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祖堂,四門大開。


    唐十五沒有任何畏縮,直接擺出麾下全部高手,要與沈煉生死決鬥。


    鮮紅的披風獵獵作響,高挺的劍眉閃過殺氣,數百唐門弟子手持暗器,催發玄功秘術,凝成綿延數裏的毒雲。


    朝廷的勢力同樣已經聚集。


    盧劍星帶領五百錦衣衛,靳一川帶來五百黑衣箭隊,不僅有強弓勁弩,更有火槍火炮,絕不畏懼與唐門對攻。


    唐門暗器固然厲害,但麵對強弓勁弩火槍火炮的轟擊,終歸力有未逮。


    更別說廠衛裝備嚴整,不僅配備精鋼盾牌,還有特製的麵罩,能夠防禦彌漫而來的毒霧,身上也都穿了鎧甲。


    沈煉和唐十五正麵對峙。


    唐十五的容貌非常英俊。


    劍眉斜飛,鼻梁高挺,微笑的時候有小酒窩,下頜線完美至極,更有一雙貓科動物的眼睛,慵懶似貓兒、兇狠似老虎、威嚴似雄獅、狠辣如獵豹。


    他的五官每一樣都很俊美,都可以稱之為女媧娘娘炫技之作,偏偏匯聚在同一張臉上時,卻顯得很不協調。


    這是種很別扭的感覺。


    就像一幅有形無神的山水畫,乍一看驚為天人,細看卻覺得缺了神韻。


    唐十五便是如此。


    他生來就順風順水,年僅十五歲便被認定為唐門下一任門主,就連唐老太太也是這麽認為,一路高歌猛進,終於亢龍有悔、飛流直下、墮入深淵。


    唐十五輕輕撫摸左手的指套。


    這是唐千張傳授的絕學,左手戴著三枚指套,相當於自我封印,每摘下一枚指套,功力都會提升足足一倍。


    換而言之,三枚指套同時摘下,唐十五的功力,將會瞬間提升八倍。


    這可不是天魔解體大法,使用過後除了脫力之外,幾乎沒有副作用,從拚命的角度而言,性價比高的嚇人。


    實際上呢?


    自作聰明,自我束縛,自討苦吃!


    首先,武功到了一定程度,純粹功力的提升,已經近乎沒有意義,需要的是接引天地元氣,勾連山川地脈。


    其次,功力突然暴漲,實力並不會立刻提升,身體要適應這種狀態,否則虛不受力、腳底打滑、勁力分散。


    天魔解體是在絕境中催發潛力,激發遠超常態的力量,相當於貸款。


    孤注一擲,殊死一搏。


    指套是束縛自身本就存在力量,相當於存款,摘下是取用存款,但由於缺乏操控大量資金的經驗,明明是花自己辛苦賺的錢,卻需要時間去適應。


    不適應行不行?


    倒也不是絕對不行。


    如果有登峰造極的絕世天賦,或者大力出奇跡的武技,無限度的消耗暴漲的功力,也算不錯的戰鬥方式。


    唐門絕技分為四門。


    殺器、暗器、毒器、劍器。


    殺器:化無形之氣為霸殺之氣,乃其餘三絕之力量根本,一門霸道至極的內功心法,能增幅另外三門絕技。


    暗器:疾中藏巧,剛中生柔,暗勁陰伏,驟生驟滅,防不勝防,唐門暗器為天下之冠,技巧可謂無與倫比。


    毒器:養毒、煉毒、用毒,唐門毒術不亞於嶺南老字號溫家,門中弟子大多修行毒術,唯有唐十五不喜歡。


    劍器:銳勁縱橫,奇正互易,鋒芒無定,唐十五真正主修的絕技,也是他行走江湖,擊敗諸多強者的武技。


    沈煉此刻便見識到了唐門殺器。


    唐十五仰天長嘯,暗紅色的氣勁透體而出,如八腳蜘蛛的利爪,似地獄蝙蝠的魔翼,好似妖魔降臨在人間。


    “沈煉,今日我便讓你知道,你的武功不值一提,你的成就狗屁不是。


    燕南天、龍城壁、風四娘,伱們在我眼中不過是螻蟻之輩,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真真是江湖的悲哀。”


    唐十五當然知道,眼前這些人是何等高手,也知道廠衛有多難對付,但他必須這麽說,必須穩住己方士氣。


    果然,唐十五話音未落,麾下高手熱血沸騰,叫嚷起來,高唿請戰。


    “我打第一陣!”


    “讓我來殺掉沈煉!”


    “燕南天就交給我吧!”


    “龍城壁,有本事來砍我!”


    沈煉後背彈震,鐵匣打開,聖戟神歎落入手中,輕輕一揮,在地麵上留下深深的刻痕:“諸位,動手吧!”


    沒有勸降,沒有嘴炮,隻有決戰。


    哪有那麽多廢話?


    哪有那麽多花裏胡哨?


    直接衝殺便是了!


    沈煉飛身而起,聖戟神歎化為從天而落的雷霆,重重轟向唐十五,唐十五右手彈指,射出淩厲至極的血芒。


    唐門劍器——水銀瀉地!


    血色劍芒鋪天蓋地飛射而來,凝成天羅地網般的氣網,隻需輕輕一卷,便能把人千刀萬剮,切成碎骨肉醬。


    沈煉單手持戟,迴旋環繞,伴隨一陣裂帛之聲,氣網盡數被撕碎,不等唐十五出招,沈煉左手彈出葵花指。


    “嗤嗤嗤!”


    指如疾風,快如閃電,動如驚雷。


    唐十五揮動背後披風,以袖裏乾坤化去沈煉指力,正要出招還擊,卻見半空中的沈煉,卷著披風轟出掌力。


    純陽貫地!


    催動掌力的刹那,沈煉周身亮起金燦燦的光芒,已然完成金剛變身。


    急速落下的身軀劃破空氣,在周身形成淩厲的真空斬擊,雙足連踩,好似踩住無形的氣牆,速度再快三分。


    方圓十丈盡數被掌力籠罩,唐十五隻覺得沈煉搬起峨眉山碾壓而來。


    “轟!”


    掌力重重轟在地麵,留下方圓三丈的巨大掌印,數十丈內煙塵彌漫,伴隨著錦衣衛的炮火,盡是烈火飛煙。


    熊熊烈火,幽幽毒霧。


    唐十五滿臉怒火的站起身子,指尖滴落三滴血液,他摘下全部指套,解開全部枷鎖,釋放出自身全部力量。


    “沈煉,你給我受死吧!”


    數百件暗器飛射而至,唐十五施展的漫天花雨,比唐方強了三四十倍。


    此招漫天花雨不講求精準,就是要用絕強的功力,轟出數百件暗器,大範圍全覆蓋散射,任誰也逃脫不得。


    摘下指套的唐十五,真元已經充盈到了極致,這裏是唐門總舵,最不缺的就是暗器,怕不是存了幾十萬件。


    為了戰勝沈煉,唐十五拿出了全部暗器庫存,唐門弟子可隨意取用。


    暗器如雨,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方圓五十丈內,莫說活人,就算是蚊子跳蚤,也會被唐十五轟殺,唐十五性格狂傲,但確實有狂傲的本錢。


    沈煉沉腰墜馬,單手結印。


    金剛不壞神功金身不壞,任憑唐十五如何進攻,自身也是巋然不動。


    驀的,沈煉雙目圓睜,窺破唐十五出手間的破綻,神歎刺向其肋下。


    唐十五驚呆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有人竟能硬頂著唐門暗器,飛衝到自己身邊。


    這是何等強力的護體神通?


    這就是傳說中的金剛不壞神功?


    不愧是江湖有名的神捕,不愧是朝廷欽封的侯爺,果然有幾分本事。


    可惜,金剛不壞神功還不夠強!


    唐十五彈指出招,在飛射出的唐門暗器上,附著血紅色的劍芒,赫然已經把唐門四絕器,結合為一個整體。


    雖然不夠完美,不夠圓融,但他功力足夠渾厚,能支撐悠久的轟擊。


    兩人強招對轟,頃刻間摧毀半座唐門祖堂,沈煉重拳連轟,唐十五如瘋似狂,除非有人倒下,否則絕不收手。


    沈煉激戰唐十五,沈煉的朋友們則是對上唐門高手,各自挑選敵人。


    ……


    燕南天拔劍在手,以一己之力對抗三大護法,唐冰冰、唐刃、唐不阿。


    唐冰冰是唐十五胞姐,也是金國護國武神完顏決的愛人,精通唐門絕技赤日藍月爪,指甲能給鐵蘋果削皮。


    唐刃精修純陽內功,擅長的武技名為烽火烈拳,能轟出熊熊烈火,甚至能以烈火重拳對拚燕南天的神劍訣。


    唐不阿苦修絕情訣,擅長指法,本是唐門刑堂堂主,擅長用刑,擅長查找敵人穴位,一指點出,渾身癱瘓。


    除了唐冰冰,唐刃和唐不阿心中都有別的想法,但此時危在旦夕,再怎麽心懷不軌,也要等逃出生天再說。


    唐門七煞招惹滅門災禍,唐門各大分支要麽與他們分割,要麽對他們落井下石,就算他們跪地投降,最終也難逃斬首一刀,大明絕無半寸容身之地。


    唐刃心中暗暗有些後悔。


    當初唐不阿想要確立門規,遭到麾下弟子嚴重反對,唐十五為了招攬到更多的下屬,裁撤刑堂,唐刃為了能更好的爭權奪利,讚同唐十五的想法。


    現在想來,著實鼠目寸光。


    若有門規束縛,唐門七煞便是狂傲一百倍,也不敢去劫掠太子車駕。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沈煉不會給他們活命機會。


    錦衣衛東廠不會給他們活命機會。


    寶劍在手的燕南天,更不會給他們活命的機會,今日就要拔劍伏魔。


    ……


    龍城壁手持風雪之刀,對戰唐門東西南北四大舵主。


    四大舵主並非四個人。


    南舵舵主唐霹靂,麾下有無名火、鬼火、毒火、邪火四大高手。


    西舵舵主唐不甩精通護體玄功,麾下有高手七暴成屍,渾身都是毒。


    東舵舵主唐蠻力大無窮,麾下有左鋒將唐橫行、右鋒將唐無忌。


    北舵舵主唐明皇,所學武技名為天威聖劍,手中寶劍名為九五,若非近些年比較低調,早就被錦衣衛除掉。


    唐明皇麾下,有左鋒將唐鷹、右鋒將唐豹、紫骨丞相、辣手血侯……


    龍城壁的對手,絕不僅僅隻是四位唐門高手,而是十幾位高手,這些人擅長毒藥暗器,稍有不慎必死無疑。


    此戰絕對不能有絲毫留情。


    龍城壁不是手下留情的人,他是殺伐果斷的性格,對付奸佞,向來都是直接揮刀斬下,送他們去地府懺悔。


    ……


    柳乘風、十雲、風四娘、左詩,四人對上唐門長老唐白首、唐千張。


    敵人主要是唐千張。


    這是唐門最陰險的老狐狸之一,唐十五武道未成的時候,能夠與唐老太太針鋒相對,就是因為唐千張斡旋。


    為唐十五左手戴上指套,稍稍收斂狂傲的脾性,也是唐千張的算計。


    唐千張甚至耗光唐門寶庫,為唐十五留下無數暗手,精心訓練九十九路孤軍作為底牌,讓唐十五東山再起。


    沈煉此次必殺無疑的是唐十五,其次便是唐千張,此人絕不能放過。


    沈煉不知,唐千張沒打算活著。


    他要用自己蒼老的生命,為唐十五衝開一條出路,他相信,經過這次鐵與血的教訓,唐十五能夠破繭成蝶。


    純以練武天賦而言,唐十五的天賦絕不亞於沈煉、龍城壁、燕南天,甚至更勝一籌,隻不過人生太過順遂,沒有經曆過失敗,傲慢讓他寸步不前。


    唐十五需要經曆失敗。


    在失敗中站起來,獲得新生。


    唐千張很信任唐十五,他覺得唐十五一定可以做到,禍兮福所伏,這是唐門的劫難,卻是破繭成蝶的前奏。


    我能為你做的,隻有這些了!


    不要辜負為師的期望!


    ……


    唐竹權和衛空空,對上了唐門旁係的高手,比如罪惡穀穀主唐智,比如唐智的親信唐正邦、唐散、莫慧珍。


    唐正邦綽號“毒幽靈”,是唐門最頂尖的用毒高手之一,唐散和莫慧珍是對夫妻,精通魔鬼神仙蜘蛛大法。


    他們都是唐門敗類,性格陰狠,左右逢源,唐老太太看在眼裏,卻一直都故作不知,如今得到機會,毫不猶豫把這些人踢開,讓朝廷去收拾他們。


    唐竹權大笑道:“他奶奶的,按理說我該叫你們叔叔伯伯,但如今咱們是生死敵人,就不用說這麽多了。”


    唐智冷笑道:“唐竹權,你比你爹差遠了,沐英至少是個豪傑,做他的走狗不丟人,沈煉算什麽東西?你做沈煉的走狗,不覺得辱沒自家祖宗?”


    唐竹權冷哼道:“我爹?倘若我爹在這裏,你敢對他這麽說嗎?在老子這裏充大輩兒,老子可不認識你!”


    衛空空厲聲道:“納命來吧!”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你們最大的錯誤,就是留杜舵在罪惡穀送死,否則我們兩個,未必能勝過你們,唐智,你受死吧!”


    唐竹權彈指射出劍氣,衛空空揮灑冷厲劍芒,兩人是多年好友,招數配合無比默契,劍芒疊加,威力倍增。


    ……


    馮素貞當然也是有對手的。


    她是初出茅廬的新手,是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何曾見過這等場麵?


    莫說馮素貞,沈煉初次經曆殘酷殺戮的時候,心中也有些不適,這是生物體的本能,馮素貞必須要克服。


    好在,馮素貞精通降魔琴。


    她能通過降魔琴,把自己的鬱悶、恐懼、憤怒、驚慌等情緒,盡數散溢給眼前的強敵,也能通過琴聲,激發己方隊友的氣血,增幅己方的力量。


    與馮素貞對決的,是唐毒、唐蟲、唐濁、唐黴、唐爛,五位毒術高手。


    唐毒是碧磷福地總管,也是唐敗的親叔叔,唐門三朝元老,毒術精湛,號稱唐門毒王,精修《毒髑真經》,擅長魔陀劫指,彈指便是萬毒勁芒。


    唐蟲、唐濁、唐黴、唐爛,是唐毒麾下四大高手,同樣精通用毒。


    他們五個不是唐門最強者。


    他們也不是唐門最強暗器高手。


    但如果比對殺人速度,他們若是認唐門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就連唐老太太也不行,被唐毒盯上,縱然有金剛不壞之軀,也難逃毒蠱蝕體之劫。


    所以,馮素貞對上了他們。


    開戰前沈煉叮囑過,馮素貞不需要施展任何武技,不要貼身近戰,她隻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躲在錦衣衛精鋼鐵盾後麵,彈奏降魔琴,轟擊敵人。


    為了防禦毒素,沈煉甚至給她做了一件類似於“防蜂服”的寶衣。


    沈煉多慮了!


    馮素貞乃是狀元之才,而且是文武雙狀元,豈是需要照顧的大小姐?


    降魔琴如果不能防禦毒素,算什麽驚世絕學?憑什麽有這般名號?


    纖纖玉指撥動琴弦,渾厚的罡氣緩緩籠罩馮素貞,這是天琴罡氣,許出不許進的獨特罡氣,精深玄奧至極。


    內部的內勁、劍氣、掌力、聲音能夠透出去,不僅不會損害氣罩,還能提供加成,相當於獅吼功的大喇叭。


    外來的內勁、劍氣、掌力,盡數能夠防禦住,鐵壁銅牆,堅不可摧,唯有聲音比較特殊,可以隨心控製,願意聽就能聽到,不想聽能夠隔絕聲音。


    韋青青青參悟道心種魔大法,領悟到隔音氣罩,便有這方麵的原因。


    降魔琴聲無孔不入,就算憑絕世修為封閉耳竅,甚至把耳朵刺聾,也會被琴聲震蕩氣血,甚至導致走火入魔。


    邪派武功,急功近利,越練到後期便越是危險,猶如懸崖走鋼絲,降魔琴的獨特韻律,能引動體內積弊,如若根基不夠渾厚,當即便會引發反噬。


    這就是“降魔”二字的由來。


    唐毒根基渾厚,返本歸元,毒功已經登峰造極,能夠穩住真元,尋常弟子如何能穩得住?一個受不住,對四麵八方狂舞,又會影響兩個三個四個。


    想要強行攻殺馮素貞,迎麵而來的卻是錦衣衛的弩箭、火槍、火炮。


    盧劍星指揮下屬,三段射擊,箭矢雨點般落下,循環無盡,永無止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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