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爺子,請摘下麵罩。”


    “沈捕頭果然是好本事。”


    蕭遠山摘下麵罩,露出一張和蕭峰八九成相似的麵容,眼神中滿是兇殘和狠厲,好似撕咬獵物的猛虎野狼。


    “你想阻止我報仇麽?”


    “我用什麽理由阻止你報仇?你能給我想一個阻止伱的理由麽?”


    蕭遠山愕然。


    不阻止我,你追逐我做什麽?


    難道你今天晚上吃飽了撐的?


    我為什麽要為你想理由?


    難道我的腦子被驢踢了?


    沈煉解釋道:“當年的事,從朝廷的角度來看……那個時候,大明還沒有建立,所以根本沒有朝廷角度。


    從江湖的角度來看,六扇門從來不管江湖仇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江湖公理,任誰也無法反駁。


    我攔住你,是因為你身上的殺意實在是太重,很可能會牽連無辜。


    蕭老爺子想報仇,隻要把仇恨在江湖中解決,就算殺得屍山血海,我也隻當沒看到,甚至可能拍手叫好。


    如果你牽連無辜,殺戮某些不屬於江湖的人,那就莫怪我無禮了。”


    “你能猜到我的想法?”


    “這似乎沒什麽難度。”


    “你確定能夠阻止我?”


    “這似乎也沒有難度。”


    “狂妄!”


    “信心!”


    話音未落,兩隻拳頭轟在一起。


    蕭遠山仇恨纏身三十年,仇恨早已深深的刻入骨髓,殺心一起,無論是好人壞人,在他眼裏全都是惡人。


    如果他殺戮當初那些人,就算把他們碎屍萬段,沈煉也隻當沒看到。


    如果要殺戮喬三槐夫婦,或者擊殺玄苦大師,那就有些過了,至少這三人對蕭峰有恩,全都是真心實意。


    以蕭遠山的狀態,自然是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能勸他的唯有拳頭。


    純以功力而言,蕭遠山和慕容博平分秋色,但蕭遠山的癲狂和戰意,就算慕容博學一百年,也萬萬比不上。


    雙拳對轟,拳勁爆發,蕭遠山揮手轟出大金剛掌,劈向沈煉的脖頸。


    沈煉晚上喝了點酒,酒意上湧,正好以醉八仙出手,腳步輕搖,避過蕭遠山的劈掌,持杯手抓向他的咽喉。


    曹國舅,仙人敬酒鎖喉扣!


    蕭遠山隱居少林三十年,精通諸多少林絕技,尤其擅長陽剛法門。


    大力金剛掌,大力金剛指,大金剛掌,多羅葉指,大金剛拳,大摔碑手,龍爪手,幾乎招招不離金剛二字。


    就連少林金剛不壞體神功,也被他在偶然間找尋到,已經練到大成。


    金剛不壞,勢大力沉,搬山填海,金剛推山,力貫千鈞,無堅不摧。


    頃刻之間,方圓數十丈的花草樹木盡數被摧毀,殘花綠葉四散飛濺,碎石粉塵彌漫如霧,兩條長龍在幽深灰暗的霧氣中撕咬,列缺霹靂,電閃雷鳴。


    方圓數十丈盡是金黃內勁,拳掌唿嘯之聲不絕於耳,蕭遠山金剛不壞,沈煉氣血如龍,盡是以硬碰硬的對轟。


    醉鳳凰,一舞衝上九重天!


    沈煉猛地飛身而起,隨即空中響起一聲爆鳴,緊跟著利爪從天而落。


    醉猛虎,奔騰下山擒豺狼!


    醉羅漢,睜眉怒目力降龍!


    用的雖然是醉羅漢拳法,雙手卻是龍虎交匯,左手虎爪,右手龍爪,雙爪瘋狂亂抓,刹那間已是百餘爪。


    蕭遠山凜然不懼,以攻對攻,兩人指力對指力,血氣對血氣。


    “嗖!”


    沈煉身子猛地躺倒,一個滑鏟從蕭遠山的左側掠過,右手反手一抓,恰好抓在蕭遠山小腹的“關元穴”。


    蕭遠山強練少林七十二絕技,雖然根基渾厚,卻也免不得內傷纏身。


    他的傷痛在於小腹。


    梁門、太乙兩處穴位,每日子時午時均會隱隱疼痛,關元穴從十年前開始麻木,如今已經擴散到杯口大小。


    方才兩人對轟之時,沈煉發現蕭遠山護體罡氣的破綻,故意讓了一招,隨即飛速掠過,抓向其小腹要害。


    和霍休對戰過後,沈煉對於轟破護體罡氣極有經驗,指尖輕輕一觸,護體罡氣轟然破碎,蕭遠山頓時負傷。


    沈煉後退兩步,穩住身子,看向氣機不穩的蕭遠山:“現在可以好好談談了麽?或者咱們換個地方談。”


    蕭遠山冷笑道:“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報仇,隻要我活著,隻要我的仇人還活著,這場血仇便絕不會結束。”


    沈煉淡淡說道:“我剛才說過,我不會阻止你複仇,但不能殺戮無辜。


    如果你想現在和蕭峰相認,可以選擇留在這裏,如果不想相認,咱們換個地方談談,我或許能幫你一把。”


    “你想得到什麽?”


    “到時候你會明白的!”


    ……


    府衙大牢。


    全冠清坐在牆角,等著天命教的高手救他,可惜,注定是白費力氣。


    就在他準備睡下的時候,大牢房門被牢頭打開,走進來一隻笑麵虎。


    全冠清不認識他。


    對方麵上充滿和善的笑容。


    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都不應該對微笑的人,取一個險惡的稱號。


    但全冠清每個細胞都認為,來人是笑麵虎,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麵虎。


    來人確實是笑麵虎。


    隻不過,他從來都不會吃人。


    “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做靳一川,東廠四檔頭,聽說過麽?”


    “東廠?”


    聽到這兩個字,全冠清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尾閭直衝天靈,渾身上下忍不住冒出冷汗,雙手雙腳不住顫抖。


    靳一川安慰道:“別怕,我們東廠不是吃人的惡鬼,隻要你合作,我不僅不會殺你,還會給你榮華富貴。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與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就是不必浪費口舌,你省力,我省力,大家都省力。”


    “官爺有何吩咐?”


    “當然是送你去臥底……”


    靳一川拿出一枚藥丸,扔到全冠清的口中:“這是我特製的烏金丹。


    煉丹材料包括二十一種毒蟲,二十四種毒草,十四種深海毒物,發作之時又疼又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配置解藥的方法很簡單。


    隻需針對毒物進行配置,每種毒物配置對應的解藥,但必須保證配比完全正確,隻要有一點點失誤,便會讓毒力十倍百倍的爆發,死相慘不可言。


    每隔一年,我會給你送次解藥。


    為了防止你有別的心思,幹擾咱們接下來的合作,我決定讓你試試發作的滋味,半個時辰後我再迴來。”


    說罷,靳一川轉身就走。


    全冠清哆哆嗦嗦的等著毒藥發作。


    過了約莫盞茶時間,隻覺得肚子裏爬出千百條毒蟲,在體內瘋狂撕咬,又疼又癢,又癢又疼,難受至極。


    癢的時候,恨不得把自己抓的皮開肉綻,甚至抓破五髒六腑,抓破頭骨,把自己的腦漿子,一並抓出來。


    疼的時候,全身上下每個關節都不受控製,痛入心肺,痛入骨髓,痛的甚至忘了哀嚎,隻有無盡的絕望。


    先是癢,後是疼,再往後疼和癢同時到來,讓全冠清痛不欲生。


    待到靳一川返迴,全冠清已經是口歪眼斜,屎尿橫流,目光無神,好似呆傻了一般,再無任何靈動之色。


    “我知道你怨恨我。


    不必否認,我喂你吃毒藥,你不恨我才是假的,你肯定會怨恨我。


    我不在乎。


    我隻是想告訴你,在你得到烏金丹的藥方之前,不要動歪腦筋,否則就算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你的性命。”


    靳一川冷冷的勸誡全冠清。


    對待全冠清這種人,必須要用最狠的大棒子,才能夠讓他合作。


    胡蘿卜?


    那是立功之後才能吃到的。


    至於那什麽“烏金丹”,實際上是一次性藥物,吞下後痛癢難忍,渾身筋肉無力,會虛弱足足三日時間。


    藥效發作之後,會順著大小便盡數排出去,體內沒有半點殘留。


    世上哪有那麽多奇毒?


    老字號溫家的奇毒也是有限的。


    但是,全冠清敢去賭麽?


    他敢用自己的命做賭注麽?


    尤其是每完成一次任務,都會得到部分藥方,天長日久,他隻會越發的信任藥方,把藥方信到骨子裏。


    就算天下第一神醫,告訴他根本就沒有中毒,這些都是謊言。


    全冠清會相信麽?


    賭注可是自己的生命啊!


    就算他真的賭贏了,對靳一川也沒有什麽損失,靳一川可以用他,就可以除掉他,東廠做事,向來如此。


    ……


    佟林和楚留香相對而坐。


    兩人身前擺著一壺酒。


    佟林淡淡的笑道:“騙過我師弟不是容易的事,實話實說,我真的不喜歡撒謊,但我很喜歡逗弄師弟。”


    楚留香白了佟林一眼:“根據我這幾天的觀察,沈煉聰明絕頂,但非常的講義氣,就算他發現你騙他,也會當做沒看到,故意上當,逗你開心。”


    “他逗我開心,我逗他開心,我們兩個全都開心,這豈不是好事?”


    “不懂你們師兄弟的心思。”


    “懂不懂無所謂,做人嘛,還是開心最重要,做人肯定是要開心的。”


    “你來找我做什麽?”


    楚留香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們師兄弟都是麻煩,最好全都離我遠點。


    “再過一個月,我師弟要隨使節團去往西域,勞煩你隨他同行,他沒有大漠生活的經驗,需要你的幫助。”


    “我憑什麽聽你的?”


    “就憑這個!”


    佟林伸手拿出一個信封。


    楚留香苦笑著摸摸鼻子:“這是第幾個信封,我都快忘記了。”


    “第五個。”


    “還有四個。”


    “我會珍惜最後四次機會。”


    佟林轉身離開,楚留香略帶無奈的拿起信封,輕輕一抖,信封粉碎。


    裏麵隻餘下一件東西。


    一塊冷硬的鐵塊。


    說是鐵塊有些不準,應該說是從巴掌大小的令牌,裁剪下來的小塊。


    根據佟林和楚留香的對話,這東西似乎有九塊,他們到底在說什麽?


    沒人知道他們有什麽交易。


    沒人知道楚留香為何需要鐵塊。


    就連郭不敬對此也一無所知。


    沈煉稍稍有所察覺。


    佟林最近顯得有些怪怪的。


    楚留香的表現也頗為奇怪。


    甚至就連丐幫大會,也像是故意在無錫開辦,目的是把沈煉引來。


    到底是誰在設局?


    幕後之人究竟有什麽目的?


    難道薑老道完成了閉關?


    沈煉不關心這些事情,隻關心這些布局者,給自己送來多少好處。


    無論最終想要收獲什麽,哪怕是想養肥豬、種韭菜,至少也要給飼料,灑化肥,勤澆水,要先有付出。


    付出,自然是被沈煉吃掉。


    收獲,靠拳頭從沈煉手中搶!


    ……


    沈煉在無錫停留十日,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完,蕭峰花費十日時間,壓下幫派混亂,隨後直接去往少林。


    送拜帖。


    邀決鬥。


    解千愁。


    明年,九月初九重陽節,在少林舉辦英雄大會,解決昔日一切恩怨。


    為什麽要在少林呢?


    當然是因為地盤的問題。


    嵩山地盤廣大,哪裏都能布置。


    丐幫那些分舵,實在是太小,招待不起武林群豪,舉辦不了英雄大會。


    這一年多的時間,既是讓少林和丐幫做出緩衝,也是對蕭峰的磨礪。


    他要在一年時間內,讓自己的武功和戰意提升到巔峰,如此方才可以在英雄大會上,解決全部的爭端。


    沈煉對於這些一概不知,因為在處理公務的時候,沈煉看到了某條非常特殊的線索,決定去太湖轉轉。


    太湖位於長江三角洲的南緣,古稱震澤、具區,又名五湖、笠澤。


    沈煉並不著急趕路,忽走忽停,觀察蘇州的風景,目之所及,田畝縱橫,港汊交錯,波光雲影,淺山如黛。


    走過一段路程,眼前一亮,前方是座明鏡般的湖泊,碧盈盈的湖水映著湛藍藍的天空,真是好一幅畫作。


    湖邊有一座古墓,供奉的是孔門七十二賢中的子羽,就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那個子羽,他本名是


    ——澹台滅明!


    子羽雖然是孔門七十二賢,卻不可能窺探曆史長河,知道千年之後會出現大明朝,這個名字沒別的意思。


    子羽沒有別的意思,但文武群臣不能不當迴事兒,寫奏折的時候,能不用相關的典故,肯定不會用,反正老朱不喜引經據典,不用也無所謂。


    沈煉對此覺得頗為有趣,興致勃勃的看著墓穴,甚至想去上一炷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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