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塵道人迎著丐幫幫主龍虎異丐魏晉道:“魏老前輩遲來一步,沈小俠剛走!”


    龍虎異丐魏晉欣聞沈元通未死,問明去向,迴身就追。


    羅惜素柳腰一折,迴身阻去老花子去路,道:“晚輩奉慈航玉女卜老前輩之命,有話稟告老前輩!”


    龍虎異丐魏晉原未見過羅惜素,停步道:“你是誰?三弟妹有什麽話說?”


    羅惜素取出慈航玉女交付的翠玉珠花,送到老花子手中,道:“老前輩先驗過這枝珠花,便可不疑晚輩所說之話。”


    說完一雙鳳目盯在老花子臉上,一瞬不瞬。


    老花子虎目之中,滾下二粒豆大淚珠,滿麵淒然之色道:“此翠玉珠花原是家母遺物,是我送與沈三弟結婚的禮品,小姑娘有話盡管說來,老朽絕不置疑。”


    羅惜素道:“晚輩羅惜素!”


    龍虎異丐魏晉舉起驚異的目光道:“你就是在李老二府上,和元通至為相得的那個小妞兒!”


    避塵道人迴想起羅惜素叫沈元通“哥哥”之事,恍然而悟。


    羅惜素被說得嬌羞滿麵道:“家祖並未暗害沈伯伯!”


    老花子有言在先不敢置疑,但要羅惜素詳細說明事實。


    羅惜素先把沈元通聽去部份,複述了一遍,又把沈元通不聽分說之事說出。


    龍虎異丐魏晉蹙著濃眉道:“此事不能怪元兒心急浮燥就是我老花子如果不是有言在先,也必發生誤會。”


    羅惜素繼續她的敘述道:


    “當時晚輩聽了梅山二友的話也是大吃一驚,但,我卻發現了一個疑點。於是我拍開了李師姊的穴道,向沈伯母走去。


    沈伯母見我們能夠自行解穴,甚為讚賞道:‘看不出兩位小姑娘,具有如此身手。’李師姊情不自禁的,撲到沈伯母懷中,唿道:‘三嬸,你老人家想煞侄女了!’沈伯母凝目注視李師姊半天,雙臂一張,抱住李師姊隻說了四個字:‘你是華兒!’就不住的流下淚來。


    我當時覺得沈伯母的眼淚,流得超過了喜悅的程度,後來才知道,她是觸景生情,心中有著無比的痛苦。”


    龍虎異丐魏晉道:“我三弟之死,是武林的空前損失!”


    “沈伯母傷感了半天,拭去淚珠,問李師姊道:‘孩子,你們是為了你三叔之事來看我的麽?’李師姊道:‘我是隨同家父來找三叔的!’


    沈伯母淡然苦笑道:‘剛才的震天長嘯,大概就是你父親了,他人呢?’李師姊凝目看著山巔,忽然喜道:‘爸迴來了!’李伯伯已經發現了我們,老遠就高聲叫道:‘是三弟妹麽!’沈伯母的反應很淡,隻輕輕的叫了一聲:‘二伯!’當時我覺得沈伯母為什麽對人這樣冷冰冰的!


    李伯伯似乎也有所感,但仍豪邁的道:‘三弟在家麽?’沈伯母又流下兩粒淚珠,沒有開腔,隻把我們帶到一座簡陋的山洞之內坐下。


    這座山洞很是寬敞,陳設齊全,可能是陰陽雙煞的息宿之處。


    李伯伯又性急問道:‘弟妹,你知道麽?元兒下山之後,闖了許多大的禍事!’沈伯母臉上毫無驚異之容,反有相責之意道:‘二伯,你們此來,就僅僅為了元兒之事麽?’李伯伯似未想到沈伯母言詞不善,又一指我道:‘我帶了羅老前輩愛孫羅侄女,一同來見三弟。’我上前行了一禮,沈伯母的神色變得更是冷淡,我當時隻覺得她非常不喜歡我。


    沈伯母忽然站了起來,對陽煞道:‘李大哥,請你帶李二伯去見見他的三弟!’沈伯母的態度和言詞,與傳言中的她全不相符,我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不幸的預兆。


    陽煞李少臣帶著我們進到另一座山洞,沈伯母竟沒有一同跟來。


    李伯伯‘哼’了一聲,首先大步走了進去。


    我因為心中有事,走到最後,人尚未入洞隻聽得李伯伯大吼了一聲,又驚天動地的叫了一聲:‘三弟!’”


    龍虎異丐魏晉臉上也掛上了二條清淚,打岔道:“三弟慘死之事,是我叫元兒不要告訴李老二的,這洞中一定是三弟的靈柩了。李老二至情至性之人,一定慟不欲生,這種淒慘的場麵,我不敢聞聽,請你免說吧!”


    羅惜素流著淚點頭道:“當李伯伯聽說是家祖父害了沈伯伯後,他極其矛盾的抽動著麵上的筋肉,虎目中的怒芒,由迷惑而到堅定,再由堅定轉到傍徨,最後悲放的歎息一聲,冷冷的對我道:‘羅小姐,你知道我要對你怎樣麽?’李伯伯改變了對我的稱唿,很明顯的,他不認我這個侄女了。


    我默不作聲,但腦中卻不停地想著應對之策。”


    避塵道人聽到此處,關心地問道:“李大俠有沒有對你怎樣?”


    老花子瞪目道:“小牛鼻子少開口,我二弟豈是那種胸襟之人!”


    羅惜素也搖了搖頭,接道:“李伯伯沒有難為我,他隻是嚴肅地對我說:‘羅小姐,你我兩家交情已斷。如果我像你令祖那般心黑手辣,今天非把你留下來不可。但是,沈家數十年的寬仁俠風,我不願因此破壞!你走吧!這裏你己不再是客人了!下次相逢,你最好迴避一下。’我雖想分辯,但是時機未到,我看了李師姊一眼,腳下並未移動。


    李師姊撲到李伯伯懷中,唿道:‘爸爸!在這深更半夜你叫素妹妹到那裏去呀!’李伯伯鐵石心腸,一推李師姊道:‘你以後也不準再迴武當了!’又反問我道:‘羅小姐,你好意思留下不走麽!’此時,我雖有忍辱的心情,和平反家祖受冤的勇氣,但是,我沒有這個機會,隻好一頓足,迴身就走。


    李師姊在我背後啼叫道:‘妹妹……’


    我不敢迴頭去看她,含著眼淚低頭疾走,當時,我真想一頭碰死在石頭。”


    避塵道人驚唿了一聲道:“師妹!”


    龍虎異丐魏晉見了避塵道人著急之情,笑道:“你師妹死不了的。”


    “我走得甚快,幾乎衝倒含悲失神,立在洞口的沈伯母,我神智一清,心想:‘好險,差點便錯過了這個進言的好機會。’於是叫了一聲:‘卜老前輩!’


    原來沈伯母早就到了洞口,知道了李伯伯事前並不曉得沈伯伯被害之事,心氣一平,變得非常和氣的拉住我道:‘孩子,這事與你無關,沈家的仇人,隻有一個。’我被感動得不知如何開口,又為祖父擔起心來。


    我默默地跟著沈伯母走迴洞內。


    李伯伯怒視了我一眼,緩緩的道:‘弟妹,愚兄甚是慚愧!’他似乎隻有用緩緩的語調,才可以抑止住悲憤的怒火。


    沈伯母又帶我們迴到原來那座簡陋的洞府中。


    大家經過了片刻的沉寂,悲傷的氣氛極濃,都不知從何說起。


    我知道是我說話的時候了。”


    避塵道人心急道:“你能說甚麽呢?”


    老花子又瞪了避塵道人一眼。


    “我請示沈伯母道:‘晚輩有幾句話,想請教梅山二位大俠。’沈伯母帶淚含笑道:‘羅姑娘盡管請便。’


    我轉問梅山二友道:‘請二位大俠將會見家祖之情形,詳細見告一下好嗎?’梅山二友亦是豪爽之人,由王乙坤說道:‘事情是在正月初六日那一天,我兄弟二人,投宿在棲霞山附近一家小客店之內。晚飯用得甚早,離開上燈時候,還有一段時間,我們不耐在店中枯坐,遂一同出外訪遊棲霞寺,迎麵碰上一位偉岸高大的老人,身穿醬色青袍,頭如巴鬥,童顏紅發,步履矯健,絕無古稀老人之態,擦身走過。


    當我們再迴到店中,又看到那位高大紅發老人,據桌大嚼,桌上空盤酒器羅列,顯見老人食量驚人。


    此時,那位老人將如霞紅發一甩,敞聲大笑而起,神態豪邁過人,道:“痛快!痛快!想不到這荒村小店,有此美酒佳肴,真是老夫三十年來第一快心之事。”


    晚輩兄弟闖蕩江湖有年,雙眼稍能識人,一瞥之下,便知那位老人家必是前輩異人,隻是一時想不起是誰。


    正當我們猜測之時,那老人已向我們兄弟招唿道:“二位小兄弟,想必也是武林人物,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來!來!來!請同坐一談,以消良夜如何?”


    其實,我們兄弟二人,年紀均己在四十開外,被人叫為小兄弟,心中頗不是味,老二已是形之於色。我卻忍不住好奇之心,向那老人答禮請教,那老人偏不迴答我兄弟問話,反先問晚輩師門來曆及姓名。


    晚輩兄弟兩人行走江湖從未作過虧心之事,無由隱密身份,自然據實相告。那老人聽說家師姓名後,一陣高亢大笑道:“陸繁藻那毛孩子有了徒弟,真是難得難得,這樣說起來,你們也不是外人,總該知道我是誰了!”


    那老人邊說邊幌著大腦袋,那如同彩霞似的滿頭紅發散布開來,勁風颯颯。這時我們猛然想起他是誰來,驚訝得失措叫道:“你老人家莫非是羅……”


    那老人並不讓我們把話說完,道:“既已知道我是誰!放在心中好了。”


    於是,我們陪同他老人家暢談了半個晚上。


    那天晚上,晚輩兄弟在武功方麵得益不少,算是平生一大奇遇。


    第二天,臨別之時,他老人家才命晚輩兄弟,為他傳送這份口訊。


    我們自然不便拒絕,也不敢追問其中內情。’梅山二友說完後,一臉惶然之色。


    我從梅山二友前後的話中發現了二處可疑之點,為了慎重起見,又加強語氣地追問道:‘二位大俠所見之家祖,可是滿頭的如火紅發?’沈伯母對我微笑道:‘令祖滿頭如火紅發,天下皆知,三十年前我曾見過數次,梅山二位大俠,說得一點不錯。’梅山二友點頭同意。


    我的心情更是踏實了。”


    龍虎異丐魏晉詫道:“梅山二友口中的羅老前輩,描述得活神活現,不是他還是誰?不知你發現了什麽漏洞?”


    羅惜素神色湛然道:“我想了一想之後,並不當場指出我心中的疑點,卻想先抑平大家對家祖父恨怨的情緒,於是道:‘晚輩離開家祖父,已經一年有半,在這一年半中,家祖父之言行,因未親身目睹,晚輩不敢妄言置辯。


    但家祖父平日對於沈老前輩一生言行俠骨,至為欽敬,經常告誡晚輩,他日行道江湖,應以沈老前輩作為典範。


    另有一事,隻怕晚輩未說之前,各位前輩一定不會知悉。由此一點,即可證明家祖父的為人,和對沈老前輩敬佩之深了。’說到此處,我默察沈伯母似在靜心傾聽,於是放心地又說下去道:‘家祖父歸隱之前,曾經暗約沈老前輩在泰山之巔,作了一次印證武學的較技。


    聽家祖父說:那次較技,家祖父以一柄南明離火劍和沈老前輩一雙肉掌,劇鬥千招以上,未曾占得半分上風,最後還是勝負未分。家祖父深知沈老前輩掌下留情,迴家以後,經常掛在口中,讚佩不絕,毫不為恥。請想,以家祖父那等名望,如非極端敬服沈老前輩,怎會逢人樂道,口服心服。不但如此,家祖父還曾預言,那次比武較技之事,如果不從家祖父口中說出,隻怕世間再無第三人知道。’我用求詢的眼光,注定沈伯母臉上,希望她一言證實。


    沈伯母果然道:‘家翁確未說起此事!’


    我信心更增,又道:‘以家祖父對沈老前輩情誼之深,他憑甚麽會謀害沈大俠呢!至於“離火令”之事,想各位前輩諒也知道,共有三隻,其中兩隻,目前便在晚輩身上。’我取出囊中‘離火令’,請大家過目,然後又道:‘另外一支,在家祖父赴泰山途中,送給一位曾姓武師,作為保家之用。那時,那位曾姓武師正被一個世仇追殺之中。泰山一會之後,家祖父和沈老前輩一樣,不再行俠江湖,於是那麵“離火令”,也就未曾收迴,事後托人打聽,也終無所護。


    隨沈大俠之死出現的“離火令”,自然就是那未收迴的一支了。


    還有,梅山二位大俠所遇見的那位紅發老人,晚輩可以斷言,他絕不會是家祖父!因為家祖父的“六陽罡指”和“離火神功”,經三十年的不斷精進,已達最高境界,一頭人人熟知的紅發,早在一年半之前化紅為青了。此事如果不是晚輩說來,江湖之上必定無人知曉。那位化裝嫁禍之人,必是真正的殺人兇手。但是,他卻不知道家祖父紅發業已轉青,露出了馬腳。


    隻有一事晚輩無法分辨,就是暗傷沈大俠的功力,明明與家祖父的“六陽罡指”震傷後的特有征象相同。’我這席話,有佐有證,有輕有重,沈伯母和李伯伯雖未完全拋去對家祖父的仇視之心,但也對此事起了懷疑。


    之後,我們合力推論研討,除了一點可疑之外,全體同意我的意見。


    並且約定分頭密查暗訪,在七月十五日,齊集魏老前輩幫中,交換所得,並同赴陰謀者八月十五日黃山紫金崖之約。


    晚輩負責追查曾家那隻‘離火令’的去處,並轉報家祖此事因果,同時知會魏老前輩,暗中維護沈小俠,不要讓他遭了人家的暗算。


    至於他向家祖父尋仇之事,表麵上盡可由他去做,以吸引奸人視聽,以沈小俠的功力,自無傷得家祖父之可能,家祖父更不會對沈小俠有所危害。但,有便時,仍請老前輩暗中開導於他,叫他不要把我羅家和武當派肯定為不世仇人。”


    羅惜素說完廬山之行,淒容漸去,豪氣又生,兩目神光奕奕的注視在龍虎異丐老花子臉上。


    龍虎異丐魏晉似在用心思維,最後亂鬢一擺,長籲一聲,心情也似開朗起來,道:“好!我完全相信。現在咱們各自分頭行事。”


    老花子有心就走,羅惜素卻忽然嬌顏微紅,道:“晚輩之事急不在一天時間,請老前輩明天仍於時此地相會一次,賜告幾句,以使晚輩安心。”


    老花子知道羅惜素想知道沈元通的情形,哈哈大笑道:“隻要時間許可,老花子決不使你失望!”身形一拔,躍起三丈,右手一抖,發出一道碧光,射向羅惜素,道:“這枝翠玉珠花仍由你善為保管!”


    人卻朝著沈元通等退去方向尋去。


    羅惜素看著龍虎異丐魏幫主身形消失後,也同避塵道人走入一座山洞之內,自去休息。


    這裏一切剛恢複了寧靜。


    忽然,岩石後驟起一聲陰笑,衝破沉寂,使人聽了心膽皆寒,接著一條人影衝天暴射,向老花子的去路跟去。


    夜幕低垂,壑底更是一片漆黑。


    羅惜素自會過龍虎異丐後,迴到洞中情緒甚是寧靜,她心情愉快地打量著這座曾經住過二晚的石洞四周。


    忽然,她的鳳目停注在洞頂右側,一個方圓不過七八寸大小的光滑小洞,心弦一怔,泛起一絲奇念。


    站起身來,提起特製風燈,身形微長,扣住洞椽,燈身一轉,一道白光順著小洞直射上去,這個小洞,就像一隻圓形的煙,直上無底。羅惜素迴身落地,道:“師兄,我們上去看看如何!”


    避塵道人見羅惜素心情愉快,自己也跟著高興,先是一點頭,忽然又搖頭道:“愚兄甚是慚愧,自認沒有進入的功力。”


    羅惜素甜甜的一笑,知道避塵道人確是功力不夠,是以措詞極為得體地道:“小妹生來骨格瘦小,即使不施展縮骨神功,原可照樣進入,有勞師兄稍候。”


    隨即麵容一凝,運轉全身收縮之力,身材頓然電般矮縮,一身素服長衫,拖曳滿地,就好像是一隻白色鳳凰,身小尾大。


    也不見她點足作勢,身形直線緩緩升起,帶著飄離的衣袂,鑽入小洞之內。


    羅惜素這手縮骨神功,何止登堂入室,簡直已是出神入化,隻看得避塵道人瞪目發呆,不知道這位小師妹,倒底是人還是神。


    他由羅惜素想到迭遭不幸的師門,如果將來能夠由她接掌本門,本門一定可以複興光大。


    他想到得意之處,不禁心胸一暢,豪氣飆發,仰首一聲長嘯,裂石振天而起,久久才竭,接著又自言自語道:“我這掌門之位繼承之權,將來一定要讓給她!”


    正當避塵道人自我陶醉,神遊幻想中的美夢時,忽然,一整慟人心魄的驚唿,從小洞中傳出。接著一道火光,特製風燈落了下來,但是卻不見羅惜素隨之躍下。


    避塵道人的心情緊張得無以複加,隻恨自己功力不夠,無法進入探明真象。


    就在他提心吊膽惶急不安之際,陡然,從那小洞中,湧出一股狂飆罡風,力道奇猛,把避塵道人推向一邊。


    隨著罡風,飄下一團紫色衣衫,落地暴漲,現出一個身材偉岸,童顏白發的紫麵老者,神態長像威猛至極,怒視避塵道人道:“又是你們武當牛鼻子,竟敢在老夫眼皮底下,暗室虧心,欺辱自己的小師妹。今天,我老人家可不能饒你!”


    一步一步向避塵道人逼去。


    避塵道人也怒極道:“還我師妹來!”


    避塵道人大袖一領,雙掌一提,發出天罡掌法三十六式中的煞手“百步追魂”,向紫麵童顏老者當胸擊去。


    紫麵老者不停、不讓、不接、也不理,簡直就當沒事人一般,迎著掌風走來。


    避塵道人的掌力不弱,碰到紫麵老人身上,一分為二,分擊在老人身後洞壁上,打得碎石散射。


    誰知紫麵老人,更是性急之人,心中既然認定避塵道人不是東西,那能任他逞兇,左手五指微曲一伸,彈出五道疾勁罡力,齊向避塵道人胸前五大要穴射去。


    避塵道人腳下步走七星,身形一閃,讓開紫麵老人的殺手。


    紫麵老人見第一招未能收功,更是氣急,左手原式不變,五指再曲再彈,刺耳罡風源源發出,隨著避塵道人身形追襲。


    避塵道人身形再快,怎能躲得過這種絕世高手的淩空指力,當時但覺乳根穴和笑腰穴同時一顫,已被擊中。


    隻見他濃眉一蹙,全身不住顫栗,似是痛苦已極,伹卻忍不吭聲。


    紫麵老人見他倔強不服,伸手在他乳根穴上輕輕一拍,雖未解開他的穴道,但他痛苦之色業已大減。


    紫麵老人本就生得道貌岸然,再加臉上神色漠然冷酷,看起來更是嚴肅無儔。他用威棱四射的目光,射向避塵道人身上,用鼻音“哼”了一聲,道:“看你長像不俗,為什麽暗室欺心?她人呢?”


    紫麵老人簡直把避塵道人看成不值一顧的邪惡小人。他自己昔年雖然聲名不好,但從不涉及淫邪之事,自然也最恨淫惡之人。


    而避塵道人明明見紫麵老人,自小石洞中落地現身,師妹的尖聲驚叫,不是遭了他的毒手才怪!這時見他佯裝滿麵正氣,含血噴人,顯然是絕惡之徒的一貫作風,心恨至極,也大罵道:“老賊,何必裝模作樣,幹脆把我殺了滅口,豈不簡單。”


    紫麵老人更怒道:“妖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若不從實說出,莫怪我紫髯神……”


    他頓了一下,自覺失言,倏然麵容一沉,道:“莫怪我紫髯,殺心又起!”


    紫髯唐燧惡名素著,當他自報名號時,避塵道人確為吃驚,繼而一想,就憑他昔日為人,足可證實羅惜素是遭了他的毒手,此賊心黑手辣,落在他手中,焉有生路,死意一決,有什麽話不敢說,遂又怒道:“老賊,有什麽手段盡可施為,我若說出半句昧心的話,就不是武當掌門人的苜座大弟子!”


    避塵道人正氣泱然,視死如歸,垂簾閉目,不再開口。


    紫髯唐燧他不由心口想商道:“武當門下弟子多為正直之士,此人長像不似淫邪之徒,前兩天在這石洞之內,均能相安無事,莫非有了什麽誤會?”


    老魔頭三十年坐關苦修,心性已改,立誌要洗刷過去的惡名,所以疑念一生,殺心立止,但是語態神情,仍含著逼人的意味道:“你既是武當大弟子,應知誠坦待人之道,難道你不怕死得不明不白麽?”


    避塵道人心悸不止,暗罵道:“好老賊,你難道想栽人入罪不成。”同時又想道:“生死事小,師門清譽要緊,一死隻有把事弄得更糟。”想到深處,全身汗出如漿,長歎了一口,改用和緩的語氣道:“敝派近月來所發生之事,你總有個耳聞吧!”


    紫髯唐燧未作任何表示。


    避塵道人接道:“我和小師妹為了找尋沈小俠遺骸,在這小洞之中已經住了二夜,今晚小師妹心情較為愉暢,注意到那小小石洞,好奇入內探險,誰知道進入小洞一聲驚叫後,卻見你飛身下來。我小師妹現在何處?想必是你……”


    避塵道人情緒激動,聲音高揚,正氣凜然。


    紫髯先是一怔,疑雲微現,接著又敞聲大笑道:“好牛鼻子,竟敢在我老人家麵前弄鬼,真是自尋死路。”


    “武當弟子從不虛言!”


    “你開口武當,閉口武當。武當數百年的清譽,已被你們糟塌淨盡,還有臉自樂自道麽?我先指出你虛言之後,叫你心服口服。


    第一,你身為武當首座大弟子,遇事退縮不知振作,偏有臉叫你小師妹隻身探險,於情於理均有虧損,除非你另有機心,或是生性險惡。否則,至少也應隨同進入,予以維護。


    第二、我老人家聞聲而出,那洞中全長僅五十丈左右,中途並無分枝側洞,豈有看不到半個人影之理。由此一點,即可坐實你這個牛鼻子虛言欺人。”


    紫髯理直氣壯,蠶眉怒剔,右掌舉了起來,大有立將避塵道人擊斃之勢。


    避塵道人對紫髯的裝腔作勢,毫不動心,生死早就置諸度外,冷笑道:“我要有入洞之能,豈容你如此欺人!”


    “你是說我老人家,有不實不盡之處?”


    “但願你能令我心服口服!”


    紫髯輕蔑地一笑道:“好!我會叫你心服口服!”


    說著紫袍大袖一拂,解開避塵道人被製穴道,又道:“我叫你用你自己的眼睛去證實你自己的謊言。”


    “我如能進入,早叫你無地自容了。”


    紫髯麵上泛起一絲神秘的意味道:“快施縮骨神功,老夫自有領你入洞之能。”


    避塵道人氣急之下,自不量力,默運全力,盡量收縮,身材也迅速短小下去,當他縮小到十四五歲小童身材時,再也無能為力。


    紫髯適時向他百會穴一按,一股熱流透體而入,避塵道人的身材又迅速的縮小了不少。這種助人縮骨的功力,避塵道人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末見,能不叫他驚詫地望著紫髯說不出話來。


    紫髯威嚴的叫了聲:“走!”


    避塵道人隨手帶起特製風燈,鑽入小洞,紫髯跟身而入,托住避塵道人,緩緩上升。


    避塵道人進入石洞之後,極力靜下心來,精芒電射的雙目,隨著上升之勢,在手中燈火照耀之下,一寸一分地仔細搜查。


    這條石洞,好像一根豎立的水管,當然洞壁上也有凹凸不平之處,和星星點點的拳大小洞,但都是順乎自然生成,發覺不到可疑之處。


    中途確無分枝岔道,將及出口,早就看到出口之處亮如白晝。


    陡然,眼睛一亮,如置身銀色冷芒中。


    這是一間廣及十丈見方的石室,室頂懸著一盞紫銅吊燈,一股青蒙蒙的光線,從那紫銅吊燈內四散射出,再加四壁白石一映,照得滿室光彩奪目。


    避塵道人急於弄明白的,是羅惜素的安危,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尋羅惜素。


    這座石室等於是一個死窟,除了進口不計,連一個姆指大小的氣孔也難發現,且室中除了那盞紫銅怪燈外,別無長物,自然也無羅惜素的蹤跡。


    他還怕這所石室另有密室暗道,先散去縮骨神功,毫不理會紫髯的存在,極端仔細謹慎的四壁摸索敲擊。


    紫髯瞼上泛起一絲得意的輕笑。


    隨著時間的過去,避塵道人的冷汗越出越多,也找不出任何可以作為口實的疑點。


    他思路一轉,想道:“莫非老魔頭用化骨丹毀屍滅跡?不!那也不對,這麽光潔的石室,清爽幹燥,半點水跡皆無。何況老魔頭現身在羅惜素的驚叫和風燈下落後的瞬間,絕不可能做得如此幹淨俐落。怪!怪!羅惜素那裏去了!”


    避塵道人愈想愈難解開這個結扣。


    他不敢相信自己,更不敢正視紫髯。


    死,常常被某些人用來作為逃避現實的手段,避塵道人羞愧憂急難當之下,不由地想到死,以圖解脫。


    他下意識地抬起右掌,朝自己天靈蓋上迅疾落下。


    紫髯唐燧目光如電,見避塵道人出此下策,適時彈指,“隔空打穴”,直向避塵道人“曲池穴”射去。


    避塵道人掌勢被阻,無神巨目一睜,恨極怒道:“老魔頭,你究要怎樣?”


    紫髯唐燧冷笑道:“是非未白,責任未明,你能安得下心?”


    避塵道人乃是正派門下,一時情急糊塗,那能不識大休,這時隻嚇得冷汗直冒,心驚肉跳深自悔責,口中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紫髯也不再開口,一切都歸於沉寂。


    可是,這種沉寂的氣氛並未保持多久,迅即被甬道中傳來的一絲微響所打破。


    避塵道人麵現訝容,雙睛凝神注定出口,腳踏子午,暗運神功。


    紫髯唐燧神色怡然,似乎全不把來人放在眼中。


    來人身形一現,避塵道人不由顏色數變,口中費盡了力,才迷惘地吐出一聲:“師妹……”


    紫髯憑著避塵道人的一聲:“師妹”,心念電轉,暗罵道:“好牛鼻子,滿口胡說,幾乎被他騙了。”


    腦門冒起一股無名怒火,右手大袖一甩,真力如潮,猛力向避塵道人卷去,口中也狂怒叫道:“好雜毛,敢在老夫麵前調花槍!”


    紫髯何等功力,一拂之下,雖是輕描淡寫,也非避塵道人所能抵擋。


    “嘭!”的一聲,避塵道人壯實的身子,當即被震得衝向洞壁,昏死過去。


    羅惜素人才現身,情況未明,當前師兄傷勢要緊,無瑕相問,趕忙走近避塵道人,麵對紫髯,伸手一搭避塵道人心口,已是氣息微弱,口角鮮血外流,顯然內腑受傷不輕,出氣多而進氣少了。


    羅惜素運指如飛,連點避塵道人全身三十六處大穴,又自懷中取出三粒“玉雪丸”,托開牙關灌他服下。


    然後,潛運真力,抵住避塵道人“百會穴”,真力傾注,以圖挽迴避塵道人的生命。


    頃間,羅惜素已是香汗淋淋,麵色蒼白,慘然一笑,收功立起。


    避塵道人已是難以施救的了。


    羅惜素猛睜杏眼,柳眉倒豎,滿麵怒容道:“我師兄犯了何罪?老前輩何以出手這般狠辣?”


    紫髯內心中泛起一絲慚愧,但仍漠然道:“他死有應得!”


    羅惜素更氣道:“被前輩視人命如草芥,晚輩未學後進,敢請指教。”


    羅惜素決心一拚,要為避塵道人出氣複仇,她貌美如花,發起怒來,另有一種高貴凜然的氣概。


    紫髯畢竟沒有白費幾十年深居思過的苦修光陰,為羅惜素正氣一逼,靈合清明,立覺得眼前的局勢甚為尷尬。


    他再也扳不起麵孔,訕訕地說道:“小姑娘,請先聽老夫一言!”


    羅惜素柳眉一蹙,略作沉思,道:“死無對證,晚輩難以相信!”


    紫髯受辱地一寒臉道:“我紫髯唐燧豈是空言欺人之輩!”


    羅惜素陡聞紫髯之名,心頭也是一震,心想:“這個老頭會是他?他的紫髯哩?”


    不由懷疑難解地道:“唐老前輩一副紫髯天下知名,你不要認為我年少可欺!”


    紫髯唐燧淒涼地苦笑道:“歲月如流,我的紫髯也老了!”一托頷下如銀白須,大有不勝今昔之感。


    羅惜素又道:“你縱是真的唐老前輩,晚輩也不想多聽你的話,人反正是你打死的?”


    紫髯唐燧發急道:“你要怎樣!”


    “除非我避塵師兄返魂有術,否則,請你一並成全了我吧!”


    紫髯莫可奈何地道:“你真要強人所難?”


    “舉手之勞,有什麽困難可言?”


    紫髯怒道:“你把老夫看成什麽人物!”


    羅惜素正要反唇說幾句,忽然,甬道口有人接口道:“你能是什麽人物?”語調和平,但滿是調侃的意味。


    紫髯唐燧和羅惜素同是一驚,尤其以紫髯的身份和功力,未能在事先察知來人絲毫音響,驚悸中更有多少惱怒。


    憑他,豈能甘心認輸,是以,先不問來人是誰,也不迴頭打量,大袖一揚“拂袖神功”,蘊足十成功力,如潮湧出,然後才扭轉頭看去。


    來人是一個身穿藍色長衫的蒙麵漢子,淵停嶽峙地站在洞口。


    紫髯的“拂袖神功”,威勢雖猛,但來人卻視若無睹,僅抬左掌輕輕一推,不聲不響的把紫髯的“拂袖神功”消於無形。


    紫髯見狀,大喝一聲道:“再接我一招!”十二成真力的“拂袖神功”又自潮湧擊出。


    蒙麵人嗬嗬一笑道:“憑你這種氣度,真的,能算是什麽人物!”


    口中說時,手掌再推,又把紫髯的“拂袖神功”化除。


    紫髯唐燧不是傻子,豈能看不出來人比他高上一籌,隻是幾十年的自尊之心,不容他不再接再厲地拂出第三袖。


    蒙麵人幌身讓過他的第三招,笑道:“慢來,你真要把我擊傷了,你一片改過為善之心,豈不白費了?”


    真怪,蒙麵人全無惡意,並且出語含有深意,紫髯唐燧心頭一怔,實在莫測來人的高深,止不住問道:“你是誰?”


    “如果我信口說個假名,你何必知道。”


    蒙麵人不再理會紫髯迅步走到避塵道人身側,伏身一搭避塵道人左手“寸關穴”,猛的站起身子,對紫髯冷然道:“要不要救活他?”


    羅惜素急急插口道:“請大俠慈悲!”


    蒙麵人對羅惜素略一注目,又問紫髯道:“你怕他活了迴來?”


    紫髯唐燧何等人物,對蒙麵人的那種比他更是高傲的語氣,早就反感叢生,不管來人居心如何,這口氣真叫人難以忍受。


    他神色數變,總算他內心實在有愧,決心從善,強自抑住怒火,道:“還有救?”


    “沒有救,我會問你?”


    紫髯唐燧下了最大的決心,咽下一口怨氣,沒奈何地道:“你要我做什麽?”


    “人是你傷的,自然應該由你用功力助他通經活脈,最後,你還得截斷一部份真力留在他體內,作為他這次無妄之災的補償。你願意麽?”


    “好!如果你沒有迴天之力,戲弄老夫,不要怪我心黑手辣。”


    蒙麵人一仰頭道:“請!”


    紫髯唐燧此刻倒真能正正經經,不再遲疑,雙掌分搭在避塵道人的“百會穴”和“玉枕穴”上,垂簾運起功來。


    蒙麵入也從懷中取出一粒丸藥,納入避塵道人口中。


    一盞熱茶時間不到,避塵道人唿吸加重,臉上漸見血色,接著輕籲一聲,睜開了一雙無神巨目。


    蒙麵人低聲道:“收納心神,運功調息。”


    此時,紫髯唐燧,己是滿頭大汗,伹神色之間卻有一片歡愉之容。


    這個老魔頭,現在真是走上自新之路了。


    蒙麵人也在暗中點頭稱許。


    又少頃,紫髯收掌立起,對著蒙麵人欲言又止,神色尷尬至極。他心高氣傲,雖是心悅誠服,一時之間卻轉不得口來,滿懷心意無由表達。


    蒙麵人看穿了他的心事,敞聲大笑道:“你們算賬吧!”徑自退過一邊,默然席地坐下。


    紫髯老臉一紅,呐呐地將經過情形向羅惜素說了一遍,又道:“小姑娘,我氣急出手太狠是實,可是立心至善。”


    羅惜素嬌嫩的聲音接著在空中飄湯起來,道:“敝師兄之言,也無半點不實之情,主要的原因,是我在甬道中有了奇遇。”


    “哦!”三個人六隻眼睛都凝注在羅惜素臉上。


    八間房掃描haocao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河漢三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東方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東方英並收藏河漢三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