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了!


    躺在病床上的陳浩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重生前,身為中企中層骨幹,他獲得管理識,被提拔到中州總部更有前途的崗位上。


    然而,分公司下屬為他擺送行宴當晚,他喝酒喝到不省人事,當他恢複意識,一切都變了。


    他竟迴到1993年。


    這一年,他十八歲,讀高三,即將麵臨高考。


    “浩浩,想什麽呢?”


    熟悉聲音打斷陳浩紛雜思緒,循聲看去,看到老媽拎著裝有鋁製飯盒的網兜,走入病房。


    “沒想什麽,發呆呢。”


    陳浩這話令走到病床邊的劉麗萍憂心。


    上周五,這個時空的陳浩下晚自習騎自行車迴家,隻顧和順路的同學說話,沒留意前方下水井少了井蓋。


    結果自行車前輪陷入下水井,陳浩飛出去,後腦勺磕在馬路牙子上,昏迷整整三天,心跳一度停止。


    雖然經過搶救,陳浩挺住了且醒過來,但劉麗萍怕兒子落下後遺症,未來哪天突然癡呆生活不能自理。


    她和丈夫活著的時候,尚且能照顧兒子。


    萬一那天他們離開這個世界,兒子怎麽辦?


    “是不是還頭疼不舒服?”


    劉麗萍蹙眉問,把對兒子的關心和愛全顯露在臉上。


    “媽,我好著呢,現在就能出院。”


    陳浩嬉皮笑臉。


    “你昨晚才醒過來,別想著出院,醫生說了,至少還得住院觀察半個月。”劉麗萍瞪一眼兒子,拿出為兒子準備的午飯。


    陳浩無語。


    繼續住院半個月,他得瘋。


    鋁製飯盒蓋子打開,飯香四溢。


    飯盒裏,一半是米飯,一半是西紅柿炒雞蛋。


    陳浩坐起來,背靠床頭,接過老媽遞來的飯盒和筷子,隨口問:“你和我爸吃啥?”


    “跟你吃的一樣。”


    劉麗萍說這話時表情有點不自然。


    “哦......”


    陳浩想到一些事。


    去年,父母下崗,而所在單位豐川市國營鞋廠無力發放買斷工齡補償款,導致一家人生活拮據。


    父親為擺脫困境,決定做服裝生意,東借西湊,湊了五千塊錢,先是在國營百貨大樓三樓租兩段櫃台,之後帶著錢去服裝批發市場進貨,卻在半道遭遇搶劫。


    五千塊錢就這麽沒了。


    幾乎壓垮這個早已陷入困境的家庭。


    陳浩清楚記得,這大半年,父母站橋頭,當力工,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時候餓肚子,有時候饅頭就鹹菜。


    父母怎麽可能跟住院的他吃的一樣好。


    母親沒說實話。


    他也沒戳穿母親這充滿愛的謊言,以免母親尷尬,低頭吃飯。


    “今天二號,再過一周,就是你的生日,跟媽說,生日那天想吃啥好的,媽提前給你準備。”


    劉麗萍說著話坐到床邊,端詳兒子,兒子安好,她心裏踏實多了,哪怕再苦再累,也撐得住。


    “二號......”


    陳浩呢喃。


    “今天六月二號,怎麽啦?”


    劉麗萍話音未落,陳浩臉色陡變。


    1993年6月2號,這日子對上一世的陳浩而言,太特殊,他一生中最大的悲劇就發生在這一天。


    父親為做服裝生意,借了高利貸。


    就在6月2號這天中午,放高利貸那位大哥派小弟上門逼債,逼急父親,絕望的父親暴起反擊,用菜刀砍倒三人,一死兩重傷。


    這年頭,法典上正當防衛這條形同虛設,殺人必須償命。


    父親被判死刑。


    往事浮現腦海,陳浩哪還有心情吃飯,把飯盒筷子放到床頭櫃上,匆忙下床。


    “你要幹嘛?”


    劉麗萍急了。


    “我得迴家看看我爸......”


    心急如焚的陳浩邊說邊往外跑。


    “浩浩!”


    劉麗萍顧不上收拾兒子放在床頭櫃上的飯菜,追出去。


    “爸,你一定要活著,我和我媽不能沒有你。”


    狂奔中的陳浩一遍又一遍祈禱。


    上一世,父親死後,母親再沒笑過,心死了,加之供他讀大學成家積勞成疾,不到五十歲去世。


    子欲養而親不待。


    陳浩上輩子最大的遺憾。


    重活一迴,他決不能再背負這樣的遺憾。


    哐當!


    狂奔十多分鍾的陳浩推開兩扇院門,衝進自家小院,隻見父親坐在院裏端著碗,碗裏是白粥。


    “爸......”


    陳浩眼含熱淚凝望父親,昨夜醒來,陪床的是母親,所以這是他重生後第一次麵對父親。


    失去,方知珍惜。


    沒有了父母,才懂父母多麽重要。


    父親安好。


    陳浩懸著的心落下,再難控製情緒,流著淚擁抱父親。


    “你......你怎麽跑迴來了?”


    陳俊生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筷子,僵坐在小板凳上,除了詢問兒子,不知還如何迴應兒子的親昵舉動。


    “爸,我想你。”


    陳浩的話裏,凝聚著憋在心裏幾十年的情感。


    陳俊生雙眼泛起淚光。


    父母對兒女的愛,未必能打動兒女。


    兒女對父母的愛,一定會令父母欣慰。


    許久,陳浩鬆開父親,抹了抹臉上淚水,見父親碗裏隻有寡淡的白粥,連根鹹菜都沒,心酸不已。


    “兔......兔崽子......你想累死我?”


    劉麗萍氣喘籲籲走進小院,作勢掐兒子胳膊,又舍不得。


    陳浩瞅父母。


    父母穿著鞋廠發的工裝褲,由於褲子穿太久,洗的發白,且在膝蓋處打了補丁,腳上的解放牌膠鞋也有些破舊。


    不到四十歲,父母卻盡顯滄桑,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十歲,尤其父親,頭發已經白了一半。


    人常說,歲月催人老。


    可在陳浩看來,生活的艱難比歲月流逝更無情。


    “爸,媽,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們再遭罪。”


    陳浩握住父母的手,近乎發誓。


    憑著前世的記憶和經驗,他堅信,此生不但能讓父母欣慰,還能給予父母榮耀。


    十年後,父母無需卑微麵對任何。


    “今年高考考個好成績,我和你爸就有盼頭兒了。”劉麗萍對未來最大期望,兒子能上好大學。


    大富大貴,她不敢想。


    “我......”


    陳浩剛開口,一群人闖入小院。


    為首的壯漢,光頭,滿臉橫肉,叼著煙,上衣沒穿在身上而是搭在肩頭,袒胸露背,胸口紋著一顆碩大老虎頭。


    這漢子身後,七八個小弟兇相畢露。


    該來的,來了。


    陳浩咬牙握拳,上一世就是這些渣滓逼急父親,釀成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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