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少年今何在(二)


    隊長接到上峰的指示後,一下子聯想到了《一雙繡花鞋》裏麵那些神秘叵測,兇狠毒辣的國民黨特務,生怕洞裏的人說不定就是海峽那邊派過來的“間諜”。隊長擔心不好對付,於是命令士兵們趕快去武庫搬來各種槍支,把士兵們全部武裝了起來,自己親自率領幾個身手不錯的士兵進洞去看過究竟。


    隊長一行荷槍實彈,在處於高度戒備的緊張中一步步把沉重的步子挪向石油庫,個個都是滿頭大汗,卻感覺很刺激。當他們終於看見油池裏的瘸子哥的時候,瘸子哥已經因為疼痛昏睡了過去,他是掉在了油池的邊緣,身體浸泡在水裏,上半身卻是靠在混凝土澆灌的石牆上。


    一個性急的小戰士準備上前去搭救人,被謹慎的指導員製止了。


    “先別慌,狡猾的敵人總愛偽裝。你看他表麵是昏睡的,說不定他現在就在盤算著如何幹掉咱們,我們得提高警惕,防範於未然。現在我下令,暫時潛伏,靜觀其動向。”


    性急的士兵聽了,不以為然,還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叫道:


    “首長,你看他前麵的石油都被血液染紅了,這個人肯定是受傷了,不像是壞人啊。先救人要緊啊。”


    隊長一把糾起小士兵的衣領,恨鐵不成鋼的道:


    “指導員都說了,靜觀其變,你小子還多嘴個鳥呀。”


    小戰士不說話了。山洞裏信號不好,對講機接收不到信號,指導員隻好出洞外去請示上峰。


    隊長仔細看了油庫裏的受傷者後,發現這個人雖然有些賊眉鼠眼,但身上實在是看不出是那種能夠殺人於無形的特工,於是放下心來。命令士兵們先救人要緊,至於他是什麽人,等他活過來再進行審問。指導員得到上峰的指示也是這樣的。於是開始展開了施救。


    瘸子哥是在掉進油池差不多兩個小時後才得到救治,由於是在高空中掉下,他的左腿被摔傷,導致了嚴重骨折,錯過了黃金搶救時間,在搶救過程中,為了保全他的性命,左腿從臀部以下,直接截肢鋸掉了。他的瘸子哥的名字便由此得來。自衛隊最後調查瘸子哥的時候,瘸子哥說他家母豬帶崽,他是上山去采藥,不小心掉了下去的,絕口不提偷盜的事,保護了他的組織,人們也沒有想到他會幹那些偷盜的事情。


    瘸子哥從醫院出來後,聲名大震,他曾經的弟兄們有感於他的仁義,都很照顧他,籌錢給他在江湖人士比較集中的場壩開了家賭場。瘸子哥沒有左腿以後,威望任然不減當年,繼續在江湖勇猛著,幫會群毆之類的活動,隻要請他出馬,打起架來像旋風一樣迅速。他結交各方人士,在人際關係上舍得用錢財,很多地痞流氓都來依賴他,都以是瘸子哥的兄弟為自豪。


    石頭跟我說了我們準備修理的那小子說他的表哥是瘸子哥的兄弟後,我笑了:


    “這個年頭,一隻母雞出來也會說她是瘸子哥家養的。那小子肯定是胡扯,別相信他,該教訓就得教訓。什麽瘸子哥,那還是我的表親呢。這嚇不倒人。”


    那個晚自習後,石頭去通知那小子說是文學社有事情,叫他在晚自習放學後在校門口等我們。


    那小子果然在校門口等了我們,最後被我們幾個請來的幾個地痞拖進了廢棄的麵粉廠,狠狠的揍了一頓。


    那個夜晚不是武俠小說中描寫的那樣月黑風高,反而是月明如水,涼風悠悠,實在是不應該在這樣的夜晚去打人的,嫦娥姐姐看見了我們的暴行,肯定會生氣的。


    石頭的氣最大,他衝上去就是一拳打在那小子的臉上,邊打邊指著天邊的月亮問:


    “那是什麽!說。”


    那小子道:


    “大哥,那是月亮。”


    石頭又惡狠狠的踢了他一腳,咆哮道:


    “錯,那是太陽,給老子重新說一遍。”


    那小子是個不開竅的,聽了石頭的話,趕忙道:


    “是了,大哥,那個是太陽。”


    “錯,給你說了多少遍,那是月亮!”


    石頭本來是有意刁難,不管他說什麽,都是錯的,繼續打。


    我也被我那幾個兄弟慫恿著上去報仇雪恨。我也是有意要為難他,於是指著天上的星星問他:


    “告訴我,那是什麽,不準說錯,說錯了,老子要打嘴。”


    那小子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一時拿不準,究竟要說什麽好。他吃了石頭的大虧,嚇得話都不敢說了,緊閉著嘴,哀求道:


    “哥,你打我吧,反正說什麽也要被打的。”


    我本來是有氣的,這迴更氣,用了五分力,給了他一巴掌。惡狠狠的道:


    “說,那是什麽!說對了不打你,說錯了,我不客氣。”


    那小子沒想到我也會打人,急了,趕忙求饒:


    哥,別打了,我說,那是星星,是星星。饒了我吧,是我不好,不該亂改那些東西。”


    看這小子是如此的軟蛋,我也覺得點到為止算了,有意打住了。沒想到的那幾個地痞兄弟卻指著我問那小子:


    “告訴老子們兄弟,非默是你的什麽人?!”


    那小子可憐兮兮的道:


    “社長。領導。”


    “錯!他是你的老爹,你得罪了你爹了。趕快道歉。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去褻瀆文學的,你大爺我們這輩子闖蕩江湖,什麽人沒有打過,但唯一最佩服的就是會寫文章的人,欣賞會玩文學的人。你不會是嫉妒我們非默兄弟吧。告訴你,千萬不要耍小花樣,否則,就算非默不追究你,我們也不會放過你。”我的幾個流氓兄弟七嘴八舌的道。


    那小子悲哀道:“是,是,非默是我,是我老爹。”


    “錯錯錯!人家非默這麽年輕,哪來你這樣的憨包兒子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樣子。”我兄弟們又繼續戲弄著那倒黴的孩子。


    那小子被折磨得“嗚嗚嗚”的哭了起來,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哭聲。我心軟,覺得做人還是不要過分,覺得差不多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算了。於是居然道貌岸然的裝起了和事佬,還勸他別哭了,道:


    “你做錯了事,我兄弟們看不慣,本來是要好好的整哈你的,還是我勸了他們冷靜點,他們才和風細雨的跟你談。下次你一定要檢點一些,千萬不要讓我的兄弟們發現了,否則,我也幫不了你咯。今天幸好我在,要不你慘了。你們生活在城裏的孩子,就是不大有教養,唯我獨尊,好像老子是天下第一似的,做事情一點腦子都不用,你以為我們都是傻子,看不出你的貓膩麽。你小子真呢是‘機關算盡太聰明,複活了卿卿性命’。以後學著點。”那小子很努力的點頭。


    石頭大仇得報,很是愉快,操著大嗓門道:


    “還不收起書包滾迴家去,沒有被打夠麽。以後滾遠點,要是還敢做壞事,我們遇到一次打一次。如果不服氣,你可以去找人來揍我們,我們隨時奉陪。”


    那小子嚇得滿臉蒼白,急急忙忙的溜走了。


    我們揍了那小子後,還準備著他找人來報複。但是直到畢業,都沒有人來找過我們,我們倒是聽見了瘸子哥因為走私軍火,鋃鐺入獄的消息。


    關於這個少年時代的荒唐事,我曾經考慮過很多次,究竟要不要把它寫下來,但後來我還是屈從了我的心靈,該說的,還是說吧。我曾經給雲梓說過這個典故,她聽了,不相信現在如此斯斯文文的非默,會是當初那個壞壞的,打了人還裝好人的非默。不相信現在一臉真誠正直正義的非默,會是當初那個狡猾的甚至是有些陰險的非默。我說,嘿嘿,要是很多事都讓人看出來了,那非默豈不是就沒有什麽吸引力了嗎。人啊,怎麽能夠用外觀就能衡量了呢。在曆史上,不是很多驍勇戰將,都是文弱書生麽,不是很多彪形大漢,卻是斯文書生麽。


    誰又能想到,當初的一小群流氓,幾年後,都上了大學呢。比如我的兄弟石頭,他就去了財經大學,說不定幾年以後,就是某某公司或者銀行的白領金領了,人啊,真不好說的。


    曾經年少輕狂,如今乖巧斯文,社會,是真能改變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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