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說到蟬兒在臘八的前夕,自悲身世順步出門散心,卻遇玉鸞隨後趕來,這一對同襟姐妹在石碇湖邊,瀦龍河畔的石洞裏,絮語心曲的當兒,忽然有仇人赤髯龍意圖暗襲秦府,也在這石洞下麵的山崖議定計謀。


    蟬兒因此獲知自己的來曆,急忙迴去報信,可巧三師伯文亮和秦寒竹邀來老一輩成名俠客來到,正在歡宴當中,強敵已到,打得慘烈異常。駱中明一枝鰻骨鞭應戰矮金剛,雙方已殺將近二百招,矮金剛一雙五行輪雖很厲害,一時也無法奈何。


    後來矮金剛知道赤髯龍被玉鶯所殺,心中暴怒,施展起“法輪常轉”的貼地功夫,滾往駱中明的身前。


    駱中明見矮金剛像一個肉球般,挾著雙輪滾來,一時不知道如何破解,隻好把骨鞭舞得風雨不透,護著一丈以內的地麵,不讓對方衝進來,但已無力還手了。


    可巧秦玉鶯對於鞭法是個外行,尤其使這種一丈開外的長鞭,就像長蛇在那濺翻滾更少見過,這時就想學學幾招,所以任憑駱中明打得汗流浹背,她仍若無其事地袖手旁觀,反而不斷地叫好。


    駱中明是一個長輩,雖然被矮金剛纏得一籌莫展,也隻好咬緊牙齦,拚力苦鬥,不好意叫她協攻。


    秦玉鶯正看到緊要處,忽然聽到側方三四丈的地方有人叫道:“賊婆娘也一齊上來,看吳大爺怕你不?”忙縱目一望,果見一男一女夾攻吳征信。急叫:“師兄休把賤婆娘殺了,讓我來學學幾招”丟下駱中明,飛趕過去。


    那知她這一走,駱中明就迭遇險招。


    原來矮金剛獲知在傍觀戰那少女,就是殺死赤髯龍的人,心裏既驚且怒。以赤髯龍的藝業來說,比起矮金剛還要強得多,所以矮金剛雖然攻勢猛烈,但內心惶怯,深恐秦玉鶯會猝然下手,而不敢盡量施為。秦玉鶯既然走往另一邊,矮金剛心裏已沒有顧慮,立即一陣急攻,把駱中明迫得手忙腳亂。


    秦玉鶯三腳兩步趕到吳征信那邊,手起一劍就指往那女賊的後心。同時喝道:“賊婆娘!報個名來!”


    那女賊的身手倒也不弱,一聞腦後風聲,單刀往下一撤,身形卻縱起丈餘,直飛越吳征信的頭上,落往另一邊罵道:“賤婢敢暗襲你家寇娘子!”


    玉鶯聽婦人自稱姓寇,心裏暗道:“我的運氣不壞!”嘴裏喝道:“九尾狐!你死期到了!”輕身一縱追了過去,一招“金雞啄食”劍尖直朝九尾狐的天靈蓋插下。


    九尾狐身形才一站穩,忽見叫罵聲中劍已臨頭,而且對方一口就叫出她的綽號,更使她大為驚愕。急橫跨一步,避過劍鋒,手中刀一招“橫掃千軍”,朝落下來的小身形斬去。


    吳征信看到玉鶯身在空中,遇上這招實難幸免,自己又被敵人纏著,無法分身施救,隻急得“噯呀”一聲。


    玉鶯卻叫聲“不妨!”說時遲、那時快,九尾狐的鋼刀像閃電般已到玉鶯的肩上,任憑是誰也認為玉鶯非傷在刀下不可。那知玉鶯恃著祖姑明因師太給她那件刀槍不入的鰻皮衣,躲也不躲,讓也不讓,順手一劍刺向九尾狐的肩井穴。


    這一招大出九尾狐意料之外,要想收招迴救,已來不及,隻好拚個兩敗俱傷,果然“噗”一聲,鋼刀已砍上玉鶯的肩頭。可是,玉鶯除了外麵衣服砍破之外,絲毫無損;而玉鶯一枝鋼劍已由九尾狐的“肩井”直入肺髒,哼也不哼,就倒了下去。


    九尾狐一死,飄萍浪子鮑清濤也就慌了手腳。吳征信一陣猛攻,迫得他節節後退,正打算如何逃跑。卻苦於被吳征信纏著,越著急越不成功。玉鶯一劍殺了九尾狐,就站在一旁觀戰。


    這時,秦寒竹、蟬兒、鸞兒都已到來,玉鸞聽說玉鶯殺了兩個,數目上和她一樣,立即犯了好勝的性格,一語不發展劍上前。


    飄萍浪子鮑清濤沒防到這女孩子疾如颯風給他一劍,等到發覺風聲,已經過遲,這一劍刺在他的臂上,痛得他往上一跳。吳征信順手一招“直搗黃龍”,長劍如虹,刺進了他的心窩。


    玉鸞見敵人已被吳征信殺死,斜眼一看,卻見和鮑逸誌對招那敵人已是搖搖欲墜。她連想也未想,又展起蟬兒給她那枝寶劍,一聲嬌叱,聲到人到。正巧鮑逸誌一招“流星趕月”,刺上那賊的小腹,賊人往後一躍,剛好躍到玉鸞的跟前。這好的機會,玉鸞那肯輕輕放過,順手一劍,那賊的鬥大腦袋,就糊裏糊塗地被搬了下來。


    正在和駱中明交手的矮金剛鄧虎臣,已把駱中明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猛然看到一團劍光衝到,自己的同黨就有兩名相繼倒地。心知大敗之局已無法挽迴,惟有拚掉當麵的敵人,才可逃脫性命。低吼一聲,雙輪一擺出耀目的精光,左輪一招“濕畔擒龍”,套上駱中明的鞭梢;右輪一招“赤鳥銜鏡”,平取駱中明小腹。


    駱中明本來已難於支撐,那經得起這樣一式兩招?一個疏神,鞭梢已被套上;大驚失措的時候,又見一輪飛來,慌忙往旁一閃。可是,飛輪到處,前襟已被劃開一條裂縫,涼風絲絲透進。


    矮金剛一招得手,身形趁勢往前一探,意圖使輪緣的刃口在他這一探之間,再進半尺,那麽,對方必然要喪生輪下。


    那知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忽然寒光一閃,隻聞“當!”一聲,矮金剛的五行輪已被蕩開尺許。


    矮金剛驟然遇此意外,不免微微一愕,百忙中看出又是連殺自己兩名同無的少女,急收輪換招。但因左輪已被鰻骨鞭上的橫骨鉤住,右輪才一迴頭,就見寒光耀眼,一個大好頭顱,被劈為兩半。


    原來玉鸞養精蓄銳,以捷打疲,兩招之內殺了兩名賊黨,覺得毫不費力,一時性起也就欺身過來,一劍挑開矮金剛的五行輪,趁機反手把他劈於劍下。


    其餘賊黨見玉鸞猛得像一隻乳虎,轉眼之間,就已殺了三人,真驚得心膽俱碎,一聲大嘩,紛紛逃跑。


    這時,蟬兒、鶯兒和秦平等追賊未迴,場上隻有秦寒竹、玉鶯、誌強、信兒、逸芳、文亮和鮑逸誌、吳征信、駱中明,說起前情,幾位老俠都抱了一肚子的委屈,眼看遍地橫屍,不勝感慨。


    過了一會,雲中龍秦平和秦浣霞首先迴來,接著武隱真、盛淩如、孟開先也隨後就到。


    孟開先一現身就嚷道:“罷了!罷了!今夜算我們老一班的人都倒透黴了”秦寒竹愕然道:“孟老哥!你這話怎講?”


    孟開先哈哈笑道:“你看!今晚上殺了那麽多魔黨,都是幾個娃兒殺的,我們這些老骨頭一點都沒沾上!”


    各人也不禁齊聲朗笑,卻把幾個小的笑得訕訕地,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才好。於誌強忙上前道:“孟老前輩!我還沒有殺到哩!”


    孟開先聽他說沒有殺到,也覺得有點意外。各人也不明白其所以。


    駱中明卻笑道:“你不過是沒有機會罷!如果不是防在那邊屋角,恐怕十個也給你殺了!”


    孟開先仍然不明不白,問了起來,駱中明才把如何分派於誌強和玉鶯守西南兩麵,秦方夫婦守東北兩麵的事說了。孟開先不禁脫聲叫道:“駱老弟!這迴你大錯特錯了!”


    孟開先這樣坦直地指責駱中明,不但駱中明動容含忿,就是在場各人也無不駭然。可是,他自己也似乎發覺把話說重了,接著又笑笑道:“駱老弟!你得知道我這厚皮象生就是直性子,說話不會轉彎的。因為今晚上這樣一個生死關頭,隻要是好手都應該派出去迎敵,像我這種老弱無能的朽骨,才隻好派來守屋。你卻舍本逐末,把一位年輕力壯,敢作敢為的少年拿來守家,讓賊人從從容容地逃去,這不是大錯特錯是什麽?難道還怕秦老兒這幾間破房子被燒不成?就是被燒精光了,我們也可以在廟裏住上幾夜呀!”


    駱中明開頭被孟開先自稱為“厚皮象”,知道此人胸無城府,倒已化去不忿的氣,可是,越聽越不是味兒,又找不到話來反駁人家這篇大道理,隻好裝著點頭,表示孟開先說得很對。


    秦寒竹看在眼裏,恐怕駱中明沉不住氣,引起無謂的爭執,忙笑罵道:“孟老兒從來就沒存好心眼,我三年前被這群惡魔毀了這個家,好容易才起迴幾間瓦房,你卻想給我毀了!”


    孟開先被他這樣一罵,倒也好笑起來。


    文亮用話岔開道:“孟兄說的雖然也是至理,但是駱老弟安排的也沒有什麽不對。雖然被逃去幾個,也許是他們命不該絕。佛偈上說:‘東也好逃,西也好逃,在劫者難逃’如果他們在劫,那怕不自動送上門來?”


    那知語音還在嘹繞,幾個黑影如飛而來,其中有人嗬嗬笑道:“好一個劫者難逃!”在各人微愕當中,兩位老尼已現身在眼前,身後卻跟著蟬兒、鸞兒和另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女。


    秦寒竹已走上前去,喚一聲“大姐!”誌強和鶯兒也忙上前去拜見。


    文亮卻念一句:“阿彌陀佛!”接著道:“四師妹!二十餘年來未曾相見,你還認得我麽?”


    明因師太忙上前幾步,合十稽首道:“十載同門勤習藝,幾迴生死鬥奸徒,豈敢相忘,不過因為遠處瓊崖。音書難寄,不得不以明月清風鬆濤海浪自解耳!”接著又道:“三師兄!我引一位好友與你相見!”


    秦寒竹忙道:“阿姐!我們先往屋裏去,再行引見罷!今夜要見的人很多,省得在黑暗裏看不清楚!”


    明因師太笑道:“你不要說,我倒忘了,各位先請!”迴頭對蟬兒道:“蟬兒!你去把那些廢物收拾了!”


    蟬兒應了一聲,望鸞兒一眼道:“就是你殺的最多,快幫我收拾去!”


    鸞兒笑了一笑,扮個鬼臉,正待要走。


    文亮忙喝信兒道:“你也趕快幫忙去!”這一喝,卻把於誌強和鶯兒也提醒了,五小分途走往各處拖過那被殺的賊屍,堆在一起,正待施用化骨丹,蟬兒驀然想起一事,說聲:


    “且慢!”


    於誌強愕然道:“還有什麽事?”


    鸞兒也道:“快點辦完了,好往聽祖姑講故事哩!”


    蟬兒笑著罵:“偌大的人還要聽故事!我們先搜搜這些廢物身上,看誰搜尋到寶?”


    鶯兒和於誌強同時愕然道:“寶?那有什麽寶?”


    蟬兒格格大笑道:“是啊!阿敏不是常在死人的口袋裏尋出紙條上消息?我們也要搜搜瞧啊!”


    這迴大家全懂了,於誌強笑道:“你何不早說清楚?卻說什麽寶不寶的,使人家聽不懂!好!現在就搜!”蹲下身軀,就要動手。


    蟬兒又喝道:“且慢!”


    於誌強詫道:“這又要幹啥啦?”


    蟬兒不答他的話,卻道:“鶯妹、鸞妹!我們把這三具臭婆娘拿往那邊搜去!”順手提起一具女屍,朝於誌強道:“剩下來的,由你和阿信收拾罷!”


    於誌強看到他們提著三具女屍走了,剩下來的是十幾具男屍給他兩人,不禁皺皺眉頭,隻得動手慢慢搜查。


    卻說秦寒竹請各人迴到屋裏,經過一陣引見,各人才知道隨同明因師太到來那老尼,卻是三十年前名滿中原的綠鬢老尼,不由得都對她肅然起敬。


    因為綠鬢老尼的歲數已經逾百,說起輩份,在座無人能及,但她卻不以輩份自居。她在藝成之後,五十年間盛名不衰,三十年前突然由江湖上隱去,有人說她被一群綠林健者用計毒死,也有人說她隱居起來修持上乘妙諦。傳說紛紜,莫衷一是,卻沒有人能夠說出綠鬢老尼究竟有什麽樣的結果。


    但是,明因師太在三十年前已和綠鬢老尼訂交,所以對於老尼隱居始末都知道很清楚。


    此次因為要撲滅赤身魔教,需要海內外的高手很多,所以特地趕往陝西老君穀請她出山。


    綠鬢老尼已經隱居了幾十年,本來不願再惹是非,卻被明因師太把後起人物中,功力如何高強的話,打動了她的心,老尼最小的一個門徒葉萼華聽說山外竟有那麽多人物,更磨著要師傅帶她出山練曆。綠鬢老尼隻好歎一口氣,說了幾句“冤孽!”囑咐大弟子慧綠掌管門戶,然後帶了萼華重入江湖。


    明因師太用盡了蓮花妙舌,請得綠鬢老尼出山,夜宿曉行已非一日;這天來到河間府治,已是太陽銜山,理應歇息。但是,明因師太卸認為離家不遠,毋須歇息在城裏,綠鬢老尼也無可無不可地跟著她走。


    那知明因師太最後一次離家,已是三十一年之久,滄海桑田,地形上已經不少變易。一個疏神,本來應該朝西北走,卻誤走東北,等到看見西澱湖,才發覺方向錯誤,急忙沿湖邊走往西端,已走冤枉路好幾十裏。


    明因師太發覺這個錯誤,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答訕自怨道:“真糟透了,如果不是走錯路,這時早該到了!”


    綠鬢老尼卻微“咦”一聲道:“這時還有人打架哩!”停一停又道:“他們向這邊走來了!”


    明因師太一聽,卻聞蟬兒在遠處罵道:“奸賊!你不留下命來,姑娘就追你到閻王殿去!”不禁愕然對老尼道:“那是劣徒蟬兒的口音,看樣子又是有魔黨進犯了!”話一說完,就見幾條高大的身形,疾如奔馬般跑著過來。明因師太大喝一聲:“什麽人?給我站住!”


    那幾名賊黨想不到已逃出十多裏,仍然遇上埋伏,此時逃身要緊,當先一名賊黨嗚哨一聲,朝斜裏縱開數丈,餘賊也四處逃散。那知還沒有走出多遠,綠鬢老尼喝一聲:“還不肯站下來麽?”隻見她緇衣一舞,身形已登上樹梢,像風一般追上一名賊黨,還隔有丈餘就搖搖一指,喝聲:“站住!”


    這名賊黨倒也聽話,竟應聲動也不動站在那邊。綠鬢老尼治倒那名賊黨之後,身形並沒有停著,旋風般又追上另外一個,也以同樣方法給他治了,卻見兩條小身形捷如飛鳥般,在距離不及四五丈處一掠而過。


    明因師太忙叫一聲:“蟬兒!停步!”


    那邊身影“呀!”一聲,折轉過來,在“師父!”“祖姑!”聲中,兩名少女已現身在眼前。


    明因師太挽著玉鸞的手,笑道:“幾個月不見,你藝業又進境了許多,我先前還以為是鶯兒哩!”


    蟬兒接口道:“她現在兇得很哩!今夜頭一次殺人,就是她殺得最多,一口氣就殺了五個!”


    明因師大驚道:“那些是什麽人?”


    玉鸞搶著道:“就是赤身教的魔鬼和曹吉祥的奸黨,連帶蟬姐的仇人也都在內!”


    蟬兒一聽說到她的大仇,不禁悲從中來嗚嗚哭泣。


    明因師太又是一驚道:“仇人走掉了?”


    玉鸞道:“統統給殺了,隻有我們追了四個下來!”


    明因師太不禁笑了起來,撫摩蟬兒的柔發道:“癡兒!大仇已報,你還哭個什麽?快點起來謁見綠鬢老前輩!”


    蟬兒隻得漸止悲聲,突又揚起臉兒顫聲道:“師父!蟬兒的生父是柳仲元還是清風劍客柳鳴秋?”


    明因師太隻知那艘賊船,是受柳仲元所雇用,卻不知柳鳴秋也在內,此時被問了起來,不禁沉吟片刻才道:“你怎知道清風劍客也在裏麵?”


    蟬兒悲從中來嗚嗚咽咽地把聽到高崇武的話說了。


    綠鬢老尼原是靜聽明因師徒說話,及至聽到柳仲元柳鳴秋的名字時,嘴唇微微在動,似乎在念些什麽?待到蟬兒把話一說完,她已忍不住一把搶過蟬兒,攬入懷中哭道:“我苦命的孫兒啊!你知道你還有一個祖姑麽!”兩股淚泉,暖烘烘地淋在蟬兒的柔發上,直哭得各人陪著傷心淚落,宿烏皆驚。


    良久良久,還是明因師太首先收淚,勸慰道:“大師,別傷心了,今夜得遇侄孫,該喜才是!”


    綠鬢老尼老淚縱橫地問問蟬兒的年紀,藝業,又淒然道:“兒啊!你也不必查問仲元鳴秋兩人誰是你的生父了,總之,你叔叔伯伯父母都被惡魔殺了,兩家的香煙都要由你一人承挑!”又對明因師太泣道:“蒙你收容教導我侄孫十四五年,請受我一拜!”果然拜了下去。


    明因師太聽老尼說話時,知道必然有所舉動,此時急忙一步跳開,叫道:“大師別折殺晚輩了!”因為明因師太一向對老尼都很尊敬,這時竟自稱“晚輩”起來。


    老尼苦笑一聲道,“師太你別走開,我還有話說!”


    明因帥太忙道:“請大師吩咐就是!”


    老尼沉吟一下,才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明因師太見這情形,早明就裏,忙道:“大師是否說令侄孫將來的事?”


    老尼苦笑道:“你一猜就中!貧尼正想向你要過侄孫,親自教導,但是,事關重大,不得不和你商量一下!”


    明因師太笑道:“大師關心骨肉,人之常情,有何不可?而且她已獲得晚輩親傳,現在已沒有什麽東西教給她了,能得大師教施,對於她與及本門都有莫大的好處,不過……”


    老尼著急道:“不過什麽?你說出來我必然答應你!”


    明因師太見老尼竟然為了一個從未見而的侄孫女著急,足見人非太上,不能忘情,即指一指鸞兒道:“晚輩也有一個要求,就是請大師連晚輩這一侄孫女也一並教導……”眼一看到綠鬢老尼錯愕的神情,又笑道:“因為她們兩人已是不可分開!”接著把她如何聯婚,共事一主的因果說了出來。


    老尼一知自己的侄孫女已由明因師太作主,與罕世俠紫虛上人的門徒締婚,一時大喜過望,連道:“好!好!我都依你!”


    玉鸞被祖姑把她的婚事當麵告訴人家,粉臉已經通紅,這時聽老尼背教她本事,當下又心花怒放,恭恭敬敬地拜了八拜,然後再和旁立的師姐葉萼華相見。


    經過了這認親收徒,彼此間更加熱絡了。老尼對明因師太喟然歎道:“想不到我隱居幾十年,古佛青燈,不問外事,而橫禍仍然找上我家裏來。還是你說的對,我佛如來管不了那麽多人間事,隻好自家來管,否則,隻要有赤身魔教存在一天,我佛如來也不能安寢了!”


    明因師太也歎息道:“斯人不出,其奈蒼生何?倘若大師不隱居幽處,以大師的功力不難消弭橫禍於無形。倘若紫虛上人伉儷多管點世事,大明又何致如此多難?這也可說是蒼生浩劫,這次得大師再入江湖,也是眾生有幸了!”


    老尼也不禁籲唏,望一望左右,發出一聲清嘯,才對蟬兒道:“那邊有兩個已被我用真氣打穴製住了,你過去看看,要是該殺的,就把他殺了,快去快迴!”


    蟬兒身形幌動兩下,已到那魔黨跟前,手起一劍,把他斬成兩段,順手給他一點化骨丹。又撲到另一名魔黨麵前,喝聲:“你也該殺!”一劍由前胸穿透後背,兩名可憐的魔黨連想辯也不能辯,就這樣死了。


    老尼見蟬兒飛快地迴來,笑問道;“都該殺麽?”


    蟬兒吃吃笑道:“這些魔黨那有不該殺之理?我都給他每人一劍,使其再也不能欺負了!”


    老尼到底心腸慈悲,聞言輕斥道;“也不要過份亂殺,魔黨之中未必沒有悔悟的人,被你這樣一殺,豈不可惜?”


    蟬兒見祖姑威嚴凜然,隻好連聲稱“是”。


    明因師太笑道:“我們走罷!這叫做在劫者難逃,如果不是鬼使神差,令我們走錯了路,而早一步迴到家裏,恐怕這群魔黨半個也不想活,現在還給他跑了兩人呢!”


    老尼也不禁失笑,一同朝著秦府走去。


    這時,在座老少兩輩俠義得會高人,又知老尼和蟬兒認親,而且還是清風劍客的長輩。


    和清風劍客結義的孟開先、盛淩如、武隱真、鮑逸誌四人,忙重行見禮,盛淩如的女兒盛逸芳更加叩拜不迭。


    就在各人忙亂著客套的時候,屋簷上又颼颼颼落下三個人影,原來是蟬兒和秦氐姐妹。


    明因師太一見,忙問道:“阿強和信兒呢?”


    蟬兒笑道:“他倆人收拾那些臭男子去了!”


    孟開先哈哈大笑道:“蟬姑娘!你這話也太毒,卻給我們都給罵上了!”


    蟬兒是無心說,各人聽了也不留意,經孟開先這麽一提,各自迴頭一想,不禁哄堂大笑。甚至於綠鬢老尼那樣年紀,也仿佛看到自己年輕時頑皮撤嬌的情態,臉上的皺紋裏也掛上絲絲的笑意。


    明因師太邊笑邊罵道:“你這小猴兒,沒有你師姐在這裏撕你小嘴,卻給你越學越厲害了!”


    葉萼華卻遙遙地朝著蟬兒點點頭,招招手。


    蟬兒以為她有什麽話要說,忙走往跟前道:“師姐!你叫我幹嗎?”


    那知葉萼華並不答她的話,捧過她的臉蛋,朝著她的小嘴就擰,一麵格格笑道:“這迴給你學個好樣?”惹得在座各人又是一陣哄堂。


    蟬兒沒有防備,所以被她擰了兩下,給各人笑得臉紅紅地,跳了起來噘著嘴道:“也要找個厲害的人兒來管管你才好!”話一說完,急忙跑開去。葉萼華會過意來,追上要打,她卻躲往老尼身後,邊笑邊嚷:“祖姑救我!師姐要打人哪!”


    萼華見她那麽大了還要撤嬌,不由得畫臉羞她道:“羞,羞!要撤嬌哩!過一會再擰!”


    蟬兒躲在祖姑背後,好像有天大保障似的,一點也不怕,看到萼華羞她,她也扮起鬼臉,又羞又笑。


    老尼笑道,“別鬧了罷!你還未和幾位誼叔伯們相見吧?”立即指引她和孟盛各人相見。


    這時候,門外人影一幌,於誌強和文信兒已經進入大廳,文亮看他每人捧著不少爛紙片,暗器和幾件兵刃,不禁好笑道:“你們往那裏找這些東西來幹嗎?”


    於誌強笑道:“是蟬師姐叫我搜的,因為夜裏看不出紙頭上寫什麽,隻好一古腦搬迴來哩!”


    明因師太“哦!”了一聲,吩咐把那些破銅爛鐵摔往角隅,引他兩人拜見綠鬢老尼,然後攤開紙片,一一檢視。秦方夫婦趁機收拾菜肴,拿迴廚裏熱去。


    明因師太檢視那些紙條的時候,隻要是沒有什麽要緊的就摔過一邊,玉鸞童-心重,卻一張一張地檢起,看了又看。明因師太邊看邊摔,倒也十分迅速,看看就摔到最後一張,不禁歎一口氣道:“白費精神!”想連手上這一張也摔了出去。


    玉鸞卻叫一聲:“奇呀!”接著又聽她嘰哩咕嚕在說:“敢情是這些賊人還要捕魚?種田?賣水果?……”


    老尼見她說得奇怪,也覺得好笑道:“鸞兒!你在說什麽?”見她仍然未答,又追問一句。


    玉鸞正在攢眉苦思的時候,猛然被嚇一跳,仍然有點茫然道:“我真不懂,這些奸黨要這些東西幹嗎?”手裏還握著十張八張小紙片不放。


    明因師太笑道:“你把手上的紙片給我看!”


    玉鸞順手送了過去。


    那些紙片本來也就是明因師太看過了的,這時又接過手來一看,卻見這十張八張紙片裏分明寫有廣東柑五十,湖廣稻穀二千擔,秦中香櫞一千……地方名產的字樣。但是,每一張紙上都有“明年端午在午門交貨”等九個字,不禁皺皺眉道:“要這些東西幹啥?”


    各人百思莫解,想不出其所以然來,偌大一座中廳,十幾二十個老小竟然鴉雀無聲,可見每人都絞盡腦力,想打開這個謎底。卻見龍嘯雲帶了兩名健仆,捧著托盤,上麵熱騰騰的菜肴,走出來道:“兩位祖姑和葉姑娘!你們來得久了,東西還沒有入肚哩!先將就吃一點罷!”


    玉鸞突然叫一聲:“有了!”


    龍嘯雲被她嚇了一跳,罵道:“什麽東西有了?大驚小怪嚇我一跳,我還沒打你哩!”


    玉鸞仍然吃吃笑道:“媽!這才好玩呢,我以為奸黨真個要做什麽米量、水果、魚、鹽的生意,現在卻被我拆穿了他的謎底……”


    各人聽玉鸞說已經想通了,都同時用懷疑的眼光,注視在她的臉上。雪裏寒犀孟開先有點不信道:“鸞姑娘!你先說說看!”


    玉鸞見這位伯伯專在人家頭上撥冷水,心裏很有點不自在,小嘴一噘,可是仍然笑吃吃道:“我猜的不知道對不對啊?”各人見她半吞半吐,忙催她快說。龍嘯雲要聽小女兒解謎底,擺好菜肴,也在一旁聽著。


    玉鸞望了孟開先一眼,然後把紙片統統攤平在桌上道:“這些紙條,雖然各有不同,但是每張都寫有一樣到兩樣東西,它的關鍵好像就在端午這個日期上……”又掃各人一眼,接著道:“而且為什麽要在午門交貨?午門是什麽地方,我可不知道!”


    孟開先心直口快,叫起來道:“午門就是朝臣要朝見皇帝的時候,聚集等候的地方呀!”


    玉鸞大喜道:“那就對一半了,我先以為是埋葬皇帝的地方哩!”“眼睛一掃,見有不少人在暗笑,又道:“你們笑我什麽?”


    孟開先忍著笑道:“鸞姑娘!你快點說罷!皇帝死了的埋葬地方叫做孝陵,又叫做寢陵,怎麽搞到午門來了?”


    玉鸞聽了也不禁失笑。


    武隱真卻點頭道:“像英宗皇帝這種……”


    孟開先急於要聽玉鸞說下去,忙白他一眼道:“四弟!你別打岔好嗎?聽鸞姑娘說下去啊!”


    玉鸞笑了一笑,又道:“既然午門是朝臣等著見皇帝的地方,那麽,萬無讓人家挑了幾千擔米,上千個香櫞去擺米攤的道理!”


    孟開先拍掌喝聲:“說得對啊!”


    盛逸芳笑道:“這迴可是伯伯打岔了!”


    孟開先嗬嗬笑道:“你說得對!伯伯打岔該罰!”端起酒碗就想灌下喉嚨,卻看到綠鬢老尼麵前的酒還沒有動,又不好意思起來,慌忙放下酒杯,說聲:“請!”


    老尼笑道:“你管喝你的罷!貧尼不用葷酒已久!”


    蟬兒忽又叫起來道:“我也猜到了!”


    玉鸞笑道:“姐!你先說看和我的相不相同?”


    蟬兒笑道:“相同倒是未必,反正米糧和香櫞這類數目多的,不是說人就是說馬。如果說是馬還不大像,因為午門能有多大?容得下幾千匹馬?至於數目少的,說不定就是指明要來多少高手。總括一句話,奸黨必然是約定明年端午那一天,在午門舉事,是可以斷定了!”


    玉鸞拍手笑道:“姐猜的和我想的一樣!”喜得張手過去一摟蟬兒的纖腰。卻不料正搔到蟬兒的癢處,格格一笑,掙紮起來幾乎打翻了桌上的酒菜。


    經過蟬兒和玉鸞這樣一解釋,各人心裏都已明白,除了老尼還是保持緘默,幾個小的仍然無憂無慮,有說有笑之外,都七口八舌各舒己見,有的認為應如何給朝廷送個消息,有的主張如何迎擊奸賊的高手,有的認為應該消弭禍亂於無形,有的卻認為待奸賊發動之後,才加以製裁。


    武隱真見各人鬧哄哄地,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不禁好笑道:“照我看來,如果有那樣糊塗,連到奸賊在他的身邊舉事,而自己還不知道的皇帝,那就由他去罷!我們喝酒吃菜可不快活多了,還杞人憂天做啥?”


    孟開先笑罵道;“誰像你那樣樂天知命的?”


    武隱真笑道:“你不肯樂天知命又能怎的?事情還在明年呢,你急出什麽來,如果你這時去告發,曹吉祥那奸賊不把你下天牢才怪哩!”


    孟開先被駁得無話可說,一連就是幾觥。


    老尼笑笑道:“諸位檀樾說的都有道理,不過,一時也難想得周到,不如各自安歇,經過一夜的思考,明天也許發現更好的妙計哩!”站起身軀向各人告退。


    明因師太知道老尼要歇,忙叫龍嘯雲上來帶路。


    蟬兒卻吃吃笑著過來道:“祖姑安歇的地方蟬兒知道!”就要動手來扶,玉鸞和萼華也要爭先。


    老尼笑道:“你這幾個娃兒真是無事忙,幾時見過我要別人扶來?快點在麵前帶路,我自己會走!”


    蟬兒不禁失笑,忙當前帶路,一直把她引到自己的房裏。她這個閨房,卻是和鶯兒鸞兒兩人共用的,所以也有三張炕床。


    老尼進房一看,笑道:“這房原是你們的,今夜你們睡在那裏?”


    蟬兒笑道:“本來打掃有一間淨室留給我恩師來時住的,今晚也有兩張炕床,但是那邊沒有什麽用的,倒不如在這裏歇,秦家姐姐和盛家姐姐合睡一床,鶯鸞兩位妹妹合睡一床,師姐和我睡在你老人家腳旁可好?”


    老尼起先聽一句點一點頭,聽到未後一句,不由得笑起來道:“你別盡來纏我,我要練禪功,你快點帶我往靜室去!”


    蟬兒和鸞兒聽說,隻好引路往靜室。


    老尼進去一看,果然四壁懸罄,除了一張方桌,兩座土炕,和必需的被褥之外,可說是一無所有。但是室暖如春,清淨簡樸,正適打坐參禪,忙道:“這才是好地方哩!二蟬兒忙爬上炕去拂拭一番,又把被窩籠好,然後請老尼上去。玉鸞和萼華也把另一座炕床拂拭了,等待老尼吩咐。老尼看這情形,知道她們都累壞了,笑道:“你們都往那邊睡吧!不要再來擾我!”


    玉鸞和萼華道了晚安,接著喊蟬兒一起走,那知蟬兒反而賴在炕上,不肯起來,同時笑道:“我就睡在祖姑的腳旁,不走了!”話一說完,竟俯睡在炕上,學起懶睡蟲打鼾的聲音來。


    老尼見她居然放賴,慈祥地撫摩她的背脊,柔聲道:“乖孩子!你媽要是還在,還不知多疼你哩!”良久良久不見她做聲,以為她真個睡著了。及至俯身一看,卻見她緊閉的眼角噫著兩粒晶瑩的淚珠,由得老尼禪心再淨,到此時也是泫然欲淚,微呻一句:“癡兒!”抬起頭來,見玉鸞和萼華仍然站著,又笑道:“你們還不去睡?”


    玉鸞是打蛇跟棍上,答一聲:“鸞兒也在這邊睡!”一屁股坐上炕沿。


    老尼拿她沒辦法,索性招了萼華過來,教她三姐妹睡在自己的身後,統統替她們按上黑酣穴,替她們蓋上被窩,讓她們唿唿熟睡,自己也在炕上打坐禪息。


    當夜,誰也不知道蟬兒做個什麽夢,粉臉上時時顯出神秘而天真的微笑。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等到一覺醒來,太陽的光輝已經照在炕前的地麵,被窩裏卻有“唿唿”的聲音。


    蟬兒還以為是老尼定禪太晚,以致於還未睡醒,輕輕揭開被角一看,觸眼之處卻是兩頭青絲柔發;忙把被蓋一掀,原來是萼華和玉鸞兩人仍然沉睡未醒,暗道:“這兩個妮子怎麽睡得這麽死?”立即在她們身上一陣撼動,想把她兩人搖醒。


    玉鸞睡眼惺鬆,也許是做夢吧,略一轉側罵道:“你敢?姑娘打死你!”果然玉臂一揚。


    蟬兒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略一用勁就她拉坐起來,罵道:“野丫頭敢情是瘋了,還不睜眼看看是什麽時候?”


    玉鸞被蟬兒七拖入拉地鬧得睜開半眼,又“唔”一聲,撲迴蟬兒的懷裏又睡。


    蟬兒知道她在裝癡扮呆撤嬌。索性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啪,啪!”一連幾掌打她的屁股。雖然打得並不算痛,可是,玉鸞卻故意“唷,唷!”連聲怪喊,惹得萼華也笑了起來。


    華、蟬、鸞等三女在嬉笑中梳洗完畢,聯袂走出外廳待向各人請安。綠鬢老尼已笑吟吟地擺手道:“免了罷!太陽已快下山了,才起來喊早,跟我往外麵走走!”朝各人打過招唿,站起來身軀。


    三女隨老尼甫出大門,卻見老尼雙肩一晃,身形已沿著雪地滑出十幾丈外。


    蟬兒急叫一聲:“祖姑等我!”腳下卻毫不停留地一滑十幾丈。可是,老尼似乎存心考較她們的功力,隻笑說一聲:“來呀!”頭也不迴,筆直往前走,害得三女拚力追趕,在寒風刮麵的天氣裏仍然跑出一身大汗。


    約莫是跑了十多二十裏,老尼才緩下腳步。


    那知腳步一緩,後麵兩條人影也一掠而到,老尼一眼看去,認出是蟬兒和萼華兩人。老尼對於萼華的功力如何,當然了如指掌,因見蟬兒輕功和萼華不分上下,不禁微微一“咦!”


    就在老尼這一“咦”,和迴頭的瞬間,玉鸞已施展“踏雪無痕”的輕功,一滑而到,說起來,她也不過是落後丈許。


    老尼大愕道:“華兒的輕功倒也罷了,你們兩人的輕功和內氣是從那裏學來的?照今天這樣看來,別的姑置不論,就輕功這一層來說,已經有我五六成功力,將來履空蹈虛倒是不難了!”


    蟬兒和鸞兒聽老尼問她的輕功那裏學來的,都不禁愕然,老尼說話一停,蟬兒立刻搶著道:“我的輕功是恩師所教……”朝玉鸞一指道:“鸞妹卻是她爺爺教的呀!”


    老尼搖頭笑道:“我那不知你們的身法是誰教的?不過,你師父和天都劍客藝業雖好,短短十幾年間也無法調教出你們目前的功力來。必然是另外得到什麽秘法,在無形中增長了功力,試想想看,曾經有人教你們做過什麽?”


    蟬兒和玉鸞想了半響,仍然迷惘地搖搖頭。


    老尼更覺得奇怪,忽道:“我先問問你們,今天是誰先醒過來的?”


    蟬兒一愕,旋而笑道:“是我先醒,然後搖她們兩人,華姐一搖就醒,鸞妹卻在賴皮!”


    老尼格格笑道:“照理來說,你們三人要醒就一齊醒,絕沒有先後之分。因為我點了你們的黑酣穴,想待快吃午飯時才叫醒你們,那知你卻能夠自己爬起來?”仔細朝二女的臉上端詳片刻,隻見蟬兒皮色晶瑩如玉,皮下隱透寶光,玉鸞雖然也晶瑩潔潤,琅少那層寶光。


    老尼的藝業已非尋常,對此已心中雪亮。笑道:“看起來你必然吃過了什麽芝丹仙藥,還練過絕頂的內功,何必瞞我?”


    說起芝丹仙藥,蟬兒頓悟起來,“哦!”一聲道:“祖姑!你早不說是吃的?我曾經吃過金芝,也練過引氣歸元的功夫。”


    老尼大喜道:“你的緣法不小!金芝怎樣得來的?誰教你學引氣歸元?”原來明因師太和老尼雖是幾十年故交,但老尼比她要高出半輩,不肯在老尼麵前炫露所學。可是,老尼知道她並不懂“引氣歸元”的功夫,此時驟然聽蟬兒說起,那得不問?


    蟬兒一五一十地,把引氣歸元和服食金芝的經過說了,跟著問道:“祖姑!像阿敏那樣功力,能否算是上乘了?”


    老尼失笑道:“他能夠禦氣行空,還不能算上乘,那麽我們算什麽了?”接著又微喟道:“三十年前我偶然遇上天山長者,授我幾句口訣,要我自己閉關苦練,好容易摸熬了引氣歸元的門路,正想拿來傳給你們兩人,那知你們卻走在我的前頭,倒教我不好意思再多事了!”說完又一聲長歎。


    蟬兒、凝兒和萼華都因老尼忽而喜,忽而愁,忽而笑,忽而歎,搞得她們莫明所以,不敢做聲。


    老尼長歎幾聲之後,老眼裏忽然閃出奇光,堅決道:“你們現在已有上乘的內功紮穩根基,我再傳你們一套身法和一套防身的方法,省得被人家看輕我這付老骨頭了!”


    立即站了一個式子,笑道:“你們三人同時進招打我,好試這種身法!”


    蟬兒吐吐舌笑道:“孫女兒怎敢!”


    老尼笑道;“你們但打不妨,而且要用大力,包管打不到我的身上!”


    蟬兒不信搖頭,笑說一句:“祖姑!我打來了呀!”


    老尼笑道:“盡管打罷!”忽又向玉鸞和萼華招手道:“你們一齊來!”


    蟬兒看這樣子,知老尼必有所恃,也不再客氣了,欺身上前距離五步,叫聲:“蟬兒打了啊!”單掌一堆,發出五成的劈空掌力。雖然僅是五成力,可是,蟬兒此時功力在距離二三丈已可把一名高手打飛,其勁道不可忽視。蟬兒對於自己發出的力,當然清楚;以為老尼要避這一掌,不外乎:閃、挪、騰、退,的四字訣。


    那知掌風一到老尼身旁,也不知老尼是故意還是無意,隻見她僅被肇風刮得身軀滴溜溜一轉,這一掌當然已是白打了。


    老尼又笑道:“我是叫你們一齊來呀!”


    玉鸞卻高嚷道:“弟子沒學會劈空掌!”


    老尼笑罵道:“你不會抓起雪團打來?”


    玉鸞嘻嘻一笑,果然依法泡製。這時,蟬兒已知道這位祖姑的功力高強,不怕打傷了;也就施展全力,配合萼華、玉鸞兩人進招,隻打得雪花漫天飛舞。老尼的身形轉得如同一條短柱,看不清人影;掌風、雪花,一接近那根短柱,立被反激出去,竟無法沾上老尼的衣裳。


    蟬兒打得興起,叫道:“華姐!鸞妹!你們快退!祖姑!蟬兒的真功夫來了!”玉鸞知道她又要施展“鵠鶿奪蝮”,急道:“華師姐!我們快點走開,省得被她困在陣裏!”


    老尼卻笑道:“什麽陣那般厲害?”


    蟬兒見玉鸞已把萼華拉走,立刻笑道:“祖姑!我這套功力厲害多啦,祖姑!你還不還手?”


    老尼笑道:“你盡量施為就是,我一還手那怕你這小黃鸝不被打殺了?”身形仍然團團轉個不停。


    蟬兒叫一聲:“來了!”左掌發出一股劈空掌勁打往老尼那邊,立即一變身形,隨掌勢走動,繞著老尼急轉。前次她用出這種功夫對敵,不過是左劍右掌,已是威力驚人,迭敗高手。這次空手對招,而且沒有敵人的顧慮,雙掌更可以交換使用,更是聲勢洶洶。瞬息之間,就被她把積雪打成一堵雪牆,圍住老尼所形成的短柱,而蟬兒的自身反隱沒在雪牆裏。


    萼華見狀,大為驚詫,拉過玉鸞輕輕問道:“玉師妹!你蟬姐這套是什麽功夫?”


    玉鸞才答得一句:“叫做鵠鶿奪蝮……”就見綠鬢老尼的身形如煙柱般冉冉上升,同時聽到一聲:“住手!”場裏兩條身影倏地分開,煙柱和雪牆都同時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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