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相......”


    駕車的車夫捂著吃痛的臂膀,看去隔著一道簾子的車廂,遲疑的聲音裏,敬翔麵無表情的看著對麵陌生的漢子,張口道了一聲:“聽這位壯士的,改道。”


    目光隨即落去尖刀旁的那枚令牌上,兩京馬軍都軍使,當今朝堂內隻有一人,大梁‘雙絕’之一的謝彥璋!


    另一個,則是宣義軍節度使賀瑰。


    此時坐在敬翔麵前的漢子身份就不用明說了,他拿過水壺倒上一碗溫水喝了一口,“不知謝軍使這般請在下,有何事相商?”


    那漢子大抵是軍中出來的,性子相對緘默,隻是冷笑的看著麵前這位宰相,過的片刻迴道:“到了,敬相自然知曉。”


    隨後便不再言語,指使車夫按著他口中所說地址,重新迴到熱鬧的長街,穿過幾個街口,到的一條靠近城牆,過往行人稀少的街道,這才讓車夫將馬車停在一棟酒樓門口。


    漢子跳下馬車,一手握著尖刀,一手朝裏麵做了一個手勢。


    “敬相,裏麵請。”


    店中能看到不少賓客,大多沉默的喝酒吃菜,店內的夥計像是沒看到進門的敬翔,背著他忙著其他的事。


    “這邊請!”


    那軍漢朝樓梯伸手一攤,敬翔一掀袍擺徑直走了上去。二樓上,隻有兩個軍中侍衛壓著刀首站在樓梯左右,直直延伸的方向,一張圓桌擺在正中,身形並不算高大的將領,正撕開整隻雞,津津有味的吃著。


    聽到腳步聲,抬起臉來,舔了舔手上油漬,輕笑出聲。


    “敬相來了?快快落座,謝某肚中饑餓,便先吃了,不見怪吧?”


    “不怪不不怪,嗬嗬。”


    敬翔同樣笑著拱手還禮,在對麵落座,有侍衛擺來碗筷離開後,他看著埋頭大快朵頤的謝彥璋,繼續笑道:“不知軍使遣人尋敬某過來,可是有事相商?”


    “自然有事,敬相不來一點?這家店的燒雞別有滋味。”


    謝彥璋撕下一塊雞腿遞過去,那邊隻是接過放到一旁,靜靜的等著下文,令得謝彥璋嗬嗬輕笑幾聲,拿過絹帕擦了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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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敬相不喜吃雞,那就改日再請。還是說正事,省得敬相坐立不安。”


    “敬某聽著。”


    任誰被脅迫過來都沒有好臉色,何況堂堂宰相,敬翔也算經曆過了大浪,倒也不至於跟對方翻臉,鬧得不愉快。


    他目光不動聲色的看著對方擦過嘴,帶著笑意說起了正事。


    “今日請敬相過來,也是謝某受人所托,敬相該知曉陛下準備對魏博用兵,鬧的朝堂不寧.......”


    敬翔依舊不動聲色,靜靜的看著他,隨後忽然開口:“你為雍王辦事?”


    謝彥璋挑了挑眉角,並未被打斷話語惱怒,而是笑吟吟的看著對方,也不反駁。


    “你身為兩京馬軍都軍使,權柄極大,陛下信任你,才委以重任!”


    “敬相說的是。”謝彥璋點頭:“不過,你忘了,我義父乃葛從周,義父待我親子,兵法傾囊相授,謝某當報恩的,何況,這些年雍王對我等舊人之子從未苛刻錢財,這份恩情也是要還的。”


    “陛下待你就薄了?”


    “陛下也不薄,可並非一個好皇帝啊......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敬相應該比謝某熟悉才對。”


    謝彥璋最後這句暗示敬翔當年懷才不遇,主動投奔名聲不佳的朱溫,才能走到今日位置,不過這些話並不是重點,謝彥璋見他低垂眼簾沒有反駁,笑容更盛,微微俯身,指尖點在桌麵,一句一頓:“敬相可知,雍王他老人家,已經到了。今日敬相不答應,明日可能就懸梁家中。”


    “你威脅我......”


    原本怒喝的話語說到一半咽迴肚裏,京城之中,他並不擔心對方會殺了他,最多談不攏,拂袖離去。可那人若已經來了開封,以耿青的性子,定然還有其他手段留著備用。


    起身到一半,敬翔頹然坐迴椅上,看著對麵的謝彥璋,咬了咬牙。


    “雍王有何吩咐?”


    謝彥璋讚賞的點了點頭,之後,過去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便拍拍敬翔肩膀,徑直下樓離去。


    不久之後,這位當朝宰相也隨後離開,到的翌日早朝,議完軍政,北伐魏博的事宜後,按照常例與張漢傑、趙岩等人步入側殿說些貼己的話。


    趁著幾人馬屁停頓的功夫,一向沉默的敬翔忽然開口提及祭天、祭祖的事。


    “晉人抵禦契丹,陛下北伐魏博,趁此空當,不妨去洛陽祭告蒼天、慰藉太祖,佑此戰奪迴河北,陛下之名威服四海。”


    朱友貞是在洛陽登上皇位,可謂龍興之地,祭告上蒼、祖宗保佑,正好合他心意,順道一路遊玩山水,看看宮裏看不到的景色,沿途還能招民間各色婦人陪侍,算是慰勞今日的繁忙。


    光是想想,朱友貞心裏就覺得美。


    之前拿何仁君母子撒氣的惱怒也漸漸散去,不由迴頭看去彷如透明人的敬翔,讚賞一番,惹得張漢傑兄弟翻白眼。


    而一旁的趙岩趕忙叮囑:“陛下祭天祭祖不可謂不好,可出了開封,當多帶兵馬跟隨,誰知道那耿青會不會突然就來。”


    此人治理朝政能力或有所欠缺,可爭寵上,卻絲毫不讓的,他對那位雍王還是有些印象,當年不聲不響就有了左右皇位的權柄,而這敬翔平日不說話,今日忽然提了這個建議,當是要小心一些。


    “蠢話,朕出行,豈會帶少許人手?”


    朱友貞笑了笑,擺手打斷,此意已在他心裏紮根,腦子裏如何想的,眾人也不知,隻得跟在後麵又說了一些阿諛奉承的話語,言及魏博軍略,倒是半天放不出一個屁來。


    到的快到晌午,方才被皇帝遣散出宮,帶著旨意下去準備前往洛陽的行程。


    “去吧,去了就不用再迴來了。”


    馬車出了皇城,撩開的車簾裏,敬翔看著漸漸遠去的皇城門,輕鬆呢喃。命運無常,想不到會有這麽一日,自己會幫一個將自己送入大牢十年的仇人。


    心裏終究是複雜難言的。


    五月十五。


    皇帝的禦輦出了皇宮,隨行五千控鶴軍,以及身邊禁衛,浩浩蕩蕩的跟隨有著巨大華蓋的馬車沿著官道向西筆直去往洛陽伊闕,拜謁宣陵,祭拜太祖朱溫。


    而在不久,隊伍離開之後,開封城門緩緩關上。


    第三百六十九章 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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