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搶劫是無本錢買賣。


    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


    很多人都覺得,搶劫來錢最快,畢竟搶劫不需要本錢,搶到就是賺。


    錯!


    大錯特錯!


    世上不知有多少生意,賺錢速度遠遠快於搶劫,比如奢侈品潮牌,三百的成本售價三萬,無數人搶著購買。


    搶劫也不是真的沒有成本,而是逆轉了過程,做生意是先有本錢,用本錢賺取利潤,搶劫是先去劫掠,然後再為此付出本錢,這個過程叫做銷贓。


    如果搶了一斤小米、二尺麻布、三五個銅板,那肯定不需要銷贓。


    如果搶到珠寶玉器、古玩字畫,除非有收藏癖好,否則必須銷贓,根據沈煉做出的統計,九成八的搶劫犯,沒有收藏的癖好,他們就是為了錢財。


    所以他們需要銷贓。


    銷贓需要付出很高的成本,五五分賬已經是吐血大優惠,正常情況下都是四六分賬,某些物品甚至是三七。


    辛辛苦苦搶到了寶物,卻直接送給別人七成,到底誰才是搶劫的?


    極樂樓做的就是銷贓生意,若非錢老大和洛馬利令智昏,非要去搞什麽假銀票,極樂樓絕對是日進鬥金。


    海上同樣有人做這種生意。


    生意做的最大的那個人,名字叫做沈萬三,他能吃下所有的貨物,也能給出公平的價格,多數情況下,沈萬三都是四六分賬,隻拿走六成的財富。


    銷贓完成後,還能享受財神島的超級豪華服務,各種享受應有盡有,等到海盜迴過神來,會發現錢包空空。


    無論什麽樣的江洋大盜,就算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沈萬三也有辦法榨幹他的錢包,並歡迎他下次再來消費。


    這裏是茫茫大海。


    這裏沒有什麽道義禮法。


    這裏隻有赤裸裸的叢林法則,人似乎找迴最原始的本性,激發出最嗜血最殘酷的獸性,上演一場動物世界。


    要麽我吃掉你,要麽你吃掉我。


    沈萬三就是“動物世界”中,最龐大的那條鯊魚,倭寇敢搶商船,卻不敢在財神島撒野,因為他們需要銷贓。


    在沈煉的計劃中,就是通過沈萬三查找倭寇的情報,確認他們的駐地,然後挨個打上門去,一個個的剿滅。


    可惜了,沒有海盜王。


    否則以海盜王的名義,把沿海倭寇集結起來,然後炮火瘋狂轟擊,直接把那座海島毀掉,解決九成九倭寇。


    沈煉的計劃並不是很完美,有很多不夠圓潤的地方,還有很多破綻。


    從兵法的角度而言,唐順之不認同這麽做,但他不是直接拒絕,而是從實際情況出發,指點計劃中的缺漏。


    不知不覺間,再次過了兩天。


    這天,沈煉正在船頭晨練,忽然發現遠方出現黑點,拍了拍肩膀,阿金立刻飛了過去,隨後繞著沈煉飛舞。


    環繞飛舞,說明發生了爭鬥。


    上下飛舞,說明是尋常商船。


    俯衝飛舞,說明是幽靈沉船。


    看著環繞飛舞的阿金,沈煉立刻指揮戰船靠過去,雙方距離看起來近,實際需要航行一段時間,好在海戰短時間內不會結束,也能趁此機會列陣。


    唐順之飛速指揮士卒列陣,一艘艘戰船成彎月形狀快速包圍過去。


    燕南天等人從船艙中衝出,麵上滿是興奮之色,恨不得大殺一場。


    這幾天,把他們給憋壞了。


    行船和陸地不同,無論多麽宏偉碩大的戰船,內部也不是那麽平穩,不能靠著入定打坐消耗時間,還要時刻提防暴風雨來襲,早已積攢無數火氣。


    這也是遠航的水手,會把用命賺來的錢浪費在銷金窟的原因,他們身上的火氣實在太重,很難受得住誘惑。


    馮素貞出海前,想譜寫一曲有關大海的曲調,想記錄沈煉衝鋒陷陣奮勇無敵的身姿,現在她隻想持槍衝鋒。


    馮素貞這種恬淡性格,都被憋成這副模樣,更別說燕南天、唐竹權。


    唐竹權已經憋悶的茶飯不思,甚至瘦削了三兩,精神也稍有些頹廢。


    看著越來越近的倭寇,唐竹權已經快要按捺不住,若非是在軍中,必須遵守軍規軍法,他已經衝了出去。


    “開火!”


    唐順之揮舞令旗下達命令。


    海戰多是通過旗語下令,免得士卒聽不到命令,唐順之除了培養旗語,還招攬數位精通獅吼功的和尚,讓這些和尚傳遞命令,免得錯過最佳戰機。


    “轟轟轟轟轟轟!”


    火炮瘋狂的射向倭寇。


    遠處共有六艘倭寇戰船,圍繞著兩艘商船拚殺,眼看就要成功劫掠,沒想到大明海軍到來,倭寇的戰船沒有大明的戰船快,自知逃脫不得,立刻命令下屬反擊,更有忍者從水中殺來。


    這是倭寇常用的手段。


    正麵火炮對拚,暗地裏讓忍者通過水遁潛伏,鑿開對方的船隻,或者潛伏到控製室,直接幹掉對方的將領。


    唐順之研究倭寇多年,早就想好諸多對策,猛地喝道:“右轉彎。”


    和尚們用獅吼功傳遞消息,舵手操控船隻轉彎,潛入船底的水鬼,被驟然轉彎的暗湧卷出,正想逃離,船隻竟然轉了迴來,船底撞在他的腦袋上。


    “砰!”


    海水中綻放出鮮紅的櫻花。


    船堅炮利!


    沈煉腦海中猛的升起這四個字。


    除了沈煉之外,沒有人能理解這四個字究竟有多麽沉重,也沒人知道有多少人為這四個字付出青春和熱血。


    有六艘戰船的倭寇,絕對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也有數個一流高手,但在火炮轟擊下,卻顯得是那麽無力。


    他們的船不夠大、不夠快,他們的火炮射程不夠遠,他們的首領指揮能力遠遠不如唐順之,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炮彈落下,把他們的戰船擊沉。


    鮮血沁滿周圍海域,嗜血的海洋巨獸已經在數十裏外等待,他們迫不及待要享用美餐,品味血肉的鮮美。


    倭寇首領嘰裏咕嚕的叫喊。


    沈煉最近抓緊時間學習,能夠聽懂幾個詞匯,他說的大概是“決鬥”。


    雖然隻聽懂三四個詞,但沈煉對東瀛人頗為了解,猜到他說的是:“有本事和我一對一決鬥,我們東瀛武士永遠不可能投降,天皇陛下萬歲……”


    差不多就是這些意思!


    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出來。


    這句話一般是切腹的時候說的。


    唐順之替眾人做翻譯:“這家夥說咱們隻能靠著火炮欺負人,中原武者不如東瀛武士悍勇,你們是膽小鬼,不敢和他決鬥,有本事和他一對一!”


    唐竹權聞言勃然大怒:“唐將軍你告訴他,老子三招弄不死他,就把腦袋輸給這家夥,我他媽要恁死他!”


    按照行軍打仗的兵法套路,自然是不會一對一的,不過兵法是死的,人卻是活的,行軍打仗需要隨機應變。


    唐順之心知,隨行的武林高手不熟悉海洋環境,心中充滿火氣,好似即將爆發的火藥,如今占據絕對優勢,應該讓他們發泄火氣,免得生出事端。


    想到此處,唐順之指揮戰船,擊沉五艘倭寇戰船,留下首領的那艘。


    海軍戰船團團包圍,倭寇首領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武士刀橫在腹部,卻無論如何也切不下去,隻盼望對麵的將領狂妄自大,和他單挑,比武爭勝。


    在他殷切的期盼中,天照大神迴應了他的願望,他隻覺得聽到仙樂。


    唐順之高聲說道:“你說我中原武士都是軟蛋,我這些朋友不服,咱們三局兩勝,隻要你們贏了,我就會放你們離開此地,輸了的就去喂鯊魚。”


    倭寇首領站直身子,對著唐順之深深的鞠了一躬:“閣下,你指揮水戰的技法無人能及,在下心服口服,我也佩服你的勇氣,我認同你的方案。”


    唐竹權飛身上了一塊木板。


    他身寬體胖,身材肥碩,卻輕盈的踩在木板上,借助微小的浮力,順著海浪忽上忽下,顯露出高深的輕功。


    倭寇首領向後方看去。


    這夥倭寇有三人武功最高明。


    首領柳生七郎,他是柳生家族的嫡係子弟,天資非凡,嗜血悍勇。


    他叫七郎,不是因為排行第七,而是因為同輩高手中,武功排第七。


    二當家宮本正川,他是宮本家族旁係子弟,天生神力,喜好殺戮。


    三當家渡邊歸三,他是宮本家族培養的武士,陰險狡詐,笑裏藏刀。


    感受到柳生七郎的目光,渡邊歸三飛身而起,他的身法最靈活,而且精通水遁忍術,擅長用速度擊敗強敵。


    唐竹權雖然亮了一手輕功,但他的身材實在是太胖,自然是渡邊歸三出手最合適,隻見他飛身而出,直接躍入到海水中,隨即卷起數條猙獰水蛇。


    唐竹權彈指射出劍氣,把水蛇盡數點散,就在水蛇炸裂的瞬間,渡邊歸三從中顯露身形,苦無刺向唐竹權。


    忍術·無聲暗殺!


    渡邊歸三的苦無是特製的,類似於中原的分水峨眉刺,能夠近乎完美的潛藏在海水中,出手之時寂靜無聲。


    這是渡邊歸三的絕殺。


    這也是東瀛武道的特點。


    東瀛武士出手,甚少持續糾纏,多是在三招兩式內決出勝負,如果想著與他們見招拆招,很有可能被反殺。


    他們的忍術花狸狐哨,武道卻是至精至簡,唯精唯純,很多武士畢生隻修行兩三招,卻能把這幾招修行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武士刀出鞘便分生死。


    最關鍵的是,東瀛武士從來不講求點到為止,出手便是殺招,就算決鬥的目標是親眷,出手也是毫不留情。


    中原武者與東瀛武士對決,很多時候都是想著見招拆招,亦或得饒人處且饒人,出招手下留情,被東瀛武士揮刀砍下腦袋,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唐順之叮囑過唐竹權,讓唐竹權萬萬不可大意,否則有殞命之危。


    唐竹權當然不會手下留情。


    他的火氣比沈煉大了數倍,早就已經壓製不住,渡邊歸三的苦無還未刺到唐竹權胸前要害,飽含怒火的烈焰劍氣暴射而出,刺穿渡邊歸三的胸口。


    “砰!”


    渡邊歸三落入水中。


    唐竹權彈了彈手指,對柳生七郎做了個鄙視的手勢,隨後迴到戰船。


    比鬥三局,每人一次。


    如果唐竹權想一串三,沈煉和燕南天肯定會用他釣鯊魚。


    燕南天大笑道:“下一場就讓我來領教東瀛高招,你們一起上吧!”


    宮本正川怒喝道:“八嘎,你敢瞧不起我的武功,我要殺了你!”


    這句話唐順之沒有翻譯,但隻看他憤怒的表情,便知道他很憤怒。


    人在極度憤怒的時候,就會變得非常憤怒,然後憤怒的憤怒了一下。


    再然後,被燕南天轟入水中。


    看著水麵上浮起來的殘肢,柳生七郎心中感歎,心說中原人都是高手,就算自己能勝,怕也很難活著迴去。


    倒要看看,老子能殺多少!


    柳生七郎看向唐順之,心說首領對首領,這一戰應該是你出手了吧。


    沈煉早已忍耐不住戰意,飛身跳到倭寇的戰船上,喝道:“最後一場由我負責出手,單挑你們所有人!”


    柳生七郎對唐順之說道:“這位先生是什麽人?你應該尊重我,親自出手與我決鬥,而不是讓下屬出手。”


    唐順之道:“這位是侯爵,地位遠遠高於你們家主,如果你能贏他,把他生擒迴去,下任家主非你莫屬!”


    “侯爵?”


    柳生七郎麵露興奮之色。


    他卻不知,侯爵也是有區別的。


    沈煉這種武道供奉,爵位隻是個威風凜凜的虛職,就是看起來威風,與那些軍功封爵的,完全是不同概念。


    再怎麽不同,那也是侯爵!


    柳生家族的家主,能比得上大明的侯爺麽?如果把他擒拿迴去,就算是柳生家族第一天才柳生宗矩,也會被他永遠的壓下去,他才是家主繼承人。


    “嗨!請出手!”


    柳生七郎看向沈煉的目光,不像是在看對手,而是看向金錢和權勢。


    沈煉笑道:“你先出手吧,如果讓我先出手,這一戰就結束了!”


    “領教大明侯爵的高招!”


    “那就去死吧!”


    沈煉翻身而起,半空中傳來殺氣凜然的虎吼,剛猛拳勁從天而落。


    虎嘯皇拳·再嘯湖海翻!


    虎吼聲中,倭寇戰船化為碎片!(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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