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衛。


    常茂無聊的靠著椅子打盹兒,他性格活潑好動,心眼子非常活泛,讓他安安靜靜處理公務,實在是難為他。


    從洪武十年鎮守西北開始,常茂便在期待瓦剌發生劇烈變化,吃了十三年的風沙後,願望即將成為現實。


    左右丞相已經按捺不住野心,想背刺瓦剌可汗,站在瓦剌權力巔峰。


    這顯然屬於“反叛”。


    反叛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前期需要經年累月的準備。


    後期需要文治武功的威望。


    換而言之,需要對外打一仗,用勝利作為武力威懾,讓懷有異心之人不敢有任何動作,以此穩固自身權勢。


    如果沒有足夠的武力威懾,而是憑陰謀詭計篡權奪位,必然根基不穩。


    野心家聞風而動,振臂一唿,不敢說是雲集響應,至少能聚攏兵馬,如果不能及時剿滅,樂子可就更大了。


    不僅會湧現出更多野心家,這些義軍也會如同滾雪團般越滾越大,最終一發不可收拾,戰亂四起生靈塗炭。


    這些事情,中原曆史早有例證。


    瓦剌左右丞相是父子關係,年富力強的右丞相也先熟讀中原史書,再加上瓦剌崇尚勇武,肯定要對外用兵。


    常茂等的就是這個!


    這是他最近幾年辛苦經營的成果。


    八年前,常茂發現某些商隊暗中給瓦剌貴族運送鹽巴棉布,進而發現瓦剌有野心勃勃之輩,但他沒有阻止。


    不僅沒有阻止,反而悄咪咪的給這些人開綠燈,讓他們把某些稀缺商品運送到瓦剌,增強野心家們的力量。


    常茂不知道商隊的交易目標。


    為了防止打草驚蛇,他甚至沒有調查商隊的來曆,裝做貪汙受賄,接受商隊送來的好處,給他們開條口子。


    常茂對外的名聲,從來都不是清正廉明的正人君子,更不是偉光正。


    收受賄賂怎麽了?


    我在這兒吃了十多年沙子,就不能好好享受享受麽?


    說的好聽,常茂是天馬行空、不拘一格、心眼活泛,說的不好聽,這貨做出來的荒唐事兒,不比常遇春少。


    不愧是常遇春的兒子!


    真他娘的是虎父無犬子!


    當然,常茂也是有節製的。


    商隊送去的主要是生活物資,比如食鹽、瓷器、絲綢、茶葉、棉布,如果想運送鋼鐵、礦石,絕對不可能。


    這些商隊為了“掩人耳目”,表示自己隻是走私販子,迴來的時候會販賣優良戰馬,四成戰馬白送給常茂。


    一來一迴,各有算計。


    常茂曾經想過,瓦剌怎麽會有如此成熟的商隊,直到接到錦衣衛送來的珍貴情報,他才想明白商隊的來曆。


    張士誠的後人張宗周,如今在瓦剌頗有權勢,商隊是張士誠的遺產。


    怪不得擅長販鹽!


    張士誠當年就是靠著販鹽發家!


    八年過去,常茂喂飽張宗周,張宗周喂飽也先,也先這隻雄鷹,在羽翼徹底豐滿之後,即將爭奪至尊之位。


    一山不容二虎。


    也先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難道讓也先乖乖的交出權力,然後找地方隱居,虛耗生命抑鬱而終?


    世上很少有什麽事是意外。


    越是覺得意外,越是覺得驚詫,便越是智者布局、伏線千裏,比如金國被圍攻瓜分,比如遼國內亂,比如大明黃雀在後,全都是布局十年的成果。


    不是某些人忽然變聰明,也不是某些人忽然失了智,而是他們落入密密麻麻的羅網中,變為一隻牽線木偶。


    理智告訴他們不要這麽做,給他們更好的選擇,但他們無法停下來。


    不是每個人都有理智。


    如果他們因為理智停下來,那些失去理智的人,會奪走他們的性命。


    從這方麵而言,孤注一擲,讓自己一條路走到黑,也屬於一種理智。


    常茂沒有編織羅網。


    常茂也沒有進行太多的布局。


    他隻是站在後麵,輕輕推一把。


    織網實在是太繁瑣太複雜,常茂不擅長這些事,他擅長在蜘蛛織網時,提前布置出漏洞,在蜘蛛捕獵後,通過預留的漏洞,一擊洞穿蜘蛛的胸腹。


    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戰爭,常茂最近越來越慵懶,好似打盹的老虎。


    越是嚴肅場合,越是需要放鬆。


    既是迷惑敵人,也是積蓄力量,同時也是調整身體,讓自己的精氣神處在巔峰狀態,能夠應對所有的威脅。


    “將軍,朝廷公文!”


    副將的聲音吵醒了常茂。


    常茂趕蒼蠅般揮了揮手:“什麽他娘的公文,什麽事兒勞煩老子?”


    副將跟隨常茂二十多年,知道常茂的習慣,打趣道:“將軍,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就是太子快要到了。”


    “我……我……我幹……”


    常茂由於太過激動,身下搖椅被他的神力震裂,一連掙紮三四下,最終還是沒能控製住,搖椅轟然碎裂,常茂好似一隻花貓,趴在一堆碎片之間。


    “你剛才說,誰要來了?”


    “太子殿下!”


    “來得好!早就該來看我了,當年我們仨一起長大,標哥兒憑什麽先去滇南看小結巴,他應該先來看我!”


    常茂倒不是吃沐英的醋,而是十多年未見老大哥,不免有幾分激動。


    同時心中暗暗思忖,看來此次戰爭場麵肯定不小,否則不會讓太子親自來主持局勢,亂就亂吧,老子何懼!


    “將軍,公文還說,虎威將軍護送使者巡視西域,需要五百精兵,他們來時沒帶人,需要將軍提供衛隊。”


    “虎威將軍?什麽虎威將軍?我記得沈煉被封為虎威侯,難道虎威將軍就是沈煉麽?不對不對,沈煉不可能直接擢升將軍,應該是臨時封的吧?”


    常茂眼珠一轉,猜到全部情況。


    “你去做出安排,這次的護衛隊全部都是騎兵,但拆分成兩部分。


    一部分是一人三騎的輕騎,數量需要三百左右,一部分下馬步行,這些人充當儀仗隊,配備手弩、火銃。


    除此之外,還需要一支駝隊。


    我記得沈煉和姬冰雁是好友,這個任務交給姬冰雁,拿著我的令牌,去綠洲找姬冰雁,讓他安排百人駝隊。


    最後還需要安排的是……


    快馬加鞭去龜茲,告訴他們大明使者即將到達,讓他們準備接駕。”


    常茂的安排不可謂不細致。


    護衛隊兼顧了進攻和防守,必要的時候可以跑路,甚至還有駝隊,即便遇到黑沙暴,也能靠著駝隊求生。


    讓姬冰雁準備駝隊,不僅是給他立功的機會,還讓姬冰雁做出表率,為沙漠中的豪商,選出真正的領頭人。


    最後一句話則是暴露野心。


    龜茲雖然遭受重創,但畢竟是傳承悠久的國度,豈能用“接駕”二字?


    臣子才是接駕的!


    常茂準備借此機會,建立武周名將王孝傑的功績,收複安西四鎮,重建安西都護府,成為首任安西大都督。


    既屬於開疆擴土,同時也屬於收複失地,對於中原文化而言,建立這等功業的名將,肯定有資格進入武廟。


    常茂摸了摸下巴,心說這事兒需要和朱標談談,他應該會答應我。


    ——否則我就滿地打滾!


    ——誰讓你先去看小結巴的!


    “阿嚏!”


    數千裏之外的朱標打了個噴嚏。


    算算時間,朝廷公文應該已經送到常茂手中,按照常茂的脾氣,多半埋怨自己先去看沐英,然後再去看他。


    朱標甚至能夠想到,常茂撒潑打滾的場景,這家夥本就沒皮沒臉,又吃了十多年沙子,麵皮的厚度,怕是比城牆更勝七八籌,這下怕是不好辦了!


    朱標露出無奈的笑容。


    希望大小眼兒不要捅破天!


    “阿嚏!”


    常茂打了個噴嚏。


    心說不會是自己吐槽朱標,被朱標給發現了,然後他給吐槽迴來吧?


    應該不會!


    哪有這麽奇葩的事情!


    常茂高聲下令:“傳令,老子今日要大排宴宴,本地文武官員、富豪鄉紳必須到來,不來的後果自負!”


    隨著一條條命令發布下去,原本爭戰不休的西域,忽然間沉寂下來。


    稍微有點智慧的就明白,在不確認大明的態度之前,無論如何爭搶,都沒有任何意義,大明的精銳鐵騎,隻需一次衝鋒,便能毀掉所有陰謀詭計。


    相對而言,龜茲有很大的優勢。


    大明使者上次來到西域,最先到的便是龜茲國,幫助龜茲國平亂,以此作為跳板,與西域各國締結盟約。


    雖說使者換成了李尋歡,但此次來的護衛隊長,仍舊是沈煉。


    龜茲國王通過中原商隊,搜集過中原天才人物的資料,知曉李尋歡是上屆科舉探花,心中大叫慶幸,讀書人大多比較講理,言行舉止均講求禮儀。


    看著浩蕩而來的大明使團,龜茲國王異常激動,他當然知道,西域已經成為火藥桶,引線即將被大明點燃。


    如果在此過程中,龜茲可以為大明立下功勳,肯定能得到無數好處。


    龜茲占據絲綢之路某處節點,憑此積攢巨量財富,若是能再占據兩個,或者三四個節點連成一片,豈不是能夠坐等收錢?就算需要給大明上貢,每年也能賺取金山銀海,財富取之不竭。


    想到此處,龜茲國王越發火熱。


    他本是城府極深的人,就連石觀音那等人物,都被他耍的團團轉,如今看到大明使團,反而很難維持淡定。


    他們是財富啊!


    定睛看去,沈煉一馬當先,身後是頂盔摜甲的鍾元,再往後是裝備整齊的龐大車隊,李尋歡在中間馬車內。


    常茂的安排實在是太周祥,眾人還未到宿州,便把一切安排妥帖。


    根本無需繞路去宿州,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護衛隊、儀仗隊、駝隊,沈煉預想中需要的物資,全都準備完畢。


    不僅事無巨細,而且全都放在眾人前進的節點上,甚至清理了道路。


    一路之上,太平無事。


    平靜的讓人覺得這不是西域。


    西域怎麽變得這麽安靜?


    安靜的隻餘下悠揚的駝鈴聲,還有沈煉閑著無聊,給大家表演嗩呐。


    過不多時,護衛隊止步。


    李尋歡輕輕撩起車簾,持著使臣專用的旄節,緩步走向龜茲國王,龜茲國王大步迎了上來,滿臉都是笑意。


    大明不愧是天朝,竟然有這麽多俊秀人物,這位探花郎的風采,甚至更勝狀元郎,整個西域都沒這麽俊的。


    ——若是留下做駙馬就好了!


    ——隨便哪個留下來都可以!


    沈煉不擅長寒暄,和鍾元在後麵板著臉扮演門神,看得出來,鍾元首次經曆這種場麵,有抑製不住的激動。


    龜茲國王早已準備好宴會,李尋歡前去赴宴,沈煉和鍾元悄悄離開。


    西域各大勢力的探子,都能探知使團在龜茲,也知道沈煉是護衛隊長,按理說不該離開,否則有失職之罪。


    如果沈煉私自離開使團,使者因此遭受到損傷,最少也要丟官罷職。


    前番沈在寬來西域,他的夫人是藏的最深的頂尖高手,就連紅日法王那等人物,都被沈在寬坑到了地獄。


    這次還有什麽底牌?


    難道李尋歡也是帶著夫人來的?


    李尋歡在中原有些名聲,但多在於探花郎的身份,提到李尋歡,想到最多的是朱元璋親筆題的“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而不是他的飛刀。


    ——這是個文武雙全的探花郎,他的飛刀很厲害,有很多江湖朋友。


    唯有一些傳承悠久、情報網絡極為嚴密的幫派,才知道他的厲害,卻隻知道暫時有多厲害,不知他的潛能。


    西域之地的勢力,更加不知李尋歡的實力,就算是那些大勢力,情報網絡相對發達,也隻知道他會武功,武功具體有多高,短時間內查不出來。


    這事兒沒法查。


    李尋歡即便不用飛刀,也是當世頂尖的高手,輕功卓絕,靈覺敏銳。


    原劇情中,李尋歡對戰郭嵩陽,在不動用飛刀的情況下,兩招之內,察覺郭嵩陽三處破綻,能夠殺他三次。


    隻不過他每次都手下留情,導致氣機徹底衰落,這才無力還擊,郭嵩陽察覺到這一點,對李尋歡心服口服。


    換而言之,想要試探李尋歡,需要派出實力超過郭嵩陽的高手,這種高手在任何勢力都是人才,都是能位列前幾位的管事,怎麽能夠輕易舍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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