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照著繁雜的街巷,變得溫熱。


    鳳翔集市嘈雜而有序。


    入城的車隊,由衙役開道,暢通無阻穿行過熱鬧的集市,到的驛館停下來,未免夜長夢多,耿青讓隊伍連夜趕路,抵達這邊時已是翌日清晨。


    “娘,等會兒就好生歇息,明日兒子陪你在城中逛逛?”


    耿青攙著老娘從車輦下來走進館舍,巧娘跟在一旁,後麵還有二十多個婆娘,一個個精神萎靡,聽到可以睡床榻了,欣喜的牢牢抓緊身旁的姐妹,將近兩月的趕路,早就在車裏卷縮的全身骨頭疼。


    等安頓下了婆婆,一群女人提了各自的東西,嘰嘰喳喳的圍著耿青領她們尋了房間,一些精神尚好的,就在房裏纏著他,讓他在屋裏多待會兒,說是叫上其他姐妹一起侍候,最後還是隔壁的王金秋響亮的咳嗦,這才將這些女人給鎮住了,撇著嘴不好意思的坐迴去。


    “好生歇息,日子還長。”


    耿青刮了一下其中一個女人鼻子,整理了下衣袍起身出去,將房門關上後,便看到巧娘端了熱水進屋,侍候老婦人洗漱。


    “你也累了,讓我來吧。”


    “夫君......你身份怎能做這做事.....”巧娘趕忙去推他,還是被耿青搶過了毛巾,順道還將巧娘按到了桌邊凳上坐下,他擰幹了水漬,笑道:“兒子侍候自己娘親,還由得別人說三道四?”


    說著,走到窗前,親手給王金秋擦臉擦手,換了木盆將老婦人鞋襪脫去,泡去溫水裏。王金秋也不想讓兒子做這些的,可力氣沒兒子大,掙紮幾下,還是由得他來了。


    看著兒子埋頭給她洗腳,王金秋忍不住摸摸他頭發,輕聲問道:


    “柱子,咱們什麽時候去隴右?”


    “先在這邊休整幾日,養好精神再去不遲。”


    那邊,正倒水的巧娘抿嘴笑了一下,端過來遞到王金秋手裏,朝丈夫笑道:“婆婆這是想看大孫子.......夫君平日那般聰慧,怎的想不到這些。”


    “啊?”


    耿青正擦著母親腳掌,聽到這話當即愣住,抬起臉來,“娘......你們都知道了?”


    “若不是你派來的人說漏了嘴,娘不知道被瞞到什麽時候。”王金秋手指在兒子額頭戳了一下。


    “你父親要是遲些再走,拖過三五年,說不得也能看到他耿家香火了,你呀,趕緊也跟巧娘生一個。隔壁幾間屋,還有那麽多女人,別跟娘說她們都是宮裏出來的,貴氣!我兒也貴著呢,她們啊,怕是巴不得你能爬到她們床上去,娘就不信你躺上去過。若是一人一個孫子孫女,哎呦,那叫一個美啊,耿家香火旺了,我就算明早就死了,也能有抬頭挺胸去下麵見你爹咯!”


    老婦人肚子裏沒多少話,能跟兒子說的,也多是起居飲食關心一類話語,剩下的便繞著子嗣的事數落。


    巧娘聽得滿臉通紅,偷偷的在一旁笑。


    “是是.....娘說的極是,待日子平穩了些,孩兒這就抓緊時日給你弄一大堆孫子孫女給抱。”耿青不敢反駁,有時候有個至親在旁邊數落、嘮叨,也是一種極為幸福的事。


    “行了,知道錯就好,娘看啊,明日一早就去隴右。”


    見兒子誠懇認錯,王金秋笑眯眯的盤起腿坐在床沿,將耿青拉到旁邊,又讓巧娘坐到另一邊,拉著夫妻來的手交疊在一起,說了一些心裏話,夫妻如何和睦的話,嘮嘮叨叨好一陣,才架不住疲倦睡下。


    夫妻倆從房裏悄聲退出,將門扇輕輕關上,一起迴到隔壁房間。


    “你也睡下休息,娘那邊,我著人看著。”


    “夫君不休息?”


    “等會兒過來休息,估摸這會兒趙周儀要來。”


    耿青將巧娘外麵衣裙脫去,對著紅潤的小嘴狠狠親了一下,憋的巧娘俏臉緋紅,沒好氣的在丈夫後腰輕打了下,飛快鑽進被褥裏,露出臉眨了眨眼睛。


    “那......夫君晚上一定要過來......”


    說出這句話,拉著褥子羞的飛快將頭蓋在下麵。耿青笑了笑,便開門出去,果然,剛關上房門,驛館的小吏便站在側廂的月牙門拜見,說是防禦使趙周儀來了,在驛館前院等他。


    對方過來緣由,耿青大抵能猜出什麽,到了前院,正喝茶的趙周儀連忙起身見禮,身旁還有包紮傷勢了的那位侍衛統領,兩人是從兄弟,無話不說,來之前,趙周儀多半從他口中知道了朱溫的事,眼下過來總是要探聽一下口風的。


    事實上,這件事耿青不需要隱瞞,斟茶的小吏放上茶水離開,耿青便昨晚的事詳細的跟他說明。


    “隴右、鳳翔,不過兩州之地,可朱溫地盤極大,攜眾十多萬之巨,僅來長安就有七萬有餘,都是能打的兵馬,僅靠我們這點四五萬人,就算硬抗,並不劃算,到時候隴右打爛了,民不聊生,但他朱溫根基未損,來年重聚人馬又可以打過來,到時我們拿什麽抵抗?想拿命去填都找不出人來。”


    耿青話語嚴厲,手在桌上敲了敲,令得趙周儀兄弟倆也跟著神色肅穆。


    “......別忘了南麵蜀地的王建,跟朱溫打過一場,他必然撕破臉皮北上襲我隴右,與其讓旁人得利,不如暫時委曲求全,依附朱溫,靜觀局勢,若此人真有天子龍相,咱們就從龍之人,若沒有......”


    後麵的話,並不用耿青說全,下方席位兩側的兄弟倆又豈會聽不出來,隻是有些另外的擔心。


    “那朱溫若將我等調離......”


    耿青擺手打斷:“所以,我才要應他相邀去長安,待在長安,才能保住隴右。一定要記住之前你我定下的策略,南聯王建,西合歸義,多做利民利軍之事,不可欺民辱商,隻要做到這幾點,隴右、鳳翔在之後幾年,該有較大的起色。”


    “是......”


    縱然有些不甘,可大勢之下,兩人還是能看得懂,又商談一陣便告辭離開。耿青這邊也將九玉、竇威等人趕去休息,獨自迴到房裏,擁著已睡沉的妻子想著、分析著,疲倦排山倒海般襲來,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帶著家裏一幫女人逛了鳳翔街市,采買了一些東西,仍由符道昭帶著騎兵護送下,返迴隴右,後者帶兵先去了軍營迴印,這邊直接進了城裏的屬於自己的大宅。


    白芸香早早就讓後廚被了宴席,後院的主臥也騰了出來,她是識大體的,自己的身份還是能擺的正,聘婷婀娜又大方得體拜見了王金秋、巧娘,平日的媚態收斂的無蹤,大抵也是想在老夫人麵前表現一番。


    “你是我兒義嫂,這些年勞煩你照顧了......”王金秋沒多少話,當年在飛狐縣、長安時,便不怎麽喜歡對方,眼下給耿家添丁,她也不點破,但態度上,已經好了許多,“這是我常帶的玉鐲,還是之前那混小子在長安時給我買的,就帶了幾年,你別嫌棄。”


    入了中堂,老婦人脫下手腕上的玉鐲交到白芸香手中,想這樣的鐲子,巧娘是沒有的,但有一副老婦人給的小銀鎖,乃是當年耿老漢娶妻時,湊了家裏錢財給的聘禮。


    銀鎖是有寓意的,就是鎖後宅管錢財,那是大婦的象征。


    那邊,白芸香欣喜的接下玉鐲,老夫人這般做,自然是認可她了,連忙將身後有些怕生,卻又好奇張望的小人推到前麵來。


    “念兒,快叫大母。”


    “大母......”耿念今年四歲,對於家裏突然來了這麽多沒見過的人,還是有些怕生,猶猶豫豫的還是喊了一聲,聽得王金秋臉上笑的燦爛,伸手拉過小人到麵前來,仔細端詳,越看越是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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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頭對侍候旁邊的巧娘道:“嘖嘖,跟柱子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就是比他白淨許多,要是柱子小時也這般幹淨,怕是早就娶妻生子了。”


    一旁,耿青:“.......”


    “主家,岐王來了。”外麵忙活的張虎快步進來低聲說道。原本王金秋等人也要去見禮,被耿青按迴去,“用不著那麽大陣仗,娘,你們先吃飯,我去見岐王。”


    前院外,李繼岌站在院門口正對的風水壁前,負著雙手看著上麵的雕刻壁畫,不時與符道昭說上兩句。


    見到耿青過來,三人便走去一旁的碎石小道,到那邊涼亭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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