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到於誌強,柳蟬兒、玉鶯姊妹,塞馬師徒,阿璜,阿瓊諸人和赤身魔教撫仙湖總壇薩壇主帶來一群魔黨舍死忘生惡鬥中,一條白色纖影臨風飄下,隻見她長袖一揮,薩壇主已捱一個耳刮子,驚得各人都愕然停鬥。


    在這同一時間,另一條纖影隨一條高大的身影飄落。那高大的身影一落地麵,立即走往塞馬先生麵前拱手道:“塞城兄!恕我來遲!”瓊璜二女一見跟著來人的纖影,喜得一步上前道:“珠妹!是你?”


    塞馬先生往來人一看,喜得叫起來道:“於老弟,令嗣請兩位姑娘來找你好幾個月!”


    說畢一指璜瓊二女。


    於冕才“哦!”得一聲,宮廷侍衛文若武已認清他的麵目,喝一聲:“這就是欽犯於冕!”


    雪山神豺聞聲騰步過來,“金光斷刃刀”就勢一揮,隻見紅霞似的精光,平削於冕腳下。


    於誌強見後來的老人酷肖自己的父親,但想到並沒有這麽老,一時尚不敢相認,及至塞馬先生一唿,文若武一喝,才知分毫不假,正待過來拜謁,卻見雪山神豺搶先動手,立即飛縱過來,大喝一聲:“敢欺我爹!”蒙天劍抖得筆直,一招“畫地為牢”往金刀削去。


    雪山神豺先前聯合三名高手,圍攻於誌強,僅僅拉個平手,此時獨立應戰,自知不敵,忙唿:“一齊上來!”


    於誌強笑罵一句:“還要臉麽?”颼颼連進幾招。


    群魔經雪山神豺厲聲疾唿,心知非死拚不能求生,齊喝一聲,蜂擁而上。塞馬先生臉色驟變,喝一句:“不是你就是我!”於冕忙道:“且由他們鬧去,看看我這位兒媳功力如何!”正說間,諸小俠已揮劍擋住群魔,霎時間,金鐵交擊的聲音,響成一片。


    塞馬先生心知於冕所說的兒媳,必是那位白衣少婦,順眼看去,隻見那少婦長得如玉女下凡,杏臉含春,看起來不過是破瓜之年,卻偏是少婦裝束,這時她正在強手圍攻之下頻揮雙袖。那些魔黨被她一揮長袖,就是螂蹌幾步,塞馬先生見多識廣,知道是一種鐵袖乾坤的功夫,不禁驚喜道:“你替那一位哲嗣收的好媳婦?”


    於冕掀髯微笑道:“說起來倒也奇怪,幾個月前,我往海口墟賣藥,無意中知道曹賊仍然不肯放過我,派遣幾位大內高手到滇池來搜我的行蹤,所似我匆匆趕迴來。本擬收拾往你那邊去,豈知剛一著手收拾,立即看出不對。原來那些鷹犬已密布在附近,一見我迴來,立刻封閉各處通路,幸虧屋後的竹林救我一命……”


    塞馬先生“哦!”一聲道:“怪不得我們來找你的時候,床上的被蓋與及各種藥料都淩亂不堪。”


    於冕笑了一笑,又道:“那時誰還有心情來收拾?我出了後門,順手把門關閉,就在這時候,已有鷹犬發話,我隻得躍進竹林,一路落荒而走,後來想到鷹犬們隻留意滇池附近,其他地方必然比較疏忽,所以我索性遠走入川。”


    塞馬先生又哦了一聲。


    於冕接著道:“那知我到達兜子山,卻一病數月,不能動彈,幸得那好心的樵夫照應,不然就餓死荒山,作鳥獸的糧食了,後來記起你深明醫理,而且事經數月,諒那些鷹犬不會守株待兔,所以扶病迴來找你……”


    塞馬先生失笑道:“你自己就是醫生,何必找我?”


    於冕笑道:“當時我也這樣想,那知我自身抱病,六脈不和,自己切脈無論如何也無法取準……”


    塞馬先生連說幾聲“是!”接著道:“倒是我忘了,做醫生的不但切不準自己的脈,而且也醫不好自家人的病,要是他能醫家裏人的病,他家裏豈不是個個長命百歲,一個也不會死?”


    於冕不禁啞然失笑,又道:“或許我因為風霜勞頓迴到楊柳樹這一帶,又倒在路上,幸遇上這位閔姑娘救我,及至聽說我是於冕,竟笑逐顏開,求我準她嫁給敏兒,並且還說敏兒的藝業如何高強,在路上對我敬奉備至,處處不忘自己媳婦的身份,隻不知道她為什麽對敏兒那樣的癡情?”


    塞馬先生奇道:“她怎麽知道誌敏是你的哲嗣?”


    於冕笑道:“這個我倒問過她,據說是她和敏兒失散之後,找遍昭通一帶,不但沒找到敏兒,而且連身邊的侍女阿璜阿瓊也走失了。後來在深山裏發現有赤身魔黨住的石洞,石洞附近有女人的腳跡、血跡、馬跡,和被削斷的兵刃,所以料想二女被魔黨擄去。她帶了阿珠立意找魔黨討人,隨著那淩亂的腳印方向走去,那知誤打誤撞,竟走往敘府的路上,卻遇到幾個魔黨押解一名漢子。這閔姑娘當下把押解的魔黨打散,才知被押解的人叫做盧三在也是魔黨之一,從這魔黨的口中知道強兒叫做什麽宇宙風,敏兒叫做什麽龍卷風,強兒似已北上,而敏兒卻來滇池尋找。她得知這個消息,立即趕來滇池,一連尋了數月不見,隻得迴楊柳樹,無意中遇上我倒在路旁。”


    塞馬先生不禁歎一口氣道:“璜瓊二女早就被你哲嗣遣來這裏找你,卻不料救了我數次危難,可是閔姑娘也在這一帶找了幾個月,彼此都不相遇,反而迴去救你,這是天公有意作成這一奇緣,但是,將來演變如何,倒未可臆料哩!”


    於冕聽出塞馬先生話裏有因,忙道:“你認為有什麽演變?”


    塞馬先生微一皺眉道:“過一會再說罷,先看看你這位賢媳和令郎誌強的藝業要緊!”


    於冕凝神注視片刻,但見於誌強身形懸空,一枝寶劍舞成一片銀光盡在他腳下四名魔黨的頭上盤旋,那四名魔黨中,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手中揮動雙鈸,於誌強每次進擊,都被雙鈸發出的勁風迫退。另一位年紀較長的少女,長劍閃閃生光,身形飄忽異常,兩名魔黨已被迫得節節後退。算起來還是閔姑娘打得最出色,她腰間仍然跨著寶劍,但憑一雙玉掌竟把四名圍攻她的魔黨,迫出掌風之外,禁不住揚聲道:“閔姑娘!擒兩個活口問問,其餘的宰了算了!”


    閔小玲一聲嬌笑道:“姓薩的聽到了吧?我閔小玲若不是等候公公吩咐,老早就把你們統統劈死,現在到底誰願意留下,快點報個名來,待我把剩下的送迴老家去!”


    這些惡魔功力雖然比不上閔小玲,但也是成名人物,閔小玲這幾句話,那不把他們聽得怒火萬丈?薩鎮海首先怒喝一句:“好狂的丫頭!”乾坤索一揮,長蛇般貼地卷上,左掌也運足功力打出一掌。


    其餘三魔,各揮動兵刃,由三方麵進招,其中一名更發出一蓬火星,朝閔小玲的後背打到。


    閔小玲嬌笑一聲,反手一掌,把那蓬火星統統打飛;右掌一推,卻把薩鎮海打出一丈多遠,旁邊兩名功力較遜,竟用不著打,被她一揮一拂的袖風,帶歪了身形,各自螂蹌幾步。


    於誌強和柳蟬兒兩人聽到後來這名少婦,口口聲聲唿喚公公,心裏暗自駭異,柳蟬兒更加著急,這時見人家赤手空拳尚且打得有聲有色,自己一枝寶劍反而奈何不了敵人,發起狠來一聲:“著!”一把鰻骨針同時出手。


    瓊璜諸女見狀,無不奮勇爭先,“繡雲針”“鰻骨針”全朝著當麵魔黨招唿,打得群魔慘叫連聲,甚至於看管莫氏兄弟的黨徒也顧不得傷人,丟下莫氏兄弟朝竹林裏麵飛奔。


    閔小玲轉眼間,掌劈四名敵人,迴頭看到一位雄俊的少年和那五十多歲的老頭打得風聲唿唿,錯眼間覺得那少年和自己心上人有幾分相似,她本來聰明透頂,眼珠一轉已知那少年是誰,在這種情形之下,必須爭取心上人親友的好感,蓮步一移,身形已轉過來,纖掌一揚,一股柔和的掌風直撲雙鈸。


    說起來也十分奇怪,那老頭一對鋼鈸屢次把於誌強震得無法上前,可是一遇上閔小玲這股掌風,竟壓得他雙鈸貼胸,無法推出。


    那老頭也是一個識貨的人物,心知隻有“春風化育”這一類的柔勁,才會有這麽大的力量,拚出丹田餘氣大喝一聲,雙鈸勉強推出幾寸,一個“燕子翻雲”倒縱出一丈開外。


    閔小玲一閃身軀,已趕上他的身後,叱一聲:“那裏走!”玉臂一舒,擒住他的算盤珠骨,順手往後一拋,竟把一個龐大身軀摔了迴來,雙鈸也在此時跌落地麵。


    於誌強功力固然不弱,無奈所遇上的敵人偏是魔教裏的高手,鬥了半天,也不過略占上風,這時隻見麵前白影一晃,敵人就倒飛丈餘,急一抖寶劍,起步追去。那知自己的身形剛一離地,一個龐大的黑影已迎頭撲來,急切間,蒙天劍往上一撩,一蓬血雨竟灑得他滿頭滿臉。


    閔小玲一聞身後異聲,知道自己拋擲的敵人已被殺害,猛一迴頭,看到那名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少的少女,手上一枝寶劍仍然苦鬥兩名敵人,她為了要早點結束這場戰事,嬌唿一聲:“姐姐讓我來!”一閃纖腰,人隨聲到,長袖一拂,當前一名敵人就感到袖風如刀,驚叫一聲,橫裏一縱,閔小玲一掌推出,已把那名敵人打飛丈餘。


    蟬兒本來心高氣傲,尤其是聽到於誌強對後來現身那老人唿一聲“爹”之後,已知來人就是自己一幹人走遍萬水千山尋找的“公公”,為了使公公賞識自己這未來媳婦,一上來就施展綠鬢老尼教給她的“迴風蕩柳”,想先捉弄敵人一下,然後再施展“鵠鶿奪蝮”或“柔鋼繞指”,把敵人一一製服。


    卻不料這樣就犯了孫子那句:“兵聞拙速,未聞巧久者也”的話,鰻骨針剛一出手,就見眼前白影一閃,一名敵人已被打飛,氣得她嬌叱一聲:“誰要你幫啦?”猶恐那白影又來搶功,左掌發出一股劈空掌勁,立刻身隨掌轉,施展起“鵠鶿奪蝮”的功夫,把剩下這名敵人困在奇妙的身法裏麵。


    閔小玲好心沒好報,料不到替人出力,人家並不承情,當著公公麵前又不便發作,隻好橫她一眼,又趕往於誌強那邊,氣憤憤地一揮雙臂,把兩名魔黨同時打飛。


    於誌強獨戰四人尚且略占上風,此時以一對一,更顯他的威勢,蒙天劍一揮,把僅餘一名活口劈成兩半。


    閔小玲隻得苦笑一聲,來到於冕麵前道:“公公!連最後一個也被那一位公子殺了!”


    於誌強一騰步上來;丟下手中劍,跪在於冕膝前哭道:“強兒不能隨侍左右,罪該萬死……”恰好蟬兒和玉鶯姐妹也已盡殲魔黨,一聽於誌強的哭聲,知道那人就是朱經見麵的公公,急忙過來跪拜。


    閔小玲也叫瓊璜二女過來,下拜道:“這兩人就是媳婦苦找不到的侍婢。”並叱二女跪拜。


    於冕家破親喪,一時父子相逢自也悲喜交集,老淚縱橫,但那麽多少女拜在他麵前,又使他手足無措,急道:“強兒快請各位起來……”


    於誌強隻得招唿諸女起來,然後一一向老父引見。


    閔小玲聽於誌強說蟬兒和玉鸞是弟媳,心裏不禁一驚,默默地望蟬鸞二女,偏是蟬兒也因聽閔小玲對於冕自稱為“媳婦”,更急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嫂嫂?所以也閃動秀目望她一眼,這時四目交投,都不禁粉臉一紅,低下頭去。


    於冕聽了誌強的話,也感到十分突然,急道:“這兩位姑娘為何也是你的弟媳?”此話一出,驚得於誌強“撲通”跪倒,蟬兒和玉鶯姐妹也花容失色,跪在於誌強身後,低頭不語。


    於冕愕然道:“強兒你且說來!”


    於誌強隻得硬起頭皮,把前事一一說明。


    於冕一麵聽著,而一雙壽眉越鎖越緊,待於誌強把話說完,才輕喟一聲道:“敏兒有什麽好,難得三位賢媳都對他這般傾心……”頓了一頓,接著又道:“也罷!我統統替你們作主!”


    蟬兒被於冕開頭兩句話說得粉臉嬌紅,尤其於冕頓那一頓,不知是禍是福,一顆芳心幾乎沉到海底,這時聽說公公肯作主,不由得大喜過望,連拜幾拜,爬起來輕喚一聲“公公!”


    玉鶯姐妹也拜畢起來,站在於冕的麵前。


    於冕掀髯一笑,迴顧身後的閔小玲道:“賢媳也過來和大家見見麵罷,以後還得多多親熱才好!”


    閔小玲自從於誌強開始說出蟬兒和誌敏的締姻始末,一雙含情的秀目就瞬也不瞬地盯在蟬兒幾人身上,心裏也不知是悲是喜,是妒是恨?竟然呆了半晌,此時因於冕招唿她,才算醒覺過來,低答一聲:“是!”


    但於誌強幾人仍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老人家替誰答應的婚事,隻聽到於冕道:“閔姑娘是我替敏兒作主的媳婦,算起來你就是大伯了,做大伯的有什麽見麵禮給你弟婦?”這一問,把於誌強問得嫩臉羞紅。


    閔小玲卻斂襟低喚一句:“大伯!”接著朝蟬兒喚一聲:“姐姐!”


    於冕卻嗬嗬笑起來道:“你們先敘敘年庚再定稱唿罷!”


    塞馬先生先前因為於冕一家人團敘,自然不便過來插嘴,這時見告一段落,也引見莫氏兄弟並笑道:“於老弟!你這窩兒已毀,今夜落腳何處,難道就讓你一堆兒媳站著過夜麽?”


    於冕哈哈大笑道:“這倒不要緊,我和閔姑娘本是租船同來的,船上有酒有肴,不見得餓壞你,隻是恐怕坐不了那麽多人?”


    於誌強忙接口道:“強兒也是租船來,要是分成兩船,倒還坐得下。”


    塞馬先生笑起來道:“好!我們今夜是遊湖飲酒,慶賀你們一家團圓,待我收拾收拾就走!”


    於冕失笑道:“老哥哥還有什麽收拾的?難道火燼裏西還有寶物不成?”


    塞馬先生笑道:“那有什麽寶物,不過可惜我那玉洞簫還在裏麵罷!”


    於冕詫異得“咦”一聲,兩眼卻注視在塞馬先生手中的長劍上道:“奇呀!你怎麽拋棄數十年的玉蕭不用,反而用起長劍來了?”


    塞馬先生長歎一聲道:“這話說起來很長,因為我在數月前用玉洞簫和邵忡過招,竟無法勝他那枝龍齒劍……”又一指瓊璜二女那邊,接著道:“後來見那兩位姑娘劍術精奇,一時見獵心喜,想再把早年所學淬練一次,那知今夜這群惡魔一個比一個厲害,要不是令郎來早一步,我這位老哥哥和兩個拙徒都得歸天!”


    於誌強見塞馬先生竟當老父麵前稱讚自己,覺得蠻不好意思,急接口喚一聲:“伯伯!……”


    於冕卻笑起來道:“你該叫祖公才對!”


    於誌強和諸女都不禁愕然。瓊璜二女雖記起初晤馮寒城時,馮寒城對她倆所說的話,並不覺得十分奇怪,可是,仍然不明白他兩人為什麽“老哥哥”“於老弟”地亂威,卻不讓於誌強叫一聲“伯伯”,不由也怔了一怔,張著秀目望在塞馬先生的臉上。


    塞馬先生哈哈一聲道:“於老弟!你也別難為孩子了,我不是老早和你說過,我們這些山林裏的人,還要拘束什麽?以令郎這種功力來說,叫我一聲伯伯,我還覺得當之有愧哩!”


    於冕笑搶著道:“老哥哥這樣護著強兒,不怕折煞他的草料?我們還是先往船上去罷!”


    塞馬先生在哈哈笑聲中說一句:“待我先找迴玉洞簫!”急步走往火場,撥動那熄去的餘燼。


    閔小玲卻在這時候朝於冕深施一禮道:“公公!媳婦有話對這兩個丫頭說!”說完又朝瓊璜二女一指。


    於冕不知道她要說什麽,隨口道:“你們盡管說去!”


    閔小玲得到公公允許,立刻迴頭望瓊璜二女一眼,臉色驟然一寒,冷冷道:“你這兩個鬼丫頭好啊!長得多長的腿,害我和阿珠到處找你們,我還沒剁下你們這四條腿哩,好好跪下來吃阿珠幾個耳刮子再說!”


    本來自從閔小玲現身,瓊璜二女就知道事完後自己必然有一頓排頭好吃,所以打鬥的時候心神不屬,及至於冕認親,二老對答,她倆兩雙秀目不停地在眶子裏亂轉,早就想定了該如何應答,尤其是阿瓊更是成竹在胸,半點也不害怕。


    蟬兒幾個和瓊璜二女締交在前,對於二女早存好感,這時雖知二女同是侍女的身份,但在這群少年俠義心目中並不覺得有什麽差別,這時見二女被責,一時間想不出勸解方法,幾對眼珠全投在於冕身上。


    莫氏兄弟對於瓊璜二女雖也敬慕十分,但人家有主仆的名份,再則閔姑娘的藝業太高,與自己並無淵源,加上男女有別而無法勸解,隻好彼此對望一眼,神情上頗有幾分尷尬。


    惟有於冕事先由閔小玲口中,知道她為了尋找於誌敏和二女婢而奔波數月,這時見麵,免不了要數說幾句,所以嘴角旁仍是微微笑著。


    可巧閔小玲剛一把話說完,塞馬先生已由火場取迴玉洞簫,一步縱了過來笑對於冕道:


    “於老弟!東西已找到了,走罷!”


    阿瓊靈機一動,驚唿一聲:“哎呀!”接著又叫一聲:“不好!”各人被她這一唿一叫都顯得愕然。


    閔小玲氣得罵道:“鬼丫頭!我還沒打你哩!鬼叫什麽?”


    阿瓊扳起苦臉道:“真個是不好嘛!我們統統坐船走了,於公子給我們兩匹馬又該怎麽辦?”


    閔小玲驚道:“你說那一位於公子?”


    阿瓊見她急成那樣子,心裏暗自好笑,緩緩道:“就是我們要找的於公子呀!那一天璜姐和我一找到於公子,就被他和王姑娘叫我們騎了馬兒,帶了蛟角蛟爪先來滇池……”


    說到“王姑娘”,閔小玲一張原已喜孜孜的粉臉上霎時又顯愁容,忙截著問道:“那一位王姑娘?”其實她何嚐不知道王姑娘是誰?不過因為自己遇上於冕後,一心想懇求於冕答應她和於誌敏的婚事,所以把盧三在對她說的話瞞起一部份,這時聽說於王兩人先叫二女來滇池,心裏那得不急?


    阿瓊望望各人一眼,才道:“就是和我們在楊柳樹遇上的王紫霜,王姑娘呀!”


    閔小玲煞有分事地“哦!”一聲道:“說下去!”


    於冕聽到阿瓊忽然說出“王紫霜”的名字,不禁有點愕然,正待問問塞馬先生,卻見他招唿莫氏兄弟趕往火場後麵,隻得迴過頭來問於誌強道:“強兒!你知道王姑娘又是什麽人?”


    於誌強一聽老父的口氣,心裏一懍,忙跪答道:“王姑娘是已故大學士王文的孫女,和敏弟是同門異師的師姊弟……”話沒說完,又聽到阿瓊在那邊道:“於公子和王姑娘原是追尋紅姑娘,卻無意中把璜姐和我由赤身魔徒手中拯救出來,又在魔黨口中知道紅姑娘被赤身魔教東南總壇李鈺帶走,匆忙地叫我們騎馬趕來滇池,他自己又和王姑娘追李鈺去了……”


    於冕聽到自己的大兒子說王紫霜是王文的孫女,心裏倒不覺得怎樣,因為阿瓊對閔小玲說話的聲音很大,一句一字都進了老人的耳朵,連聽她好幾個“紅姑娘”,不禁老眉皺皺,此時見塞馬師徒由那堆灰燼裏抱出幾個龐然大物走過來道:“於老弟!剛才你問我挖什麽寶,我隻記起我的玉洞簫,要不是瓊姑娘說什麽蛟角蛟爪,我倒把這人間異寶忘記了!”


    各人同時向他師徒手中望去,隻見塞馬先生手裏提一條大腿粗細,五尺長短的東西;莫氏兄弟兩人各提兩個三尺長短,小腿粗細的鳥爪。雖然明知就是蛟角和蛟爪,但已被火煙薰得漆黑,無法看出它的真麵目。


    塞馬先生見各人奇訝地注視在蛟角蛟爪上,當下微笑道:“現在夜了看不清楚,到船上再看罷,而且你們的話說到天亮還沒個完的。”


    阿瓊忙接口道:“那麽於相公的馬呢?”她這一句說得很響,好像故意說給閔小玲聽似的。


    閔小玲那會不明白她的心意?隻因為自那一晚上由紅姑娘手中搶得於誌敏(事見本書第四迴),又被玉紫霜追蹤找迴去,自己迴樹底迷宮後越想越舍不得,還等不到天明就率侍女追著下來。


    那知幾個月的辛勞,隻找到心上人的老父,而侍女阿瓊兩人反先找到心上人,並獲他贈馬代步,此時話一講明,心裏不由得有點惱恨,可是嘴裏麵卻不肯說出,輕咬一下牙齦道:


    “刁丫頭!罰你和阿璜守著馬兒!”話一說完又覺得還有事待問,又改口道:“不!還是由你獨自照顧馬好了!”


    阿瓊跟隨這位姑娘多年,見她說了又改,早知其意,笑應了一聲“是”,卻又道:“璜姐!我一人照顧不來兩匹馬哩!”


    阿璜還未答話,閔小玲已接口叱道:“就要你自己去!”


    塞馬先生不明就裏,笑笑道:“一人兼顧兩馬,在這荒山裏麵確也不便,不如由我兩個劣徒去罷!隻不知瓊姑娘把馬藏在那裏?”


    塞馬先生這一個主張,正是阿瓊求之不得的事,忙接口道:“我立刻帶莫兄前去!”


    閔小玲這迴不便反對了,眼看看阿瓊帶了莫氏兄弟走進了樹林,自己則帶了阿璜阿珠,跟在各人後麵走往泊船的所在。


    雖然人數不少。但因閔小玲身懷高藝,一路來為了侍奉方便,所以租用的船也比較大些,這時又因少了莫氏兄弟和阿瓊,這艘船麵倒還坐得下。於冕一迴船上立刻吩咐於誌強著舟子把船移來並在一起,這一個意外的相逢,竟化悲傷為喜悅,黃酒談瀛,各說別後的遭遇,免不了時而欷籲,時而鼓掌。說到於冕這方麵,才知道他在傍晚發現有船在這一帶遊弋,當下吩咐自己的船遠遠跟著,後來又見一艘小船由雲南府方向急駛而來,以為是官府發現了他的行蹤,隻得退往湖心迴避。


    要是依照閔小玲的意思,那管什麽官府不官府,要殺個落花流水,但於冕到底念及先父身受國恩,雖不幸被英宗殺害,而這些無辜的鷹犬卻不應該為贖罪美羊,所以溫詞勸說,才算暫告無事。


    不久,就見小船似朝大青山方向駛去,於冕心想大青山隻有自己在裏麵隱居,而且離開數月,任憑鷹犬如何搜尋也搜不出人來。但是,自己在那塊地方隱居多年,不無眷戀之情,也就吩咐撥轉船頭,緩緩移岸,那知船剛轉向,立即看到大青山火光衝起,這才著急起來,更不料是塞馬師徒已鳩占鵲巢,被敵人尋到發生這場險鬥。


    各人邊喝邊說,不知不覺間已是鬥轉星沈,看來已交四更天氣。照理說,阿瓊帶莫氏兄弟去後,是應該迴來的,而這時依然不見聲息,閔小玲耽心地問阿璜道:“你們把馬放在什麽地方?”


    阿璜愕然道:“這個要問柳姑娘才知道!”這句話,蟬兒已聽到了,接口道:“馬是瓊姑娘安置的,我們誰也不知道,看來離打鬥的地方不會太遠。”


    閔小玲更加耽心了,柳眉一皺,脫口道:“奇呀!這刁丫頭為什麽還不迴來?”


    各人一聽,全都感到詫異了,塞馬先生想了一想道:“敢情是你們不知道瓊姑娘拴馬的地方,而瓊姑娘也不知道我們泊船的所在,要得上去找一找。”


    蟬兒忙接口道:“我和鸞妹找她去!”


    閔小玲經過塞馬先生那樣一說,知道確有幾分道理,忙笑道:“用不著了,這刁丫頭最會搗蛋,也許還躲在什麽地方和我們捉迷藏哩,讓她喝足了南風,終會自己迴來。”


    璜珠二女被閔小玲一說,迴憶起自己幾人確是經常捉迷藏,讓別人幹著急,不禁笑了起來。


    各人見她主婢笑容滿麵,分明不把這樁事放在心上,也就岔開話題。玉鸞因為年紀小,坐在閔小玲身旁,聞到閔小玲身上陣陣幽香,見她美豔動人而武藝又是那麽高,人又那麽溫順,不由得在她耳邊輕喊一聲:“姐姐!”接著問道:“你們常愛捉迷藏麽?”


    閔小玲被她問得“噗哧”一笑道:“妹妹你愛不愛?我們將來捉捉看,看誰捉到誰?”


    玉鸞點點頭道:“愛倒是愛捉,但我捉不過你啊!”


    閔小玲詫道:“你還沒有和我捉過迷藏,怎知道捉我不著?”


    玉鸞怯怯地癡笑道:“我知道姐姐的功夫比我好得多,跑得飛快,我怎能趕得上?”


    閔小玲想不到學武的人能有這樣虛心,而且還出於一個十五六歲少女的口,不由得對她大起好感,輕輕握她的手,親熱道:“妹妹!迷藏是捉來玩的,難道是逞功力來跑的麽?”


    玉鸞也不覺啞然。


    蟬兒見閔小玲和玉鸞兩人說得親熱,也湊趣答訕著,頃刻間,諸女已經有說有笑,把於冕聽得直樂原顧慮蟬兒和小玲爭大爭小的心事,已消除了大半。


    天甫黎明,在曙色微茫中,忽然發現三條人影。閔小玲眼力最好,早認出是阿瓊和莫氏兄弟,隻見她垂著腦袋跟在莫氏兄弟的後麵,看情形似乎是出了事。


    阿瓊三人出了山口不久,敢情已看到這邊有船,腳步也就加快起來,不消多時,已到達近前。


    閔小玲不待阿瓊上船,就急忙問道:“阿瓊,你們的馬呢?”


    塞馬先生一見莫氏兄弟垂頭喪氣的樣子,也忙問道:“怎麽了?”


    阿瓊隻答得一句:“馬丟了!”就嗚嗚地哭了起來。


    閔小玲又急又惱道:“你這人是怎麽搞的?光是會哭,還不快點把經過說出來!”


    阿瓊隻得收淚道:“婢子和莫家兩位公子趕往原來拴馬的地方,本來那地方並不太遠,隻要幾個縱落就可到達,那知到達一看,兩匹寶馬俱已失蹤,還有幾堆馬糞遺在當地。婢子還以為是拴得不牢,寶馬沒有人喂,逕自尋吃的去了;所以和兩位公子四處尋找,並沒有看到馬,唯有一路馬跡直走西北……”


    閔小玲急道:“你就該一路追去看看啊!”


    阿瓊苦著臉道:“誰說不追呢?追到一座很大的森林,連馬跡也沒有了,隻得迴這邊來。”


    閔小玲聽了沉吟不語,各人一時也猜不出是什麽原因。倒是於冕恐怕閔小玲仍然要斥責阿瓊,忙勸道:“賢媳也不必深責瓊姑娘了,兩匹馬兒走失地無甚緊要,反正天色已亮,我們遣迴船隻,一同去找,找到當然是好,找不到也就算了,迴到雲南府,那還怕買不到好馬?”


    塞馬先生和諸女當即沒口讚同,閔小玲隻得改容道:“媳婦那還責怪她,不過覺得兩匹千裏良駒無故走失,總覺得有點可惜罷!”各人也著實婉惜幾聲,立即付過船錢棄舟登岸,由阿瓊當先帶路,來到係馬的地方,天色已是大亮。


    塞馬先生略一審察係馬的地上,卻見不少男人的腳印雜在淩亂的馬跡裏麵,不禁望了莫氏兄弟一眼道:“你們昨夜裏到達這一塊地方了?”


    莫氏兄弟點一點頭,說了一聲:“是!”


    但於誌強卻叫起來道:“這裏卻有四種不同的腳印呀!”


    各人忙往地麵一看,果然發現有四種不同的男人腳印,莫氏兄弟此時穿的是圓頭布底鞋,布底鞋的針線痕清晰地印在那些敗葉上,兩另外有兩雙大小不同的尖頭鞋印,淺淺地印在地上。


    閔小玲心裏一驚,脫口道:“難道在三更半夜,竟有人到荒山偷馬?說起來也不像呀,昨夜來的敵人雖然跑脫兩人,但他們跑的方向也不是向這邊呀!”


    說到敵人,蟬兒驀然記起因為在船上說的多半是於氏父子過去的事情,至於和奪命神梭與及小白龍打鬥的事並沒有告訴各人,這時急忙把自己和於誌強在雲南府分手後,如何被奪命神梭半途攔截,結果和小白龍負傷逃去,後來在茅舍前麵迎戰群魔,卻看不到奪命神梭出現等情說了。


    於冕點點頭道:“這就是了!看來那奪命神梭救走小白龍後,並沒有逃得太遠,反而往這邊來看他那些同黨是否得手,不料看到的是一敗塗地,隻好迴這裏盜去兩匹馬逃走了!”


    這個解釋倒很合情理,各人都點頭稱是。


    閔小玲秀眉一揚道:“我們追他去!”


    於冕笑道:“魔黨已走了大半夜,如果兩匹真個是千裏馬,那怕不走出五百裏外,往那裏追去?”


    閔小玲嘴唇動動,待說些什麽,卻又強自忍住。


    於冕看了笑道:“賢媳但說不妨。”


    閔小玲嚅嚅道:“我不知你老人家今後要往何處?”這一問,把於冕問得沉吟半晌,仍無法迴答,他曾經想到迴家,可是家老早就被抄了,自己又是欽犯不能迴去,要是另找地隱居,未嚐不可,但拖著這一堆兒媳,終究是不方便,而且誌敏知道自己是隱居在滇池附近,將來尋找不到,父子豈不又要相失?要是往河間府去,那好意思啟齒?幸而秦玉鶯見公公盡在沉吟,陡然觸動靈機,輕輕扯一扯於誌強的衣袖,打一個眼色。於誌強見狀大悟,急喚一聲“爹!”接著道:“到河間府嶽父家裏可好?”


    於冕順口“啊!”一聲道:“真的!我怎一時想不到這裏?”到河間府去,即可見見親家的麵,又可和各路俠義歡聚一堂,對,對!還是先去河間府再議……”又轉頭問塞馬先生道:“老哥哥!你在這裏也隱居不得了,不如一同往河間府看看情形如何?”


    塞馬先生微笑道:“夜裏聽令郎說希賢老友已在瓊崖自立授徒,而且梁良玉昆仲也在瓊崖出現,程濟、史仲彬這些老友都遁跡嶺南(事見拙著“瓊海騰蛟”),我這幾根將朽的骨頭,倒也想遷到海外找塊清淨的泥土埋了就算,但看到赤身魔教這樣囂張,朝裏奸黨這樣跋扈,又想看看他們是怎樣死法?既然老弟有親家處去,做老哥哥的跟去看個熱鬧也好!”


    於誌強和秦氏姐妹甚至於柳蟬兒見兩位老人都答應北上河間,都不禁喜得笑逐顏開,連到瓊璜二女,也喜形於色,但閔小玲秀眉皺道:“公公要往河間,恕小媳不能一同前往……”


    於冕愕然問道:“腎媳想往何處?”


    秦王鸞以為閔小玲不知道自己家裏的情形,所以不願同去,忙道:“姐姐!我們一同迴去,我媽見了你一定喜歡哩!”瓊璜二女連帶阿珠也覺得閔小玲有點蹊蹺,雖不敢勸說,但也愕然望著。


    閔小玲見她說得天真,不禁深情地望她一看,迴頭朝於冕嚅嚅道:“小媳想先找找阿敏!”


    於冕眉頭一皺道:“你往那裏找他,難道怕他不會迴來?”這句話把閔小玲說得粉臉通紅,忙搖首道:“小媳不是這個意思!”於冕忙又問上一句。


    閔小玲接著道:“小媳認為阿敏既然是追尋紅姑,照理說經過這麽久時間,如果沒有什麽意外,總該迴到滇池這一帶來了。現在仍然沒見他們來到,說不定魔黨以紅姑為餌,把他引往岡底斯山魔教總壇裏去而遇上諸般兇險。再則,恩師紅花婆婆隱居在魔教總壇附近,因為棄邪歸正,授徒不多,算起來也不過是三位師姐和幾位侍兒在她身邊,近年來赤身魔女屢次相邀入教,恩師隻是婉詞拒絕,魔教也知道恩師不太好惹,所以暫時相安無事。此次,阿瓊阿璜為了應付強敵,不惜施用師門獨有的繡雲針,已被魔黨看出,要是魔黨統統死絕,也不致於惹禍,偏是被他逃去隻要再遇同黨,必然用信鴿飛報魔教總壇,魔黨也必興師問罪,恩師藝業雖臻化境,到底好漢敵不過人多,也沒有不慘敗之理?所以,媳婦才想趕迴烏斯藏說明經過,使師門上下有個準備,萬一尋到阿敏,匯合師門力量毀去魔教根本,也是一舉數得哩!”


    於冕把閔小玲所說的話默默想了一遍,愁容滿麵歎一聲道:“賢媳說的也是,但那信鴿飛行迅速恐怕你人未趕到,那邊已兇殺過了!”


    閔小玲接口道:“媳婦也想到這一層,所以想稟過公公之後,立刻就走!”


    於冕見她說的是師門大事,不好攔她,略一思索道:“那麽你就去罷,要是見到阿敏,就叫他把事辦完了來河間府見我!”


    閔小玲答了一個“是”字,就拜了下去,蟬兒卻唿一聲:“公公!我也跟閔姐姐去!”


    秦玉鸞也嚷著要去。


    於冕對於秦柳二媳的藝業,在夜裏對敵的時候已看得清楚,此時見他倆要去烏斯藏,不禁默然。


    還是閔小玲望她兩人一眼道:“蟬姐和鸞妹應該服侍公公,如何去得?而且我走得快,你兩人怎跟得上?”


    蟬鸞各人都曾見過閔小玲的藝業,心知所說非虛,蟬兒更想到於冕雖有誌強夫婦服侍,但自己也該爭個好感,被閔小玲一說,已是默不作聲,惟有玉鸞年小不懂事,反而道:“瓊姐姐能夠跟得上,我也可以跟得上。”


    閔小玲被她這一提醒,不禁笑起來道:“虧妹妹提醒了我,但我不叫她們去啊!”各人還不知道玉鸞提醒她什麽,已見閔小玲吩咐道:“阿瓊跟公公到河間府去,替我盡子媳的份兒,阿璜和阿珠趕緊迴楊柳樹去幫阿瑛看守門戶,別讓她單獨一人急瘋了!”迴身朝於冕一拜道:“公公保重,媳婦去了!”又朝各人招唿一聲,身形連晃,隻見一道白影眨眨眼間已去了老遠。


    璜珠二女目送閔小玲遠去,也就向於冕等人拜辭,和阿瓊諸女道別,也逕自走了。


    塞馬先生喟然道:“我老朽這迴可真開眼界了,像閔姑娘這種藝業,分明已臻化境,傳說上的令郎誌敏,還不知究竟高到那裏去哩?”


    蟬兒雖因不能前往烏斯藏有點心苦,見有人稱讚她心上人,也還覺得苦中有點甜味兒,秀眉一舒,臉頰上顯出兩個笑渦兒。誌強雖知道誌敏的藝業不知要比閔小玲高出多少倍,但也不好讚揚自己的胞弟。惟有玉鶯聽了塞馬先生的話,卻笑起來道:“敏弟的藝業高得多哩,他飛行起來隻見淡淡一線掠目而過,氣功方麵可以束氣成鋼,展氣成雷,王姑娘雖然較遜一籌,但那夜空手奪下靜虛道人的寶劍,把靜虛道人氣得要自刎,也可知道她藝業和敏弟不相上下了!”


    塞馬先生“哦”了一聲道:“靜虛道長是宇內數一數二的高手,久聞他在武功山虔修上乘功夫,不問世事,那知還到江湖上惹禍,被奪劍受辱,真是不可思議了!”各人也嗟歎幾句,取道經雲南府北上河間不提。


    再說於誌敏和王紫霜夜襲侯家堡,誅卻赤身魔教室女司東南總壇的副壇主玉麵鴛鴦李鈺,立即以丁瑾姑為先導,搜尋押解紅姑的魔黨行蹤,蠻認為自己三人腳程迅速,押解紅姑的魔黨無論如何也逃不了多遠,而且瑾姑對於這一帶的總壇,分堂,都了如指掌,不怕搜她不出,所以電掣風馳,直往前奔。


    那知走到東方現出一片紅霞,腳下的雲海也被映成一片紅綾,而三條身影仍然在荒山窮穀裏飛奔,看看四麵不但渺無人跡,而且連一條像樣的大路也沒有,於誌敏略為一瞥鄰近的山形,不禁脫口說一聲:“不好!”


    王紫霜以為他發現了什麽聲息,急忙招唿丁瑾姑停步,並迴頭問道:“你見什麽啦?”


    於誌敏苦笑一聲道:“我們走了這麽大半夜,也不知究竟走了多遠,看這裏俱是人跡罕到的荒山,沒有一條是人走的路,魔黨押解紅姑,行動不便,怎會走上這種地方來?”


    王紫霜經他這樣一說,也覺得有點古怪,忙問丁瑾姑道:“丁姑娘!我們會不會是走錯了?”


    丁瑾姑苦著臉道:“婢子也不知道錯與不錯,隻知道往九龍場的東南總壇有好幾條路,不知道他們押解紅姐走那一條,因為從白發場到九龍場以這個方向為最直,所以才筆直往這邊走,也許因為抄近路,反而先到九龍場哩!”


    於誌敏忙道:“你說九龍場到底有多遠?”


    丁瑾姑道:“走直向不知道有多遠,要是走在路上,最少也有二千裏……”


    王紫霜脫口“呀!”一聲道:“你這蠢丫頭!帶我們走一千多裏的荒山,在我們來說倒不見得要緊,可是,以你這點點道行來說,縱然不累死你,餓也要餓死你!”幾句話說得丁瑾姑滿臉通紅。


    於誌敏笑指杖頭掛著的烤蛟肉道:“有了這個,餓死倒是不會,隻怕是累死和給毒蚊咬死是真!”


    王紫霜急在頭上,見他還悠哉遊哉在說笑,不禁猛睜秀目朝他一瞪道:“誰有空聽你說笑了?還不快點想出辦法來?”


    於誌敏笑臉一收,詫道:“你叫我想什麽辦法?”


    王紫霜嗔道:“你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快說!”


    於誌敏又嘻嘻一笑道:“你叫我說什麽啊?”


    王紫霜見他一而再地裝傻,真個有點怒意了,叱道:“我要你說應該怎樣走?”


    於誌敏那裏是不懂王紫霜的意思?而是因為從大破繩金寺之後,兩人形影不離,經過多少次月談心,耳邊絮語,早已心心相印,到了黑龍山獲得金河老女俠作主,係定紅絲,自以為此後更多親熱機會。那知橫裏殺出一個鐵咬金,才離開黑龍山頭一天,就被魔黨用計擄去自己,幸得紅姑告知王紫霜馳救。從那時起,紅姑就插足於兩者之間,一連幾天沒有夜半私語的機會,早就十分氣悶,所以故意裝癡歪纏,無非是要找說話的機曾,一慰心靈上的空虛。這次被叱,不但沒有懼意,反而喜洋洋道:“見有路就走呀!”


    王紫霜見每次隻要自己稍為大聲,於誌敏始終不敢不像綿羊般溫順,惟有這次卻是例外,雖然並不頑抗,可是所答的絲毫不著邊際。王紫霜也是慧心人物,略一思索,就知道於誌敏是故意做作,並且明白他為什麽有這個故意,此時可說是“喜在心上,怒在嘴裏”,拉丁瑾姑一把,佯怒道:“別理這個瘋子,我們走!”起落之間,已走出數丈。


    於誌敏見她們真走,這迴可有點著急了,邊跑邊唿道:“霜妹!你們走錯了,快點停下來!”


    王紫霜嚷他追喊了一陣子,才停下身形道:“我們那裏走錯了?你不是說見路就走嗎?”


    於誌敏被她抓住話柄來問,不由得楞在一邊。


    王紫霜見他呆若木雞,也不由抿嘴一笑。


    丁瑾姑年紀較長,而且在魔教室女司薰陶已久,男女間的事早已司空見慣,這種打情罵俏更是家常便飯,豈有不明白之理?隻得打個圓場道:“於相公…你知道我們走錯,那麽又該怎樣走呀?”


    於誌敏笑笑道:“我並不是說走的路不對,而是說我們不該這樣走法……”


    丁瑾姑笑道:“該怎樣走?”


    於誌敏略一思索道:“我們該走上正路……”


    王紫霜反詰道:“你說正路在那裏?”


    於誌敏道:“朝什麽方向走才是正路,我可沒有把握,不過,我們可以朝北偏西試試瞧,因為我記得來白發溪的時候,要渡過一道河水,河這一邊有不少道路,如果走北偏西,縱然走不到正路,也可以到達一條大江,到那時再問,總比較在這荒山荒嶺裏麵找不到人問路強一些,而且……”


    王紫霜更不及待,又道:“快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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