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前世因病被迫做了宅男,對那些身體健康,可以每天在天上飛來飛去,去世界各個地方遊玩的人很是羨慕,但等到了這個世界,他卻是真心想做個宅男。


    就算不做宅男,他也希望能做個想走路走路,想坐車坐車,看到好景致就停下來坐一坐,累了隨便找個地方睡一覺的驢友,而不是確定好目的,製定好計劃,按部就班的趕路一族。


    尤其這個世界,不管是騎馬還是坐車,慢不說,且比前世任何一種交通工具都要難受的多——坐船可能舒服點兒,可惜康熙的行程裏沒有這一項。


    騎馬腿破皮,坐車顛的七葷八素。


    胤祚躺在馬車上歎氣,就算堆了好幾層棉被和皮褥子,但對於沒有減震係統又沒有輪胎的馬車來說,這點東西聊勝於無。


    “六哥!”胤禎的聲音在外麵得意的響起:“六哥,這麽熱的天,你在裏麵捂著也不怕捂出痱子來,來出一起騎馬啊!”


    胤祚不耐煩道:“滾去玩你的!到晚上別哭啊!”


    胤禎嘻嘻笑道:“皇阿瑪說了,哭不怕,就怕嚇破膽不敢再來。六哥,你不會就是嚇破膽了吧?”


    胤祚從盤子裏抄了個橘子扔了出去,道:“堵住你的嘴!滾滾滾!”


    胤禎大笑著得意洋洋去了,他第一次出門,騎著馬從隊伍最前頭瘋到最後頭,玩的不亦樂乎。


    還不到中午,隊伍就停了下來,開始埋鍋做飯。


    左右無事,康熙招了胤礽過來下棋聊天,才剛開局,胤禛便來了,手裏來拎著個小巧的食盒。


    康熙道:“這是從你額娘那過來的?”


    如今胤禛也沒個正經媳婦,此次出門身邊一個女人也沒帶,想也知道這食盒肯定是德妃預備的。


    胤禛道了一聲“是”,打開食盒,最外麵卻是一圈碎冰,裏麵一個小甕,下人知機的接過去,隻倒了兩碗紅色的汁液出來便空了。


    胤禛給康熙和太子各送一碗,道:“額娘難得出門,兒臣便過去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正好額娘在弄這個,知道兒臣要過來給皇阿瑪請安,便讓兒臣帶了點過來。額娘說,這是西瓜、葡萄合著石榴榨的,不知道合不合皇阿瑪的口味,若是喝不慣,下次便換一種。”


    這種酷熱的天氣,穿的整整齊齊的趕了半日的路,喝上這麽一盞酸酸甜甜涼絲絲的果汁,且不說味道如何,就那股清涼冰爽,也能讓人從頭舒服到腳。


    唯一的遺憾就是——太少了啊!


    “到底是女人,”康熙三口就將一小碗果汁喝完,道:“路上還有閑心弄這個。”


    這東西看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瑣碎的很,因康熙並未表現出這方麵的喜好,是以禦膳房平時也不弄它,路上就更沒時間拾掇這個了,也就是用冰鎮酸梅湯對付著喝。


    不過現在一嚐,倒是難得的美味,以後也可以讓他們經常預備一點。


    “也不費什麽事兒,”胤禛道:“額娘和皇祖母這會兒正弄的好玩,找了一堆人在試味兒,皇阿瑪要喜歡,隨時找人去取就是。”


    好玩?


    見康熙目露疑惑,胤禛道:“前兒六弟去逛琉璃廠,正好看見好大一塊剛玉,可惜品相差的很,別說當寶石,連玉都算不上,壓根就賣不出去。六弟覺得好玩就買下來,用它做軸,做了個榨汁的小玩意兒給額娘玩,聽說不管什麽水果蔬菜扔進去,轉幾圈就出汁,便宜的很。額娘這次出門便帶上了。”


    康熙笑罵一聲:“這不務正業的小子!”


    真不知道這小子腦袋瓜子是怎麽長的,一會一個稀奇主意。


    又問道:“他現在人在哪兒呢?”


    “兒子過來的時候,旺財正找地方支床,這會兒大約在睡覺吧?”


    胤祚沒在睡覺,他隻是靠在床上看書而已,陳拙坐在一邊的小馬紮上給他扇扇子。


    陳大俠硬要跟著,胤祚沒法子,拒絕又怕他用別的法子混進來惹什麽亂子,索性就將他帶在身邊當小廝使喚,反正半點權限沒給,還私下找人盯著他,不怕他鬧出什麽幺蛾子。


    “朕聽你四哥說了還不信,你果然是把床都帶來了啊!”康熙道:“朕的所有兒子裏,就數你最會享受!”


    胤祚不情願的起身,半點兒被罵的自覺性也沒有,理直氣壯道:“兒子生來就是享受的,不然怎麽會有皇阿瑪您當阿瑪呢?”


    自從上次事件之後,他很少主動去找康熙,可康熙卻像是玩突然襲擊玩上癮了似得,老時不時的自己摸上門來找他。


    康熙被他拍的心懷大暢,正要說話,旺財過來,請過安,道:“六阿哥,那邊菜備好了,您看……”


    康熙微楞,這才多大會呢,菜就備好了?朕的禦廚還沒這麽快呢!


    胤祚問道:“皇阿瑪和太子殿下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


    最好不要,我那鍋子才一點點大,菜也備的不夠多……就夠我和四哥吃的!


    結果自然是事與願違,趕上飯點兒的康熙還能趕走不成?


    於是,這一個中午,胤祚損失熬了兩個時辰的湯底一份,特質的不怕顛簸方便易攜帶自製炭火鍋爐一個,折疊床一張,還有食材無數……


    康熙沒收的振振有詞:從南懷仁那兒學來的東西盡放在這歪門邪道上了!


    丫的,說我歪門邪道就別搶我的東西啊!


    “沒事,”旺財安慰道:“主子,沒了折疊床,咱還有吊床,沒了火鍋爐子,咱還有燒烤架子……”


    “……”


    被兒子鬱悶表情逗樂的康熙,等看見一塊塊幹裂的土地的時候,好心情才戛然而止。


    “散吏馳驅踏旱丘,沙塵泥土掩雙眸。山中樹木減顏色,澗畔泉源絕細流。處處桑麻增太息,家家老幼哭無收……”胤祚從樹上扯下一片葉子,道:“這是南宋時任平江主簿的王夢雷寫的《勘災詩》,是不是很形象?”


    “你居然還笑的出來!”陳拙冷哼道:“百姓生活無依,你卻頓頓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今兒建園子,明兒賞字畫,連做把椅子都窮極奢靡!你少買一個花瓶,便可供一家子吃喝不盡!若清廷都是你這般模樣,亡國之日不遠!”


    胤祚嗤笑道:“爺買一個花瓶的銀子的確可以買一家子一輩子吃喝不盡的糧食……可是花瓶到底不能吃啊!若我不花銀子把它買迴來,別人怎麽把它變成糧食吃掉呢?”


    “額……”陳拙有點暈,這是什麽鬼道理?


    胤祚繼續道:“爺每頓吃的是精致,可是爺也隻吃飽了肚子而已吧?沒有令‘酒肉臭’啊!爺將將填飽肚子,可是花出去的銀子,卻讓好多個人餓不著呢——按你的說法,爺每頓窩頭鹹菜,老百姓就有飯吃了?”


    “狡辯!”


    “是啊,狡辯。”胤祚聳聳肩,將葉子湊到唇邊嗚嗚咽咽的吹,怪兮兮的調子,卻不難聽。


    微微泛黃的葉子橫在淨白修長的指間,仿佛散發著美玉般的光彩,映得那雙略顯淺淡的唇也嬌嫩起來,還有那低垂的眉眼,密長的睫毛,玉雕似得容顏,看得陳拙忽然煩躁起來,指向低處田間那群人,道:“他們在幹什麽?”


    胤祚隨意看了眼,答道:“皇阿瑪在勘測土質,看旱情到底有多嚴重。接下來,就要見本地的官吏、鄉老,問問具體情況,看看如何挽救。該免稅免稅,該放糧放糧,不過現在各家應該都還有存糧,還不到放糧的時候。”


    “幹成這樣,還能挽救?”


    “如果運氣好這個月能下點兒雨,補種點大豆、番薯、甜菜什麽的,也能多少有點收成。”


    “你說……會下雨嗎?”


    胤祚白了他一眼,道:“你當爺是百科全書呢,沒完沒了的問。”


    到底還是答了:“起碼今明兩天不會下雨……別問後天,爺能看出這兩天的天氣就很不錯了。我說,爺怎麽覺得你比爺還像不識人間疾苦的大少爺呢?”


    陳拙噎了噎,又道:“你不是說你皇阿瑪是明君嗎?怎麽就拿旱災沒法子?”


    胤祚瞪了他一眼,道:“你們要拿它有法子,明朝也不會亡的那麽快。”


    也是流年不利,崇禎年間那場旱災,持續時間之長、受旱範圍之大,為五百年所未見。數個省市連續五年甚至七年大旱,後又轉至北澇南旱,在這期間瘟疫、蝗災又陸續發生。


    禾草皆枯,江河斷絕,草木獸皮蟲蠅皆食盡,人多饑死,餓殍載道,父子夫婦相剖啖,十亡八九……這便是當時慘狀。


    原本百姓已經到了這般境地,可當時的朝廷不僅不賑災,還苛以重稅,國焉能不亡?


    陳拙歎了口氣,不說話了。


    胤祚又開始嗚嗚咽咽的吹,心卻靜不下來。


    有些事,不看才可以不想,不問。


    古代這種環境該如何抗旱?


    胤祚能記得起來的,不過是深挖井,廣積糧六個字罷了。


    ——


    因為出現了旱災,康熙便在這裏多呆了一晚,處理好了各方事宜之後,準備再四處轉轉。


    他找人將幾個兒子都叫來,一起去看看民間疾苦,不想胤禛、胤祚、胤禎三個,再加一個胤祥都不在,一問說一早就出去了,康熙隻得帶了另外幾個兒子及隨行的官員一道出去。


    外麵的情形不容樂觀,除了少許占了地利,周圍有深井或水塘的,靠著人力澆水,境況稍微好些,其餘幾近於絕收。


    “就看這半個月能不能下雨了,若是能下場雨……”


    忽然一陣歡唿聲傳來,打斷了張廷玉的話,幾人一愣,這種時候會有什麽好事,能讓他們笑的這般高興?


    康熙腳步一錯,向著人群走去。


    “小兄弟。”康熙拍拍一人肩膀,道:“什麽事兒這麽高興啊?”


    “出水了!”被問到的少年興奮不已:“看到沒,出水了!真的有水!真的有水啊!菩薩顯靈了!我們有救了啊!”


    康熙靠近看了眼,果然是在挖井,挖了快兩丈深,底部有薄薄的一層水,這種時候,最好的消息莫過於有水二字了,難怪這個高興。


    胤褆問道:“既然有水,怎麽現在才知道打井呢!”


    少年看白癡一般瞅了他一眼,道:“要早知道這兒有水,誰會等到現在呢?”


    見胤褆眼睛一瞪怪嚇人的,忙又解釋道:“那不是剛剛來了幾個外鄉人,拿著奇怪的東西捅了捅,說這兒有水,咱們才試的嗎?”


    “幾個外鄉人?”


    “額,口音和你們差不多,為首的是兩個年輕人,還帶了兩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長得齊整的很……”


    京城口音,兩個年輕人,兩個孩子,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呢?


    胤褆望向康熙,顯然康熙也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問道:“他們人呢?”


    少年指了指,道:“被人扯到那邊地裏去了。”


    康熙帶著人順著田埂過去,沒多久就又看見一堆人圍成一片,胤祚坐在一邊的大樹底下打瞌睡。


    “有水沒有?有水沒有?”


    “急什麽?還沒到底呢?要拔出來才知道!”


    “讓開一點,讓開一點,別礙事!”


    “說好一塊地隻打三個眼的,下一個就輪到我的了啊!”


    “……”


    那邊七嘴八舌熱鬧的很,最興奮的莫過於胤禎和胤祥兩個小子,康熙雖看不見他們的人,但大老遠就聽到他們的嚷嚷聲,不由搖頭失笑,靠近胤祚:“老六啊!”


    胤祚猛地驚醒,抹了把並不存在的口水站起來:“皇阿瑪!”


    “昨兒沒睡好?怎麽困成這個樣子?”


    胤祚埋怨道:“昨兒找鐵匠做東西做到半宿,一早上又被他們硬拉出來……困死了。”


    康熙笑了,道:“又搗鼓出什麽新鮮玩意兒出來了?”


    “就幾截管子,下麵一個鏟頭,能深入地底大約三四丈,把下麵的土帶上來。探井用的。”胤祚盜用的是後世盜墓用的洛陽鏟,道:“旱的這麽厲害,地底下怕也幹了,杯水車薪罷了。”


    康熙拍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一杯水,也是水啊!”


    那邊卻突然安靜下來,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盯著,胤祚笑著解釋道:“在拔了。”


    片刻後,忽然一聲激動的大叫:“濕的!是濕的!”


    “濕的!”圍在最裏麵的一個大漢痛哭流涕:“有水!有水啊!嗚嗚……有水了!”


    他衝著拿著洛陽鏟的陳拙猛地跪了下去:“菩薩,活菩薩啊!”


    陳拙忙跳開,道:“別跪我,和我可沒關係。”


    一麵望向人群外的胤祚,卻不想看見的卻是康熙,一扭頭假裝沒看見,道:“下一家是誰?”


    陳拙帶著一半兒的人走了,剩下一半人留下挖井。胤禛帶著有些舍不得的胤祥和胤禎過來拜見康熙。


    胤禛道:“兒子已經讓人拿著六弟畫的圖紙,四處找人趕製去了,這時候,能多探一口井也是好的。雖對我們來說,隻是聊勝於無,但對他們來說,卻是一家子的命啊。”


    康熙點頭道:“你能這樣想,很好。”


    胤禎興奮道:“皇阿瑪,剛剛有一口井,還是兒子和十三哥親自探出來的呢!”


    康熙笑道:“嗯,你們也很好。”


    又問:“這東西有名字沒有?”


    胤祚道:“不就一把鏟子嗎?要什麽名字?就叫鏟子不就得了?”


    胤祥道:“要不叫長筒鏟?探井鏟?”


    胤祚懶得理會,管他叫什麽呢,反正洛陽鏟是叫不成了,這離洛陽老遠呢!


    胤禎湊熱鬧,道:“要不,就叫旱鏟?”


    胤禛看了眼康熙,道:“依兒臣之見,不如就叫阿哥鏟。”


    “不好!”


    胤祚急忙反對,若是叫阿哥鏟,迴頭等洛陽鏟隻剩下盜墓功能的時候,他可就“名揚四海”了。


    梁九功笑著湊熱鬧,道:“以老奴看,不如就叫六爺鏟,老百姓聽著也親切。”


    “這個更不好!”胤祚氣急敗壞,這都要指名道姓了好吧!


    “哪不好了?”康熙道:“朕覺得就很好!走,我們去看看那邊又探出水來沒有。”


    胤祚反對無效,臭著一張臉留在最後,胤禛好笑的拍拍他的肩膀,抬起下巴點點前麵的康熙,歎道:“咱們在漢人心中,始終是異族,民心這東西,是永遠都不嫌多的。”


    胤祚氣道:“那怎麽不叫四爺鏟!”


    胤禛點點他的額頭,失笑道:“因為你可以有,我不能有啊!”


    越是有意皇位的皇子,這個時候,越是沾不得“民心”二字。


    雖然洛陽鏟效率驚人,但因為旱的厲害,一個下午也隻找到三處能打井的地方。晚間,胤禛找人做的也完成了不少把,地方官快速行動起來,專門找了衙役帶了出去,散開各處去探井,所到之處人頭湧湧,一時間,一片死寂的災區竟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同洛陽鏟,不,應該是六爺鏟一起流傳開來的,還有關於它來曆的傳言——據說皇上東巡至此,看見田間幹裂,心憂百姓疾苦,寢食不安。六皇子胤祚不忍父親憂心,苦思冥想一夜,才發明出這六爺鏟,為父分憂,為民造福……


    其餘還有各種神奇版本,不過幸好胤祚一個也沒聽見,否則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他此刻正從胤禛手中接過大筆的銀票,苦著臉道:“四哥……在這之前,我真的從沒覺得花銀子也是個苦差事過。我攢起來不行嗎?”


    胤禛微微一笑,低聲道:“太子忍了很久了。”


    “什麽?”


    胤禛淡淡道:“美食、美景、美人,咱們的太子都喜歡的很呢。買園子、包戲子、納美妾,他哪樣不想呢?隻是最近我們逼得他太緊,所以他一直強忍著,做一個謙遜、謹慎、勤儉的太子爺……”


    “所以呢?”


    胤禛道:“明年的這個時候,皇阿瑪就該缺錢了。隻剩下一年的時間,不讓太子花錢怎麽能行呢?他既然還不敢,你就要給他膽子!”


    這一世的太子沒有了自己給他收拾殘局,反而比前世謹慎了許多。所以要有一個更奢侈的胤祚在前,胤礽才敢大手大腳的花錢——總不至於,要讓堂堂太子爺,過得連個阿哥都不如吧。


    “你花一千兩,他就敢花五百兩,你花一萬兩,他就敢花八千兩,你花十萬兩,他就敢花十二萬兩……老六,人的膽子是要靠養起來的。”胤禛道:“明年南巡,江南美人美景最是誘人,明白嗎?”


    胤祚瞟了胤禛一眼,道:“四哥你真是越來越壞了。”


    收起銀票,道:“不需要我自己告訴他,我花的是戶部的銀子吧?”


    胤禛搖頭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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