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誌強眼尖,一看那兩條人影,“曖呀!”一聲,輕輕縱出閣外,逕向江邊跑去。


    於誌強這麽一跑,明因師太、駱中明、羅鳳英和蟬兒都明白過來了;戴文玉和秦家祖孫也聯想到發生什麽事。明因師太笑道:“誌強這孩子那麽性急,這樣縱跳下去也不怕驚駭世俗麽。”當下請各人在閣上候著,帶了戴文玉緩步下閣,也就往江邊走去。


    卻說於誌強一出了滕王閣,立即施展陸地飛行的輕功,趕到河邊的沙灘,卻看到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在沙灘上狠狠地相撲,彼此都各不相識,分明認得出其中一個的身形很像是於誌敏,可是膚色麵貌卻很不像,而另一個少年卻生得杏臉桃腮,身形婀娜,端的美麗異常。


    雖然這兩個少年打得激烈異常,卻不像是在存心拚命,他們每一個發出的招式,都是奇譎萬分,身形步法尤其是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於誌強不由得暗暗驚奇道:“看起來這兩個少年比我還要小得多,而功力卻要高得多,不知何事在這裏相打?”腳下也漸漸移向鬥場。那知兩少年同時喝道:“不準幫手!”


    話一出口,於誌強就是一怔,分明聽到是誌敏的聲音,不由得向那紫臉膛的少年仔細地打量一陣,忽然會意起來,啞然失笑,喊道:“兄弟!你搗什麽鬼?”


    “不要你管!我們還沒有分勝負哩!”


    這時明因師太和戴文玉也來到了鬥場,看到雙方的功力,不禁大驚。但是,奇怪的是雙方的麵目都很陌生,明因師太看了很久,陡然想起一件事來,趕忙縱入場中高唿“住手!”


    那美男子見是明因師太到來,吃吃一笑,一個轉身,又去得無影無蹤,那紫臉膛的少年也叱了一聲,身形一幌,也是人影不見。


    戴文玉看得瞠目結舌道:“真是白天見鬼!”


    於誌強笑道:“那是見鬼?那紫臉膛的分明就是敏弟,但不知道怎麽搞的把臉孔曬紫了,一時間連我也認不出來。至於那位美少年不知是誰,看起來他的功力和敏弟也差不多哩!”


    明因師太搖著頭笑道:“他們兩人也太會胡鬧了,紫臉膛那位果然是誌敏,而那美少年正是王紫霜!可不知道他們如何在這裏遇上,卻在這裏打起來,現在又是一逃一追,不知到什麽地方捉迷藏去了,鬧著玩倒沒有關係,不要打出仇恨來,那才難辦呢。”


    於誌強聽說那美少年就是王紫霜,也有點詫異,正想答話,卻聽到戴文玉問道:“師父!你看他們兩人到底是誰強一點?”


    明因師太笑答:“當然是於誌敏強多了?你沒見他們起步的時候,王紫霜是兩腳微微一頓,而於誌敏僅是兩肩微微一幌?”


    戴文玉笑道:“我太不行了,連到他們怎樣走的,我都看不清楚,隻覺得眼前一花,人已失蹤,如果不是師父和於師弟都說認得他們,我真要疑惑是白天見鬼!”


    於誌強擔心道:“照這樣看來,恐怕敏弟今天不會迴來了……”


    明因師太道:“你不用擔這個心吧!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在滕王閣上等待我們了哩!”於誌強無可奈何,隻好懷著一肚的悶氣,隨著明因師太轉迴閣上。


    明因師徒三人剛登上滕王閣的第二層,蟬兒已經迎上來,手裏還拿著一張字條笑道:


    “師父!剛才有個小孩子送這張字給你!”


    明因接過來一看,上麵僅有“今夜在會仙居見敏”八個字,驚問道:“那小孩子呢?”


    “已經走了!”


    “是什麽樣子的人?”


    “一個黑臉孔,年約十五六歲的小孩子,秦伯伯他們都看到了,他們還在這裏吃了兩塊糖哩!”


    秦寒竹、駱中明也都證實了蟬兒所說的不虛,明因師太卻兀是納悶,想不出那個小孩到底怎會知道來滕王閣找人,而且居然一找就著。字卻是誌敏為的,可是他為什麽不出來見麵,反而約往會仙居;如果說那小孩就是於誌敏搗鬼嗎,自己明明見他追了王紫霜,怎會折迴滕王閣來?明因師太默默無言,各人也想不出一個道理,他們來滕王閣的意思,就是等候於誌敏和王紫霜,現在於誌敏既已約定往會仙居,那麽滕王閣已無留連的必要,所以,各人指點些煙嵐山色,也就付賬下樓。順步而行,先到會仙居去認識那個地點,以免臨時尋找不易。


    會仙居正在南昌城裏百花洲上,兩層樓宇,三麵臨水,這時正是睡蓮花開的時節。東湖的睡蓮,紅白相間,一陣陣的幽香,撲麵而來,明因師太等人一踏進會仙居,無不在心裏暗暗叫好,立刻選擇一角水榭,坐了下來。


    會仙居的水榭,地方本來就不大,可喜當時並沒有什麽客人,這塊好的地方,就被明因師徒和秦家祖孫占什了,那知,這時茶博士卻走過來,滿臉陪笑道:“這塊地方已有人包下了,各位客官請到樓上雅座好嗎?”


    明因師太一怔道:“哦--不過貧尼看到這水榭很好,現在客人還沒有來,是否可以讓我們在這水榭上喝一杯茶,等到客人來的時間快到了,再通知我們到樓上去呢?”


    那茶博士又笑道:“本來師父和這幾位客官都是外鄉人,也許還是到來敝地觀光的,小店自應招唿,可是,這水榭委實在剛縐被一位小哥包了,也沒有說什麽時候要來,還怕小店信不過,丟了五十兩的銀子就走了,他還說要請十幾個人來這裏吃晚飯哩!小店既然收了人家的銀兩,就不能不講信用,如果招唿師父和客官在這裏,給人家撞見了,小店怎好意思?”


    明因師太聽了茶博士的話,知道人家說的是道理,也不便勉強,正待率眾轉出水榭,於誌強靈機一動,忽然問道:“你說那小哥有多大的年紀了,長得像什麽樣子?”


    茶博士望於誌強一笑道:“說起來也奇怪,那位小哥的年紀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樣子,但是生得一付藍臉,藍得好怕人,除了藍臉之外,其他地方倒還均勻,背上還掮著一枝長劍,外鄉的口音,……”


    “好了!好了!他請的正是我們!”於誌強笑著說。


    那茶博士詫異道:“客官不要和小人開玩笑吧!”


    “不開玩笑,不開玩笑,沒有你的事,快點替我們泡上茶來就是!”於誌強肯定地說。


    茶博士又估量他們一眼,隻見個個都有寶劍在身,料想趕也趕不走,說不定還要鬧出事來,倒不如暫時依他,到那人迴來再加以說明罷了,當下也就諾諾連聲,問明了各人所需要的東西,逕自出去準備了。


    各人在水榭坐下之後,駱中明埋怨於誌強道:“你怎能肯定那人是誌敏?”


    於誌強笑道:“不是他還有誰?”


    駱中明又道:“誌敏又不藍臉。”


    蟬兒也接著嚷:“是啊!他是白裏透紅的臉!”


    於誌強又笑道:“師父和我們在河邊還見到他是紫臉哩!誰知道他搞什麽鬼?”


    明因師太也點頭微笑道:“我也曾經聽過說有易容丹這一類東西,可能又是誌敏把他那師父的易容丹帶了出來,卻故意賣弄狡猾哩!”


    “哦--”羅鳳英驚叫了一聲。這時,茶博士正把茶壺杯子端了進來,不便再說下去。


    茶博士走了之後,龍嘯雲笑問羅鳳英道:“剛才你叫個什麽?”


    羅鳳英道:“我想起來了,在滕王閣送信那黑小孩,必定也是敏弟!”


    蟬兒道:“起先我也有點懷疑是他,可是看他那頭部並沒有特別顯得大,我就不懷疑了,這種縮骨功,也不能連頭部也縮小了去啊!”


    明因師太莊容起來道:“蟬兒,你這就是隻如其一,不知其二了。大凡練這種縮骨功的人、最初都是從服氣入手,成功之後,周身可以軟若棉花,也可以堅如鐵石,不但可以把身軀縮小成一二歲的小孩,也可以把身軀縮薄成一張人皮,如果練到最高的成就,還可以借物隱形,葉底藏身,一個小小的頭部為什麽不能縮小?不過問題在於於誌敏是否已經到達這種地步罷了。”


    經過了明因師太這一解釋,各人都有點明白了,秦玉鶯姐妹聽說武功竟有這種神奇,不禁悠然神往,怔怔地想了一會,玉鸞忽然問道:“不知道寶劍衣服這些死物,又怎麽縮法?”


    秦玉鸞這一問,卻把明因師太問-住了,沉吟半響才迴答:“也許另外做一套小衣服吧,至於寶劍兵器倒可以先藏起來。不過,到底是不是,我也不敢肯定,反正不久就可以見到他,你再問他好了。”


    “敏弟為什麽要弄這些狡猾?”羅鳳英又問。


    “如果不是故惹鬧著玩,就是另有用意吧,也許他是正在和別人鬧著,就連帶那付裝束和我們相見,也不一定哩,總之。誌敏這種人已可說是宇內第一奇人了,奇人必然有他的奇行,我們又怎能知道?”明因師太一點把握也沒有地在揣測。


    蟬兒滿臉嬌嗔道:“等到今夜見了他倒要問個清楚,如果另有用意倒還罷了,不然就要捶他一頓。省得他到處捉弄別人,這迴差點把我們捉弄到連這塊好地方也坐不穩哩!”


    秦氏小姐妹都拍手叫好,摩拳擦掌煞有介事似的,好家等著於誌敏就要送上門來挨揍,反惹起各人大笑。


    龍嘯雲笑罵道:“這兩個小鬼頭可是瘋了,也不害羞,人家是你們能夠捶得到的?”


    於誌強笑道:“我們這個樣子,不要給敏弟就躲在這裏看到了,再被他捉弄一次,那才冤哩!”


    蟬兒“哼!”了一聲,才說:“你就會幫你的敏弟,搞得不好,你也要挨揍,不相信,試試看!”


    明因師太笑叱道:“不準拌嘴!放著山色湖光,花香鳥語且去欣賞,你又怎知這地方的好處來?”一言提醒,各人果然端起茶杯,各自倚欄瀏覽。


    惟有於誌強卻注視著懸掛在壁上一幅中堂在發怔,戴文玉偶然迴頭。見於誌強還在廳裏,順步走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幅就寫就的中常,那筆跡就像龍蛇飛舞,迥異俗品,可是卻沒有上下款,戴文玉再看中堂條幅的內容,原來上麵寫著:“雪曉清茄亂起,夢遊處不知何地,鐵騎無聲望似水,想關河,雁門西,青海際。睡覺寒燈裏,漏聲斷月斜窗紙。自許封侯在萬裏,有誰知,鬃雖殘,心未死。”當下笑笑道:“那是宋朝愛國詩人陸放翁的詞,拿來這裏懸掛,真有點不倫不類了。”


    於誌強訝道:“原來師姐還是一個女詞人哩,我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是誰作的?師姐竟能一看就說出作者來,可見是修養有素了。”


    戴文玉被他一陣恭維,自己反覺到臉上有點-烘烘地,暗道:“好甜的小嘴!”


    羅鳳英在欄幹那邊,聽到他兩人在廳裏談論起詞來,也跑過來湊趣道:“陸遊的詞不過是一個虛名罷,除了釵頭鳳之外,真找不出一首好的來……”


    戴文玉不服道:“他那首鵲橋仙--一竿風月,一-煙雨,家在釣台西住,賣魚生怕進城門,況肯到紅塵深處?潮生,理棹;潮平,係纜;潮落,浩歌歸去。時人錯把比嚴光,我自是無名漁父。--不算是好詞?”


    羅鳳英笑道:“如果就詞論調,那麽他這闋鵲橋仙雖不算好,可也不能算壞,不過卻和他的生活脫了節,變成了無病呻吟。”


    “怎見得是無病呻吟?”戴文玉又迴了一句。


    “陸遊何曾曾劃船,他又何曾賣過魚,既說不肯到紅塵深處,為什們又要自許封侯在萬裏?這豈不是無病呻吟,胡說八道?”羅鳳英這一反駁,竟駁得戴文玉啞口無言,半響無語。


    於誌強笑道:“古今來的詞人墨客,無非是以他的幻想,形諸筆墨吧。難道他心裏是這樣想,你也不準他想?”


    羅鳳英好笑道:“你到有一個硬嘴吧嘛!說到心想,我倒想到一個故事來--從前有一個童生討媳婦的時候,想裝門麵大些,就用了全付執事,引路的高腳牌上,大書‘狀元及第’四個大字,後來被州官捉了去審問他為什們冒充狀元,招謠撞騙。你知道他怎麽說?”


    “怎麽說?”於誌強和戴文玉都同時發問。


    羅鳳英擺出一臉正經的樣子道:“他就對州官說:大老爺請往高腳牌上再看看吧!州老爺過去一看,竟被嚇得發-……”


    “為什麽?”


    “原來狀元及第四個大字的旁邊,卻寫了心想兩個小字,州官老爺雖兇,那能夠禁人家心裏不想呢?而且童生舉子想中狀元,也是很合理的想法呀!”


    各人一陣大笑。駱中明笑道:“你們倒會利用這個機會來講故事?有花無酒,也未免有點辜負良辰吧?”連忙唿喚茶博士過來,吩咐備殖。


    茶博士心裏雖然有點嘀咕,可是賣茶也是賣,賣酒也是賈,反正已經被人家坐在水榭裏,倒不如多賺幾個錢才是正經,也就答應了。


    飯後,明因師徒和奏家祖孫又往各處隨喜瀏覽,順步出了進賢門,到達繩金寺,隻見古柏婆娑,屋宇櫛比,端的是一座上好的叢林。


    原來這廠繩金寺建於五代,經過曆代的整修添建而成為江西省十大叢林之一,佛殿裏香煙繚繞,聲鍾震耳。明因師太一行,踏上石階,當下就有知客僧過來接待,明因師太是佛門弟子,那有見佛不拜之理,緩步進殿,參拜如來,進步正待轉入後殿,那知客僧忽然走過來擋著,滿臉陪笑道:“大師就在這裏隨喜罷,後殿是本寺主持靜修之所,不待通傳卻不大方便呢。”


    明因師太“哦--”一聲道:“這倒是貧尼失禮了!”轉步退出。那知於誌強和蟬兒兩個隨在明因師太後麵,卻已看出這寺院有點蹊蹺來,當下也不說穿。


    出了繩金寺之後,蟬兒偶一迴頭,見那知客僧仍然站在山門,目送著明因師徒離開,蟬兒鼻孔裏不由得“哼”出聲來。


    明因師太見蟬兒哼得有點古怪,問道:“你又看到什麽事了?”


    蟬兒輕輕道:“師父!那寺院的後麵,好像很古怪哩,剛才師父和知客僧說話的時候,我分明看到後殿通往後麵的角門裏,有個紅衣影子一閃。”


    於誌強也接口道:“是啊!我也看到分明是一個女人的身影!”


    “也許是遠地來的客人,攜眷暫住的吧?因為右不少讀書人酷愛寺觀的清靜,就租下耳房,攜眷久住的呢!”明因師太這樣解釋著。


    “這樣子難道不妨礙寺裏人的清修?我們要進去玩一會,他都不肯放,別人卻能夠在裏麵久住下來,真是豈有此理!”蟬兒口沒遮攔一陣牢騷。


    明因師太一想,這倒是道理,把前後的事一貫串起來,真個也值得可疑,秦寒竹和駱中明不願多事,也不出聲,但是戴文玉走遍了江湖,素來就愛管閑事,嘴裏雖然不說,心裏那忍得下去,便輕輕碰蟬兒一下,蟬兒仰臉一看,卻見大師姐對她暗使眼色,也就會過意來。


    各人迴到客棧休息下來,蟬兒卻悄悄找了戴文玉到客棧的後院去,那院裏的設備恰像一個小花園,倒也雅靜。她倆在一個小假山的旁邊,選擇了一張石凳坐下來,蟬兒就低聲問道:“師姐!剛才走在路上的時候,你碰我一下做什麽?”


    “那寺院也許真有點古怪呢,說不定還是藏垢納汙之所,我們何不在今夜悄悄去查探一番?”


    蟬兒大喜道:“正是哩,我們等到師父伯伯都睡了再去,到了明天還可以嚇她們一大跳哩!”


    戴文玉望了她一眼,卻有點擔憂道:“看起來那寺院裏的僧徒恐怕總有好幾百吧,如果裏麵還有辣手的人物,那倒很危險哩,我們還是多找幾個人才好!”


    “那麽就找二師姐去!”


    “四師弟要不要?”


    “不要!不要!省得說什麽都非要他們男孩子不可!”


    “我們才得三人,未免太少了一點吧?”戴文玉仍然抱著慎重的態度。


    這時,假山後麵吃吃笑道:“不要我?你們走得成功才怪哩!”


    戴文玉和蟬兒都沒防到假山後麵,會有人竊聽,都猛然被嚇了一跳。蟬兒迴過頭來。看見於誌強,嗔道:“不害羞的牆腳鬼,偷聽人家說話,偏不要你去,看我們走得成走不成?”


    於誌強微微一笑道:“等到吃飯的時候,我把話一說穿,你們就走不成了!”


    “你敢!”蟬兒賭氣地說,“你可要看我撕你的嘴!”還要補上一句。於誌強吐一吐舌,訕訕地不好意思。


    戴文玉笑道:“師弟要去也是可以,可是今夜你那敏弟來了,不暗著他怎成?”


    當下三人議計妥當,並由戴文玉找羅鳳英說明計劃的內容,囑咐她不要對別人說起,以免驚動大家,反而因了小事勞師動眾,太不值得,那知卻有一個人躲在旁邊偷笑。


    原來秦玉鸞年紀最小,同時也是最多詭計的孩子,迴到客棧之後,本來想找蟬兒玩去,卻到處找不著,也就穿過後廳來到後園,卻見於誌強躲躲藏藏在那假山的後麵。後來於誌強一現身,秦王鸞也就躡手躡腳,躲在於誌強原先的位置,把她們商議的計劃全都聽在耳裏。


    秦玉鸞姐妹家學淵源,武藝也是不弱,無奈龍嘯雲溺愛過甚,誠怕她們遇上危險,所以除了在家裏姐妹自己喂招之外,總沒有出手的機會,這次出來遇到蟬兒,於誌強,王紫霜幾人都是年紀小小地,竟是一個比一個強,小心靈裏老就忍耐不住了,尤其在吉安的時候,看到王紫霜那種疾如颯風的身法,更是羨慕不已,所以在路上這幾天,隻要一休息下來,兩姐妹就磨著蟬兒和於誌強教她們的劍術,與及經功上各種花式,長一輩的人雖然都看在眼裏。


    可是明因師太是兩小的祖姑,同時,也知道蟬兒和於誌強兩人的功力,足以教秦氏小姐妹而有餘,所以不去管她。秦寒竹和秦方夫婦,巴不得自己的女兒武藝高強,恨不得來個攝苗助長,不但不加阻止,反而鼓勵她倆懇求的勇氣。加上蟬兒、於誌強兩人天真熱腸,教的時候絕不留手,幾天來秦玉鶯已學到一套雷霆劍法,秦王鸞也在於誌強那邊學到了整套的猴王劍。除了有些地方限於她們本身的輕功不及,使用出來未龍達到圓滿之外,居然能夠依樣畫葫蘆,一招不錯。秦玉鸞更從蟬兒那邊學會了打鰻骨針的手法,不過每次隻能發出五枝,就是這樣也已進步得驚人了。


    在她們要離開吉水的前一晚上,戴文玉無意中看到秦玉鶯姐妹對招,也免不了悚然一驚,想不到師妹師弟竟是那麽會教,尤其驚異的是玉鶯使出來的雷霆劍法,有好幾拍和師父教的不相同,戴文玉初時還以為玉鶯的記憶錯誤,那知接下去的招式,竟是奇妙異常,無懈可擊,隻好悶著氣迴來問過明因師太。明因師太才感慨地告訴她--雷霆劍法經過於誌敏改正了幾招,而且這幾招的變化使雷霆劍法更加精采,當下就把這幾招教給戴文玉,這時,戴文玉才真正服了於誌敏的武功。本來她還有一點事情待辦,可是,知道來到南昌就可以見到於誌敏,那肯放過這個機會,今天的上午,明因師太知道她的意思,所以帶她往河邊去,雖然見了於誌敏,可不是本來麵目,還暗裏有氣哩。


    再說,秦玉鸞聽了戴文玉,蟬兒和於誌強的私話之後,等到她們走遠了,才離開那個假山,心裏暗想:你們瞞祖姑倒瞞得下,可是瞞不到我們了。一邊走一邊笑,不知不覺幾乎和一個人撞個滿懷,幸虧她身軀靈巧,一看前麵陡然現出一個黑影,急忙倒退一步,抬頭一望,卻正是她的姐姐秦玉鶯,更使他忍不住格格癡笑。


    秦玉鶯幾乎被妹妹撞上,已吃了一嚇,現在又見她笑個不停,不由得叱道:“小丫頭到那裏來,有什麽好笑?”


    “好笑得很哩,你再兇我就不說!”


    秦玉鶯看那妹妹那付樣子,知道必有原因,隻好央道:“好妹妹!你告訴姐姐吧,姐姐疼你哩!”


    秦玉鸞把玉鶯拉往後園,找一塊清靜偏僻的地方坐下,才把偷聽戴文玉幾人的計劃說了出來,並且說:“姐姐!我們學了那麽多東西,可是,媽總不讓我們出手,好容易得到這個機會幾個姐姐都要偷去,我們也悄悄跟去行不行?”


    秦玉鶯雖然覺到事關重大,但是,有幾個本領高強的人在前麵,自己料是沒有多大危險。而且近來得到一口好的劍,又學了新的劍法鞭法,還沒有真正用上。未免有點委曲,當下也就同意。可是,又擔憂道:“蟬姐她們輕功那麽好,我倆怎能跟得上去?”


    “那我們先走行不行?”


    “那未蟬姐不是發覺了?還是等她們走了我們再走,慢一點也不要緊,總之要到達繩金寺就是了。”兩小姐妹商議已定,迴到廳上,卻見明因師太一群人陪著兩位少年在談話。兩少年之中一個生得美貌異常,另一個卻生得一張紫裏透藍的臉,兩小姐妹大為詫異。


    明因師太見秦玉鶯姐妹進來,忙笑喊道:“鶯兒鸞兒過來,我給你引見穆哥哥和於哥哥!”


    引見完畢,秦玉鶯姐妹才知道那美貌的少年叫做“穆然化”;而那位紫臉醜怪的少年就是各人念念不忘的“於誌敏”。


    秦玉鶯姐妹不由得特別仔細地把誌敏從頭到腳看個詳盡,心裏卻各自嘀咕道:“這樣的人還說是美哩!那麽閻王廟裏泥小鬼該是天仙了!”


    漫說秦氐姐妹心裏很不自在,卻說明因師太看到秦氐小姐妹滿臉惶惑的神情,那有不明白她們的心意?嗬嗬大笑道:“小友!你惡作劇已經夠了,就把你本來的麵目顯一顯出來罷!這裏很多人還沒有見過你的真相,將來遇上豈不是很不方便?”


    於誌敏噗哧笑了起來,他這一笑倒不打緊,反嚇了秦氐姐妹一跳,因為那張紫臉之下,裂開了一個很大的嘴巴,更顯得格外可怕。不過,這個時間倒是很短,於誌敏一笑說道:


    “本來晚輩出山的時候,恩師特別贈了五包化顏丹,要晚輩不要以真相示人,因為來時匆匆,所以在大庾以前都是曉宿夜行,倒不需要化顏,從石虎莊之後因真相已露,恐怕路土惹出麻煩,一路來都是變成這付樣子,自己照照鏡子,倒也可笑,既然大師這樣說,晚輩就把它去掉就是。”


    “這才是啊!在路上都看你這倒黴的樣子,不順眼!你老早就應該這樣啊!”穆然化也說上幾句,可是,秦氏小姐妹聽了這個聲音,似乎很熟悉,小臉上就是一怔,驚奇地望了穆然化一眼,正想發話,卻被穆然化兩眼一瞪,也不知那裏來的力量,竟把秦氏小姐妹瞪得不敢做聲。


    於誌敏望了穆然化一眼道:“穆弟!你也不用說我了,我還不知道你要裝假,裝到什麽時候呢?”


    穆然化的粉臉上猛然一紅,又恢複了平靜,各人看在眼裏,卻有點納悶。


    又聽到穆然化笑道:“我就是這付樣子啊!難道還有假的不成?”


    於誌敏笑了一笑,向各人告便,到後麵房裏去了,於誌強也跟著後麵走去。


    約莫是一盞茶的時間,於誌強挽著一位麵如傳粉,唇若塗-,長眉入鬢,目似朗星,年紀僅有十五六歲的美少年,迴到廳上,這時除了羅鳳英、蟬兒、明因師太、駱中明四人之外,無不驚奇失色;連到美少年穆然化也黯然失色注視不瞬。


    這時秦玉鶯心裏暗想:“世間那有這樣的美男子?”反而疑惑地問:“於哥哥!你剛才一付相貌,這時又另一付相貌,到底那一付才是你自己的?”這一問,卻問得-堂大笑。


    於誌敏隨口答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無人無我,我也不知道那一付是我哩!”


    秦玉鶯姐妹聽了更加莫名其妙。蟬兒笑了一會,才對玉鶯姐妹道:“我替他答了吧!現在這付是他自己,剛才那一付相貌,是他自己搞出來的鬼畫符!”


    秦玉鶯到底是孩子氣很重,當時接口笑道:“能夠把臉色變來變去,倒是蠻好玩的哪!”


    明因師太道:“別胡鬧了,我們就往會仙居去罷!”


    各人忙著各自起立;於誌敏卻道:“我要先走一步了,不然,照這樣到聚仙居丟,又要惹出麻煩來!”兩肩微微一幌,又失去誌敏的蹤影。


    奏寒竹搖搖頭笑道:“這小友真個古怪,前幾天你們說他的武功奇妙,我還有點不信,那知果然如此。看來他的年紀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罷?……”


    於誌強卻脫口道:“十六歲是我!敏弟比我還要小兩歲哩!”


    “好家夥,連我都被他騙了去了,我非要和他算賬不可!”穆然化薄嗔地叫了起來。


    駱中明一驚道:“他怎麽騙了穆小哥?”


    穆然化的臉孔又一紅道:“四天前,我和他在峽江鎮上一個偶然的場合裏,和他見了麵,問了起來,他自稱為姓龍的,名字叫做卷風,我尊稱他一句龍兄,他居然厚起臉皮來叫我一聲穆弟!問起年齡來,他又說是十五歲,害得我隻好自認倒黴,做了幾天弟弟。到今天才知道他也是十四歲,我倒非要搶個哥哥來做不可!”說得各人大笑,尤其蟬兒更笑得彎下肚子叫痛。


    於誌強笑了一陣才道:“穆弟是幾月?”


    “七月!”


    “敏弟也是七月,你那一天?”


    “十五!”


    “巧極了,敏弟也是十五!”


    “你幫著他放賴,那有這麽巧?”


    駱中明笑道:“敏兒確是七月十五出生的,一點也不假!”


    於誌強又笑道:“穆弟是什麽時辰?”


    “不說了,省得你又巧極了!”


    “可不要是子時才好!”


    “是又怎的?”


    “那麽你倆人打一場架,好分出誰是哥哥,誰是弟弟罷,不然拈閹也好,因為敏弟也正正是子時啊!”


    羅鳳英笑道:“這真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了,尤其七月十五又是銀……”說到這裏,陡然驚覺說溜了嘴,急忙把未說出的話咽了迴去。


    明因師太看在眼裏,微微點頭道:“我們走吧,去遲了還不知道他要耍出什麽花樣來。”


    各人隨著明因師太來到會仙居的水榭,卻見到一個麵如藍靜的少年。拱手站立在進入水榭的通路盡頭。那少年見了師太一行人來到,也就熱烈招唿,側身讓客,各人雖然微愣了一下,可是很快就會過意來,含笑客套一番。入榭就座。


    此時水榭裏麵燈火輝煌,如同白晝,堂中擺上一張大圓桌,設了十二個位置。兩旁的欄幹裏麵,也擺有十二張酸枝梅木的太師椅。和八個茶兀;廳中的板壁上原先懸著的條幅,已經取了下來,另外懸掛一幅山水古畫,兩旁一付對聯,上麵寫著:“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十四個大字。穆然化和於誌強這一班小友見了,都暗道:“好大的口氣!”


    穆然化更叫出聲來。


    於誌敏卻吩咐酒家端菜上來,居然指揮得井井有條,各人的心裏也暗暗自嗟歎。


    不久,於誌敏看到菜已上齊,居然以小主人身份,肅容入座。於誌敏忍不住道:“兄弟,你到底要搗什麽鬼?”


    於誌敏也不答話,先把酒保支開了,把通往大廳的門關了起來,才迴座笑道:“在那裏我是姓龍,請各位老前輩和姐姐們別忘記了!”勸客三巡之後,壓低了音調道:“老前輩不知道我要選擇這地方的用意吧?”


    於誌強惶惑道:“兄弟,別打啞謎了!”


    於誌敏道:“就是你心急!”


    明因師太笑道:“也難怪他心急,其實我們都被你這個啞謎琢艘徽天,到底是怎樣一迴事,還是你把它揭開吧!”


    蟬兒忽然說聲:“慢著,等我猜一猜!”停一停,就問誌敏道:“這個地方環境清幽,正好煮酒論英雄,吟詩舞劍,是不是?”


    於誌敏笑道:“猜對了一小半,但是煮酒論英雄是要在閑暇的環境中,才有那份心情,現在是什麽時間,那裏來這種興趣?”


    蟬兒還要答話,卻被羅鳳英扯了她一下袖子。


    於誌敏又壓低聲調道:“你們看這水榭,正建築在湖水的中央,僅有這一線紅橋通會到仙居的院子;雖然說是三麵臨水,事實上是五麵臨水……”


    “怎麽五麵臨水?”於誌強笑著問。


    “底下不是水?”於誌敏接著又說:“而且水榭的地方又小,我們這樣一占,別人就無法再插進來,豈不比任何地方來得好些?”


    於誌強笑道:“那還不是愛這個地方環境清幽?”


    “話還沒有說完哩,你忙什麽?要是給你猜一年也猜不著!”於誌敏又迴了一大串話。


    駱中明輕輕對於誌強道:“不要打岔,讓他說下去!”


    於誌敏又道:“固然是因為環境清幽,但主要的目的並不在此!”


    蟬兒見於誌敏慢吞吞地,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出目的來,自己又要趕著當晚的計劃,如果這一餐被他們鬧到三更半夜,豈不是要變成泡影,當下急怒起來,可是又不敢鬧席,隻好央求道:“請你快點說吧!”


    正是急驚風偏遇上了慢郎中,蟬兒著急,但於誌敏並不著急,反而望了蟬兒一眼,說到:“你又沒有什麽事要趕著要辦,著急什麽?”一句話說中了蟬兒的心事,可是,蟬兒卻沒辦法把自己的計劃公開出來,知道愈要和他頂嘴,他愈要慢慢地說,隻好低下頭來,專揀菜吃。


    於誌敏見蟬兒沒有再答話,當下心裏暗笑,這才接下去道:“主要的目的是:這個水榭除非有登萍渡水功夫的人,就不易接近來竊聽。”忽然把聲調壓得更低道:“現在我們的處境很危險哩!”


    明因師太詫道:“難道敵人已經追躡上我們了不成?”


    “誰說不是?敵人不但知道我們的人數,去向,和企圖;而且還知道一部的淵源和來曆。”


    在座各人聽到於誌敏這麽說,個個麵容上都凝重起來。於誌敏又道:“賊人雖然人多勢眾,可是我們並不怕他們暗來;隻要是暗中來襲,那末就是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管叫他討不了好去。惟一可怕的是:他們竟利用官府的力量,而這些官府,又多是石亨那狗賊的爪牙;現在石亨雖然伏法,但是這些爪牙還是互通聲氣,並且由曹吉祥把他們聯絡起來,譬如南昌府這參將艾賢才就是一個例子。而且繩金寺的住持圓覺和尚,更是專負責招徠豪客的任務,莫以為繩金寺是江西省十大叢林之一,表麵上堂堂皇皇;事實上,暗地裏卻是藏垢納汙之所,更是綠林豪客藏身的‘聖地’,因為曹吉祥利用太祖保護叢林寺院的遺命,叮囑地方官吏不得任意騷擾寺院,另一方麵則叮囑爪牙,物色江湖亡命利用寺院棲身,看他這種布置,似乎有大舉的企圖哩!”


    駱中明道:“但是你怎麽知道賊人已經追躡了我們?”


    於誌敏笑了一笑,從懷裏取了一卷紙條,檢視了一下,找出其中一張交給駱中明道:


    “伯伯請看這個!”


    駱中明接過了,和眾人一看,原來是梅嶺那方麵的報告,上麵寫著:“孫華大寨主閣下:於謙後人重入中原,有前駱參將中明,明因賊尼師徒護送,一行五人於今日離石虎莊北上,其中除駱賊之外,均為強手,小心留意為要,知名。”


    於誌敏見他們看完了,又掏出一張來,上麵寫著:“明因賊尼一行七人,至霸王莊尋釁,達字”蟬兒見於誌敏一張一張地拿出來,心裏很不耐煩,嗔道:“你那堆紙卷,一下子交出來,豈不省事?”


    於誌敏笑道:“一齊拿出來才不省事哩,我這樣一張一張是按照得到的先後順序的,隻要一看就明白,不然還要費我解釋一番呢!”


    各人看完了小紙卷,於誌敏又從懷裏取出一個大封套來,各人一看那封套的大印,赫然有“昭武伯曹印”五個大字,當時無不動容,緊張起來。駱中明抽出裏麵一看,原來是曹欽的一封私函,令江西省都指揮甘侯,看手下人密查駱中明一行人的蹤跡,在途中沒法把駱中明這班人除去,還說明要重用南昌參將艾賢才,連絡繩金寺住持圓覺和尚等事情。直氣得老少諸俠三屍咆哮,七竅生煙。


    明因師太沉吟道:“這個曹欽到底是什麽人物?”


    駱中明道:“曹欽就是曹吉祥的嗣子,甘侯在幾年前也是參將,想不到短短的幾年當中,曹欽竟封為昭武伯,甘侯也升到都指揮,員是匪夷所思了。”兩眼睜圓,根恨不已。


    於誌強讀完那些紙條了,忍不住問道:“兄弟!這些紙條,你用什麽方法取得來的?”


    於誌敏道:“說穿了還不是偷、截、搶、幾個字,不過就是這樣,也是煞費工夫,而且也被漏了出去。”


    “為什麽還有漏出去的呢?”於誌強有點疑惑。


    “如果能夠全部截到,那麽我們行動的情形,怎麽迅速傳到京師去?而且曹賊又怎能傳令下來,到處要截擊我們?”於誌敏有點懊喪。


    秦寒竹道:“小友不必懊悔了,雖然沒有截獲全部的資料,可是,就拿現有的資料來論,已經是很寶貴了,第一可以使他們提高警覺,秘慝今後的行藏;第二還可以證實了曹賊有進行顛覆活動的事實。不過,朝裏的公卿多是曹賊的爪牙,正人君子已經凋殘,否則,僅是這些資料,已足製曹賊的死命了。”各人也有此同感,點頭嗟歎。


    穆然化笑道:“秦老英雄說的倒是真話,不過:這些資料能夠證實曹欽勾結外力,卻不能證明曹吉祥也有內亂的企圖,目前曹吉祥的勢力,蒸蒸益上,皇帝老子把他看成寶貝似的,縱然英宗這個糊塗蟲能夠相信,也不過是罪在曹欽,對曹吉祥仍然一無所損。所以,晚輩主張一方麵盡量搜集賊黨密圖的證據,一方麵著手剪除強而有力的賊魁,至於那些狗官如果不是過分欺壓良善,也就暫時留著不管,等待我們把證據-齊了,交到皇帝老子的手上,料想英宗再糊塗,也不會放過他們吧。於誌敏首先就叫起“好”來,接著又笑道:“穆弟……”


    穆然化嗔道:“這迴我要你叫穆哥!”


    於誌敏陡然一怔。各人想起適才在客棧裏的時候,穆然化說的那些話,又看到於誌敏尷尬的樣子,都忍不住-堂大笑起來。


    於誌敏怔了一怔道:“一路來你不是把我喊做哥哥?怎麽來這裏又變了。”


    “你為什麽騙我是十五歲?”


    “那是我想到明年就是十五歲嘛!”


    “哼!心想!”


    各人又聯想到羅鳳英說的那個故事,又是一陣大笑。尤其羅鳳英和蟬兒兩個,笑得連含在嘴裏的菜都噴了出來。


    於誌敏被大家笑得訕訕地,-了半響才問:“那末,你又有多大嘛?”


    “今年十四歲,是七月十五日子時生,怎麽樣?”


    “那末,用不著爭了,我們兩人都是哥哥,也都是弟弟吧!”


    “這話怎講?”


    “我現在喊你做穆弟,過一會你再喊我做龍弟!”


    “不行,不行,我們打個賭。”


    “賭什麽?”


    “賭打!”穆然化又接著說:“誰勝了誰就永遠做哥哥!”


    “不好,不好!”


    “有什麽不好?”


    “要是對招,你又不認輸;要是真打,傷了豈不可惜?照我看,就賭偷吧,橫豎我們要偷賊黨的證據,我們就賭這個,看誰的手段高強,誰就永遠做哥哥,可行?”


    “就依你!但是,怎麽偷法?”


    “我們對偷對方一樣帶在身上東西,隻要對方自己認為是最緊要而且最難偷的就行!”


    “好,我們先解決這名……”穆然化突又轉口道:“先解決了這稱唿的問題,再迴來喝酒!”


    “請駱伯伯和兩位老前輩作證!”


    “我也要請幾位姐姐和妹妹作證!”


    各人見到於誌敏和穆然化來這種別開生麵的賭,倒大感興趣,一心想看他兩人怎樣偷法,這時貝他兩人居然要找別人公證,各各微笑點頭。


    於誌敏這時站起來道:“那末,就請老前輩一同到後麵闌幹的走廊去罷,我們要在那邊同時動手,才顯得出手段來!”


    各人知道好戲就要開鑼,都抱著一顆熱望的心,隨著於誌敏和穆然化走往後麵,看他們兩人怎樣動手。


    隻見於誌敏和穆然化各站在闌幹一頭,相隔約一丈五六尺。於誌敏首先發話道:“穆弟,請你先檢查你自己的東西,是否齊全,省得過一會說我先動手。”


    穆然化哼了一聲,然而確也用手在自己的懷裏摸了一陣。說聲:“我檢查過了,你呢?”


    “我用不著檢查,現在開始了,小心呀!”於誌敏一麵說一麵向前走,穆然化也朝著於誌敏這邊走來。就在兩人的肩膀交錯的瞬間,各人看到於誌敏的身形忽然微微一閃,兩人的方向和位置都已交換。


    於誌敏笑道:“我們此賽完了,迴廳去罷!”


    各人迴到水榭的前廳,於誌敏兀是笑個不止。於誌強忍不住問道:“兄弟偷到穆兄弟什麽東西?”蟬兒也在問穆然化偷到什麽東西。


    於誌敏笑了一會,才開口道:“穆弟!你輸了!”


    “你才輸了哩!”


    “那末大家把偷到對方的東西拿出,此較此較!”


    “好!”穆然化答應之後,從懷裏取出兩樣東西來,交給蟬兒。蟬兒一看,原來是於誌敏的綠虹劍,和兩顆鰻珠,當下對各人說了。


    這時,穆然化笑盈盈地說:“你看是不是你輸了?”各人見於誌敏的絲虹劍居然都被人家盜去,都大為驚訝,大凡一個練武的人,貼身的兵刃,慣用的兵刃,如果脫了手,不輸也要認輸了,何況綠虹劍又是於誌敏貼身攜帶,視為至寶的武器呢,所以,駱中明、於誌強、明因師太、羅鳳英、蟬兒等人,見到穆然化居然有這種手段,都勃然變色;秦家老少和戴文玉也知道事情嚴重。


    可是,於誌敏也盈盈笑道:“我有東西相抵哩,發急什麽?”也往懷裏一掏,取出一把小劍,和一顆夜明珠交到駱中明手裏道:“我贏了!”


    穆然化嚷道:“我偷了兩顆珠,你隻偷到一顆珠,在數目上是我贏定了!”


    於誌敏心裏暗道:“難道真個要我當場揭你的底子不成?”各人見於誌敏沉吟不語,以為他真個輸了,所以說不出話來,除了駱中明、明因師太和於誌強麵色凝重之外,都異口同聲道:“你輸了怎麽還不認輸?”


    於誌敏嚅嚅道:“還是我贏了!”


    “不害羞!”穆然化說了一句,又加上:“好強的嘴哪!”


    於誌敏吃他這一迫,倒迫出主意來,當下笑道:“你才輸了呢,可是我拿出證明之後,第一不準你賴,第二不準你跑!你要是依了,我就拿出來,否則,我就喊你做哥哥也願意。


    不過,話得說迴頭來,我是贏定了,隻是願意喊你做哥哥吧!”這席話似軟而實硬,穆然化那吃得下去?當下也不加思索,脫口答道:“都依你!”


    於誌敏哈哈一笑,對羅鳳英、蟬兒和秦玉鶯姐妹道:“請你們看住她,別給她跑了!”


    穆然化仍然迴不過意來,反而薄怒輕嗔地喝道:“胡說八道!少廢話!”


    於誌敏深情地望她一眼,一麵把手往腰底掏,一麵說:“這些東西是無價之寶哩!”


    穆然化徒然驚覺。正想說“我輸了!”那還來得及?於誌敏話一說完,手掌往上一伸,已取出三件東西來。各人朝著他那掌心望去,原來是一個玉石雕成的環佩,佩上雕上一對栩栩如生的鴛鴦;另一件卻是玉石雕成的彌勒佛像,反麵還雕有文字,一時也來不及細想;還有一件是女孩子專用的心形玉佩。


    穆然化一見這幾樣東西,粉臉一紅,真個想跑,羅鳳英坐在她的旁邊,那容得她跑脫,一扳她的兩肩,又強她坐了迴來。同時,秦玉鶯姐妹也拉手拉腳,嘴裏盡喊:“姐姐輸了!”


    明因師太這時也微笑道:“王女俠,你也不必隱瞞了,英雄肝膽,兒女心腸,瞞住自己人有什麽用處?”


    於誌敏、於誌強、蟬兒都因這一發現而驚訝起來。


    明因師太又笑道:“老衲替你們重新引見吧!”當時介紹於氏兄弟和蟬兒,王紫霜的姓名,並且對於誌強和蟬兒道:“你兩人的小命,就是這位王女俠救了的哩!當時你兩人都在休養的時候,王女俠又有事先走,所以沒有見到,還不趕快謝王女俠?”於誌強和蟬兒當真站起來謝了。


    惟有於誌敏卻喃喃地念著王紫霜的名字,忽然笑了起來。各人見他牛瘋牛癲的樣子,都覺得有點詫異,王紫霜更以為他輕薄,心底暗自悔恨。那知於誌敏一笑之後,立刻問道:


    “師姐!請問你是不是在聖母峰學藝的?”


    王紫霜不覺就是一震。各人看了這種情形,也明白了多少了。隻見王紫霜莊容答道:


    “正是在聖母峰,但不知龍兄怎能知道?”


    王紫霜聽到最後一句話,剛剛平靜的臉色,又像朝霞般紅到頸上,心頭撲撲地劇跳,幾乎要跳出腔外來。


    於誌強忍不住道:“兄弟!到底是說什麽?”


    於誌敏正想答覆,王紫霜心裏一急,叱道:“不準你說,你敢!”


    於誌敏一吐舌頭,笑道:“我又不說什麽,難道說師門淵源都不行?”王紫霜這才知自己會錯了意,那小粉臉更紅得發燒,低下頭來,半響才嗔道:“說!說!我告訴師父扯你的耳朵!”


    於誌敏嘻嘻笑道:“師父才不擰我哩,隻怕師母要撕開你那小嘴才好!”


    王紫霜和於誌敏這一拌嘴,各人全都明白他們兩人,原來是被一對夫妻分開來教的,所以誰都不認識誰,可是誰都知道誰。至於,紫虛上人這一對愛侶,為什麽分開來住,而且又住離那麽遠,那就不是各人想像可及了。


    這時,明因師太忍著笑問道:“照兩位小友這樣說,竟是從來未見麵的同門了,這次能夠相逢正該歡喜哩,來,來,老衲先賀你倆一杯!”立刻取杯立起,王紫霜隻得跟著於誌敏起立,取杯一飲而盡,粉頸更加鮮紅了。跟著秦寒竹、駱中明和老少各人都輪著向於王兩人慶賀,惟有蟬兒的心裏暗暗叫苦,沒奈何也隻好起來道賀,可是舉止不很自然,給各人看到都暗自納悶。


    秦玉鶯卻拉著王紫霜的手笑問:“小姐姐!你們什麽時候遇上了,打起來了沒有?”


    “我不是說過在峽江鎮遇上的?”


    “你並沒有說怎樣遇上呀!”秦玉鸞又問。


    王紫霜一麵收迴自己的東西,一麵指著於誌敏對秦家小姐妹嗔道:“你問他去!”


    於誌敏忙道:“我說!我說!”接著說出一段故事來:原來那一個晚上,於誌敏一離開石虎莊,立刻施展“履空蹈虛”的輕功,朝著分水町那方向,作直線式的奔馳,不到一個更次,已經到達分水鎮。這個鎮雖然不大,可是,這個時候不過是四更天氣,家家戶戶都關著大門,正是最好的睡眠時候。雖然知道賊人巢窟是在分水町,但是,坐落在分水町那一個方向呢?


    於誌敏雖然是多次出山,可是對於搜尋敵蹤,還是首次,看到除了分水町鎮之外,其他的山腳下,疏疏落洛,有好幾處村莊;但那些村莊都很小,不像能夠藏慝大批強人的地方,隻好逐步搜尋,劃定區域,一個挨一個找去,不知不覺,已是東方發白,山鳥齊噪的時刻。


    這時忽然一裏多遠的一處山凹,衝起七八雙健鴿,逕向於誌敏這邊飛來。於誌敏覺得這群健鴿,飛得有點古怪,因為如果是覓食的鴿子,就應該在上空飛旋。但是,這群健鴿,卻衝起很高,略為盤旋一二匝,立刻作直線方向飛行,似乎是抱有某一種目的。於誌敏正打算等待這群健鴿飛到的時候,施用“化實為虛”的功夫,抓下幾隻來檢查一番。卻不料群鴿將到頭頂,忽然從林裏飛出一隻麻鷹,逕向鴿群撲去;群鴿受此一驚,各自飛散開來,而且飛得更高,眼見無法捉到,把於誌敏氣得又急又怒。


    可是,正在於誌敏氣急的時候,遠處的天空飛來一個小黑點,於誌敏定睛一看,原來就是那隻麻鷹飛迴,爪下還抓住一隻健鴿。於誌敏暗罵道:“這次活該你這畜生倒黴!”順手折下一枝荊棘刺,候著那麻鷹飛到距離頭頂還有十五六丈的時候,用發瞄器的手法把荊棘刺望麻鷹一揚,那根刺上正刺在麻鷹的腿上;麻鷹吃了這個苦頭,“嘎--”一聲,爪子一鬆,健鴿就直從十幾丈的空中,跌了下來。那麻鷹急餓攻心,見到自己的獵物掉了下去,立刻一個翻身,俯衝下來,待搶迴健鴿;那知於誌敏比它更快,雙腳猛然一頓,身子就像流星一樣,飛入高空,把健鴿搶在手裏。那餓鷹眼看就要抓迴自己的獵物,忽然衝起一個巨大的白影,嚇得它又“嘎--”一聲,衝往高處,仍戀戀不舍,在於誌敏的頭頂上盤旋。


    於誌敏奪下那隻健鴿,打開那鴿翼一看,卻見翅翼根下紮著一團卷紙,寫著於誌強一行人重入中原的消息,料道是皈命賊道所報,至於孫華到底是誰,在什麽地方立寨,卻無從知道,待要追那群高飛的健鴿,卻因為它們飛得東,西,北三方麵都有,也不知該追那一個方向才對,同時,又不肯放過跟皈命賊道學招的機會,就在這沉吟盤算的時候,健鴿已飛出二三十裏,知道追也追不上了。這時,又聽到“嘎--”一聲,於誌敏抬頭一看,見那餓鷹仍盤旋在頭頂上,於誌敏笑罵一句:“笨畜生,姑念你送得書來,就賞你這個吧!”提起那垂死的健鴿,在空中一揚,堪堪飛到餓鷹的腳下,那餓鷹雙爪一抓,“嘎--嘎--兩聲,抱著喜悅的心情飛遠去了。”


    於誌敏無意中得知賊巢的下落,又知道賊人對自己這一行人的注意,真是喜懼交集,當下見鷹鴿都已飛遠,更不猶豫,撲奔群鴿飛起的那個山凹,不消片刻,已經到達。於誌敏遠遠就看到有一個人在山凹那邊的草地上,一招一式地練功,疑心就是皈命賊道,近達百丈左右的時候,於誌敏已看清那人正是皈命賊道,可是,這塊地方卻沒有屋子,心裏覺得奇怪,仔細一看,原來那些屋子都長滿了山藤,並且隱藏在一個樹林裏麵,從平麵看去,絕不易發現。於誌敏看清了形勢之後,大喝。一聲:“牛鼻子,自己練有什麽好處?還是等我來吧!”


    人隨聲至,落下那平廣的草地。


    皈命道人利用這個大好的清晨,練他那“方圓一體”的內功,正是興衝衝的時候,忽然耳邊一聲清喝,眼前一花,麵前已多了一個瘦小的身影;連忙定睛一看,卻認出是梅嶺關下把自己打敗的那個小孩,不禁暴怒道:“好小子,還想趕盡殺絕麽?今日不是你,便是我!”雙掌齊發,兩股烈風從左右兩邊,襲了過來。


    於誌敏一看來勢,就知道皈命賊道用的是“方圓一體”內功拳術中的“金龍鎖柱”,立刻欺身進招,直衝敵人的洪門,雙掌一合,兩臂猛然一分“狐狸拜月”,竟把皈命道人推開了五六丈,這還是於誌敏存心多學幾招,所以,才用三成的真力,否則,僅此一招,就可以把皈命道人打得胸膛開裂,五髒成糜。


    皈命賊道倒也識貨,一招之失,立刻退身喝道:“小子是兩儀門的?”


    於誌敏遣:“你錯了!多說廢話做什麽?”


    皈命道人暗道:“這小子既然兩儀門的,我就用歸除拳來收拾他。”立刻身形一變,雙拳竟如雨點一般,當頭罩下。


    於誌敏見敵人果然誤以為自己是“兩儀門”,而使出“歸除拳”裏的“生公說法”,不由得心裏暗笑,立刻雙掌一搓,倏地一分,左掌“九品蓮台”往上一托,欺身進招,右掌“推山填海”,又當胸擊去。


    皈命道人做夢也想不到於誌敏進招那麽迅速,更想不到於誌敏會使出這一套掌法,胸骨上又挨了一掌,身形被震退了五六丈,又喝道:“小子是五行門的!”


    於誌敏嘻嘻笑道:“妖道,你又錯了!”


    皈命道人大怒,暗道:“總之要把你師承打出來,才好取你狗命!”更不打招,身法一變,雙臂一屈一伸,似封似閉,一陣勁風又衝到於誌敏的麵前。


    於誌敏一看皈命的身形步法,知道他又用玄都掌法中的“有鳳來儀”來對付自己,立刻右臂一豎,右掌往前一推“樵夫問路”,左掌隨著身形一移“走馬觀花”,“蓬!”一聲,皈命道人的右脅被打個正著,身軀卻被這一掌打開七八丈。


    皈命道人一連挨了三招,被打得周身骨頭疼痛,心裏大驚,尤其驚的是於誌敏一連三招,卻是“兩儀門”,“五行門”,“四象門”全有,而這幾門的拳法掌法卻是此正彼反,學好這樣,就不容易學好那樣;可是,於誌敏卻樣樣學會,招招精熟。這時,皈命賊道知道單獨打鬥,萬難取勝,大喝道:“取兵器來!”


    於誌敏接口道:“這才對啊!”那知皈命賊道這句話卻是暗語。固然皈命道人的兵器,是送來了,但是樹林裏麵也轉出三十五六人,個個武功不弱,而且各持兵器在手,橫列在皈命的後麵;有好幾個,卻站到於誌敏的身後。


    群賊出到現場之後,皈命賊道的膽子更大了,喝道:“小子拿命過來!”一挺手中劍“乳燕離巢”欲退還進,朝著於誌敏的胸前點來。


    於誌敏一看皈命道人的劍光,知道是一種普通的寶劍,更不躲避,等到敵人的劍尖快要達胸前,突然右手往上一迎,食指中指拇指三個指頭把皈命道人的劍尖抓個正著,立刻身軀一偏,右手用力一抖,喝聲:“撤!”皈命道人就感到全身一震,虎口已被震裂,手臂也在發麻,掌心一鬆,一口寶劍又落到於誌敏的手中。


    皈命賊道知道這次更不易討好,所以寶劍一脫手,立即喝聲齊上,自己卻往後一縱十五六丈,逃奔性命去了。


    此時於誌敏怎麽肯放,一展身形從後追來,看看就可以抓到,卻被皈命賊道跑入一間小屋裏。於誌敏追進屋裏一看,卻是家徒四壁,皈命道人已經無影無蹤。


    於誌敏這一氣非同小可,明知妖道必定逃入密道機關去了,可是,一時又找不到機關的樞紐,一怒之下,立刻使用“束氣成雷”的內功絕技,把周身的真氣緊束,突地沉聲一喝,真氣一張,“轟!”一聲震雷般大響,一座一丈見方的小屋,四壁竟倒了出去,屋蓋也飛出一丈多遠,幾個賊人隨後追人。剛剛到達門口,就被這一震之力,拋出四五丈外。群賊見到這種功力,那還敢抵抗?唿嘯一聲,狼奔豕突,躲往樹林中逃命去了。


    於誌敏震塌了這間小屋之後,一看地麵也裂出一個二尺見方的口子,知道是機關的進口,更不猶豫,抽出金霞寶劍一陣亂劈,果然劈開了洞口的蓋板,立刻跳身進去,順著甬道走了五六裏之遠,出得甬道已是另一麵的山窪,知道皈命已逃,無法追尋,隻好迴到原地,仔細搜尋餘黨。那知搜完了這十多間大屋子這仍然是神鬼未見,隻剩有千多兩黃金,料想是賊人臨走匆匆,來不及拿走,附近又沒有人家,隻好找個包袱,把賊贓包了;放起一把火,把賊巢毀去,趁著晨光曦微,踏上官商大道,沿途化裝成紫臉膛的富家公子,幾天來濟堪施貧,倒也心安理得。


    經過了分水町這一役,於誌敏更得到了不少的經驗,也提高了警覺,舉凡一見到路上的鴿子,必定不肯放過,幾天來竟得到不少的寶貴資料。


    “你和小姐姐怎樣遇上的?還沒有講出來哩!”秦玉鸞見於誌強把話一停,立刻勸各人喝酒吃菜,自己也在大喝大嚼,連忙追問一聲。


    於誌敏笑笑道:“你問小姐姐去罷!”


    秦玉鶯聽說,立刻笑對王紫霜道:“小姐姐快講!”


    經不起秦家姐妹磨著,磨著,王紫霜隻好臉紅紅地說:“當我離開朱家的晚上,心裏起一個奇怪的念頭。”


    “什麽念頭?”秦玉鶯睜著妙目,催她快說。


    “我總會說下去嘛,你急什麽?”王紫霜臉兒紅紅地,盯她一眼,又接著道。“因為在聖母峰的時候,師父時常說起,晚一輩的小朋友裏頭,有一個姓於的……”望了於誌敏一眼,各人也望了於誌敏一眼。


    “說下去呀!”秦王鸞又催促著。


    “說他的先天稟賦和後天的遭遇,都和我差不多;當時,我總不相信。因為,我確信除了師父和師公之外,真正能夠勝我的人已經很少,尤其說是和我同輩的人勝過我,更加難服。”


    “現在你服了沒有?”秦王鸞天真地問一句。


    “討打!”王紫霜俏罵一句,又道:“那天的晚上,我連續幾次聽你們提起於誌敏,到底於誌敏是怎樣一個人?我決心要會他一會。本來我就是閑雲野鶴,沒有什麽事情;遇上不平,伸手就管,要說起報仇雪恨,隨時都可以,但是,時機不到,暗殺了曹賊,固然可快人心於一時,也許是造成他忠烈的封誥,所以就留下他一條狗命……”


    “做得好!”於誌敏忍不住讚上一句。


    “誰要你讚!”王紫霜秀目橫瞪,似嗔似喜。


    “說壞也不對,說好也不對,把嘴巴縫起來?”


    “縫起來也好!誰叫你要多話?”


    各人正聽得起勁,被於誌敏這一讚,眼看著他兩人又要拌嘴,都有點著急,那些長一輩的倒不便說什麽,可是晚一輩的除了蟬兒另懷心事之外,都異口同聲叫於誌敏不要打岔。


    王紫霜見各人輿論製裁了於誌強,朝著於誌敏嫣然一笑道:“這迴你可嚐到厲害了,看你還敢不敢多嘴?”


    “……”於誌敏望了她一眼,可是沒有作聲。


    “姐姐!說下去嘛!”秦玉鸞懇求著。


    “就是你!”王紫霜嗔了一句,到底也接下去說:“可是,我要會於誌敏就有點困難了,既不知道他是不是仍在大庾這一帶,又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到了南昌?因此,我計算一下他的行程,就決心在峽江這一帶守候著,每天來迴在峽江到新淦這段路上。果然到了第三天的清晨,我剛剛走出峽江鎮口不到二裏的地方,就看到一個紫臉膛的白衣少年,-著一個很重的包袱,用很快的步法走過我的身邊,我急忙加緊腳步,追了上去……”


    “姐姐不害羞,逗人家男孩子哩!”秦王鸞嚷起來。


    “胡說!我已經扮成男人呀!”王紫霜輕輕斥罵一句。


    “你終究是女孩子嘛!”


    “你聽不聽?不聽我就不說了!”


    “聽!聽!姐姐說下去吧!”秦玉鸞又軟化了。


    王紫霜又道:“那知我跑得快,人家跑得更快,將要到一個山口的時候,那少年一連兩縱就不見了蹤影。我心裏暗想,在這個地方居然有這麽好輕功的人,就懷疑是於誌敏,可是,看起來又不像,那會有哥哥生得那麽清秀,弟弟卻長得邦麽醜怪?……”


    於誌敏聽了不由得“噗哧”一笑。


    “你笑怎的?”王紫霜又盯了他一眼。


    “王姑娘,你說你說,不要理他!”駱中明兒說到緊要關頭,又要打岔,忙笑著叮囑一句。


    王紫霜點點頭道:“就在我略略猶疑的時候,身後微微一動,急忙迴頭一看,已見一條淡淡的白影,一掠而逝。當時,我猜想必然是那紫臉的少年,急忙施展輕功追了上去,可是,眨眨眼又失了蹤跡,等到我快要到新淦鎮的時候,卻見那少年坐在路邊的亭子看書……”


    這時,於誌敏想笑,卻不敢笑出來,隻好望了王紫霜一眼,並不做聲;正巧王紫霜也望他一眼,四道目光一接,兩人都不期而同時低下頭去。各人看到他倆這種情形,心裏都暗底發笑,惟有蟬兒卻滿心不是味兒。


    此時,秦玉鸞又催促道:“石姐姐!為什麽不說下去?”


    王紫霜歎了一口氣,才道:“我當時看到那少年在涼亭裏看書,心裏知道他在假裝,事實上那有人趕了幾十裏路到涼亭看書的道理。可是,我也同樣地假裝不知道,進入涼亭裏,坐在他的對麵;那知他看到我坐下,他倒站了起來,提起包袱望我一眼,就要走出亭外。我這時候真有點著急了,一方麵是因為在路上受了他的戲弄,另一方麵卻看看這高人的真麵目,所以,我就偽裝問路,擋在他的麵前,寒暄起來,才知道他叫‘龍卷風’,要往南昌去。我心裏暗想;那有入叫那種古怪的名字?什麽龍卷風不龍卷風,還不是騙人的!……”


    “你還不是叫做穆然化?”於誌敏又駁迴一句。


    王紫霜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才接著說:“所以我更加注意他那臉孔和手腳,卻發覺他長得有幾分像他哥哥的輪廓,而且腕部以上卻皙白異常。這時,我知道這個龍卷風就是於誌敏的化身,我也就說要到南昌去,彼此是同路,順便稱他一句‘龍兄’,卻不道他毫不客氣地叫我一聲‘穆弟’,這才恨死人!”


    王紫霜說到最後幾句,當場的人誰地忍不住氣,竟是-堂大笑起來。


    明因師太笑了一陣,才問道:“那麽今天上午為什麽你們卻在沙灘上打起來了?”


    王紫霜臉紅紅地望了各人一眼,才嚅嚅地說:“本來從峽江路上認識之後,我們都是同食同住在一起,我總想找機會和他過一過招,可是,在亭子裏我曾經說過我不會武藝,才能夠請他攜帶同行,誰料到他明明知道我會武藝,卻故意裝作不知道,所以在路上都沒有機會。我既然不便開口,他也故意裝傻,可是,到了這裏之後,我知道再不找機會,就不行了,如果遇上了你們,就永遠沒有較量的時機了,所以,我就故意激起他的怒火。”頓一頓,又接著說:“他剛才已經承認,他自己有一大堆黃金了,我當時就說他那黃金是搶來的,他身上帶著寶劍,不是搶是什麽,並還說要向衙門告他。這樣一來,他果然上當,一口咬定我是女孩子,也不知道他怎麽看出來的,才氣死人哪!因此,我們就約定今天早上……”


    “不要說大聲!我去看看就來!”於誌敏忽然截斷王紫霜的話頭,身形一幌,飛出窗外。


    秦王鶯驚叫道:“呀!窗外是水!”


    “傻丫頭,是泥也不要緊呀!”龍嘯雲輕輕地罵。


    “衣服可不被弄潮濕了?”秦玉鸞也疑惑地問。


    龍嘯雲笑道:“這些水豈能淹住於家哥哥了?你不看他出去這麽久,那聽到半點水聲?”


    各人陡然見於誌敏忽然飛走,知道他必然有所見聞,但是各人都沒有見到什麽動靜,也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王紫霜傾聽了一會,笑道:“他遇上敵人了!”


    於誌強聽說兄弟遇敵,立刻就要出去,王紫霜攔住道:“他快要迴來了,你去做什麽?”果然人影一幌,於誌敏又已入室歸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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