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沉浸在武學海洋中的於承珠才霍然清醒過來,看到在身邊撫須微笑的趙平安,小丫頭臉上一紅,道:“晚輩一時忘形,還請真君恕罪。”


    趙平安笑道:“習武之人,難得有此頓悟的良機,這是你的機緣,何罪之有?”於承珠四下一望,不見其他人影,忍不住問道:“黑白摩訶呢?”趙平安淡然道:“這兩兄弟雖然不算什麽壞人,但商人重利的本性卻改變不了。貧道替他們打發了對頭,他們就匆匆忙忙的走了。”於承珠叫道:“可他們還沒有告訴我師父的下落呢!”趙平安道:“他們托我轉告你,你師父師母要到雲南的大理去,你太師祖在大理的點蒼山上,今年恰巧是他八十一歲的大壽,你師父趁此時機,一來避禍,二來替他老人家拜壽。”於承珠的太師祖即是玄機逸士,十年前與大對頭上官天野化敵為友,一同歸隱,這事於承珠亦曾聽師父說過,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們就是隱居在點蒼山。


    趙平安又道:“黑白摩訶還說,你師父有一封信留在書房給你。”於承珠迴來之後,正因見不著師父心中悵悵,這時聽說師父有書信給她,心中甜絲絲的,深感師門情重,悔恨自己在路上多耽擱了時日。連忙再入書房,她往日經常在書案前侍候張丹楓寫字,知道師父習慣把瑣物放在當中的抽屜,打開一看,果然見到裏麵有兩封信,一封信上寫著她的名字,另一封寫的卻是周山民的名字。另外還有一對小小紅旗,一麵旗上繡著一輪紅日,另一麵則繡著一彎眉月,於承珠先把給她的信打開來看,隻見除了信箋之外,還有一張圖畫,畫中一對中年男女,雖然不似自己師父師母一對璧人,相貌卻也不俗。於承珠抽出信箋念道:


    “承珠女弟如晤,驚聞令尊噩耗,痛明室之自毀長城,傷丹楓之喪失師友,新亭流涕,焉然未勒,撫膺痛泣者豈徒我二人哉。唯望女弟念世變正殷,河山多難,節哀為國,繼承父誌,毋負平生。太上皇狠心辣手,我所深知,複位之後,必將誅戮功臣,而緹騎所及,此間亦非淨土。我固無懼,但女真崛起東北,倭寇擾亂東南,尚應合力同心,共禦外敵,我仍一本初衷,不欲與朝廷作對也。因是暫時為避禍之計,遠赴滇南,亦趁此時機,與你太師祖拜壽。我知你必將隨來,但目前另有大事,須你代辦。所留日月雙旗,你當隨身密藏,作為信物,見字後即攜帶同函件,往北疾馳,若逢畫中男女,即金刀小寨主周山民夫婦也。”


    於承珠讀完信後,雖是得聆師訓,心中悲痛之意稍緩,好奇之意卻大增,她也曾聽師父談過金刀寨主周傑的故事,忍不住向趙平安請教道:“周傑年老,聽說大小事務,都已交與他的兒子,周山民夫婦一向與朝廷作對,他們怎麽敢冒險入關,我的師父又怎麽知道?”心中念頭此起彼落,紛亂如麻。


    趙平安笑道:“張大俠素來神機妙算,料事如神。你盡管按著他的囑咐行事便是。”於承珠臉上又是一紅,心道:“天玄真君與我師父素未蒙麵,卻也對他如此信任,我又怎能對師父的安排有疑議?”連忙辭別趙平安,匆匆策馬下山。


    趙平安看著於承珠乘馬北去,灑然一笑,飄然下山,同樣向北而行。一路之上,時不時見有三山五嶽各種各樣的可疑人物在驛道上奔馳。


    到了第二日晚間,趙平安也已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處小鎮的客棧門前。那客店青磚綠瓦,是座兩層高八角形的建築物,飛簷翹角,饒有古意,樓上住客,樓下是個大堂,設有雅座,兼營酒館生意,客店規模相當宏偉,放在大城市中,也可以算得是間中上的客店,小鎮之中,居然有此建築,已是一奇,但引人注目的還不僅是它的建築,客店的正門,左右兩邊牆上,各有一幅壁畫,一邊是一輪紅日,一邊是一彎眉月,色澤如新,好像是剛剛畫上去的。正是周山民日月雙旗的標記。


    趙平安大袖飄飄,跨入客店的大堂,隻見店內已有十多個客人,分成五六處坐,奇怪的是,在普通的酒店,有這麽多客人,必定嘈嘈雜雜,甚或猜拳行令,吵鬧不堪;而這間酒店,卻是寂靜無嘩,氣氛十分肅穆,那些客人,倒不像是在喝酒,而像是到什麽聖地朝拜似的。西麵臨窗的一副座頭上坐著一個白衣少年,神情緊繃,正是於承珠。看到趙平安進來,臉上才不禁露出喜色,向著趙平安點頭示意。


    酒店中人的注意力卻絲毫不在這邊,而是集中在大堂中心,兩撥人馬似是正在對峙,劍拔弩張。一方領頭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年紀不過三十多歲,衣服華麗,乍眼看去,似是貴家公子攜同眷屬出遊,但眉宇之間,英氣勃勃,酒店中那些三山五嶽的人馬,隱隱都以這對夫婦為中心。卻原來就是張丹楓要於承珠尋找的那對畫圖中人——金刀少寨主周山民和他的妻子石翠鳳。


    另一邊人馬數量少得多,隻有兩人,但卻都是軍官裝束,體格魁梧,腰懸長劍,四隻眼睛殺氣騰騰,不住價地在周山民麵上溜來溜去。


    周山民沉著了氣,道:“請教兩位大人高姓大名。”左首軍官道:“兄弟小姓陽,賤名宗海。現竊居大-內-總管一職,這位是禦林軍的統領婁桐蓀。”眾人吃了一驚,陽宗海是天下聞名的四大劍客之一,婁桐蓀則是前任錦衣衛總指揮戰三山的師兄,他們的師父是晉北武學大師石鴻博,以分筋錯骨手,和五行劍點穴法稱為武林雙絕,婁桐蓀的功夫盡得師父所傳,比他的師弟要高明得多。陽宗海做了軍官已是一奇,婁桐蓀也變成了禦林軍統領,眾人更是意想不到。


    原來劇情開始時戰三山和聞鐵聲前往山中要挾張風府複出,結果趙平安橫空出世,將兩人的後援童家俊和陸展鵬截殺,單憑戰聞二人之力,自是無奈張風府何。結果戰三山死在張風府掌下,複位的皇帝朱祁鎮雖然不知真相,但仍是遣人請石鴻博出山,假說戰三山是被張丹楓打死的,要石鴻博為他的徒弟報仇,石鴻博推以年老,但他一時胡塗,信了使者的話,一來是憎恨張丹楓不看他的情麵,打死戰三山;二來也想本派武技揚名中原。遂派了大徒弟進京,祁鎮果然重用,立刻授了他禦林軍統領之職。


    陽宗海和婁桐蓀占著了當門的桌子,眾人心中一凜,看樣子竟似攔門堵截,不懷好意。陽宗海的眼光在眾人麵上掃過,看到了於承珠時,眼光停注一下,麵上微現詫色,於承珠自恃大援就在身畔,絲毫不懼,直著眼睛盯他。陽宗海哈哈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座中都是英豪,今日的酒喝得最痛快了。”不待人勸,仰著脖子就連喝了三大杯。


    周山民拱手道:“兩位大人公事在身,兄弟不敢勸酒。喝了這三杯,大家隨量吧。要酒要飯,各人自便。”陽宗海道:“兄弟的公事,得老兄幫忙,想已沒有問題,這三杯酒我多謝了。”周山民吃了一驚,按著杯子道:“大人此話,是何意思?”陽宗海說道:“皇上請你老兄進京!”周山民雖料到陽宗海會知道他的身份,卻想不到他對著自己這邊這麽多人,竟敢單刀直入,一按酒杯,昂首冷笑道:“小弟一介書生,連考幾次秀才都考不上,哪有福份見當今皇上,陽大人不是說笑話嗎?”陽宗海大笑道:“明人麵前不說假話,少寨主,你文武雙全,皇上想望得緊哪。”陽宗海這幾句話輕描淡寫,眼中竟似全不把各路英雄看在眼內。但眾人懾於他天下四大劍客之名,一時竟無一人敢於接口。


    趙平安緩緩踱到大堂中心,冷冷道:“你就是陽宗海?”於承珠插口道:“正是大-內-總管,天下四大劍客之一陽大人。”趙平安道:“我不管什麽總管不總管,陽宗海,我來問你,是誰封你做天下四大劍客的?”陽宗海道:“嗯,那是江湖朋友在小弟麵上貼金。道長又是何方高人?”於承珠又叫道:“天玄前輩,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狗腿子。”


    陽宗海臉色遽變,失聲道:“道長可是威震宇內的天玄真君?”趙平安不答,反笑道:“欺世盜名,莫過於此,今日就讓貧道來教訓教訓你這冒名劍客的無恥之徒!陽宗海,你若能在我手內接上十招,我就由得你名列四大劍客。”


    陽宗海雖然被趙平安的名頭震懾了一下,但隨即想道:“天玄真君縱然厲害,我豈不能接他十招?”硬著頭皮答道:“好,那就請真君亮劍!”於承珠拔出青冥寶劍道:“道長,我的劍借你。”趙平安哈哈笑道:“對付這廝,何須用劍?”說著自袖中摸出一枝二尺餘長的柳枝,緩緩走出,道:“陽大總管,這是你成名的好機會了。你隻要在我的柳枝之下,能接十招,你這四大劍客之一的座位,就算穩了。承珠,你幫我數清楚了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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