西洞拳掌無雙、西海尊一人玄功蓋世,南山毒道超群、北崗偷甲天下、天下第一堡宇內稱尊’。傅大俠是否對你說過?”


    “傅老前輩從未提及此歌,莫非這一首歌和姓謝的老前輩有關?”


    “當然有關,如果老夫的想法沒有錯誤,救你的恩人定係被四海之內所尊的‘四海神君謝百川’謝老英雄。”


    “謝老英雄是否和家父私交甚篤?”


    “是的,他們是幾十年的老朋友。”


    王誌剛迴想一下早先經曆之事,以堅定的語氣說道:“如此看來,救晚輩的恩公的確就是四海神君,他老人家走得太快,晚輩尚未當麵致謝,甚感失禮。同時,謝老前輩既和家父是老朋友,或許對在下雙親的遭遇略知一二,我想立刻去拜見一下,不知羅老前輩的意思怎樣?”


    五音追魂羅宏達尋思一下,道:“好吧,老夫亦早有此意,想從謝老英雄的身上查詢一切,奈何幾次造訪不遇,至今未能如願。反正四海神君仙修之處就在豫北,正是順路,誤不了別的事情。”


    心意一決,立時撲奔西南,三天後已至豫北四海神君仙居附近。


    殘陽斜照,歸鴉成群,不遠處一座高大莊院遙遙在望,宏偉的堡門上寫著五個鬥大的大金字,是“天下第二堡。”


    王誌剛困惑不解的道:“羅老前輩,天下第二堡就是四海神君的仙居!”


    “不錯。”


    “謝老前輩為什麽定名為天下第二堡?”


    “那是因為尊敬你們天下第一堡的緣故。”


    “啊。”


    “令祖父武林一聖王懷仁,曾是武林盟主,領袖武林數十年,汝父王大俠仁心俠骨,宇內同欽,謝老英雄雖然未曾號令天下,主盟武林,其功力成就同樣登峰造極,但他為人謙虛,一直把令祖父視作尊長,故將居處定名為天下第二堡,以示敬老尊賢。”


    王誌剛激動的說道:“謝老前輩實在太偉大了。”


    二人一邊走,一邊說,這時已至堡門之下。


    早有守門壯土上前笑臉查詢,五音追魂羅宏達自報姓名來意,守門壯士立即很客氣的揖客入堡。


    天下第二堡屋宇連綿,建構宏偉,雕梁畫棟永紅瓦綠,氣派的確不小。


    穿過一條碎石小路,五音追魂羅宏達忽然停在一個六角亭前,說道:“王公子,你在此少待,讓老夫獨自去見四海神君,免得謝英雄說你太冒失,失去你們天下第一堡的麵子。”


    王誌剛頷首一諾,五音追魂已振袂而去。


    穿迴廊,過通道,緊走一陣,進入一座宮殿式的大樓內。


    樓內,金壁輝煌,布置得美奐美侖,卻是空空如也,連半個人也沒有。


    五音追魂羅宏達麵向正北,畢恭畢敬的說道:“報告神君,羅宏達前來複命!”


    不見四海神君謝百川現身,卻聽他的聲音飄飄傳來:“羅宏達,你可曾達成任務?”


    “已遵命將王誌剛帶到!”


    “現在何處!”


    “在六角亭聽候發落!”


    “好,可將他帶到‘迎賓館’,老夫在哪兒等他!”


    突聞“軋——”的一聲長響,左右的石壁上應聲啟開一個小門,門內光華燦爛,原來儲藏著足有一萬兩以上的雪花白銀。


    “老夫有言在先,事成必有重賞,現在就將這一萬兩白銀賞給你!”


    “謝神君厚賜!”


    “軋——”異聲再起,又有一個小門應聲而開,裏麵鶯歌燕語,環肥燕瘦,正有十名豔麗美女朝著他搔首弄姿。


    “羅宏達,這十名美女可以隨你享受,或妻或妾,或婢或奴,可由你自行安排!”


    五音追魂羅宏達雙眼色迷迷的望著室內的鶯鶯燕燕,忽的撲倒在地,萬分感激的道:“謝謝神君厚愛,此恩此德,羅宏達決定做牛做馬以報。”


    “現在,你去吧,我們在‘迎賓樓’內見!”


    “是!是!”


    五音追魂羅宏達挺身而起,目光又落在美女、白銀上麵,直至小門關閉,這才聳聳雙肩,舐舐嘴唇,扮了一個得意忘形的鬼臉,輕飄飄的如飛而去。


    到達六角亭,馬上又換了一副祥和肅穆的麵孔,道:“誌剛,謝老前輩在‘迎賓館’等著你,我們去吧。”


    “羅老前輩,這一位謝老前輩是不是仗義直言的那位老人家?”


    “啊,是的,是的。”


    說話中,二人已離開六角亭,直向“迎賓館”奔走。


    沒多久,“迎賓館”已近在眼前,四海神君謝百川已笑容可掬的迎了出來,和靄可親的哈哈笑道:“不知世侄夜臨寒堡,未曾遠迎,甚感抱歉。”


    王誌剛上前數步,深施一禮,受寵若驚的道:“誌剛身為晚輩,不敢勞世伯如此厚待。”


    “哪裏哪裏,快請裏麵坐,我們有話慢慢談。”


    三人依次進入“迎賓館”,分賓主坐定後,早有書童入內獻上香茗,四海神君謝百川並且吩咐廚下,立刻準備酒席。


    四海神君謝百川誇獎王誌剛數語後,一本正經的說道:


    “世侄光臨敝堡,不知有何見教!”


    王誌剛口稱不敢,起身說道:“前次承世伯一言解危,使晚輩免於不白之罪,德高恩重,義貫日月,王誌剛銘感,特此登府致謝。”


    四海神君謝百川伸手拍拍他的肩胛,慈祥親切的說道:


    “孩子,老夫和你們王家,乃是多年的世交,這一點點小事情,不值得放在心上,快坐下,到我這兒來不必拘禮,還是隨便一點的好。”


    王誌剛稱謝落坐,正色說道:“晚輩此來,除特地致謝世伯大恩外,還想請教家父母的生死下落,不知世伯是否略知一二?”


    四海神君謝百川長歎一聲,道:“唉,說來慚愧,老夫為了令尊夫婦失蹤之事,十五年如一日,一直風塵仆仆,到處探訪打聽,奈何此事實在太離奇,十五年來始終如石沉大海,連一點頭緒也沒有。”


    王誌剛聞言十分難過,忽覺眼前一亮,俏生生的走進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眉如春山,目似寒星,瑤鼻朱唇的白衣少女來。


    白衣少女剛剛嬌滴滴的叫了一聲:“爸爸!”一眼瞧見座中還有一個年青男孩子,便將話題打住,沒再說下去。


    四海神君謝百川適時含笑說道:“容兒,這是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王誌剛,這一位是小女雪容,以後還請世侄多多教導。”


    王誌剛連忙呐呐言道:“哪裏,晚輩愚蠢,尚望令媛不吝提攜才好。”


    謝雪容嬌羞不勝的說道:“王相公太客氣了。”


    扭頭,又對父親說道:“爸爸,女兒本來是想來請問有關武功方麵的事情,不料你老人家有客,我要迴房去了,羅叔叔,王相公,請恕雪容失陪,再見!”


    人已走出房門,忽又嬌軀半轉,衝著王誌剛甜蜜的一笑。


    真是迴眸一笑,百媚橫生,宛如大旱逢甘露,王誌剛精神一爽。


    四海神君謝百川看在眼中,忽然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直笑得謝雪容滿麵飛紅,匆匆離去。


    王誌剛臉上熱辣辣的,亦甚感窘迫。


    幸好,天下第二堡的家人們,已將酒席擺好,三人隨即離座入席,淺酌慢飲。


    席間,四海神君殷勤招待,不失長者之風,宴罷,又親自將王誌剛送至靜室安睡。


    王誌剛再三稱謝,謝百川告辭而出,忽覺得一陣強烈的睡意襲上身來,誌剛來不及脫去衣服,便倒在床上,唿籲睡去。


    半響,房門啟處,四海神君謝百川的麵容陰笑的重現房中。


    緊接著,五音追魂羅宏達也接踵而到,瞟了王誌剛一眼,怪聲怪氣的說道:“神君,放在酒中的迷藥已經生效了!”


    “嗯,立即把他帶到地下室去!”


    “是,神君!”


    探手抄起王誌剛,轉身出門。


    二人一前一後,放步疾行,不一時,已通過一條秘道,進入地下室。


    地下室占地甚大,燈燭昏黃,有二十四個仗劍高手守在那兒,戒備十分森嚴。


    室中央,有一個全係生鐵打鑄而成的房子。


    仗劍高手見神君駕到,齊齊上前行禮,謝百川對領班的人說道:“賽諸葛王明道現在怎樣?”


    “迴神君,可能正在睡覺!”


    “把柵門打開!”


    “是!”


    那人伸手一按壁上紅鈕,一陣異響過處,這一麵有一塊鐵板緩緩升起,現出一個粗逾兒臂的鐵柵門來。


    鐵牢內,囚著一個須發既長又亂、滿麵灰塵、瘦骨嶙峋的老者。


    牢內糞便橫流,臭氣衝天,謝百川、羅宏達不由的把眉頭一皺。


    機關發動之時,嗡嗡作響,賽諸葛王明道已被驚醒過來,雙眼一瞪,恨聲說道:“謝百川,你來幹什麽?”


    四海神君謝百川嘿嘿一笑,指著放在地上的王誌剛,陰笑道:“明道兄,你看這是誰?”


    賽諸葛王明道細細一看,忽的一躍而起,道:“這……這莫非是我兒誌剛!”


    “不錯,皇上頒詔要殺他,傅伯年冒死救出,最後卻自投羅網,落在老夫手上。”


    “謝百川,你這條無恥的老狗,你準備把我兒怎麽樣?”


    “好說好說,老夫不想怎麽樣,老夫想請明道兄痛痛快快的說出九龍袍的下落。”


    “哼哼,謝百川,你的手段好卑鄙啊!”


    “這叫做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老匹夫,總有一天,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十五年以前,老夫存心忠厚,不知你另有奸謀,一直把你當知己看待,九龍袍案發,老夫隻身造訪,原想和你一談善後之策,哪想到你心黑手辣,竟在酒中下了毒藥,將老夫囚禁在此,現在居然又在我兒身上動腦筋,謝百川,我恨不得把你劈成肉泥血漿!”


    四海神君謝百川陰惻惻的冷笑道:“明道兄,十五年前,你的功力已經全部喪失,老夫就是把你放出來,你也奈何不了我,識時務者為俊傑,奉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說出九龍袍在何處的好!”


    “謝百川,老夫早就說過一百遍了,不知道,不知道!”


    “據老夫得到消息,九龍袍確係被閣下攜出北京,珍藏別處,休想掩耳盜鈴!”


    賽諸葛王明道氣得臉色鐵青,恨恨的瞪著他卜言不發。


    “明道兄,我明白的告訴你,今天如果不肯據實招供,老夫馬上就要王誌剛的命!”說著,拔劍在手,疾衝數步,劍光已經抵在王誌剛的心口。


    賽諸葛王明道既急又氣,卻是一籌莫展,心念三轉之後忽然恨聲說道:“老狗,你要殺就下手吧,反正我兒既落你手,生不如死,遲早難逃你手,要想知道九龍袍的下落,除非公雞會下蛋,母雞會叫鳴!”


    這一手太絕,四海神君謝百川做夢也想不到王明道會橫起心腸來,準備讓自己的親生兒子,任由他來宰割,不禁楞了一楞。


    盛怒之下,正待舉劍刺下,忽覺得自己的目的本是九龍袍,即使把王明道父子全部殺死,非但得不到九龍袍,反而斷絕希望之路,何不慢慢的嚴刑取供,伺機而為的好。


    心轉意決,當即陰聲說道:“王明道,看在你父親武林一聖王懷仁的情份上,老夫不忍絕你們王家的香火,願意再給你一個考慮的機會,屆時如再冥頑不靈,堅不吐實,可別怪謝百川手段太毒辣!”


    賽諸葛王明道早就窺透了他的心意,情知在他尚未得到九龍袍之前,絕不會下手行兇,故而才有要他下手之意,聽他如此一說,果然正中下懷,冷冷的哼了一聲,沒有理他。


    “再者,明道兄老夫願意明白的告訴你,汝子王誌剛把老夫視作是救命的恩人,對老夫可謂言聽計從,百依百順,他的生命已在老夫的掌握之中,謝某要他死,他絕對活不了,希望王兄能慎重考慮,別自取滅亡!”


    說完一轉身,口中喊:“走!”五音追魂羅宏達立刻抱起王誌剛,魚貫而出。


    來至靜室,將王誌剛放在床上,五音追魂羅宏達沉聲說道:“神君,想不到這個老家夥這麽難對付。”


    “可不是嗎,十五年來,老夫三日一小審,十日一大審,用盡各種殘酷刑具,他就是堅不招認。”


    “莫非九龍袍當真並非由王明道從皇宮中帶出,珍藏別處?”


    “事情發展至此,處處離奇莫測,老夫也不敢妄下斷言。不過,即使九龍袍不是被王明道所藏起,他也必定知道九龍袍落在何人之手,要想得到此袍,還是要從他們父子的身上下下工夫!”


    “神君打算如何處置王誌剛!”


    “先讓他去吧!”


    “讓他去!”


    “這……”


    “這叫做欲擒故縱,假如九龍袍未被乃父藏起,而是落入別人手中,這小子日後行道江湖,四處追查九龍袍,必會引起得主的注意,我們可以利用他采取進一步的行動,想來隻要陰謀不敗,王誌剛定會供我們驅使。”


    五音追魂一聳雙眉,道:“妙計!”


    四海神君得意的笑道:“宏達,春宵一刻值千金,那十個妞兒還等著你呢,別浪費春光,快去尋樂子吧。”


    五音追魂眼皮一翻,卑躬屈膝的道:“謝謝神君栽培,我去了!”


    二人先後出門,室內複歸沉寂,王誌剛鼾聲唿唿,睡得十分香甜。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日頭已早爬上東窗,梳洗用飯畢,正待去拜謝主人,四海神君謝百川、五音追魂羅宏達已推門而入。


    四海神君麵帶笑容的說道:“誌剛,昨天晚上還睡得好吧!”


    “很好,很好,睡得非常好,真謝謝你老人家。”


    微頓又道:“既然謝老前輩對誌剛雙親的生死下落也一無所知,晚輩想就此告辭。”


    “世侄,你再多住幾天不好嗎,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千萬別客氣。”


    “謝謝你老人家,家父母的情況一日不明,誌剛一日難安,我一定要走!”


    “世侄孝心可感,老夫不便強留,但不知賢侄意欲何往?”


    “我想先迴家去看一看,也許會有發現。”


    五音追魂羅宏達忽然說道:“誌剛,自從九龍袍一案發生,令堂陶女俠越獄而逃後,成祖皇帝已派人將天下第一堡所有的人全部處斬問罪,目下天一堡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入夜之後,鬼哭神嚎,鬼火閃閃,據說那兒已被冤魂野鬼所盤踞,常聞有企圖追尋九龍袍的武林中人,夜探天下第一堡而突然暴斃。


    老夫前曾往訪數次,始終未見一個活人,今日的天下第一堡簡直是鬼蜮陰府,人人望而卻步,公子不去也罷。”


    “不,天下第一堡是我的家,就算是陰府鬼蜮,晚輩還是應該去憑祭死難的家仆親人。”


    “好吧,公子既然這樣說,老夫不敢相攔,但盼寶貴時間,別多耽擱,應該隨時隨地注意魔珠、九龍袍、會無形神功的人諸事。”


    “這個晚輩知道。”


    “同時,這些事千頭萬緒,俱皆十萬火急,必須分頭行事才行,老夫不陪你去了,希望公子一切小心,多多珍重。”


    王誌剛說聲:“有勞前輩費心。”五音追魂告訴他天下第一堡的詳細位置,四海神君謝百川鄭重其事的說道:“誌剛,以老夫的猜想,得去九龍袍的人,必係當今武林之世頂尖兒的一等高手,他日如有眉目,可先來向老夫打個招唿,謝某定全力協助,縱使赴湯蹈火,亦萬死不辭,萬萬不可獨自行事,免得被奸人所乘,鑄成千古大錯。”


    “晚輩記住了,一定遵命就是!”


    “那就好,你去吧,後會有期!”


    “好,兩位老前輩再見!”


    “再見!”


    二人一直送至堡門之外,這才依依而別。


    王誌剛拜別羅、謝二人,兼程西進,這日傍晚,已至天下第一堡附近。


    天下第一堡位於秦嶺深處,群山環峙,舉步維艱。王誌剛正行間,猛聽路側亂石叢中傳來痛苦的呻吟聲,心中好奇,走過去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寒氣。


    但見一塊足有三丈方圓的大青石旁,歪歪斜斜的倒著五個相貌兇惡的壯漢。


    其中四人已氣絕身死,了無傷痕。


    另一個人一息尚存,正在生死邊緣上掙紮。


    王誌剛看得一楞,上前輕輕搖著那人的肩胛,說道:“前輩請醒醒,前輩請醒醒……”


    那人聽得有人唿喚,睜開一雙失神的眼睛,半驚半喜的說道:“你……你是誰!來這裏幹什麽?”


    “在下無名小卒,不提也罷,隻因路過此地,發現眼前慘象,故而住腳一問。”


    環視全場一周,忽又說道:“閣下怎麽稱唿?”


    “老夫叫吳良,人稱‘鬼判’,和已死的這四位兄弟合稱‘秦中五鬼’。”


    “在下剛才曾細加審視,吳前輩的這四位同伴並無任何致命傷痕,這是怎麽迴事?”


    “那是因為兇手用的是無形玄功,所以了無傷痕!”


    王誌剛心頭猛一震,道:“你說什麽?兇手用的是無形玄功?”


    “是的,兇手的的確確是用的無形玄功。”


    “這個人是誰?吳前輩快說!”


    “年青人,你莫非想替老夫主持公道?”


    “不單單是如此,還有別的原因。”


    鬼判吳良搖搖頭,道:“小哥兒,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為什麽?”


    “因為此人武功太高,你就是有十條命也不是他的對手。”


    “吳前輩,請聽我說,不管是為了替五位討取公道,還是為了報我自己的血海深仇,在下二定要知道這個人是誰,一定要鬥鬥他,即使因而身首異處,亦在所不惜,深盼吳前輩能夠成全。”


    鬼判吳良見他問得緊,隻好勉為其難的說道:“是丐仙獨行老人!”


    王誌剛曾聽五音追魂提起此人,列為和一橫有關係的兇嫌之一。現在丐仙既會“無形玄功”,幾乎可以肯定殺害棋中聖林哲的兇手就是他,但對此人的出生來曆卻不甚了了,當下出言問道:“丐仙怎麽叫獨行老人?沒有名字,來龍去脈如何?”


    “這要從六十年前說起。”


    “乞道其詳。”


    “六十年前,丐仙本是當時窮家幫掌門的首徒,也是他最得意的一個弟子,更是當時的武林各派,以及丐幫內部高手所一致公認的掌門繼承人,豈知,事出意外,丐仙的師弟為了謀奪掌門職位,居然使出嫁禍的卑鄙手段陷害丐仙,幫掌門不察真相,一怒之下就把丐仙打入牢中,一禁就是三十年。


    而丐幫掌門經過這一事件後,也大為傷心,即刻歸隱林泉,將掌門職位傳給丐仙的師弟。直至三十年後,前任掌門仙歸道山,丐仙才破牢而出,將他的師弟,以及丐幫內所有的高手,全部屠殺一空,丐幫因而元氣大損,武林中至今未見新的丐幫出現。”


    王誌剛有感說道:“丐仙殺死他師弟固是理所當然,但將幫內的高手屠殺一空,就未免有點瘋狂!”


    鬼判吳良喘息一陣後說道:“主要的是因為丐仙的師弟入主丐幫後,排斥異己,寵信心腹,處處倒行逆施,和丐仙為敵,所以獨行老人才趕盡殺絕,以報三十年的幽禁之仇!”


    “這樣說來,獨行老人的遭遇倒值得同情。”


    “就事淪事,的確值得同情,可是,由於英年被害,幽禁三十年,性情大變,十分偏激,以‘獨行老人’自稱而不名,意即惟我獨尊,我行我素,近二十年來,全憑喜怒行事,動輒出手殺人,尤其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有不少仁心俠骨之士,也橫遭丐仙的毒手,像老夫等五人和他根本毫無瓜葛過節,居然下此毒手,就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因為丐仙雙手血腥,殺孽太重,手段太狠,終至惡名遠播,宇內同憤,無奈獨行老人功力太高,武林同道雖然深惡痛絕,但卻無人敢出頭問罪,有一首歌謠正好道盡了獨行老人的所作所為!”


    王誌剛好奇的問道:“是怎樣的一首歌謠?”


    “走盡天下,遊走四海,寧遇蛇蠍,不見丐仙。”


    “丐仙比蛇蠍還要毒?”


    鬼判吳良鄭重的說道:“是的,丐仙比蛇蠍還要毒辣,所以老夫希望你別輕談複仇二字!”


    王誌剛聞言憤然一肅,正欲出言答話,猛然間,半空間傳來一個宛如洪鍾似的聲音,道:“吳良,我老人家念你在‘秦中五鬼’中作孽最少,惡性較淺,故而手下留情,想給你一條自新之路,不料你竟敢毀謗我老人家的名譽,就憑你剛才朗誦的這一首歌謠,就足夠你死十次而有餘!”


    餘音尚未落地,隻見右前方的一棵蒼鬆上,射出一個須發全白,衣衫襤褸,年齡至少在九十歲以上的老叫化子。老叫化飄身落地,塵不揚,土不飛,恍如雪片柳絮。


    在這同一時間之內,鬼判吳良已無聲無息的死了。


    這事簡直匪夷所思,王誌剛站得那麽近,竟不知老叫化是何時出手,用的是什麽功夫。眼見吳良了無傷痕,立刻怒衝衝的喝道:“你就是丐仙獨行老人?”


    “不錯!”


    “剛才用的無形玄功?”


    “完全正確!”


    “老化子,看掌!”


    真相已明,敵我不並存,王誌剛話一出口,立即猛攻三招


    “風雷掌”。


    王誌剛挾怒出手,力猛如山,力如山崩海嘯,可是,誰也想不到,丐仙獨行老人僅僅揮袖一拂,王誌剛的強猛勁氣已被全部消解。


    這還不算,王誌剛驚魂未定,驀覺腕上一麻,右腕已跑到丐仙手中。


    獨行老人雙目噴火,殺機滿麵的喝問道:“小子你是誰?快報上名來準備受死!我老人家的手下從無無名野鬼!”


    “小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王名誌剛,今生無力複仇,來生轉世還要找你算帳!”


    丐仙獨行老人一聽“王誌剛”三字,忽然放手鬆開他道:


    “你既然是死囚逃犯王誌剛,我老人家就不殺你了!”


    王誌剛呆了一呆,道:“這是為什麽?”


    “為了你我同病相憐。”


    “我不懂!”


    “我老人家係獄三十年,你也關了十五載,豈非同病相憐,應該格外優待。”


    “可是,獨行老人,你不殺我,我卻要殺你!”


    掌招甫出,已被獨行老人反手震迴,怒聲喝問道:“王誌剛,你要替‘秦中五鬼’報仇?”


    “獨行老人,你隻說對了一半。”


    “另一半是什麽!”


    “為棋中聖林哲索仇!”


    “棋中聖?那個愛玩棋子兒的小子死了?”


    “你別裝傻!”


    “他是死在什麽功夫之下?”


    “無形玄功!”


    丐仙獨行老人聞言臉色大變,急聲追問道:“你再說一遍!”


    “丐仙,告訴你,林大俠是死在無形玄功之下,殺人的兇手就是你,這還不夠明白嗎?”


    丐仙疾上三步,麵部已呈鐵青,敢情心內十分震驚,激動,道:“林中聖林哲現在何處?”


    “已經埋了”


    “埋在哪裏?”


    “山東蒙山‘棋人居’!”


    “小子,老叫化子告辭了!”


    話一出口,人已射出,轉眼奔出十餘丈。


    王誌剛怎肯放過,拔腿就追,口中喊道:“老化子,你別逃,你要到哪裏去?”


    “我老人家要去山東蒙山‘棋人居’瞧一瞧。”


    “你給我站住,咱們今日不死不散!”


    “王誌剛,老實告訴你,我老人家畢生雖然殺人無數,但‘棋中聖’林哲卻絕非死在我獨行老人之手。”


    “那麽,我問你,兇手是誰?”


    “我老人家要去‘棋人居’驗屍,一看便知。”


    “既然不是兇手,就別忙逃,把話說明白!”


    “此刻寸陰如金,咱們迴頭再見!”


    陡的奔勢加快,眨眼便消失在暮色蒼茫之中。


    王誌剛的輕功,哪能和丐仙相提並論,越追越遠,隻好忍恨作罷。


    事情的發展,處處出人意表,如在五裏霧中。


    莫非丐仙真的不是殺死棋中聖林哲的兇手!


    那麽,真兇實犯又是誰呢?


    難道另有練成無形玄功的人?


    還是另有非常的隱情內幕?


    王誌剛百思難得一解,懷著滿腹的疑團,奔向天下第一堡。


    翻過一道山崗,麵前桃李爭妍,一片嫣紅紫綠,不遠處的群山深處,現出一座高偉廣闊的建築物。


    遠看巍巍峨峨,近看殘殘破破……。


    堡門橫匾上“天下第一堡”五字,油漆已脫,幾難辨認。


    堡門斜倚一邊,堡牆大半已倒,揚目望去,堡內更是滿目荒涼。


    房倒屋塌,草深沒徑,處處都是白骨和骷螻。


    目力所及之處見不到一個活人,卻見鬼火閃閃,鬼鳴啾啾,陰森森的,一片鬼氣。


    荒山!


    古堡!


    白骨!


    鬼影!


    這是一幅多麽可怖的畫麵,王誌剛雖是膽大之人,也不由得直冒雞皮疙瘩。


    抓抓頭皮,壯壯膽,向前走了十餘丈,忽覺身後有異,猛的轉身一看,右後方有三條黑影翻牆而過,正向自己飛奔而來。


    王誌剛看得一怔,摸不清來人的身份來意,正欲迎上去一看究竟,猛聽有一個陰陽怪氣,宛如鬼叫的聲音從地底下冒上來,道:“站住!”


    聲音太冷,令人發抖,王誌剛打了一個寒噤,楞然而停。


    那三條黑影卻並未止步,仍向王誌剛全力飛撲。


    王誌剛見此情景,心裏業已恍然,知係追蹤自己而來的江湖群小。


    不禁冷冷的哼了一聲,正準備上去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地底下怒嘯聲起,從骷髏堆中冒出一個女人來。


    不!是冒出一個女鬼來。


    隻見這一個女鬼,披頭散發,血口大張,兩顆門牙足有一尺長,雙手指甲盈寸,全身一色皂色衣裳,臉色白蒼蒼的,死板板的,沒有一點人味。


    女鬼的手中拿著一把鐵叉,益增三分恐怖,忽的一振鐵叉,腳不移,袂不飛的直挺挺迎麵飛來。


    王誌剛身不由己的倒退三步,女鬼發出一聲鬼叫,逕自撲向另外三人。


    鐵叉一揚,血光四濺,其中一人慘吼了半聲,便被鐵叉穿胸,死於非命。


    另外兩人早已被女鬼的恐怖模樣嚇呆了,還沒有想到逃命,已結伴踏上黃泉路,每人的心口上留下五個血孔。


    王誌剛看在眼中,遍體生寒,心道:“難道我們家真的是被冤魂野鬼所盤踞?”


    心忖至此,忽覺身上一寒,女鬼已聲息全無的立在自己麵前。


    王誌剛心中發毛,移步後退,惶悚的說道:“你……你是人?還是……是鬼?”


    女鬼低沉陰森的聲音說道:“是人是鬼都無關緊要,凡是夜入天下第一堡的人一律格殺勿論!”


    “女鬼,我告訴你,天下第一堡是我的家,你給我立刻滾出去!”


    女鬼聞言後退一步,聲音頓時大變,急聲說道:“你說天下第一堡是你的家?”


    “不錯,我是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王誌剛,剛從北京逃出來。”


    女鬼沉思良久,忽然沉聲說道:“你跟我來!”


    立即一溜煙的向前走去。


    王誌剛遲疑一下,決定探個水落石出,立刻接踵而去。


    經過一片荒草廢墟,一大堆白骨骷髏中,有一個洞穴,洞內石階如梯,二人依次而下。


    約計前行數十丈,已深人地下數丈,陡覺眼前一亮,麵前燈火通明,來到一間寬大的石室內。


    室內,桌椅俱全,看來似是廳堂,女鬼大聲說道:“爺爺、奶奶,快出來一下,這兒有一個人自稱王誌剛。”


    咿呀!側門乍然被人推開,急匆匆的走出一對年逾花甲的老夫妻。


    這時,女鬼已將鐵叉放下,脫去假發,摘下麵具,原來是一個二十餘歲的少年。


    王誌剛驚為千古奇聞,老公公上前肅容說道:“這位公子真的叫王誌剛!”


    “是的,在下沒有騙人的必要!”


    “你是從哪裏來的?”


    “是從北京逃出來的!”


    “來此為何?”


    “迴家省親,不料……”


    “公子的左肩上是否有一顆豆大紅痣?”


    “有!”


    “可否讓老漢一觀?”


    “可以。”


    立即脫去一雙衣袖,請在場三人觀看。


    三人定目一看,果見王誌剛左肩上有一顆豆大紅痣。


    老夫妻倆互望一眼,伸手一拉孫兒,齊齊拜何在地,異口同聲的說道:“老奴等拜見少堡主!”


    王誌剛急忙將三人伸手扶起,誠隍誠恐的說道:“晚輩年幼,不敢當此大禮,敢問兩位老人家的名諱,以及和我們王家的關係。”


    老者正容說道:“老漢是石全,人稱‘三鞭太歲’,這個老婆子是老伴張氏,你以後叫他石婆婆好了,這個孩子是老奴的孫兒石磊,自從九龍袍案發,我們天下第一堡被皇帝抄家以後,隻有老奴夫妻祖孫三人死裏逃生,其餘的人,包括磊兒的雙親在內,早在十五年前就已喪命身亡,我石全在公子曾祖父時起,就在你們王家,服侍過你爺爺和你父親,萬萬想不到聲威赫赫的天下第一堡竟落得如此悲慘的一個結局……”


    撫今思昔,不由得老淚滂沱,話未說完,聲已嘶啞。


    石婆婆趕快埋怨道:“老頭子,少爺能夠死裏逃生,是天大的一件喜事,我們應該高興才是,你怎麽哭了?”


    “老婆子,我是太高興了,這叫喜極而泣。”


    擦幹眼淚,又對王誌剛說道:“少爺,你是怎麽離開北京監獄的?快說給老奴祖孫聽聽。”


    王誌剛思索一下,有條有理的自從傅伯年刑場劫刑,一直到現在的前後經過,仔仔細細的說給石全夫婦祖孫聽,最後說道:“石公公,堡內廣場上處處都是白骨與骷髏,至少也有三百多具,這都是天下第一堡的人?或者是還有別的人?”


    三鞭太歲石全一字一句的說道:“大部分都是天下第一堡的人,被官軍抄家時所殺,其中一小部分,則是此後十幾年來,夜入我們天下第一堡,掘地毀牆,翻房搜屋,企圖搶奪九龍袍的江湖宵小,老奴等警告無效,不得已才出手懲兇。”


    “石公公,官軍抄家之時已久,為何任由屍骨暴露廣場而不埋葬呢?”


    “事情不是這樣的,官軍抄家之時,適巧老奴夫婦攜孫外出,故而逃得一命,返堡後亦不敢料理後事,怕的是消息外泄,官軍去而複返,把事情弄糟。”


    “兩位老人家和石兄弟,既然仍健在人間,為什麽要住在地下?甚至戴上鬼麵具出現?使江湖上的人都認為我們天下第一堡有鬼?”


    “一來是怕引起官府的猜疑,二來是不願招引武林中人。因為自從九龍袍一案發生後,幾乎十目所視,十手所指,都認為九龍袍是落在你父之手,老奴既不願公然現身,和這些江湖客周旋,又不忍眼看天下第一堡被他們搗毀,萬般無奈之下,這才想出一個裝鬼唬人的辦法,久而久之,果然以謬傳謬,近年來夜犯天下第一堡的人已經大大減少。”


    “還有沒有原因?”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一切都是主人當麵交代的。”


    “石公公是指家父?”


    “是的。”


    “他老人家曾經迴過天下第一堡?”


    “是,案發抄家之後曾迴來一次。”


    “家母迴來過沒有?”


    “始終沒有。”


    “我父親有何交代?”


    “主人說此案實在冤枉,叫老奴等銷聲匿跡,避世本堡地下,既不可公開出現江湖,更不可去京都劫獄救少爺,應該暫時忍耐,一切等他抓到真兇,追迴九龍袍,獻給皇上時,再救少爺出獄,並為他自己洗罪,然後便告老返家,正式退出官場與武林。”


    “關於九龍袍的事家父怎麽說?”


    “據說九龍袍是被北崗黑風崗崗主神偷趙鵬所盜走的,主人任宮廷禁衛之責,職司所關,所以追蹤離京。”


    王誌剛將此事牢記心頭,說道:“將來誌剛一定要去找神偷趙鵬要九龍袍。”


    三鞭太歲石全沉思一下,說道:“據老奴所知,神偷趙鵬一共偷過兩次九龍袍。”


    “哪兩次?”


    “一次是從皇殿裏偷的,另一次則是在你祖父傷重死後,被神偷趙鵬從我們天下第一堡偷走。”


    “家祖父怎會受傷,這件事晚輩從未聽人提及。”


    “一般江湖高手都以為九龍袍是你父親機緣巧合所得到的,其實事實並非如此,而是由你祖父機緣巧得,從外麵帶迴來的。”


    “我祖父是如何得到九龍袍的?”


    “他老人家究竟是怎樣得到九龍袍,至今還是一個謎,老奴隻知有一天夜晚,你祖父外出歸來,帶迴武林瑰寶九龍袍,可是,當他老人家進入堡門時,早已身負重創,奄奄一息…”


    “兇手是誰呀”。


    “此事你父親可能知道,他們父子密談數語,老堡主便與世長辭。”


    “石公公為什麽不問問我父親?”


    “老堡主死後,忙於料理喪事,喪事料理完,正巧九龍袍被盜,你父追趕離堡,一直沒有機會。”


    王誌剛聞言心情一沉,覺得此事內幕重重,頗不簡單,又把話題轉迴來,說道:“九龍袍案發,家父返堡後,是在什麽時候離去的?”


    “在堡內僅僅留了一個多時辰,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到哪裏去?”


    “去北崗找神偷趙鵬。”


    “以後是否迴來過?”


    “一去不返,杳如黃鶴!”


    王誌剛心念疾閃,鄭重的說道:“石公公,事情演變至此,真兇唿之欲出,晚輩準備立刻去黑風崗救父奪寶。”


    “少爺,且慢離開,神偷趙鵬功力深厚,少堡主恐怕打他不過,可否請在此小住一月,容老奴將天下第一堡的絕技——‘太乙玄功’、‘梅花掌’,以及‘七星遁形’的絕妙身法轉授給你。”


    王誌剛想了想,覺得自己身為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而不會天下第一堡的武功,的確有欠妥當。同時,自己雖已隨傅伯年等人學會掌劍內外工夫,對付一般的江湖武師應是綽有餘力,但與成名高手抗衡,則恐力有未逮,聽畢石全之言,心中亦深具同感,當即滿口答應下來。


    流年似水,一月匆匆而過。


    王誌剛苦學一月,已將“太乙玄功”、“梅花掌”和“七星遁形”的身法全部學會,可以臨陣交手,運用自如,所差惟功力火候而已。


    這日,王誌剛將行裝拾奪好,帶在身上,對石全說道:“石公公,這一個月來,麻煩老人家和石婆婆石兄弟多方照顧,誌剛十分感激,現在,我走了,準備直奔黑風崗,追查家父和九龍袍的生死下落,但不知北崗究竟位於何處?”


    三鞭本歲石全將北崗的詳細位置告訴王誌剛,說道:“無論從哪一方麵說,神偷趙鵬的嫌疑的確最大,少堡主理當前去一探究竟,隻是此人武功太高,老奴實在放心不下,可否讓石全同行,助少爺一臂之力?”


    “不必了,家父既有暫時不可公然現身江湖之言在先,石公公又已遁世十五年,而今突然出現,難免使人發生歪想,滋生事端,甚至節外生枝,還是由誌剛一人去為佳。”


    三鞭太歲聽他說得有理,隻好作罷,王誌剛立即別過石全夫婦祖孫,直奔北崗黑風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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