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季笑笑也不是真關心她,唐霜沒說話,不聲不響地找了個醫藥箱,自個兒簡單處理了一下。


    傷口很紮眼,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這次選拔,她心裏真是說不出的憋悶。


    外邊兒羅詠兒展示完畢,季笑笑跟著走了出去。


    唐霜對著儀容鏡深唿吸,盡量調整著狀態,幾個展示完的女孩嘰嘰咕咕走進來,熱烈討論著宮霓的新作,一部國家級曆史獻禮大片,年末就要上映了,最近被炒得火熱,關注度極高。


    舞蹈學院的女孩兒最次也是小康家庭出身,生活環境優渥,家教素質也是有的,表麵上不說什麽,其實打心眼裏都不大瞧得起唐霜這種勤工儉學的,再說唐霜和羅詠兒不對付,都不想得罪羅詠兒,因此疏遠著唐霜,這會兒見她脖子受了傷,也隻當沒瞧見,自顧自討論著宮霓的話題。


    唐霜早已習慣被漠視,也無所謂,心態好得很,聽外麵有人叫她名字,趕緊走了出去。


    表演廳很寬敞,羅詠兒和季笑笑都坐在下邊兒,宮霓也在。


    巨星就是巨星,隨隨便便往那兒一坐就起範兒,她穿一身黑色皮衣,海藻般的長發染成亞麻色,撥到一邊,露出耳朵上誇張閃耀的磚石耳墜,蹺著腿坐在正對舞台的位置上,豔光四射,幾乎照亮整個大廳,旁邊站著她的兩名助理,一個端著水杯,一個拿著保濕噴霧,隨時幫她清潔濕潤周圍的空氣,好讓皮膚處在最佳環境中……


    第一次見到宮霓本人,唐霜還是有些小緊張的。


    隻聽宮霓說,“開始吧。”


    聲音很冷,但又出奇的好聽。


    唐霜調整唿吸,深深鞠了一躬。


    音樂響起,唐霜踮起腳尖,舒展手臂,隨節奏翩然而起。


    她小時候學舞,請不起太好的老師,除了跟習基本功,許多技術動作都跟著視頻一點一點的揣摩練習,後來考上舞蹈學院,名師名教多,她便格外珍惜機會,學校有次請了俄羅斯舞蹈家來指導,總共才呆三天,她連人家上廁所都跟著,拿個翻譯器不停問問題,邊問邊記。


    舞蹈家見她如此好學,便單獨給她授了兩課,關於古典芭蕾的技巧。


    這幾年,唐霜一直在實踐中揣摩著古典芭蕾舞的精髓,總結出自己的路子,那就是細節處理上更加細膩,如音樂節奏與舞蹈動作的契合,眼神和視線方向的準確度,感情有沒有投入到位……


    宮霓這次來上城,心情一點都不好,心裏對陳競由的怨念已經達到了極致,一心隻想當他的麵哭鬧一場!


    對選伴舞的事並不走心,來也隻是走個過場,免得經紀人總是嘮叨。


    沒想到竟然被唐霜的舞姿給吸引了。


    唐霜跳的是一段天鵝之死,跳躍輕盈到位,身形延展修長,高昂脖頸的模樣真像天鵝,沉痛又留戀,把將死的天鵝拿捏得淋漓盡致……


    宮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非常好,這就是我想要的伴舞。”


    唐霜喘著氣,內心一陣激動,正要鞠躬說謝謝,宮霓突然皺起眉頭,對她招手,“你過來。”


    咯噔!


    唐霜內心忐忑,慢慢走了過去。


    宮霓偏著頭看她,“你脖子怎麽了?”


    唐霜撫著脖子上的傷痕,半天說不出話。


    宮霓很嚴肅,“我的伴舞,我希望她是完美的。舞台上的燈光會直接打到她身上,我不想看到任何瑕疵。”


    唐霜看了眼正在冷笑的羅詠兒,對宮霓道,“宮霓小姐,離演出還有幾個月,這個傷很快就能好的。”


    宮霓沒說話,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思索了幾秒,“那好吧,這個月底如果還有疤,我就不要你了。”


    唐霜在心裏把羅詠兒祖宗十八代狠狠罵了一遍,向宮霓保證,“宮霓小姐請放心,我保證月底恢複。”


    其實她挺擔憂的,她皮膚實在太過完美,稍有瑕疵就很明顯,小時候腿被玻璃劃傷,到現在還有一條淡色疤痕呢,可眼下隻能先承諾,把機會拿到手再說。


    宮霓一擺手,“行吧,你先休息一下,中午一塊吃飯,把具體的事碰一碰。”


    能和宮霓吃飯,唐霜有些不知所措,還沒給人迴應,人已轉身走了。


    等迴過神來,看到季笑笑冷冷看著她,一言不發,起身離開。


    迴到寢室,唐霜換了件毛衣和牛仔褲,蘇曉在一旁開心慶祝,“哎呀,皇天不負有心人,咱們小霜兒終於也有出頭之日了。你知道這次有多少人是衝宮霓去看節目的嗎?到時候就要在上億觀眾跟前展示,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你會火的。”


    唐霜這會兒才沒空想晚會的事,隻擔心脖子上的疤痕怎麽辦,“蘇曉,你知道什麽產品祛疤最有效果嗎?”


    蘇曉說,“直接整容去。”


    唐霜有些泄氣,“我才不要整容。”剛一說完電話就響了,看了眼,是江老師,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江老師,有事嗎?”


    “唐霜,中午有空嗎?老師想和你談談元旦的一個表演項目。”江詞聲音柔和,帶著三十歲男人特有的溫潤,他從英國皇家舞蹈學院畢業後直接迴國任教,第一眼看見唐霜就對她產生了好感。


    那一年,唐霜十八歲,他二十七歲,但礙於師生關係不好去追求她,想等到畢業再說,但平日裏有什麽機會總是盡力幫她爭取,包括上次桃李杯的事,他挺痛恨自己無能的。


    江詞在背後做的事,以及他的良苦用心,唐霜是一點也不知道的,她如今隻想和江詞保持師生該有的距離,不想給人落下話柄。


    其實羅詠兒不說,唐霜心裏也清楚的很,別說學生在背後議論她和江詞,就是教師隊伍也傳著各種各樣的八卦,不管對她還是對江老師,都不是件好事兒。


    唐霜道,“不好意思江老師,我中午要和宮霓吃飯,談蘋果台春晚的事。”


    江詞頓了頓,“那就改日再約吧。”


    其實他想說,上城元旦這個節目也不錯,是芭蕾舞精品晚會,由銘望集團全麵讚助,影響力不小,據說銘望集團老板陳競由有成立藝術基金會的打算,江詞想趁這個機會,讓陳競由關注到芭蕾舞。


    宮霓用餐,整個餐廳都清場了,所有人員隻為她服務。


    然而桌上的菜,可說是寒磣到極點,與餐廳檔次極不匹配。


    清水煮菜、蔬菜沙拉,黃瓜多果子少,雞蛋白……縱使造型擺得再好看,也掩飾不住毫無油水的窮酸。


    宮霓是明星,唐霜是舞者,兩人在飲食上有著共同點,那就是對卡路裏的攝入量控製在變態的程度上。


    選擇這兩種職業就要和吃貨說拜拜,其實是很痛苦的。


    宮霓盯著麵前的白水煮菜,簡直想作嘔,又看了看唐霜跟前的雞蛋白,把刀叉一仍,“不吃了,沒胃口。”


    唐霜看著一副臭臉的她,小心勸道,“宮霓小姐,多少還是吃一點吧,健康很重要,三餐定時對胃好。”


    宮霓還是臭著臉,“整天這麽吃,你就一點不難受?”


    唐霜道,“我每天要練舞,會消耗大量的能量,餓了什麽都好吃。”


    宮霓不說話了,臉色還是冷得要命。


    唐霜這才知道她演技有多好,她塑造的熒幕形象可呆萌、可傲嬌、可溫柔、可禦姐……現實裏原來這麽高冷。


    從今早到現在,都沒見宮霓笑過。


    想她身邊的人,壓力也挺大的吧。


    mayiloveyou……


    正想著,宮霓的電話響了。


    那是一個精致的紅色手機,上頭鑲了一排閃閃發光的鑽石,平常電話都是助理接的,這個電話宮霓卻是隨身帶著的,可見其重要程度。


    唐霜驚奇的發現,宮霓接起電話就笑了,高冷女神妙變癡情迷妹,神情好羞澀。


    莫非是她男朋友?


    沒聽說宮霓有對象啊,圈外的?


    唐霜肚子裏的八卦腸子蠢蠢欲動起來,尖著耳朵。


    宮霓也沒避諱她,頗為肉麻的對電話那頭叫了聲南星哥哥。


    南星哥哥,是誰……


    宮霓嘟著嘴,“人家都來上城了,你也不來看看。忙……那都是借口好嗎,你就是不喜歡霓兒了,那你來接我,我不管,必須來,我現在上城舞蹈學院錦華餐廳,不嘛,我不要別人來接,就要你…”


    聲音停在這裏,對方大概是掛了電話。


    宮霓頗有些失望,鬱悶地嘀咕兩句,一轉頭就見唐霜盯著她,立馬恢複成高冷的樣子。


    為了不使宮霓尷尬,唐霜趕緊埋下頭啃她的蛋白。


    就聽見宮霓幽幽地問,“你今年多大了?”


    好突然的問題,唐霜道,“快二十一了。”


    宮霓又問,“談過戀愛嗎?”


    唐霜一時愣住,思緒飄飄乎迴到十六歲那年,她流著淚跟他告別,他頭也不迴的走了,那晚的風特別大,雨特別冷……


    “我在問你話,你聽到沒?”唐霜的無視讓宮霓很火大,她最討厭被人忽視了。


    “哦,沒有。”唐霜迴過神來,有些抱歉的說。


    宮霓怔了一秒,喃喃道,“沒有……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從小時候一直喜歡到現在那種。”


    當然有啊,誰不是從春心萌動的少女時過來的,隻是,如果那是一段看不到未來的感情,又怎麽好去迴憶呢。


    撕開時光的疤痕,滿滿都是痛。


    唐霜撒謊,“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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