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湯師爺見戴文玉說不認識雷老爺,仍然陪著笑臉道:“姑娘不認識雷老爺沒有關係,但雷老爺卻認識姑娘,隻要姑娘肯移玉步前往樂行莊上,雷老爺必定盡情招待,連我這個師爺也可以叨光哩!”說完嗬嗬大笑,正等著戴文玉迴答。


    戴文玉一看湯師爺滿臉奸猾的樣子,老早就有氣,現在見他依賴著不走,更加氣憤,喝道:“快滾!我不認得你們什麽雷老爺電老爺,要再不走開,我就不客氣了!”


    湯師爺那知厲害,看到戴文玉秀目含嗔,粉臉孕春,另有一番風趣;不但不肯讓開,反而嘻嘻笑道:“雷老爺的本事大哩,在南呂府的地方上,提起雷老爺誰個不知,那個不曉?


    隻要他肯賞識你,包你快活下……”


    忽然“拍!”一聲,湯師爺左手握臉唿起喲來,破口罵道:“反了,反了,這妮子竟打起我來,等一會管教你識得你湯師爺的厲害,你……”又被“拍”的一聲,打得他把話咽迴去。可是,圍在店外的閑人,卻擁了過來,還大喊:“不要放走了這個騷妮子!”


    戴文玉一看來勢,就知道不會善休,這些圍觀的“閑人”,也不會是什麽好腳色,不過因為時在白天,自己也不願出手傷人,立刻使了一個“秋風掃葉”的招式,嬌軀一轉,就把四五名壯漢掃倒在地,就勢往前一探粉臂,竟撈起那“湯師爺”的瘦腿,把他倒提起來,又是一個“秋風掃葉”,把湯師爺的上軀,打在攔路壯漢的身上,壯漢又被她打倒了四五名,湯師爺那上軀也被那群壯漢的身體打著,痛得他連喊:“姑娘饒命!”


    羅鳳英看到師姐已經出手,自己也不甘落後,連掌如風,奪門而出,雖然她才用二三成的功力,可是那掌風已把這群蠢漢刮得站不穩腳,“嘩--”一聲,紛紛倒退,被羅鳳英和戴文玉縱出街心。


    這時,戴文玉才把那湯師爺放在街上,喝道:“你們這班狗仗人勢的東西,本該即時打死,可是,你姑娘從來不殺俘虜,暫時寄下你這個狗頭,雖然是這樣,也要給你做下一點記號,免得以後難認。”立刻蓮瓣一起,把那師爺一隻右耳踢出五六丈外,痛得他殺褚般嚎叫起來。


    戴文玉和羅鳳英就在這種淒厲的聲中,徜徉而去。


    在白晝裏戴文玉羅鳳英兩人不便施展輕功,緩緩步出鎮外,看到後麵還有人遠遠跟著上來,羅鳳英又喝了一聲,反身撲迴去,把他們驅散了,才又迴頭追上戴文玉。


    那知兩人還沒有走出十裏,忽聽到背後一陣蹄聲。戴文玉說道:“來了!”招唿羅鳳英,一連幾縱躲進附近的林裏。


    戴羅兩人剛剛藏起身形,已見離開二三十丈的大路上,如飛地衝出六匹高頭大馬,騎在馬上的人個個都在三四十歲之間,其中一個打扮得更為出色,一身碧綠色的緊身箭衣,頭戴英雄巾,腰跨著鏢囊,背上斜插一枝長劍。


    這幾人的打扮,頗有一付英雄的色彩,幾乎使戴羅兩人懷疑起自己神經過敏;但是,這幾匹馬來得很快,也沒有注意到有人躲在林裏,竟是一掠而過。


    羅鳳英笑道:“我們真是被懲熱湯者吹冷齋了,聽到馬蹄聲,也以為是賊人追來。”


    戴文玉粉臉一紅道:“師妹別大意了,在江湖上仍然是以小心為妙,你看蟬師妹的武功就比我們高出多少倍,可是一個大意就被賊人擒去,如果不是於誌敏及時趕到,還不是遺憾終身嗎?”說得羅鳳英毛骨悚然,訕訕地嚅嚅地說:“師姐誤會了我的意思了,我是把那句話作為解嘲吧,我們一入江湖,就有強敵環伺,那敢大意?師姐的教導,愚妹銘記在心裏就是。”


    戴文玉見她這樣說,迴過來一想倒也是道理,深悔一下子口快,使這個師妹有點難堪,隻好用話支開道:“那些我們不說它罷,現在上樹去了望一下,看這幾騎到底是幹什麽的?”說完立刻一個“鬆鼠登枝”躍到樹上,揀一處樹葉濃密的地方,隱藏起來。


    羅鳳英看見師姐已經上樹,也立刻使一個“平地青雲”隨後躍上另一株樹,隱蔽起來;戴文玉看到師妹那種輕鬆異常的身法,也暗暗欽佩。


    不久,又見遠處塵埃滾滾,先前過去那幾人又策馬如飛地迴頭,到達林子的旁邊,緩轡下馬,其中一個漢子道:“雷二哥,看來我們是追錯路了,不然,憑著兩個娘兒們能有多少能耐,跑得出我們的快馬追蹤?”


    羅鳳英打量那說話的人,生得紫臉膛,大耳朵,穿著一件茶褐色緊身,一雙肥大的手掌,似乎比常人還要大上半倍,背上斜插著一枝黑油油的柄,因柄的下端是瘦細的套,一時也看不出是什麽兵刃。


    隻是那漢子話一停下,就聽得那打扮得出色的男人答聲道:“孟老五,你倒想錯了,我雷民納不是誇口,這周圍一二百裏的地方,那一條路我不熟悉?剛才在鎮上明明聽說那兩個娘兒們走這個方向,而這個方向又沒有別一條岔路,她們能跑到那裏去?或者就藏在這個樹林裏,在笑我們哩!”


    “對!我二哥說得對,那兩個娘兒就躲在這樹林裏,我們先搜他媽的一搜。”穿著灰色箭衣,陰陽臉的漢子說完,就要進入林裏。


    雷民納忙擋著道:“老三你可是瘋了!那有像你這樣魯莽的?萬一那兩個娘兒正躲在林裏,這樣進去,可不是要吃她的虧?”


    “那麽,你說怎樣搜法?”


    “反正我們有六人,就一路進入林裏,第一第四望樹上,第二第五看前麵,第三第六看側麵,待進入樹林中央,再圍成一個圈,向四麵搜去,如果她們真個躲在林裏,就可以把她追出林去,這就叫做反客為主。”


    “二哥好主意!”


    各人同聲嚷著,立即開始行動,由那雷民納帶頭,各亮出兵器,步向樹林邊。看看將要全部進入樹林,忽然一連兩聲嬌叱,兩點寒星直取雷民納的雙目,一蓬樹葉也像驟雨般,朝著後麵五人罩到。


    雷民納驟遇此變,眼看亮晶晶的兩點寒星襲來,已無法往橫方向躲避,迫得使出“鐵板橋”功夫,身軀往後一倒,可是,倒下不到一尺,已被後麵的人擋住,倒不下去,說時遲,那時快,兩枚鋒利的金錢鏢已帶著輕輕的嘶聲,衝額而過,把他額上的頭皮,削飛了兩塊。


    後麵的群賊,也被羅鳳英發出的樹葉,劃破了肌肉,哇哇怪叫,立刻就全部退出林外。


    雷民納定得好計劃,自以為什麽“反客為主”的方法,萬無一失,那知一入樹林,連到敵人躲在什麽地方都沒有看清,就全吃了大虧,自己幾乎被金錢鏢打瞎雙目猶是小事,最可驚的還是敵人竟有“飛花卻敵”,“摘葉傷人”的上乘功夫,僅憑著一把樹葉,就把自己這方麵打得頭破血流。


    本待急流引退,又因為自己的名聲太大,這樣狼狽而逃,這個臉放到那裏去?尤其是那陰陽臉的老三性子最暴,同時,也吃虧最大,身上被樹葉割傷好幾處,所以一出了樹林,就破口大罵。


    羅鳳英聽他罵得刻毒,而且還有很多不堪入耳的話,心裏大怒,輕輕一躍就到了戴文玉藏身的樹上,向戴文玉道:“師姐!那個狗賊忒可惡,我出去給他吃點苦頭好不好?”


    戴文玉笑道:“敵勢太強,我們不便現身,隻消如此如此,就夠他受了!”羅鳳英微微一笑,就依著師姐的計劃,各自進行去了。


    那陰陽臉雷老三罵了一會,見樹林裏沒人答應,又改一種罵法:“你這兩個賊婆娘,在裏麵磨什麽豆腐嘛,難道還沒磨出x來?等你老子把你心肝五髒都掏出來,你才稱心滿意哪!你……啊呀!……”雙手趕忙一掩鼻子,又“呀!”一聲改握耳朵,又呀一聲,改握嘴巴。群賊雖然明知大敵當前,也忍不住因為雷老三那種手忙腳亂的樣子,而縱聲大笑。


    雷民納迴頭一看,見老三吃了大虧,連忙把他一挾,雙腳一頓,倒退出兩丈開外,仔細一看,原來是雷老三的鼻子的下端,被一枝小樹枝橫貫過去,就像小犢穿鼻一般;兩邊耳朵也被兩根帶有一個粗疙瘩的樹枝,穿通了過去,嘴巴卻被塞上一塊蟻窩。


    縱使雷民納膽子再豪,到此也覺得有點兒膽寒,忙從鏢囊裏取出一枝青-箭來,朝著樹林裏就摔。


    羅鳳英看到敵人朝著樹林發暗器,正待縱身過去把它接過來,忽然側麵吹來一陣勁風,竟把那暗器打偏了兩尺,“刷”聲跌到地麵,“轟!”一聲響,那暗器竟自行爆開來,把羅鳳英嚇出一身冷汗。


    羅鳳英驚魂甫定,已經看到戴文玉像穿花蛺蝶一般,穿枝過-地飛了過來,羅鳳英也暗暗佩服。


    戴文玉過來之後,立刻輕輕道:“敵人放出來的是青-箭,等一會這樹林就要焚燒起來了,我們快從那麵走出去。”


    羅鳳英往地麵一看,那枝箭原來熊熊的火光,已經燃燒上附近的小樹上,這時候林外又接連飛進三枝青-箭,在幾處爆開來。


    羅鳳英更不猶豫,立刻隨著戴文玉躲躲閃閃,不消片刻已到達樹林的另一端,正待離林而走,猛然看到一裏多遠的塵頭起處,一彪兵馬約有五六百人,飛馳前來。


    戴文玉喝聲:“快跟我走!”


    不容分說,拉住羅鳳英跳到地麵,施展輕功,向側方飛奔而去。


    那彪兵馬的前頭,倒有幾個成名的人物,遠遠看到有兩個女子向側方飛跑,身形迅速,料知必是自己要捕獲的人物,大喊一聲,也就包抄了過去,這麽一來,就變成和戴羅兩人相隔一裏多路,同一個方向飛奔。但是那些官兵豈能追得上這些飛簷走壁的人物,漸漸被愈拋愈遠;就是戴羅兩人的輕功,也比較那些官兵裏的高手勝一籌,漸漸也把所有的人馬拋到後麵。


    這樣跑著跑著,約有一個時辰,已是斜日西照,後麵一陣馬蹄的聲音,追了上來,羅鳳英迴頭一看,卻原來是雷民納那六人騎著駿馬,跟蹤而至,不由得發惱道:“師姐!我們先把這幾個狗賊毀去,搶他們的馬!”


    戴文玉邊跑邊答道:“我們先是一路跑罷,待他們追上來再說!”


    羅鳳英隻好跟在後麵飛跑,約莫再走二三裏,到達了一個峽穀,戴文玉一路通過峽穀,就往旁邊一閃,說一句:“師妹!用暗器作戰!”


    羅鳳英應了一聲,右手掏出一小撮蚺骨針,左手往地麵一抓,抓起一天把沙石。戴文玉見師妹是這樣準備,自己也就在囊裏取出十二個金錢鏢,左手也抓起一把沙石,靜靜地等候著。


    就在戴羅兩人準備就緒的當時,峽穀裏已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夾著一聲大喊:“小心賊人暗算!”


    羅鳳英暗道:“這迴你也怕了?”望了戴文玉一眼,彼此發出會心的微笑。


    雖然那人是大聲叮囑他的徒眾,可是蹄聲並沒有緩下來,剛剛要衝出峽口的當兒,突然一聲:“照打!”一陣微末狀的暗器夾著十幾枚亮晶晶的金錢鏢,當麵打到。


    領頭那一位正是雷民納,看到這種情形,喊聲:“不好!”從馬上淩空縱起兩三丈,後麵的幾個有的淩空縱起,有的滾鞍落馬,雖然是身形迅速,但群賊中也有兩人中了金錢鏢,把腿上削去兩塊厚肉,也有三個被沙石打得唷唷唿痛。


    惟有雷民納卻沒被這些暗器打著,那知身形再度降落的時候,在兩丈左右高度的空中,看到一蓬針雨飛到。


    雷民納的武藝卻也不劣,知道這一蓬暗器厲害,就在空中來一個“孤雁翻雲”,把身體往後挪後五六尺,冀圖避過暗器的來勢;那知這一次,羅鳳英存心要他的性命,好奪馬奔跑,所以戴文玉發出金錢鏢和沙石的時候,羅鳳英僅發出一把沙子,而用足手勁,將一小撮蚺骨針全部用在雷民納的身上。


    隻見嘶嘶風聲過處,已有兩根蚺骨針穿入雷民納的心髒,腿上也中了五六根,連哎一聲都喊不出來,那屍體就像斷線風箏般,“蓬!”一聲墜落地麵。


    那群惡賊看到這種情形,那敢抵抗,“嘩--”一聲,撥頭就跑。


    就在這一瞬間,羅鳳英和戴文玉已各跨上一匹健馬,小腿用力一夾,那馬痛得長嘶一聲,耳尖一豎,撥開四足,飛衝而去。


    戴文玉和羅鳳英騎著奪來的駿馬,一路奔馳,也不計到底跑了多遠,看看到了夜幕低垂,才又到達一處山凹。山凹裏卻有兩家茅屋,裏麵燈光豔豔。


    這時,兩位女俠都有點累了,牽著馬到達門前,卻聽到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子聲音嚷道:


    “媽!馬!”戴文玉知道裏麵有女人,更為安心,立刻拍門喊道:“大嫂!請開開門!”


    那屋子裏麵應一句:“那裏的姑娘來我們這裏,敢是走錯路了?”


    “我們正是走錯了路,請大嫂開門讓我們進去可行?”戴文玉又迴答一句。


    屋裏答一聲:“來了!來了!”


    接著就聽到腳步聲從裏麵出來,門縫透出來的燈光,卻也閃爍不定。當那腳步聲快到門前的時候,戴文玉見羅鳳英也要擠過來,急忙把她往旁邊一拉,閃過一邊,俯耳道:“不知是敵是友,萬事小心。”


    羅鳳英被師姐一拉,正是莫明其所以,到這時才恍然大悟,也不做聲。


    茅屋的門打開了,戴文玉借著燈光一看,打開門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麵目倒也端正,眉梢眼角頗有幾分英氣,右手端著一枝油盞燈,左手牽看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那婦人站在門裏,也端詳了戴文王和羅鳳英一下,才笑道:“原來是兩位姑娘,還有馬……”


    “大嫂!我們是一對姐妹,走迷了路,想在這裏借宿一宵,請大娘方便方便!”戴文玉搶先說明了來意。


    那婦人笑笑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有何不可?不過,茅屋簡陋,恐怕沒辱了姑娘,如果不嫌棄,就先到裏麵坐吧!馬也牽進來,從屋裏送到後麵去。”


    戴文玉和羅鳳英都向主人客套了一番,先把馬送到後麵去,原來這家茅屋卻是前後三進正屋,另外有側屋,雖說是山居,倒也還整潔,壁上也掛有虎叉,鋼刀,網罟之類,料是漁獵世家,可是,卻沒有一個成年的男人。


    迴到居中那間正屋,坐下之後,那婦人笑迷迷地,望看戴文玉道:“姑娘恐怕不是迷路吧?”


    戴文玉聞言不禁一愕,那婦人又笑道:“也怪不得姑娘驚疑,事實上這個年頭的路難走,到處都容易遇上惡人,但是要請姑娘放心的就是寒舍並不是那種人……”


    戴文玉聽到人家是那樣說,而且今夜又要寄宿在人家這裏,那好再隱瞞著,當下就點頭承認是被惡人追趕,才落荒而走,那婦人聽了又道:“如果我猜得不錯,那麽姑娘是從省城來的了?”


    此話一出,戴文玉和羅鳳英都同時大變,臉色都同時大驚。那婦人笑道:“姑娘不必驚疑,這些都是今天早上有二位小俠來此問路,拙夫送他們上路的時候說起的……”羅鳳英聽了竟“呀!”一聲叫了起來。


    連忙問那兩人的打扮,如是於誌敏和王紫霜兩人,這樣彼此意見一溝通,更顯得親熱起來,才知道這婦人的丈夫叫做“尚道中”,也是武林人物,並且還是武當派晚一輩的高手,這婦人名字叫做“林秀芙”,在峨嵋派晚一輩裏,也是其中佼佼。


    戴文玉在江湖上奔走多年,對於各派的長輩人物,全都聞名,甚至還有點交情,一說起來林秀芙知道來的這位女俠,竟是綠林道上聞名喪膽的“二十四子母金錢鏢戴文玉,外號叫做芙蓉女俠”,更是大喜過望,連忙道:“兩位女俠小坐一會,待我去弄點菜來,喝上幾杯。”


    戴文玉連忙攔著。


    林秀夫笑道:“戴女俠不必客氣,我們也還未用晚餐哩,拙夫到前山去有點事情,家翁也快要迴來了,我們難得聚首,正應該痛飲一夜哩!”


    戴文玉隻得把今天在萬家壩的事說了,並且說恐防來襲,不便喝酒的原因。那知林秀芙反而笑道:“戴女俠,就是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毀了雷民納那狗頭了,你盡量放心,雷家的人有一百個膽也不敢來這裏鬧事……”


    羅鳳英詫道:“林女俠怎知道我們殺了雷民納?”


    “從你們的馬知道的,雷民納騎的是火騮駒,那是一匹寶馬,雷民茲騎的是青毛踏月駒,雖然此火騮駒差些,但是都是一日千裏的良馬,現在兩匹寶駒都落在你們的手上,可知他兩兄弟全毀在女俠的手裏;不然,他們愛這兩匹馬勝於自己的生命,怎會平白地贈給別人?”


    戴文玉,羅鳳英聽了也暗暗佩服林秀芙的眼光和心思,聽她說雷家的人不敢來鬧,料必有其原因,也不多問,這時羅鳳英忽然輕輕“哦!”了一聲,接著道:“林女俠,什麽人來了?”


    戴文玉側耳一聽,果然聽到遠處有很輕微的腳音,不久就聽到林秀笑道:“興兒,公公迴來了,快去開門!”那孩子跳跳繃繃地一路嚷著出去。


    林秀芙笑道:“這孩子見了公公,比見了我還要高興些,他又不知道搬弄些什麽話出去了!”


    果然前一進屋裏一陣大笑,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那裏來的女俠?”


    戴文玉驟然聽到那聲音,卻是好熟,雙目盡注視著門外,人也站了起來,羅鳳英也立在師姐的後麵。


    接著就見一個身軀高大,頭發斑白,目光如炬的老人,進入廳裏,那老人一眼見到戴文玉,立即過來一躬到地,喊道:“原來是恩人來了!”


    戴文玉連忙跳開去,喊道:“老前輩不要認錯人,折殺晚輩了!”羅鳳英和林秀芙都不覺大愕。


    那老人莊容道:“恩人還記得八年前在潯陽江邊的事嗎?如果不是女俠拔劍相助,惠藥醫傷,老朽那還有今日?恩人以為那是小事自然不易記憶,但是,老朽卻認為那是一生的大事,那裏會忘記?自信老眼無花,絕對不會認錯人。”


    戴文玉聽到老人這樣說,才依稀記得八年前似乎有那一迴事:當時,有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被四個精壯的漢子圍攻,已經是搖搖欲墜。自己看到那種情形,忍不住氣憤,立刻挺劍向前,把那四個漢子殺傷了,救下老人,又把師門的治傷靈藥奉送,問起來知道那老人叫“尚達三”,當時因為自己還有事待辦,隻把老人護送了一程,就話別而去,想不到八年後的今天,卻在這荒山茅屋裏遇上,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


    戴文玉想起這段經過,忙笑道:“這樣說來,你老人家就是尚達三老前輩了,當年晚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理所當然,而且當時縱然沒有晚輩在場,老英雄也未嚐不能把賊人毀去,區區小事,老前輩竟懸念到現在,反增晚輩愧顏了。”


    尚達三莊容道:“戴女俠這樣捧我,真比打我還厲害,橫豎老朽還不糊塗,有生之年總要圖報就是了……”


    林秀芙笑道:“老爺子還說不糊塗呢,你看人家站得腿都發-了,今天下午打鬥了半天,肚子也餓了……”


    尚達三嗬嗬大笑道:“虧得你還記得提起,我因為見了戴女俠,心裏一喜竟忘記了,就麻煩你到廚裏去罷!”遣走了林秀芙,自己也就招唿著戴文玉和羅鳳英入座,問起和誰家結怨,來到荒山。


    戴文玉答道:“今天我師妹殺了雷民納那小子。”


    接著說起萬家壩打鬥到峽穀奪馬這一段經過。尚達三連聲喊好,接著又讚歎道:


    “雷家三霸,無惡不作,老朽早想除他,但仍恐實力不足,他也知道老朽這裏不易惹,所以也不敢來騷擾,今天被羅女俠除去兩霸,剩下一霸也無能為惡,地方上也要安靜一個時期了。”


    這時,林秀芙已端上熱騰騰的酒菜上來,打斷了各人談話,淺斟低酌,盡了三巡,戴文玉問道:“這雷家三霸,到底如何為惡?願老英雄告知一二,我們看是否需要立即把他除滅,為人類去一天害!”


    尚達三先呷了一口酒,才開腔說:“雷家三霸說起來還不是像一般惡霸一樣--欺壓裏鄰,劫擄婦女?不過雷家的老狗雷多義,早年跟著崆峒山金璧道人學了將近二十年的武藝,打得一手飛蝗鏢,尤其是他一手佝僂劍法更是出色……”


    戴文玉這時卻“哦!”了一聲。


    尚達三驚問:“戴女俠可認識他這套劍法?”


    戴文玉笑道:“聽倒聽說過,佝僂劍法是專向下三路進攻的劍法,幾年前在北方行走的時候,也曾知道雷多義的名頭,為什麽卻隱在江南呢?”


    尚達三點點頭道:“戴女俠對於佝僂劍法的優點是那麽清楚,料想必然能夠破了?”


    戴文玉見尚達三不答自己的問題,倒先問起破佝僂劍的方法,料知事關重要,也就老實的迴答:“佝僂劍法並不難破,譬如龍山劍派的雷霆劍,崖山派的鋤煙劍都可以破……”


    羅鳳英插口道:“師姐!如果是破專攻下三路的劍法,那麽武當派歸源劍法也可以破,強師弟自創的猴王劍,鵠-奪蝮這些功夫都是下三路的克星哩!”


    戴文玉虧得師妹提醒,連忙對尚達三抱歉道:“晚輩一時說急了,倒忘記貴派的歸源劍法是佝僂劍的克星。”


    尚達三忙笑道:“戴女俠說什麽話來?其實老朽也不知道歸源劍能破佝僂劍法,不但老朽不知,恐怕敝同門也多人不知,如果不是羅女俠點醒,老朽還因為震於雷老賊的佝僂劍,而不敢放膽和他過招哩!”說完了還連連罵自己幾聲“糊塗!”反把各人惹得吃吃地笑了起來。


    林秀芙笑了一陣才說:“老爺子還要糊塗呢,剛才戴女俠問你,雷多義為什麽來江南,你還沒有答覆,就提出一串問題來……”


    尚達三笑道:“興兒的媽專會排喧我,其實我因為急於想知道怎樣破佝僂劍,才打這個岔,你先別心急,我馬上會說出來。”接著說:“本來萬家壩就是雷多義的原籍,十年前雷多義還在北道上,做那沒有本錢的獨腳生意。”


    羅鳳英卻笑問道:“什麽叫做沒有本錢的獨腳生意?”


    尚達三笑道:“沒有本錢的獨腳生意就是,當了獨腳強盜,偷摸帶搶一切都幹呀!”又接著道:“後來在黃河以北遇上正派裏的高手,把他折磨了一番,迫得他伏地求饒,自承悔改,才削丟他的左耳,放他逃生,這些事戴女俠在北道行走,料必聽人說起吧?”


    戴文玉點點頭道:“聽說是淩雲俠痛懲他一番。”


    尚達三點頭道:“從那一年起,他就跑迴南方,好在已掠得無數金珠財寶,也足夠他快活下半世了。那知道他仍然貪得無厭,賊性難改,過了兩年,他那三個兒子也陸續出師迴來,大兒民佑,次兒民納,三兒民茲,都學得一身功夫,據說迴來組織什麽萬家分會,騙了不少愚民入教……”


    “是什麽教?”戴文玉忍不住問一句。


    “什麽教倒不知道,因為入會人都守口如瓶,連到誰是教徒,誰不是教徒,都無法知道,甚至他們的父母兄弟也無法知道,隻是從他們的行為上看出多少來……”


    “行為上有什麽特徵呢?”戴文玉又問。


    “據說:從雷老賊三個兒子迴來之後,附近的少壯男女常常在夜間外出,到了深夜才迴家,有時被家人問起,也不說出到什麽地方,甚至於和家人鬧蹩扭。曾經有人偷偷跟著去看,卻見有很多人在山上又扭又唱,而山下卻有很多人在把守著。因為當時跟去的人是兩個,其中一個被發覺了,就沒有迴來,另外一個卻跑脫了迴來報告,但是,到了第二天的晚上,逃迴的這一個也神秘的失蹤了,第三天就全家被戳。……”


    “哦!赤身魔教!”戴文玉忍不住喊了起來。


    “赤身魔教?”尚達三也叫了起來,又詫異地問道:“赤身魔教不是在二十年前,被一批正派劍客把它毀了,怎麽又有赤身魔教?”


    “老前輩知道的也不假,當年恩師糾合同門並請來中原各派上手劍客,才破去它的萬洋山根據地,可是赤身魔女卻逃往岡底斯山,近年來又廣招門徒,死灰複燃……”


    戴文玉述出一段往事。


    “尊師是誰?”尚達三急忙追問一句。


    戴文玉肅容欠身應道:“恩師是一位老尼,法名上明下因……”


    尚達三嗬嗬笑道:“怪不得戴女俠的武藝那麽高,原是我故友秦寒梅的弟子!”竟是樂不可支。忽又轉口問道:“戴女俠這口劍,可是你師父那口雷霆劍?”


    戴文玉臉兒一紅道:“晚輩這一點皮毛的功夫,那裏配用師門的劍!將來還不知是那一位師妹代師父行誌哩!”


    “你還有幾個師妹?難道她們比你還強?”


    戴文玉臉兒更紅了,苦笑道:“老前輩也太看得起我了,晚輩的幾個師妹弟,簡直是一個比一個強。”立刻指著羅鳳笑道:“這個是二師妹,她的一切都比我強上一倍以上……”


    “哎呀!師姐怎麽和我開玩笑?我那比得上你!”羅鳳英嬌羞滿麵,不勝忸怩。


    “難道我看不出來麽?”又對尚達三道:“三師妹柳蟬今年才十五歲,她的武功比二師妹又強好幾倍,四師弟於誌強又此三師妹強一二分,五師妹六師妹才入師門,沒有見過,相信將來都把我們這些師姐壓倒下去了。”


    尚達三詫異道:“你師父還收有男徒?”


    羅鳳英接下去略說於誌強的來曆,各人都唏噓讚歎。


    在這一段談話中,尚達三獲知晚輩裏,竟有這些傑出人物,老懷一樂,竟吃到三更魚躍,才各自將息,那知羅鳳英一覺醒來,卻聽到遠處有喝罵的聲音--一個陌生的口音喝道:“尚老頭,你可要識相些,你既然說沒有外人,為什麽不準我們進去?”


    “是我的屋子我就有權管,我不準別人來,別人就不得進來,我不一高興,你就別進來!”分明是尚達三的聲音。


    這時,戴文玉也被羅鳳英推醒過來了,遠處的喝罵聲,清晰異常,兩人知道必然又是富家的人尋蹤來到了,立刻收拾妥當,悄悄地出到外屋,轉過屋角,上了山坡,利用樹影掩蔽,在偷窺雙方的情形,才看到星光之下卻有八個敵人,跟尚達三翁媳兩人在對峙著,翁媳的身邊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料想就是林秀芙的丈夫尚道中了,可是四麵搜索,卻看不見興兒,戴羅兩人心裏暗暗納悶。


    忽然又聽居中那個賊人冷笑道:“尚老頭,你不要以為我們雷家的人會怕你,你要知道我雷民佑從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我既然決定要搜,那麽你準也要搜,不準也要搜,好好和你說你不行,難道敬酒不吃倒要吃罰酒?”


    尚達三也冷笑道:“我說一百個不行,你要怎麽的?別人怕你這插翅虎,我可不怕你這插翅虎……”


    “你這付老骨頭可是不要了!”雷民佑喝了一聲,迴顧兩旁的賊眾叫道:“方老五,丁老七,你們兩個就進去搜人,看這糟老頭敢怎樣?”外翼的兩賊應了一聲,立即從左右兩旁包抄了過去。


    尚達三看到這種情形,知道不能善休,橫豎這個梁子是結定了,立刻喝道:“道中!別放他過去,咱爺兒和他們幹!”尚道中和林秀芙各應了一聲,立刻就飛步過去擋在兩賊的前麵。


    雷民佑喝道:“兄弟們,幹吧!先把他毀了再說!”這句話其實是多餘的,尚道中和林秀芙已和兩名賊人搭上手,分成兩對在那邊廝拚了起來。


    戴文玉看到這種情形,輕輕在羅鳳英的耳邊說了幾句,羅鳳英點點頭同意了,兩人仍藏身靜觀,這時雙方已經過了十多招,似乎是尚道中夫婦稍占上風。


    可是,賊人那邊又一聲大喝,飛躍出一個勁裝的壯漢,看他那種身手,知是不弱;這個賊人一現身,就撲向尚道中,造成以二擊一。就在這賊人躍出之後,賊方又掠出一條黑影,撲到林秀芙那邊,喝道:“看劍!”一招“靈蛇出洞”就尋林秀芙的天絕穴。


    林秀芙正和敵人空手對招,忽聞腦後風聲,如是強敵襲來,此時,手無寸鐵,那敢接招,急往旁邊一縱,跳開丈餘,避過了賊人一招,拔劍凝神叱道:“好賊以多為勝,還要施用暗襲麽?”


    “隻要勝了就行,誰叫你們人少?”那賊人迴了一聲,又是“東風拂柳”橫斬一劍;在這個時候,原先和林秀芙交手的賊人,也一擺起判官筆,夾擊了過來。


    林秀芙腹背受敵,隻好舞起劍花,護著自己,一時也不分勝敗。


    至於尚道中那邊,雖然也是以一敵二,但是雙方都是赤手空拳,誰也沒有占誰的便宜,隻打得沙塵滾滾。


    戴文玉,羅鳳英雖見到賊人以多欺寡,心裏惱怒異常,恨不得立即把賊方斃了,可又怕在這時候現身,會使尚達三的一家日後有更大的麻煩;橫豎勝負未分,也不需要出手。


    在尚達三方麵,卻也知道戴羅兩人必然已被驚醒,可能就躲在附近觀鬥,隻要自己一遇上危險,萬無不出手相助之理,所以心神大大安定,各展所長,殺得天昏地暗。


    惟有雷民佑和群賊心裏,卻暗暗奇怪,已經打鬥了那麽久,如果二女果然在尚家隱藏,萬無不被驚醒,出手幫助,也許果然不在,倒使自己多惹上兩派的仇敵,這時反而自己覺得有點魯莽。


    無奈兇頑成性,恨尚達三不尊重自己的意見,死不肯讓自己這方麵進去搜索,可見必有內情,這時已勢成騎虎,一不作,二不休,反正不結這個梁子,也已經結了,乾脆毀個一乾二淨,省得將來又多麻煩。


    雷民佑想到這個問題,立刻就喝道:“兄弟們,一齊上!”餘賊得令,各自隨著雷民佑大喝一聲,撲向尚達三。


    尚達三聽到雷民佑說一齊上,立刻拔劍在手,冷笑道:“想不到你這些狗賊竟是那麽無恥!”看到群賊一擁而來,更不怠慢,把手中劍舞成一團劍影,衝了過去,霎時殺做一團。


    但尚達三以一敵四,確是力不從心,約莫有五六十招之後,招式漸漸緩了下來,那邊林秀芙也是嬌喘籲籲,迭遇險招。


    忽然樹影裏一聲嬌叱,兩團劍影就像遊龍般,衝入了鬥場。原來戴文玉羅鳳英兩人,看到尚達三後力不繼,林秀芙危險萬分,知道出手的機會來了,兩人立刻按照預定的計劃,雙雙飛出。


    羅鳳英劍光如雪,首先撲到雷民佑,喝道:“不要臉,四個人欺負一個老人,算什麽英雄!”劍走輕靈,直點雷民佑的天絕穴。


    雷民佑一見羅鳳英出手就找重穴,知道這女子功夫不弱,豈敢怠慢,連忙側身一跳,避過劍尖,身形一變,佝僂下去,劍光霍霍,就攻羅鳳英的下三路。


    羅鳳英一看雷民佑這種身形,料到就是什麽“佝僂劍法”了,心裏暗笑道:“你這惡賊可要自食其果了!”身形一變,施展起雷霆劍法來,還不到十招,就遇上“玄鳥劃沙”一招。


    雷民佑想不到羅鳳英這路劍法,是他的克星,如何逃避得了,“啊呀!”一聲,原來佝僂的身軀,已被劍尖劃斷了脊骨,癱倒在地上。


    餘賊三人一聲喊,竟分出二個撲到羅鳳英的身旁,一個“吳剛伐桂”,一個“蝙蝠繞林”,兩枝青鋼劍分別朝著羅鳳英的上下兩路砍到。


    羅鳳英是會家不忙,一展身法“舍影追形”,輕挪嬌軀,避過“蝙蝠繞林”一招,搶入敵方的洪門,右手劍“迥風撲柳”,把另一枝青鋼劍震開一尺多,立還敬一招“水中捉月”,劍尖如電,指向賊人的胸膛。


    那兩賊作夢也沒有想到羅鳳英變招有那麽迅速,尤其另一個見自己的劍被人家震開,而人家的劍分毫未動,反點到自己的胸膛,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斜挪三尺,避過一招;在羅鳳英身後那賊人,一見同伴遇險,急忙身隨劍走,直刺羅鳳英的後心。羅鳳英辨別風聲,知道賊人兵及襲到,頭也不迴,輕輕往上一縱五六尺,右手劍“遼鶴歸來”往下一掠,“-!”一聲,賊人一枝四尺長劍,竟被截去一尺多,嚇得他飛身縱步逃進林裏。


    在這個時候,戴文玉那邊,也已同時得手。


    原來戴文玉看到林秀芙迭遇險招,立刻撲了過去,圍攻林秀芙的兩個賊人,忽見眼前驟亮,又來了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女子,看那來勢,知是勁敵。其中一人立即舉劍相迎,那裏擋得住芙蓉女俠節節進攻,不及十招,早被戴文玉迫得他手忙腳亂,還是戴文玉存心活捉拷問赤身魔教的情形,否則老早把他毀了。


    林秀芙正在危急關頭,忽見戴文玉一現身,把身邊的賊人拉去了一個,壓力驟然減輕,精神陡然倍長,手中劍一緊,颼颼颼颼,一陣急攻,迫使當前的賊人連連後退。


    林秀芙正在滿心歡喜的時候,忽然兩道寒光起自身後。林秀芙也非弱者,一聽到身後的風聲,知是暗器襲來,急忙往右邊一跳,可是已經遲了一點,一枝青-箭擦過了她的衣服,竟著火焚燒起來。


    林秀芙急忙雙足一蹬,跳出三丈開外,就地一滾,雖然滾熄了火光,可是一件衣服已被燒去半邊,左臂也燙起幾個水泡。


    原來是和林秀芙的丈夫尚道中交手對招那兩個賊人,看到自己人看看得手,卻被兩個女子增了上來,不到十招就把雷民佑殺傷,而自己這方麵已經人人遇險,那裏還肯空手纏鬥?


    立即各自拔出兵器,一前一後向尚道中攻殺。


    尚道中雖是年輕力壯,武藝高強,但是僅憑一枝長劍對付兩個強敵的判官雙筆和一對月形輪,也是吃力異常,看看就快招架不住,可是,這個時候,用判官筆那個賊人,忽見和林秀芙交手的同伴險象環生,要想抽身馳救,已經是來不及,隻好把雙筆並在一起交給右手,一麵和使月形輪的同伴纏著尚道中,左手卻取出一枝青-箭覷機發出,解救了和林秀芙對招那同伴的危難。


    戴文玉忽見林秀芙被賊人的青-箭打中,雖也見到她已經能夠設法滾熄了火焰,但是青-箭的火毒必然使林秀芙受傷,在這個情況之下,多遷延時刻,是對自己大不利的;所以,也更不客氣,銀牙一咬,手中劍的威力,更比原來來得厲害。


    當麵的賊人那能抵擋,就在不到十招的時候,被戴文玉“追雲-月”一劍,把他的下領刺穿到頂上,倒在地麵。


    這時,雷民佑帶來的好手,已經死了一個,逃了一個。雷民佑雖然不死不逃,可是卻被斬斷了脊骨,癱伏在地上,手腳不斷地掙紮,嘴裏不斷地嚎叫,卻爬不起來。


    群賊一見這種形狀,心膽俱寒,自知不敵;那打出青-箭的賊人,立刻又掏出五枝青-箭,一陣亂打,都襲到戴文玉和羅鳳英的身旁,由得戴文玉,羅鳳英兩人武藝高強,但是對於這種烈火的暗器,也不能硬擋,隻好側身避過。


    那打出青-箭的賊人見到同伴已經有此機會,急忙哨哨一聲,打了一個暗號,反身就走,群賊也急忙奪路而逃。


    羅鳳英眼看賊人是恁般滑溜,芳心大怒,嬌喝一聲,抽身追上前去,卻聽到尚達三在後麵喊道:“姑娘別追了,由他去罷!”


    羅鳳英見主人都不願深究,也就停步下來,湊迴一起。羅鳳英望著爬在地上的雷民佑道:“這個狗頭要怎樣處置才好?”


    戴文玉笑道:“還不是把他廢了!”


    “讓老朽先問問他罷!”


    尚達三見各人說要殺雷民佑,連忙含笑地攔著,然後和尚道中兩人把雷民佑抬進屋裏。


    戴文玉和羅鳳英也跟著林秀芙,一同迴到屋裏坐下,靜聽著尚達三審問雷民佑。可是,那雷民佑倒是一位強硬的漢子,尚達三用盡各種方法,仍然得不到他半句實話。


    羅鳳笑怒道:“老英雄不必和這狗賊多費唇舌了,反正都是天下最壞的東西,把他毀了倒還乾脆!”


    尚達三聽了還沒有答話,反是癱在地上的雷民佑忍著疼痛冷笑道:“老子怕你殺不成?


    再過半天就有你的好看,要殺就殺,老於絕不皺眉……”


    羅鳳英聽他左一句老子,右一句老子,氣往上衝,喝道:“你想早一點死,我偏讓你苦一點活,你等著瞧!”霍地拔出寶劍,朝雷民佑的背上又一劃,然後往下一割,劍光一挑,就把雷民佑背骨取下三寸多長來,把雷民佑痛死了過去。


    戴文玉看了皺皺眉道:“師妹怎的恁狠?如果給他一刀,不更乾脆?”尚達三也覺得這姑娘,確也狠了一些。


    羅鳳英見師姐怪了下來,粉臉一紅道:“我也知道狠了一點,不過,這種狗才畢生為惡,已不知害了多少人在他的手上,也不知多少人被他害得不死不活,我現在這樣處置他,正是要使他知道不死不活的痛苦,讓他那赤身教的黨徒恐怕日後遇上正派劍客,要受同樣的處置,而銷聲匿跡哩!”


    戴文玉笑道:“你這妮子的嘴巴好強!萬一赤身教的惡賊看到他這樣子,更加憤恨我們,那麽,你的想法豈不是要落空?”


    “難道不這樣做,赤身魔教就恨少了我們不成?”羅鳳英先強辯了一句,又接著說:


    “赤身魔教隻認識武力,認識強權,它根本就不講什麽道義,也不講什麽人性,所以我們對付普通的賊人,當然是用道義人心去感化,可是對付赤身黨徒隻有以其人之道,反製其人之身,使他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使他們認識他們那點點的道行,並不足以為惡,也許還要收效些。如果一味對他們寬恕,反而使他們有恃無恐,誤會我們在怕他,這種養奸蓄貽的辦法,才真正是適得其反哩!”


    羅鳳英就發表這正義的主張,理直氣壯,聽的人無不動容,等到她說完了,各人都還在細味真言,半天說不出話來。


    各人靜默了很久,外麵的風聲淒厲,更顯得這肅靜之中,含有陰惻惻地可怕。


    尚達三想了再想,才歎了一口氣道:“羅女俠說得很對,古話說:‘斬草不除根,萌芽依舊發’又說:‘對敵人寬恕,就是待自己殘忍!’如果當年各派劍客不留後手,一舉就把萬洋山的群寇除去,又何致於有目前的劣勢,使無數生民被赤身魔教的淩辱?”


    羅鳳英到底臉嫩,這時被讚了幾句,反而顯得不好意思起來,所以,尚達三話一說完,她就接口道:“老前輩過於謬讚了!小女子隨口亂說,也不知道到底對不對,不過,總覺得對赤身魔教這一號的賊黨,匪徒,絕不能依照什麽江湖道義去衡量他們,因為我們已經吃過他們不少的虧,現在已經應該覺悟了,絕不能讓它一騙再騙……”


    這時,興兒不知從那裏忽然現身出來,把羅鳳英的手猛然一拉道:“姑姑!你真會說話呀!”


    羅鳳英沒防備興兒會徒然出現,被他嚇了一跳,迴頭一望,見他那一雙小眼睛朝著自己的臉上骨碌碌地望著,本待斥他兩句,也不忍斥責,反而撫著他的柔發道:“你這小嘴巴倒會灌迷湯哪!”


    與兒年紀小,不知道“灌迷湯”的意思反而惶恐地問:“什麽叫做灌迷湯?”惹得大家都笑了,緊張氣氛一掃而空;但是,這不過是暫時的輕鬆而已。


    戴文玉想了一想,忽又肅容對尚達三道:“老英雄本來在這裏平靜地隱居,卻因我們到來而惹出了是非,恐怕今後麻煩更多了!”


    尚達三聞言就是一懍道:“戴女俠說的確是不錯,不過,老朽在這裏住下來也並非安穩,雷家也曾經找過幾次麻煩,每次來到都被老朽薄予懲誡迴去,後來他不知在什麽地方打探出老朽的來曆,才斂跡不來;事實上,他並不是因為老朽有勝過他們的功夫,而是恐怕惹出兩派和他們對敵,這種貓鼠式的和平共存,早就知道不會長久,終會有一天被他們找到頭上……”歎了一聲,才又接下去說:“所以,幾個月來,老朽一家人都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每一個夜晚三更以後,都要分出一人到山上去了望,可巧今夜就遇上了那些狗賊……”


    尚道中也接口道:“兩位女俠也不必為我們難過,因為今天早上兩位小俠經過的時候,他曾經說過破繩金寺的事,我們也就意料到這裏遲早要發生事情,所以送了兩位小俠上路之後,我們就商議著對策,家父就指定小弟往前出去聯絡一下,所以兩位女俠來的時候,小弟沒有在家,卻不道剛迴到前麵,就遇上民佑這狗頭問七問八;先是問我知不知道繩金寺的事,再則請我們加入他們雷家的線上,都被我拒絕了,他們老羞成怒,硬指我們家裏藏人,由這樣看來,他們事先絕不知道兩位女俠住在這裏,不過是誤打誤闖罷了!”


    戴羅兩人聽了尚道中的話,才略為安心。這時,尚達三又問尚道中到前山連絡的經過,尚道中說:“前山的伍伯伯說,他知道雷家不久就要網羅附近幾百裏的武林人物,到時候,也許誰也躲不過這場浩劫,如果跟著雷家,則將來難免玉石俱焚,要是不和雷家同一鼻孔出氣,就免不了立刻引起殺戮,所以,不如先定下一個日期,約了雷家到時正式決鬥,倒能相安一時……”


    “約時決鬥倒能相安,伍伯伯說出理由來沒有?”尚達三忍不住又問。


    伍伯伯的主意是說,我們寫一封信給雷家,就說明一山不能藏二虎的理由,先激起他的怒火,然後說雙方約下日期請來高手作一次決戰,雷多義挪老狗在盛怒之下,必定依照我們信裏的日期,允諾決鬥的事,那麽就可以相安一時了。不過,我們也必需盡量找幫手,才可以保得住這一片基業。


    尚道中把往前山連絡的經過說了出來。戴羅兩人雖然不知道伍伯伯是什麽人,猜想也是一位成名的前輩俠隱,否則,尚達三也不會向那人請教。


    尚達三沉吟半晌,忽然把手一拍:“好個伍駝子真有一手!好計!好計!”


    羅鳳英聽了倒不覺得什麽,可是戴文玉聽了陡然一震道:“老前輩說的伍老前輩,可是江湖上稱為伍氏雙英裏八腳神駝伍雲鵬老前輩?”


    尚達三哈哈大笑道:“戴女俠到底不凡,給你一猜就著,老朽說的伍駝子正是伍雲鵬,不知戴女俠為什麽會猜到他的身上?”


    戴文玉被尚達三笑得臉上有點發熱,嚅嚅道:“如果不是八腳神駝,還有誰值得你老人家那樣地推崇?”


    尚達三又哈哈一笑道:“姑娘又捧起我來了,可是,江湖上值得我敬佩的人雖然不少,而駝子方麵也確隻有伍駝子一個,慢說此公的智慧是常人所不及,就是武藝的成就,也是超人一等,不過,此公行事有點古怪,有時你故意找他,他卻置之不理,甚至於避不見麵;有時,你不去找他,而他卻自己到來,自動幫忙……”


    “你這猿猴又在背後排喧我什麽了?”人隨聲至,簷前落下一個駝背的老人來。


    戴文玉和羅鳳英兩人微微一愕之間,尚達三已接口笑罵道:“你用不著開腔,我也知道你這駝鬼要來的,不然,我倒要騎你一騎,看你到底是幾條腿?”羅鳳英不由得往神駝腳上一看,又惹得尚達三哈哈起來道:“你到底有幾條腿?快說!”


    還是戴文玉恐怕他倆會鬧成反臉,過來朝著神駝一拱手道:“伍老前輩,家恩師要晚輩問候您老!”


    伍雲鵬瞪起怪眼,朝著戴文玉打量個夠,尚達三又笑罵道:“你這駝鬼真是半點禮貌也不懂,戴女俠向你行禮,你瞪起你那對死蟹眼做什麽?告訴你吧,戴女俠是秦寒梅的大弟子,江湖上稱為芙蓉女俠的就是她,虧你還老起臉皮來充老江湖哩!”


    伍雲鵬聽說,才嗬嗬笑道:“你這猿猴還好意思說我哩!為什麽你起初不早一點說明白?”又對戴文玉道:“賢侄不必多禮,你師父可好?”


    戴文玉迴了話,又引見羅鳳英,然後各人就座。


    伍雲鵬對躺在地下的雷民佑望了一眼道:“這麽一個廢物,留他做啥?”


    戴文玉以為伍雲鵬有點厭棄,忙接口道:“師妹說留著他做一個現世寶哩!”羅鳳笑臉兒一紅,以為伍雲鵬會埋怨一番,那知出乎意料之外,伍雲鵬聽了反而叫起好來,接著又說:“我伍雲鵬橫行了幾十年,倒沒你這種心思刁巧,用這種方法處置這種匪徒,正是各得其所哩!不過,事先必須查詢清楚才好!”


    羅鳳英受伍雲鵬一揚一抑,雖無覺得他有點倚老賣老,但也知道他和師門淵源甚深,惟有唯唯稱是。


    各人坐定之後,伍雲鵬立即問尚達三道:“尚老弟!現在你有什麽打算?”


    尚達三皺一皺眉道:“還有什麽好的打算?隻有依照你這駝子的主意,和電家約期決一個存亡,萬一得勝則替世人除一大害;萬一敗了,也隻是埋骨荒山罷!”


    伍雲鵬冷笑道:“我就不像你這猿猴那樣泄氣,不是我伍雲鵬說句大話,憑雷多義那班狗頭也能摸我一根毫發?問題是在他的背景人物,難道我們不該想個計較,束手待斃不成?”


    尚達三還是滿臉愁容道:“你這駝子光會開口損人,吹牛皮,說大話,你可知道雷多義的後麵有什麽人撐腰?”


    尚達三開頭這一陣罵,罵得伍雲鵬須目俱張,把案一拍,站起來喝道:“你這尚猴子敢損我?我伍雲鵬幾十年來曾經怕過誰?要不相信,我先替你把雷多義那腦袋擰了下來,再和他撐腰的人物算賬,算完了敵人的賬,我還要擰掉你的腦袋!”


    尚達三動也不動地坐在那邊,冷冷地笑道:“駝子要擰我的腦袋,我倒請你現在擰,否則你那腦袋先給人家擰了去,就沒有機會了!我看你吧話說滿了,過一會就變成泄氣的尿泡,不過,誰叫我交上你這駝子,又不得不告訴你,否則,你還會說我氣你去死哩!你還是正正經經地坐下吧!站在那邊漲什麽氣啊?”


    各人都以為二老總會鬧翻臉了,那知伍雲鵬聽了尚達三這一席話之後,果然頹然坐下道:“尚猴子,你到底有什麽正經話,就快點說出來,誰耐煩和你打啞謎?”


    尚達三這時也知道不能再激,也就一整麵容道:“你且慢著急,讓計較我尚達三確是不如你,但是,講慎重我確要比你強……”


    “好了!好了!有屁快放,別再婆婆媽媽了!”伍雲鵬已是急不可待。


    尚達三笑道:“看你那猴急的樣子,我倒要把我這個綽號贈送給你了,老實告訴你吧,雷多義是赤身魔教的……”


    此話一出,把伍雲鵬激得跳了起來,漲紅了臉問道:“你聽誰說的?”


    尚達三咯咯笑了一陣,才一指戴文玉道:“就是戴姑娘說的,你可問她去。”


    伍雲鵬坐了下來,然後再問:“戴姑娘怎知道雷多義是赤身魔教的人物?”


    戴文玉欠身迴答:“不過是由他們行事的線索上看,也說不定是和不是哩!”


    接著就把自己聽到尚達三的話,和自己以前曾經聽過赤身教的匪黨行事情形,所以有這推測,一一說了出來。


    伍雲鵬靜靜地聽著,兩眼骨碌骨碌地轉,臉上的表情瞬息數變,等到戴文玉說完了,伍雲鵬才深深地歎一口氣道:“照這樣看來,那有不是之理,不過,赤身魔教死灰複燃,今後幾年中,武林又要遇上浩劫了!”又轉向尚達三道:“老猴子?我原先的計劃已經不中用了,你還是放棄這幾間茅屋,到我那邊去罷!”


    “難道往你那邊去,就能夠安全了?”


    “雖然不能說是絕對安全,但是,總要比你在這裏等死,要強得多……”


    “你怎知我在這裏等死?”


    “這還不簡單,你想想今晨逃迴去的那些狗頭,到了晚上就會迴到雷家,那雷多義知道一天之中,兩子遭喪,豈不立刻設法報複,那麽在明晨,最遲也不過是明午,就要到達這裏,所謂善者不來,來者不善,雖然來的不一定是高手,可是,我們不明敵情,怎能應戰?


    萬一被狗賊得手,傷了一兩個人,也是值不得啊!”


    各人一想,知道事情確是嚴重,沉吟半晌。羅鳳英悄悄在戴文玉的耳邊惋惜地說:“如果他們在這裏,就不怕這些狗賊了!”戴文玉瞪她一眼,輕斥道:“你這不是廢話?”


    雖然戴羅兩人輕輕地問答,可是,伍雲鵬的聽覺靈敏,已經聽到了一點話尾,含笑問:


    “戴姑娘!你師妹說什麽?告訴我們參考也好?”


    戴文玉知道隱瞞不住,隻好笑道:“她說了一句沒邊際的廢話!”


    “廢話有時也會變成有用的話哩!”伍雲鵬又追逼一句。


    戴文玉陪笑道:“師妹說隻要有於誌敏和王紫霜在這裏,就可以剿滅了雷家,甚至於毀了這裏赤身教的分會了。”


    “於誌敏?王紫霜?這兩人是誰?”伍雲鵬情急追問。


    戴文玉才記起,還不曾對各人說出於王兩人的來曆,當下陪笑道:“就是昨天早上經過這裏的那兩位小俠!”


    這時,尚達三,尚道中和林秀芙都“哦--”一聲,恍然大悟。尚道中也接口道:“那兩位小俠武藝真高,不過,他們隻得兩人,恐怕也要吃人少的虧吧?”


    羅鳳英微微一笑,插嘴道:“我的意思是說,隻要有他兩人之中,一個就夠了哩!”


    伍雲鵬幾乎不信自己的耳朵,追問道:“羅賢侄你說什麽?請你再說一遍!”


    羅鳳英知道他們不信,肅容答道:“晚輩說他們兩人之中,隻要有一個在這裏,就可以剿滅赤身教的分會。老前輩不認識他們,可是,他倆藝業之高,絕非晚輩可及,像晚輩這份雞毛蒜皮的本事,一百人也擋不了他半招……”


    伍雲鵬聽到這裏。一聲不響,突然猛伸右掌,一股勁風,打到羅鳳英的胸前,在座各人見他突然變臉發招,不禁一聲驚唿。


    羅鳳英正在說得起勁,不防到伍雲鵬一掌推來,要想避開已來不及,倉卒間右掌一起,發出劈空掌力,嘴裏急喊“老前輩!”


    就在兩人的掌風相擊的瞬間,“繃!”一聲巨響,風力竟被迫向上下和兩側,一張山竹製成的桌子竟被劈成粉碎,木頭竹屑飛舞一廳;向上的那股勁風,卻把茅屋的屋頂揭開了二尺多長,五六寸寬的天窗,那斷草殘泥,簌簌落滿一地。


    一招過後,尚達三正待開言,伍雲鵬己滿臉笑容向羅鳳英陪話道:“羅姑娘藝業高強,老朽佩服了!但是,羅姑娘這種武功,尚說不能擋上人家半招,未免有點自謙欺人吧?”


    這時,各人才知道剛才是位雲鵬不信,所以故意試試羅鳳英的功力,尚達三不由得罵道:“你這名怪物,不信就罷了,怎麽突然來這一手,幸虧羅姑娘武藝高強,不然可不被你打個半死?”


    伍雲鵬也反唇相譏道:“猴子懂得個屁?如果不是這樣,怎能試出羅姑娘真正的本事來呢?”


    羅鳳英苦笑道:“老前輩功力深厚,晚輩雖然勉強擋了一招,現在手臂還發麻哩!”


    伍雲鵬也苦笑道:“羅姑娘再要捧我,可教我要跳河自殺了,其實我已用了七成的功力,而你是倉卒應招,最多隻能用上一二成的功夫,不瞞你說,現在不但我的右手作痛,而且還是肩背發麻哩!說起來,還是我真個老朽了,但不知你說那兩個人是誰的弟子,卻能使你那樣佩服?”


    羅鳳英這時不便隱瞞,就把於誌敏和王紫霜的藝業,師承,盡其所知的,一五一十,統統說了出來。


    各人讚歎之餘,又不勝惋惜,商議了一會,仍然決定先搬往前山伍雲鵬的家裏,暫時躲避幾天,一方麵多請能手,一方麵由戴羅兩人溯江而上,先往酆都,如果能遇上於王兩人,就請同來,敉除雷家。萬一遇不上,那麽伍尚兩家都在明春北上,參加天都劍秦寒竹的喜事,同往北京,然後聯袂迴南,先被雷家分會,再定以後的行止。


    本來尚達三的茅廬幾間,除了兵器,被服之外,並沒有多少笨重的行李,不需多時,就已收拾完畢。


    尚達三帶著兒媳和孫子興兒,由水路趕程;伍雲鵬一行人先行到達,立刻有莊丁過來,接馬牽驢,伍雲鵬的哥哥伍雲程聽說遠客到來,也忙著出廳迎接,寒喧片刻,尚達三一家人也都趕到,霎時忙碌安頓,不在話下。


    戴羅兩人本意來到認識伍家的環境地勢之後,立刻離去,直趕往酆都,尋找於王兩人,料想他兩人腳程雖快,可是,白天不便施展輕功,曉行夜宿,必然在路上有不少擔擱,而自己則有兩匹千裏良馬,兼程追趕,沒有趕不上之理,但是伍氏兄弟那肯就讓她們走,經了再三挽留,戴羅兩人也覺得連日勞頓,就宿一宵,也不妨事。於是,打消了即走的念頭,到了次日的清晨,才又在各人殷殷“珍重!”的聲中,順著得得蹄聲走往西北。


    戴羅兩人離開伍家,等到看不見送別的人,才策馬疾馳,絕塵而去,朝餐暮宿,說不盡旅途苦況,但在她們練武的人看來,也不過是略為忙碌而已。


    馬行迅速,當天中午就進入了湖廣的地界,當晚到達了嘉魚鎮,羅鳳英就想在鎮上住宿,戴文玉忙攔住她道:“我們先在鎮上吃點東西,喂飽了馬,就設法渡江吧,不然也要離開這個小鎮住宿才對哩!”


    羅鳳英詫異道:“師姐!你這意思我就不懂了,難道這麽一個小鎮也會出毛病不成?”


    戴文玉笑道:“師妹真是聰明一世,-懂一時了,要知道愈是大城市,愈不易出毛病,其原因是每天過往客商,當地居民人煙複雜,誰也注意不到我們兩人;在這種小地方就不同了,我們隻要一入鎮上,就引起別人的注意,雖然這個鎮比較萬家壩稍為大一點,但也難藏下我兩人的形跡,尤其是我們這兩匹馬和兩枝劍,更易引起別人注意,這裏離開萬家壩不過是兩天的路程,說不定鎮上的人都認識這兩匹馬……”


    羅鳳英經過了師姐一陣解釋,似乎有點明白了,立刻又請教第二個問題。


    “那麽更小的地方呢?”


    戴文玉笑笑道:“如果是十家八戶的心地方,那麽除了擔心黑店之外,倒也省了很多心事。不過,在那種地方,不遇上敵人則已;一遇上,往往就是強手;總之,在江湖上走動,一切要細心為妙。”這些話說得羅鳳英心服口服,不斷地讚美。戴文玉卻故意逗她道:“當然嘛!我總比你多吃幾年飯嘛!”


    羅鳳英卻用手指劃臉羞她道:“羞!羞!多吃幾年飯,連師姐夫都沒找到半個,倒是先見到師妹夫了!”


    戴文玉在馬背上一伸掌,拍在羅鳳英的右肩上笑罵:“貧嘴!當心我把它撕掉!”


    羅鳳英嬌笑一聲,一抖疆絲一前一後,進入了嘉魚鎮上。


    兩人晚飯完畢,聯騎走到江邊,隻見滔滔江水,滾滾洪流,這時已經是酉末戍初,所有的船舶都已移泊岸邊,燈火零落。


    兩人問來問去,所有的大船不是說不渡,就是說黑夜渡長江危險,總之一句話就是“不渡”。


    問得羅鳳英幾乎要發作起來,兩人牽著坐騎沿著江岸往上走,看看走到嘉魚鎮的盡頭,卻見槐樹底下泊著一艘不大不小的輕舟,岸上卻隻有兩間茅屋,料是船主的住所了,戴文玉把疆繩交給羅鳳笑道:“師妹,你暫且在這裏等一下,我先去問問船去!”


    羅鳳英點點頭推下疆繩,看著戴文玉剛剛走到亮著燈光那間茅屋;還正在準備拍門的時候,那木板門卻自動的打開,一個蓬頭僮咕嚕咕嚕道:“我就不相信是女……”猛一抬頭,立刻倒退兩步,喊道:“爺爺!你猜對了,果然是個女的!”


    這時,任憑戴文玉武藝再高,也禁不住被這蓬頭僮和屋裏麵的人嚇了一跳。她想到自己是輕輕地走來門前,那知屋裏的人已經警覺,而且從自己的腳步聲音,居然就能猜出自己是個女性,這種聽覺確非常人所及,萬一是敵人方麵的人,倒是一個不可輕視的勁敵。


    就在戴文玉這一愕的時候,坐在室裏上首的一位老人,已離座走來,邊走邊笑道:“門外的姑娘,何不進來坐一會,敢是想雇船渡江麽?”


    戴文玉這時想走也走不掉,隻好硬著頭皮上前陪笑道:“正是想找船渡江,不知老丈能否幫個大忙,小女子當重重酬謝!”


    那老人聽了嗬嗬大笑道:“姑娘言重了,不過老朽並不是擺渡謀生的人,如果有緣,自當效勞,請先進來坐一會吧,反正要渡江也不忙在一時哩!”


    說完把身一側,竟是肅容進門的樣子。戴文玉知道無法推搪,而且在那老人的臉貌上看,也不像是一個壞人,除了一對精光的眼睛之外,也沒有什麽特異的地方,當下迴頭招唿一聲道:“妹妹在外等一等我,我和老丈談幾句再來!”


    那老人又笑道:“連那位姑娘也請進來吧,馬兒就栓在門外好了,絕對沒有人那麽大膽來這裏偷馬的道理!”這時那蓬頭僮已經再出門來,走往羅鳳英的跟前接過馬疆,牽到門前,忽然驚叫一聲:“火騮駒!”


    蓬頭僮這一聲驚叫,把羅鳳英嚇得驚疑不定,挺身喝道:“是火騮駒又怎的?”拔劍弩張,就想動手。


    戴文玉經驗豐富,已看出有點不對路,忙叫道:“妹妹不要魯莽!”轉過頭來對老人一拱手道:“不知這位小哥怎認得這火騮駒?”


    那老人自始至終仍然鎮定如一,微笑道:“不管它是什麽駒還是請二位姑娘先進來坐,總之,老朽並非惡人,這點倒可以放心。”


    戴文玉見事已如此,也再用不看客氣,索性叫羅鳳英把馬交到蓬頭僮的手上,然後隨同老人進入茅舍,分賓主坐下,那老人就自我介紹道:“老朽文亮,帶同孫兒在此隱居多年,今夜二位姑娘深夜要想渡江,莫非有很緊急的事麽?倘能告知一二,老朽也許可以幫忙哩!


    但不知雷家的火騮駒和踏月駒為什麽都落在二位手中,反使老朽糊塗了,請一並說來,以免誤會。”


    戴文玉聽到老人自稱名字,想了一想,立刻又站起來一拱手道:“老英雄可是江湖上稱為黃蓋三傑中的一線天文老英雄?”


    文亮聽了嗬嗬笑道:“一線天正是十年前的鄙號,不知戴姑娘從何處聽來的?”


    戴文玉聽他自承是“一線天”,心中大喜道:“恩師敦囑晚輩,到處尋訪您老,十年來晚輩曆遍江湖,卻打聽不到,卻不道在今夜竟能拜見!”立刻盈盈起立,招唿羅鳳英喊句“師伯!”就要跪下。


    一線天文亮被戴文玉幾句話弄昏了頭,複被一頓做作搞得他莫明其妙,連忙唿叫“免禮!”然後問道:“姑娘真使我更加糊塗了,為什麽叫我做師伯?到底令師是誰?”


    戴文玉一一說明了,一線天文亮嗬嗬大笑道:“你們原來是四師妹的弟子,照理我應該受你們的禮,但是,我疏懶成性,也就免了罷!”立刻叫:“信兒過來叩見兩位姑姑!”原先那蓬頭僮應了一聲,就要下拜。


    戴文玉連忙避開笑道:“師伯既然說疏懶,為何又要折磨晚輩?”


    一線天大笑道:“你這張嘴,不亞於當年你那師父,倒是我又錯了,信兒就算了吧!”


    信兒原就沒拜下去,這時跑到他的爺爺身邊,盡朝著兩位新見麵的姑姑叮看。


    戴文玉忍不住問道:“師兄師嫂為什麽不在這裏?”


    文亮一聽,臉容立刻慘變道:“師侄不提這些事也罷,信兒年紀還小,等到他再學幾年,我就會慢慢告訴他,到那時侯,還需要師侄同門,協力幫忙哩!”


    戴羅兩人一見這等情態,就知必然有一個很大的對頭,所以師伯還是主張慎重,也許還是赤身魔教之類的兇徒,當下也就默不做聲。可是,文信卻不願緘默,天真地喊道:“爺爺!我總多次問爸爸媽媽到什麽地方去了,你總不肯說,現在當著姑姑仍然是不肯說,又說再等幾年啦,爺爺不說,我也不再學什麽嘮什子功夫了!”


    文亮怒喝一聲道:“你懂什麽?”可是卻老淚縱橫奪眶而出。


    信兒看到爺爺哭了,自己反而慌了起來,也就陪著哭道:“信兒年小,不懂得什麽,爺爺別哭,信兒也再不惹爺爺生氣了。”


    文亮看到這唯一的孫兒哭了起來,憐恤地撫摩著他的柔發道:“不是爺爺不肯告訴你,而是敵人委實太強,連到爺爺也非敵手,隻希望你能夠加倍用功,學得像我一樣,然後,我爺兒兩個就離開這個地方,這幾年來你的功夫確有很大的進步,可是,我懂得又太少,照這樣瞎練下去也沒有多大用處,隻好暫時不說了。”


    羅鳳英聽了,又插嘴道:“徒侄不怕師伯見怪,萬一對頭確是太強,那末還是另外替信兒找個師父才好!”


    文亮淒然道:“我並非不知替信兒另找師父,無奈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就今各派之中,比我強的人已沒有多少,教來教去還不是這一老套?”


    羅鳳英安慰道:“徒侄倒認得兩位絕世的人物,不過他們的年紀和信兒差不了幾歲,就恐怕他們不願收徒,否則,得其中之一為師,也就無敵於天下了!”


    文亮聞言驚道:“這個人現在什麽地方?請你把他的來曆說出來,我們去找他去,苦求之下,諒無不可之理!”


    戴文玉也知道羅鳳英推薦的人物,當下就略略把此行的經過,和急需趕往酆都尋找於王兩人的意思說明了。


    文亮聽完之後,立刻說一句:“你倆等一下子!”轉到後麵,不消片刻,就取出一個小包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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