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葉飛又問道:“你何時學會用劍的?”


    “五歲。”


    “也是你爺爺教你的嗎?”


    “是的。”


    說到小獸精的爺爺,竹葉飛的腦子裏映出一個麵孔慈善的老人來,不然的話,怎能教出這樣好的一個孩子。


    這老人是誰呢?為何連小獸精也不知道?


    竹葉飛道:“你沒殺了臥洞虎嗎?”


    小獸精道:“沒有。”


    “為何不殺了他?你應是能殺死他的。”


    “他並沒敢殺我們呀,再說,像他那樣膽小的人,以後也必不敢再做壞事了,更不敢來奪劍了。”


    又道:“而且隻有他一人知道柳劍青是如何死的了。”


    “說的也是。”竹葉飛點點頭又道:


    “你為何不抓住他?”


    “我怕再有人來,就沒敢去追他,隻好讓他跑了。”


    小獸精起身,把廟堂裏的屍體拖出門外,又迴來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小獸精就背著竹葉飛上路了。


    老金龜子已不在了,所以隻有由他來背竹葉飛了。


    小獸精真不愧是個野孩子,背著竹葉飛仍能走得飛快。


    到了下午,他們就看到遠遠的有一個小村鎮,竹葉飛說那就是烏龍潭。


    陽光,將樹影斜射在小路上,也將小獸精和竹葉飛的影子照在小路上,一動一靜,動的影子,像人騎在馬上似的,向前飛奔。


    忽地,小路的正中,又多了一個人影,是靜止的。


    流動的影子停在了靜止的影子的前麵。


    小獸精隻顧低頭走路,忽地看到一雙粉紅色的繡鞋擋在自己前麵,這才抬起頭來。


    擋在他們前麵的是個女孩子,年齡十六、七歲,一身紅衣。


    女子見小獸精抬起頭來,也不知為何,竟“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原來白皙的臉上,有一雙大大黑黑的眼睛,這一笑,臉上竟泛起一層紅暈來,煞是可愛。


    小獸精也像從未見過女孩子似的,眼睛竟一眨不眨地盯著女孩子的臉看,像是在笑,又像是沒笑,而臉卻也紅了起來。


    女子看著小獸精,也不說話,也不讓路,隻是笑。


    小獸精見她是瞧著自己笑,以為自己衣扣扣錯了,低頭看看,沒錯啊,又抬眼看著女子。


    竹葉飛睜開眼來,看到這女子笑著看小獸精,也不知為什麽,但也沒有作聲。


    良久,女子才道:“你知道我笑什麽嗎?”


    小獸精道:“不知道。”


    女子嬌聲道:“那你猜猜看。”


    小獸精忽而笑道:“你瞧我長得俊俏,所以才笑了是嗎?”


    這下,女子的臉一下紅到了脖子,但她仍站著未動,連頭也沒低。


    小獸精又道:“你說我猜得對嗎?”


    女子細聲道:“不對。”


    小獸精又想過去,又不想過去,也不知到底如何辦。


    女子又道:


    “你再猜猜?”


    小獸精道:


    “不猜了,我還要趕路呢。”


    女子嗔道:“不猜不行,我不會讓你過去的。”


    竹葉飛覺得有趣,竟閉上眼睛,聽他們說話。


    小獸精道:“你擋著我的去路,還這麽對我笑,不害羞嗎?”


    那女子也不生氣,仍笑道:


    “我有什麽好害羞的,除了你,並沒別人看我呀!”


    小獸精給他這一說,倒無話可說。


    女子見他不語了,又道:


    “我見你長得這麽小,卻背著個大漢子跑,難道不可笑嗎?應該他背你才是。”


    小獸精這才知她為何而笑看看地上的影子,也覺怪可笑的,竟也笑了起來。


    小獸精道:“他有病,不能走了,我才背他走的。”


    女子道:“他生什麽病?”


    小獸精想說又沒說,隻道:


    “好了,快讓我過去吧!”


    說著就向女子身邊走,想繞過去。


    女子卻把腳步一橫,又擋住了去路。


    這雙腳很小巧,繡鞋上是一枝紅梅,鞋子給腳塞得飽飽的,極為好看,這樣一雙腳擋在小獸精的身前,他是不忍心硬闖過去的。


    小獸精低頭看著這一雙小巧可愛的腳,像是品著什麽味道,一步也不動了。


    女子見他老是盯著自己的腳看,有些害羞了,臉又紅了起來,可是腳卻仍很倔強,沒動。


    女子道:“你瞧見了什麽?這麽樣地看?”


    小獸精立刻抬起頭來,卻不知看何處才好。


    女子見他這樣,又“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竹葉飛像是睡著了,一動也不動地伏在小獸精背上。


    小獸精碰到這麽一個女子,實在也沒有主意了。


    女子又道:“可願告訴我了嗎?”


    小獸精一見不告訴她,她就不讓過去,一個小女子,打又打不得,羞她她卻不怕,隻好道:


    “我告訴你,你就讓我過去嗎?”


    女子道:“包準讓你過去。”


    小獸精正色道:“他中毒了。”


    女子也不笑了,輕聲道:“他如何中毒的?”


    小獸精道:“被人害的。”


    女子道:“中何毒?”


    小獸精道:“三日夢。”


    女子輕聲道:“怪不得呢!”


    小獸精道:“你說什麽?”


    女子道:“你們是到烏龍潭來取解藥的,是嗎?”


    小獸精道:“正是。”又道:


    “你可讓我過去了?”


    女子沒說話,隻把腳縮了迴去,於是小獸精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女子見他已過去了,又高聲道:


    “你們可要小心才是,解藥不易取到。”


    小獸精已跑出好遠了。


    女子仍站在那裏,癡癡地看著他們遠去……


    這是一個小小的集鎮,隻因鎮邊有一湖,名曰烏龍潭,人們便把小鎮也叫烏龍潭了。


    鎮子雖小,可是人並不少。


    小獸精來到鎮裏,已是黃昏。


    街上的店鋪有的已點起了燈。


    小獸精背著竹葉飛,走進一家小客店。


    店夥計見來了客人,忙走上來問道:


    “小公子,可是想住店?”


    小獸精道:“我大哥病了,可有清靜的屋子嗎?”


    夥計道:“小店不大,客人也不少,房間都很清靜。”


    小獸精道:“那就好。”


    夥計道:“公子請跟我來。”說著向裏走去。


    小獸精背著竹葉飛,跟著夥計穿過廳堂,沿著過道走過四扇門,夥計打開了一個屋門道:


    “你們就住這裏可好?這是最裏的一間,一定清靜得很。”


    果真如他所言,這裏十分幽靜又無什麽聲音。


    小獸精進屋看了看,道:


    “我們就住這裏了,你去忙吧!”


    夥計退出屋去,小獸精把竹葉飛放在床上,又把門關上了。


    這屋子裏有兩張床鋪,一張桌子,兩張椅子,陳設很簡單。


    小獸精打開窗戶,向外看了看。


    外麵是一條隻容得下一人身體的小巷,對麵是一道牆。


    竹葉飛的精神已很壞了,又沉沉睡去。


    小獸精關好窗戶,從屋裏出去,帶上門就出了旅店。


    他要去找雷震天。


    竹葉飛已對他說過,雷震天住在鎮西,緊靠烏龍潭的一幢大宅院裏,而且,潭邊也隻有他一家,獨門獨戶。


    此刻後,小獸精已來到宅前。


    院門關著,小獸精把門環敲得很響。


    門開了,門裏走出一個青臉漢子,冷冷道:


    “你有何事?”


    小獸精道:“我找雷震天。”


    大漢怒道:“混小子,這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嗎?滾!”


    “砰”的一聲,門又關上了。


    小獸精見門關上,又敲起來,敲得門都晃了。


    大漢又走出來,叱道:


    “你想找死嗎?”


    小獸精道:“我也是你罵得的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大漢見小獸精嘴挺硬,倒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又道:


    “你認得我家莊主嗎?”


    小獸精道:“不認得。”


    小獸精“不認得”三字剛講出口,大漢一個耳括子已打過來。


    小獸精身子一閃,躲過了,又道:


    “我可不是來打架的,要打也不想跟你這種下人打。”


    大漢見小獸精躲過了他的一巴掌,已知道小獸精不是好對付的了,又道:


    “那你想跟誰打?”


    說著已揮拳打來。


    這一拳打得好狠,招式名曰“開山問路”,名符其實,打在小獸精身上,至少也得把他打飛出去。


    小獸精見他這招打來,並未急著出招,直到大漢不可變招時,他才抽身飛起,一個跟頭翻在大漢身後,同時一拳打在大漢右臉上。


    大漢本來一拳脫空,身子已不穩,又挨了小獸精一拳,竟一個踉蹌,斜著身子跌倒在地。


    小獸精已躍進院門。


    頃刻,院裏已奔出六個大漢,揮動刀槍圍住了小獸精。


    小獸精卻像沒事人一般道:


    “我不想打你們,快去把雷震天叫來。”


    話剛落完,小獸精隻覺身後冷風襲來,當即身子一蹲,又一立,同時一招“青龍出水”擊出,一人已從他身上飛向外去,跌出了一丈多遠,再看,正是開門的青臉漢子。


    此時,青臉漢子已爬不起來了,臉也腫了半邊。


    六個大漢見他傷了兄弟,竟同時出手向小獸精打來。


    小獸精又是抽身一躍,飛出大漢圈外,道:


    “難道你們不知命是好東西嗎?若是真的不要,我也就不客氣了。”


    說完劍已出鞘。


    六個大漢中有兩人像是認出了此劍,不敢動手了,而其餘四人,真乃亡命之徒,又衝了上來。


    隻聽“叮叮當當”一陣亂響,四個漢子手裏的三把刀和一杆槍,已沒有一件是完整的,殘刃落了一地。


    四個大漢看著手裏的半截刀槍,都怔住了。


    小獸精看著他們吃驚的樣子,笑了起來。


    四個大漢的目光,又一同向小獸精手裏的劍望去。


    小獸精笑道:“你們這幫混小子,可認得此劍?我若不是手下留情,隻怕此刻你們早已是冤鬼了。還不快去叫雷震天來見我?”


    四個大漢已不敢再出手了,但也沒一人去叫雷震天,隻是站在那兒盯著小獸精看。


    忽地,那兩個剛才沒出手的大漢,一個握刀,一個持槍,同時出招向小獸精擊來。


    小獸精仍想先削斷他倆的兵器,煞他們的威風,誰知過了八招,竟一點響聲也沒發出。


    三人都停下手來,對峙著。


    其中一個大漢道:“你以為你的劍法很好嗎?你隻是劍好而已。”


    小獸精道:“你認得此劍嗎?”


    大漢道:“當然認得,此乃柳劍青的‘青龍劍’,不知為何落在你這俗子手裏。”


    小獸精道:“你以為我真的殺不了你嗎?”


    大漢道:“你連我的槍都未能碰到,何談殺我?”


    小獸精道:“我若要殺你,易如反掌,你信嗎?”


    大漢道:“休得狂言,你這個混小子,看我非把你挑了不可。”說著一槍刺來!


    這一槍快如閃電,直刺小獸精的心窩。


    小獸精見他刺來,身子一斜又一倒,不知怎麽竟圍著槍轉了一圈,又順著槍滑向大漢,青光一閃,“噗通”一聲,大漢的人頭已落在地上。


    小獸精又已立在原地。


    劍脊上的青龍,閃著殺氣。


    劍上連滴血也沒有。


    五個大漢臉都白了。


    “啪啪……”一陣掌聲傳來。


    小獸精尋聲望去,隻見屋子裏走出一個人來。


    此人麵色紅黑,眼睛特大,年齡四十開外,身著錦袍,想來應是雷震天了。


    隻聽那人笑道:“公子好劍法!”


    小獸精見他假仁假義,隻當沒有聽見,冷冷道:


    “你可是雷震天嗎?”


    那人道:“正是,不知公子是何人?”聲音極為宏亮。


    小獸精道:“我叫小獸精。”


    雷震天哈哈大笑,道:“小獸精,這名字真可愛。”


    小獸精道:“有什麽好笑?”


    雷震天沒有答他,卻道:“你從哪裏來的?”


    小獸精道:“哪裏都可以來,不是嗎?”


    雷震天道:“好好,我不與你爭,那你找我有何事?”


    小獸精道:“我想找你要些東西,或者買你的。”


    雷震天道:“不知你想要的東西是何物,請公子說來我聽。”


    小獸精道:“聽說你這裏有‘解夢草’,今特來相求。”


    雷震天麵色微變,道:“哦,你要這東西做什麽?”


    小獸精道:“我大哥中毒了,必須用此草解毒。”


    雷震天道:“你大哥是誰?”


    “竹葉飛。”


    “他為何中毒?”


    “被陰山五虎害的。”


    雷震天頓了頓,又道:“你這劍是從哪裏來的?”


    “你也認得此劍嗎?”


    “天下誰人不認得?這是‘青龍劍’。”


    “你可願意給我‘解夢草’了?”


    雷震天又頓了一下,道:“不行。”


    “為何不給?”


    “我這裏很少,況且我與竹葉飛不認識,為何要給他?”


    小獸精見他不肯給,道:“你若不給,我就殺了你。”


    雷震天怒道:“毛孩子,口氣倒不小!你可知我雷震天是何人嗎?”


    小獸精道:“知道,你不就是個惡魔頭嗎?”


    雷震天臉都氣歪了,喝道:“混小子,你敢罵我?”


    小獸精也急了,道:“我還要殺你呢!”


    說著,已出招攻出。


    雷震天即刻閃身,讓過兩招。


    小獸精見他沒接招,也停下手來。


    雷震天道:“現在天色已晚,我不與你打,你若真要解藥,明日再來。”


    小獸精道:“明日你便給我嗎?”


    “哪有這樣的好事?明日拿劍來換,我隻讓你迴去想想。”


    “我若是不換呢?”


    “我就不給你解藥。”


    “那我就殺了你。”


    “殺了我你也沒有解藥。”


    小獸精聽他這一說,倒沒法子了。


    雷震天見他不說了,又道:


    “要不這樣好了,你打得贏我,我就給你解藥,打不贏我,我就不給你,或者你用劍換,你看可好?”


    小獸精道:“好!”說著又出招了。


    雷震天立刻說道:“且慢!”


    小獸精停下手,瞪眼看著雷震天。


    雷震天道:“你今日才到此地,先迴去休息一夜,明日再來。”


    小獸精聽他一說,也覺得有些累了,道:


    “好,我明日再來找你。”說罷轉身走出院去。


    雷震天靜靜地看著小獸精離去,嘴角上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的確如竹葉飛說的,是個惡魔。


    人世上的惡魔很多,種類也很多。


    雷震天並非隻是個惡魔,而是一個很會動用頭腦的惡魔,也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如果把雷震天與那些盲目狂妄的惡魔相比,他要比他們高明很多。


    他不是不想要“青龍劍”,而是非常想要,但他不願當著下人的麵,對一個小孩子下毒手。


    青麵大漢此刻才從地上爬起身來,用手揉著肚子,走上前來,對雷震天道:


    “莊主,你為何放走他?”


    雷震天淡淡一笑道:“為何不放他走呢?”


    “你沒見他殺了豹哥嗎?”


    “看見了。”


    “那為何不殺了他?”


    “你們這麽多人連一個小孩子都打不過,真沒出息。”又道:


    “他明日還要來的,你急什麽?”


    青臉漢子不語了,又用手摸著被小獸精打腫的臉來。


    其餘的漢子也沒一個人說話,卻都看著雷震天,用目光詢問著什麽。


    雷震天掃視一眼,笑道:


    “你們放心,小豹子不會白死的。”


    說著轉身向屋裏走去,又自言自語道:


    “真是一把好劍!”


    不知雷震天打的是什麽樣的主意,也不知他要如何對付小獸精。


    這個可怕的惡魔,小獸精能戰勝他嗎?


    小獸精嘿路在小店裏買了些食物,迴到旅店裏。


    竹葉飛仍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身子都沒動過。


    小獸精把食物放在桌上,搖著竹葉飛的肩道:


    “竹大哥,你醒醒,該吃些東西了。”


    竹葉飛一點反應也沒有。


    小獸精有些急了,又用勁搖了搖,道:


    “竹大哥,你醒醒。”


    竹葉飛睜開眼來,盯著小獸精的臉像看見陌生人一樣,道:


    “你是何人?”


    小獸精道:“竹大哥,你怎麽了,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小獸精呀!”


    竹葉飛癡癡道:


    “哦,小獸精……”話未說完,又昏睡了過去。


    小獸精看著竹葉飛,眼圈紅了起來。


    算來,竹葉飛中毒已有兩日了,若是到明天夜裏還沒有解藥的話,竹葉飛必將死去,小獸精眼裏掛著淚珠,輕聲道:


    “竹大哥,是我不好,剛才沒能把解藥要來。”


    可惜的是竹葉飛沒能夠聽到,否則他的眼圈也該紅了。


    幸虧還有一天,而且雷震天已說好讓我明日去找他的,小獸精想著,不管如何,明日是一定要把“解夢草”取來。


    但是,倘若真的打不過雷震天,又該怎麽辦呢?真的要拿劍與他換解藥嗎?


    小獸精雖不是軟弱的孩子,但碰到這樣棘手的問題,他也是很難解決的。


    不行!不管明日如何,拚死也要把解藥拿來,拚死也要讓竹葉飛大哥活下去,小獸精的頭腦一刻也停不下來。


    不行,我可不能死,死了怎樣救竹大哥呢?死了怎樣陪伴竹大哥去太陽島呢?


    但是,如果把劍給了雷震天,他還是不給我解藥,我又該怎樣辦?


    小獸精飯也沒吃,想著想著漸漸睡著了。


    他太疲倦了,應該休息休息了。


    自從清晨,竹葉飛就伏在他身上,他隻顧趕路,一刻也沒停下,晚上還去烏龍潭打了一架,也真吃了不少苦,而且,明天還要和雷震天下比高低。


    雷震天是那麽好對付的人嗎?隻聽這名字,也夠嚇人的了。


    雖說正義必將戰勝邪惡,但也並非是容易的事情。


    外麵的天已黑了,屋子裏也很黑,還是讓小獸精好好地睡上一覺,希望他明天迴來時帶著笑臉。


    一道光線從窗口照來,照亮了小獸精俊美的臉龐。


    小獸精仍然甜甜地睡著,而外麵的天,已是大亮了。


    直到巳時,小獸精方才醒來,一看天色不早了,草草吃了昨晚放在桌上的食物,便向雷震天的府上奔去。


    片刻,他已扣響了雷震天家院門的門環。


    門開了,出來的還是昨天的青臉漢子,現在可以說他是紫臉漢子了,因為他被小獸精打過的半邊臉,此刻都紫了。


    青臉漢子看著小獸精,道:


    “你為何現在才來?”


    “難道我說過幾時來的嗎?”


    “你來得太遲了,我們家莊主出去了。”


    “你說什麽?”


    青臉漢子一字字地道:“我們家莊主有事外出了。”


    “那他幾時迴來?”


    “他沒說。”


    “你騙我,他不敢出來是嗎?”


    “你瞎說什麽,我打不過你,難道我家莊主也怕你不成?”


    “他知道我要來,為何還要出去?”


    “他說好你若是來了,便去潭邊的樹林中等他。”


    “那他何時去呢?”


    “他說辦完事就去。”


    “諒你也不敢騙我,好,我去等他。”


    說完,小獸精走到院角處,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片樹林,又道:


    “是那個林子嗎?”


    大漢也沒看,淡淡道:


    “正是,你去吧!”說完將門關了起來。


    小獸精進了林子,見林子中有一塊空地,便走了過去。


    這塊空地倒也不小,周圍全是樹,樹林裏的地上都長滿了雜草,隻有這塊地上什麽也沒有,像是經常有人來。


    小獸精在空地邊的草地上坐下來,靜靜地等著。


    太陽將樹影斜射下來,照在小獸精的身上,小獸精低頭看看,影子移動得很慢,很難看出是動的,但他看出來了。因為剛才落在他腿上的樹影已移出他的腿有一丈遠了。


    然而,雷震天還是沒有來。


    小獸精有些急了,但想想昨日見到的雷震天,也不該是不敢來的人,他也不好再去敲門了。


    這雷震天到底在搞什麽鬼呢?


    小獸精仍然耐著性子等他到來,他有些坐不住了,於是站起身來,一下子竄上了樹頂。


    看著他爬樹的樣子,你定會覺得他與猴子沒有兩樣。


    他剛爬上去,樹下的林子裏就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笑聲,是個女子的笑聲。


    小獸精循聲望去,林子中樹葉太密,看不見人,隻看到一雙纖腳,粉色的繡鞋上有一枝梅花。


    小獸精急忙下了樹來,因為他認得這雙鞋子,是昨日擋他路的那個女子的。


    那女子仍在笑著看他,也不言語。


    小獸精道:“你又笑什麽?難道昨日還沒笑夠嗎?”


    女子道:“看你爬樹像隻猴,不可笑嗎?”


    “有什麽可笑的?我本來就是與猴學的。”


    “猴子也會教你嗎?”


    “當然了。”


    “可願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告訴你又何妨?”


    “那你說呀!”


    “我叫小獸精。”


    女子又笑了起來,竟用手捂著肚子彎下腰去。


    小獸精楞楞道:“有什麽可笑的呀?”


    “怪不得像猴呢,原來你是小獸精呀!”說著女子又笑起來。


    “你可不可以不笑了?”


    良久,女子才收住了笑。


    小獸精道:“那你叫什麽名字?”


    “秀芝。”


    “有姓秀的嗎?”


    “有姓小的嗎?”


    小獸精被她一問,頓時語塞了。


    女子又道:“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等雷震天。”


    “昨天沒找到他嗎?”


    “找到了。”


    “他沒給你解藥,是嗎?”


    “是的,他說我若打得過他,就給我。”


    “你與他約好在這裏打的是嗎?”


    “是的。”


    “那你打得過他嗎?他的武功很高的。”


    小獸精頓了片刻,道:


    “我也說不準,反正不打也要不到解藥。”


    秀芝也不語了。


    小獸精看著秀芝,道:


    “你為何來這裏?”


    秀芝臉一下紅了起來,道:


    “我……我路過這裏。”


    “你家住這裏嗎?”


    “不!”


    “那住何處?”


    秀芝用手向潭邊較遠處的幾間屋子指去,道:


    “住那邊。”


    透過樹林,小獸精看得不很清楚,但這也不是非看清楚不可的事,隻要拿到“解夢草”,他就要離開這裏的。


    想到“解夢草”,小獸精又想起了雷震天。


    於是,小獸精道:


    “你且迴去吧,一會兒雷震天就要來了。”


    秀芝見小獸精叫自己走,有些害羞了,道:


    “我迴去了,你可要小心些,不要給他傷著才是。”


    說完,慢慢地走開了。


    小獸精木然地站著,看著她的背影遠去。


    秀芝紅色的衣衫,映在綠色的草地上,顯得格外鮮豔,樹枝參差地擋在她的背影前,顯出斑駁的彩塊,像一群飛舞的彩蝶,輕快地向遠處飛去。


    小獸精看得如癡如醉,直到看不見後,才緩緩轉過身來。


    闖入他眼簾的是一塊黃袍的土地,他就要在這塊土地上與人一拚高低,或許還會見到紅色,但那紅色並不是如夢的蝴蝶,而是別人,或他自己的鮮血。


    太陽已經西沉,林中空曠的土地上已落滿了一道道被拉得很長的樹影,可是雷震天還沒有到來。


    他不知道旅店裏的竹葉飛此刻該是怎樣了,他是否會提早死去呢?


    小獸精心急如焚,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他是在等人,等著別人的到來,而不是去找人,若是找人,他可以飛快地奔去,但現在,他隻能在這裏等著,有勁沒處使。


    小獸精在心裏罵著雷震天,但雷震天聽不到,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雷震天聽不到,但還是要罵,罵他這個惡魔。


    小獸精又有些後悔了,他不該叫秀芝走的,他覺得她很美麗,也很可愛,若是有她陪著,時間會過得快些。


    不,時間不能過得很快,過得越快,竹葉飛越是危險。


    但過得慢了,這該死的雷震天卻老是不來,他不來就拿不到解藥,老等著也太急人了。


    小獸精的腦子裏翻騰著,他有點受不了了,就又依著棵樹坐下,閉起了眼慢慢等。


    雷震天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呢?難道這就是他的惡毒之處嗎?


    沒人能夠想得到,他會用如此手段對付一個孩子。


    這種精神上的折磨,對於一個即將比武的任何人來說,都是非常殘酷的,何況接受這種折磨的人,隻是個孩子。


    空地上的樹影沒有了,太陽落山了。


    小獸精仍背靠著樹,閃著眼睛等著。那樣子很像已睡著了,但他自己知道他是醒著的,一刻也未曾睡。


    樹林裏的草叢中響起了腳步聲,是向近處走來的。


    小獸精睜開眼睛,看見來的正是雷震天。


    雷震天笑道:“小公子這一覺睡得可好嗎?精神一定養足了是吧?”


    小獸精瞪眼道:“雷震天,你為何到現在才來?”


    雷震天收住笑,道:“隻因事情脫不開身,方才剛剛到家,連門都沒進就趕了過來。”


    小獸精道:“那你可將‘解夢草’帶來了嗎?”


    “沒有。”


    “為何不帶來?”


    “我一定會敗給你嗎?”


    “若是你真的敗了呢?”


    “我帶你迴去拿。”


    “你若死屍呢?”


    雷震天聽了這話,麵色微變,一瞬又複原了,道:


    “我若死了,你去我家要,諒他們也不敢不給你了,你說是嗎?”


    “好,你還有什麽事沒做完嗎?”


    “沒有了。”


    “不迴家看一眼嗎?免得再想看便看不見了。”


    雷震天猶豫片刻,臉上真的顯出一付將死去的表情,道:


    “好,那麽我迴去看看。”又道:


    “你不急吧?”


    小獸精平淡地道:“不急,一天都等下來了,你快些來就是了。”


    “好,我這就來。”


    說罷,雷震天轉身離去。


    小獸精急叫道:“別忘了把解藥帶來。”


    又道:“省得我費事。”


    雷震天像沒聽到似地走出林子。


    小獸精已有一天沒吃東西,此刻覺得餓了,卻又不敢去買東西吃。


    他怕雷震天來了,而他不在,人家再走掉。


    小獸精抬頭向樹上望望,沒有找到一棵果樹,當然就沒有果子吃了。


    他隻好挨餓,餓著肚子等著雷震天的到來。


    過了兩盞茶的時間,雷震天果然來了,身後還跟來四個漢子。


    這次雷震天的手裏多了一把刀。


    雷震天笑道:“讓公子久等了。”


    小獸精道:“不必客氣了。”


    於是兩人走到了空地的中央,相隔有一丈遠。


    刀,閃著銀光,射著寒氣。


    劍,青珠耀眼,殺氣騰騰。


    突然,刀不見了,劍也不見了,已化作兩道光影,在空中飛舞起來。


    沒有人影,沒有聲音,而刀光劍影,卻充滿了整塊林間空地,四個漢子已退到林子裏去。


    驀地,兩人又現了出來,而位置正好與原來相反。兩個人都用鋒利的目光,審視著對方。


    雷震天道:“你用的哪門的劍法,我怎未曾見過?”


    “難道凡是天下的劍法你都認得嗎?”


    “你年齡不大,武功挺好,跟誰學的?”


    “你管得著嗎?”


    “能與我過得了十招的人並不很多,而你與我過了三十招了。”


    “怎麽,你害怕了嗎?”


    “休得狂言。”


    “若是你不想死還來得及,快把解藥拿來。”


    “混小子,你以為你真能殺得了我嗎?”


    “那你為何停手?”


    “我不想這麽早殺了你,你學來這等武功也不容易。”他又道:


    “你快把劍給我,我讓你活著迴去。”


    小獸精試探問道:


    “那‘解夢草’呢?”


    “你沒有贏我,我怎會給你呢?”


    “讓我看看你可帶來了。”


    “沒有帶來。”


    “老惡魔,你也耍我!”說著小獸精又出手了。


    兩人又殺到了一塊。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已是樹影朦朧。


    空地上寒光閃閃,風聲霍霍。


    (此處缺兩頁)


    他也想要“青龍劍”嗎?


    小獸精的胸部仍急促地起伏著,身體像似不能動了,但劍卻握得很緊。


    那人沒有硬奪,而是從小獸精的身上解下劍鞘,用手拍了拍,像怕小獸精不知他的用意。


    小獸精睜著眼睛看著他,盡管屋裏很暗,卻仍可辨別出人影來。


    那人又去拿劍,小獸精懂得了他的意思了,鬆開了手。


    那人把劍插入鞘中,放在了小獸精的褥子下,接著,他又從身上取出個藥盒,倒出兩粒藥丸,放到小獸精的唇邊。


    小獸精張開口,將藥丸吃了,費了好大力氣,才咽下去。


    那人又轉過身來,走到竹葉飛的床邊,看了看沉睡中的竹葉飛。


    他的眼力可能極好,好像什麽都可清楚地看見。


    他用力摸了摸竹葉飛的額頭,而後又搖了搖竹葉飛,見其不醒,忽地用手指在竹葉飛的腹部戳了一下。


    竹葉飛被他一戳,身子立刻抖動了一下。


    那人見竹葉飛動了,又從身上莫出個藥盒來。


    竹葉飛慢慢睜開了眼睛,眼睛裏黑黑的,並沒有亮一點。


    那人打開藥盒,裏麵隻有一粒藥丸,晶亮亮的,大如貓眼。


    那人輕輕打開竹葉飛的嘴,對著竹葉飛的口中一吹,藥丸已滑入竹葉飛的腹中。


    竹葉飛的身體又顫動了一下。


    那人迅速放下蒙臉布,起身迴望了一眼小獸精,躍出了窗戶,接著又推合了窗門。


    窗子關緊了,已看不見外麵的人,想必他已離去。


    屋子裏躺有兩個虛弱的人,還有一把稀世寶劍,今夜還會有人來嗎?誰也不知道。


    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傳來,竹葉飛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已不再像前幾日那樣無神,而是亮亮的了。


    竹葉飛看了看窗子,發現外麵的天已是大亮了,但他並不知現在是什麽時辰。


    小獸精還在睡著,敲門聲並沒有驚醒他。


    篤!篤!篤!門又響了幾下。


    竹葉飛坐起身子,道:


    “是何人?進來。”


    門被推開了,小夥計走了進來,手裏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有兩個小碗,是蓋著的。


    竹葉飛看著他,又道:


    “你是何人?”


    因為竹葉飛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小獸精背著他進來時,


    他已失去知覺,所以他要問清楚。


    夥計道:“小人是本店的夥計。”


    竹葉飛低頭思考片刻,道:


    “哦!知道了。”又道:


    “你來做什麽?”


    “這是兩碗參湯,送給兩位公子喝的。”


    “誰叫你送來的?”


    “門外來的一位公子。”


    “他何時來的?”


    “他早就來了。”


    “現在是何時?”


    “天亮才一個時辰。”


    “他走了嗎?”


    “是的。”


    “你知道他何時會再來嗎?”


    “不知道。”


    “他還對你說了什麽?”


    “他丟下五十兩銀子,叫小人好好服侍兩位公子,就走了。”


    “就這些嗎?”


    “是的,哦,對了,這裏還有兩粒藥丸,他說是要給年齡小的一位公子吃的,說連同昨晚吃的藥,再吃這兩粒,就沒事了。”


    竹葉飛聽了這話,頓覺不對,怎麽,難道小獸精病了嗎?


    但是竹葉飛不動聲色,隻是對夥計道:


    “好了,你去吧!”


    夥計把托盤裏的兩碗湯放到桌上,又拿出個小紙包,用手指著道:


    “藥丸在這裏。”說著,放到了桌上,又道:


    “小人出去了。”便轉身出了屋子。


    竹葉飛用手揭開碗蓋,碗裏熱氣騰騰,看樣子,參湯是剛燒好的,他又接著打開紙包,看看,嗅嗅,又放下了。


    竹葉飛走到小獸精床邊,拍了拍他道:


    “小獸精,小獸精。”


    小獸精忽地醒來,驚喜道:


    “竹大哥,你好了嗎?”


    剛要起身,又“哎喲”一聲倒下了。


    竹葉飛驚聲道:


    “小獸精,你怎麽了?”


    小獸精卻看著竹葉飛笑笑,沒有說話。


    竹葉飛道:


    “是雷震天傷了你嗎?”


    小獸精輕聲道:


    “沒事的。”


    又對竹葉飛微微一笑,但從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在笑的同時,正忍受著身體某個部位的疼痛。


    竹葉飛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不語了。


    過了片刻,竹葉飛忽地想起了什麽,道:


    “劍呢?”


    小獸精用手掀開褥子,道:


    “在這裏。”


    小獸精能動了,看樣子,那藥丸的藥效很好,卻不知給小獸精吃藥丸的,到底是什麽人,他又從哪裏弄來的“解夢草”


    呢?給小獸精吃的又是什麽藥呢?


    竹葉飛看到,劍確實在褥下便放心了。


    小獸精道:“竹大哥,你幾時醒的?”


    竹葉飛道:“先別管我,你先吃了藥才是。”


    說著把藥丸拿了過來。


    小獸精像似要說什麽,又沒說,隻張開嘴吃下了藥丸。


    竹葉飛又把參湯端來。


    小獸精見了後,問道:


    “這是什麽?”


    “參湯,趁熱喝了吧。”


    說著,竹葉飛用湯匙喂起小獸精來。


    小獸精吃完後,竹葉飛道:


    “你先睡會吧。”


    小獸精沒再說話,閉上眼睛睡了。


    竹葉飛見小獸精睡後,自己也過去把參湯喝了,而後,他又坐迴床上,背靠著牆,像是在想著什麽事情。


    中午,夥計又送來一鍋雞湯,是用烏骨雞燉的。


    晚上,夥計又送來許多酒菜,外加一大碗雞湯。


    竹葉飛吃了,小獸精也吃了些。


    然而,那位公子卻一直沒有再來。


    他到底是誰呢?又為何不肯露麵呢?


    第三天,小獸精一早就起來了,他好像已全好了。


    竹葉飛見他起來了,便道:


    “小獸精,你好了嗎?”


    小獸精道:“當然好了,不然我怎麽起來呢?”


    “真的一點也不痛了?”


    “不痛了,我本來就是野孩子,這麽一點傷是常有的事,何況還又吃藥喝參湯什麽的。”又接道:


    “對了,竹大哥,你可見到那位救我的公子了嗎?”


    竹葉飛沉臉道:“還沒有。”


    “他一直都沒有再來嗎?”


    “沒有。”


    “此地你可有好友?”


    “沒有,有也不會是的,他救的是你。”


    “可是我從來沒來過此地呀。”


    “那就怪了,這人到底是誰呢?”


    停了一會,小獸精又問道:


    “竹大哥,你可是全好了嗎?”


    “好是好了,就是不能動氣。”


    “那我們趕快去太陽島才是呀!”


    “還是再等兩日吧。”


    “為何還再等兩日。”


    “我看你今日剛能下床,還是不要過早受累的好。”


    “竹大哥,我真的好了,不信我跳給你看。”


    說著就跳起身來,隻聽“咚”的一聲,他的頭竟撞到了屋頂上。


    於是,兩人都大笑起來。


    小獸精又道:“你看,我沒騙你吧!”


    竹葉飛點了點頭。


    小獸精道:“那我們就走吧?”


    “還是等兩天再走好,況且,那位公子可能會來呢!”


    小獸精頓了片刻,收住笑道:


    “那就等兩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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