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人一騎,雖然來得極為突然,怪異!


    但彩霞仙子是個狂橫慣了的惡婦,她向來是什麽也不放在心上,什麽也不在乎的,在江湖上除了曾在情場上跌過跟頭,她癡愛著白彥夫,白彥夫始終不用正眼瞧她一眼之外,可算得是一帆風順,從來沒有摔過一個跟頭!


    因愛成恨,她不但殺死了白彥夫的全家,並且還要拿白彥夫的獨生愛子,盡情地折磨消遣,以泄心中的怨恨!


    青麵秀士那就更不用談了,憑著他一身怪異高絕的武學橫行江湖二十多年,不但是沒有栽過一個跟頭,且連一個敵手也沒有遇上過!


    他的個性本來就夠狂傲的了,這一來,更加地使他目中無人,不把一般武林人物放在眼下了!


    尤其是近數年來,被一般江湖惡徒擁成黑道霸王之後,越發地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無形中成了一個一代梟雄惡魔!


    那白夢熊雖身在危難之中,命懸頃刻之際,但他卻一點都不害怕,因為他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生與死,對他來說,已經不能成為一種威脅!


    他天性生來純厚仁慈過人,他雖然已不為他自己的生死擔心,可是這時他卻為那向這土坡上走來的一人一騎,暗暗地擔上了心!


    因為遭受了三個月的荼毒,使他深深地體會到了彩霞仙子這毒婦的性格,平常專喜無事生非,以作賤他人為樂!


    這一人一騎,於此時此地向這土坡上闖來,不管是有意無意,招惹她與否,均是一場禍事!


    因為,他心中在希望著,這一人一騎向斜裏轉過去,不要直闖上來,否則,一個看不慣,稍有什麽不平的舉動,立時就又是一條人命!


    斜坡上,一人一騎越來越近,踢踢踏踏雖然是慢條斯理的,沒有多大一會的工夫,便已到了臨近!


    嗨!這一人一騎是幹啥的?這是怎麽迴事呢?


    三個人,六隻眼睛,一時間不由得都瞪了眼啦!


    原來那馬,不!不是馬!馬的耳朵哪會恁小!


    是驢子!也不對,驢子的尾巴怎會恁粗恁大,就是馬的尾巴也沒恁粗恁大嗬!


    究竟是什麽呢?……姑且還是叫它做馬吧!


    馬上人穿著一件灰布長衫,看不見他的麵貌長相!


    原來這人垂首,縮肩,拱背,無精打彩的坐在馬背上,畏畏縮縮的,好像很怕冷的樣子,雙手攏在袖中,也不拉著馬韁繩,隻是任由那馬兒徜徉,衝衝撞撞,零零落落地走著!


    這馬真是個瞎子,三隻惡獒蹲在雪地上,它竟是視若無睹,毫不理會,衝衝撞撞,偌大一片斜坡,它哪裏也不走,竟敢直朝那三隻惡獒的中間撞去!


    生性兇戾的惡犬,豈肯吃虧,立時一陣厲吠,為首的一隻惡獒,首先人立而起,激射撲出,直撲那馬的後股!


    喝!那馬敢情是一匹異種良駒,馬股上好像長著眼睛似的!


    那隻惡獒剛撲出,隻見那馬一顛馬屁股,兩隻後腿一彈!


    隻聽得震人心魄的一聲厲吼慘叫,也不知道怎的一來,像一條小牛似的大惡犬,竟被摔出丈外,腦漿迸裂,死於非命!


    馬上人大概是在打盹吧,禁不住這馬猛的一顛動,立時一跤由馬背上翻了下來,摔倒在雪地裏!


    經過這麽一摔,那人算是被摔醒了瞌睡,但仍是睡眼惺忪地,行動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打了個嗬欠,彈了彈身上的殘雪。


    這時,三個人也都才看清楚那人的麵貌。


    一張團團的圓臉,濃眉毛,眼睛細眯眯的,酒糟鼻子,鼻子尖上紅紅的,像一個辣椒頭,厚厚的嘴唇皮,向外翻著,真是其貌不揚,一副又蠢又笨的鄉巴佬的樣子,看年齡大概總在五十多歲。


    雖然是其貌不揚,又蠢又笨的樣子,但倒是個道道地地的忠厚之相!


    這蠢笨的鄉巴佬彈了彈身上的殘雪,對旁側立的三個人與惡犬,似乎皆沒有看到,口中盡管在自言自語嘮嘮叨叨地說道:“你這畜牲,越來越可惡了,尚幸是在這冰天雪地裏,否則,我老人家豈不為你這一下,摔斷了老骨頭。我老人家這多年來,雖然運蹇命苦,但也從未曾虧過你啥,將我摔壞了,看你幾時再能找到像我這麽一個一樣的主人!”


    邊說邊拉著馬轡頭,向馬背上爬。


    一隻惡犬斃於馬蹄之下,另兩隻惡犬早被激怒,何況它們的女主人,一向對這三隻惡犬愛逾生命,更是心中怒如火發,若不是她丈夫青麵秀士馬文宏用眼色阻止著她,揮手止住另兩隻惡犬,一人二獒,恐怕早已就撲出惹下大禍了!


    原來這青麵秀士馬文宏,除了一身武學怪異高深,令人測外,人更陰冷機智,精明異常!


    這一人一騎,在此時此地忽然現身,就知道事情極不尋常!


    惡獒生性兇猛獰厲,經過訓練後,更是厲害非凡,足當一個江湖高手,可是在那匹馬不像馬,驢不像驢的蹄下,竟是不堪一擊,腦漿迸裂而死!


    這匹馬不是異種神駒而何?


    這麽一個其貌不揚,看起來極不起眼驚人的鄉巴佬,於此時此地,忽然出現,豈不是透著古怪,怪異?


    再一聽這鄉巴佬的瘋言瘋語,心中也就越發的感覺怪異,斷定此人之來,必有所為,決非偶然!


    於是他才暗中阻止了毒婦的出手,與兩隻惡獒的撲襲!


    那二隻惡犬因被主人阻止著,不能撲出襲擊敵人,為同伴報仇,隻好瞪著敵人狺狺狂吠!


    那鄉巴佬像似很費力地,好不容易才爬上了馬背,身子尚還沒有坐穩,忽聞一陣喘籲籲的聲音說道:“你這位老人家,還不騎著馬趕緊離開此地,難道想找死麽?”


    鄉巴佬聞言,似乎想不到這地方還有別人,不禁微微一驚,但依舊是慢條斯理的,在馬背上坐正身子後,這才睜著他那惺鬆的眼睛,朝那發話之處看去。


    忽然,他滿麵盡是驚訝之色,望著白夢熊問道:“你……是人還是鬼?”


    白夢熊道:“不必問我是人是鬼,反正此時的此地,不是善地,你騎著馬趕緊走你的路吧,閑事少管!”


    照理,鄉巴佬在聞聽這番話之後,應該立刻催馬就走才對!


    可是這鄉巴佬確實是個蠢材,他聞話之後,不但不走,反而很吃力地又下了馬背,拉著馬韁慢慢地走向白夢熊身邊。


    “嗬呀呀!原來是個小相公。咦!一身傷痕,什麽!這地方有狼!你給咬啦?唉!可憐!可憐!既然被我老人家遇上了,總不能睜眼看著不管,不替你想個法子呀!”


    這鄉巴佬雖然長就一副蠢相,可是心地倒是極好呢!


    隻要看他兩條濃眉往一處直擠的樣子,就知道他口裏在說著,心裏已經在想著法子,該怎麽辦?


    果然,想法子的話聲才落,接著便又開口說道:“小相公!你家住在什麽地方?家裏還有什麽人?好在我有馬,別看我這馬怪裏怪氣的樣子,並且還有點兒脾氣,可是它總還是一匹馬,我把你往它背上一放,它就能馱著你走,送你迴家!”


    這鄉巴佬不但長相蠢樣,而且還有些兒傻,天下的傻人有的是,可也沒有這麽傻的,連四周的情形也不看看清楚,就多管閑事!


    白夢熊心裏不禁很急,他那敦厚的個性,當然不忍眼看著這個好心忠厚的鄉巴佬,糊裏糊塗的為他送掉性命!


    剛想開口催促這鄉巴佬騎馬快走,可是彩影一閃,已經有人到了這鄉巴佬的身後!


    “喂!朋友,你是幹什麽的?”


    嬌脆的嗓音,卻含著冰涼的意味,使人聽來頗不順耳!


    這話是誰說的,不用問,當然是那毒婦彩霞仙子楊秋芬。


    鄉巴佬連頭也不迴,說道:“我沒空,難道你不看見我在和他說話嗎?我是幹什麽的,哈!我是個騎馬的!”


    哈!真妙,看不出這鄉巴佬說話倒是蠻有趣的,也真新鮮透頂!


    彩霞仙子自從出道江湖以來,仗著一身功夫確然不錯,人又長得豔麗如花,素性高傲自負得很,幾曾受過這個!


    當時若不是青麵秀士馬文宏阻止她出手,而後又看出心愛神獒死得奇怪,對這鄉巴佬難摸深淺,老早就已對不起他了!


    鄉巴佬這種迴答,使她實在無法下台,心中不由有氣!


    其實她心中早就有氣了,正在無處發呢!


    立時粉臉一寒,口出不遜地道:“我會像你那樣混蛋?把騾子當作馬麽?哼!朋友!光棍眼裏不揉沙子,你到底是幹什麽的?姓什名誰?”


    她雖然口出不遜,得到的卻是個相應不理!


    鄉巴佬對她的話,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隻是在絮絮不停地向白夢熊問這問那,把身後的彩霞仙子全然不當一迴事!


    這種情形,彩霞仙子如何還能忍受得住,立時柳眉一豎,杏眼猛睜,玉掌倏伸,一把抓著鄉巴佬的肩胛,陡地怒叱道:“老鬼!你也太狂了!”


    這鄉巴佬的肩胛被人抓住了,才算是發了急!


    隻見他雙腳亂蹦亂跳地說道:“喂!我問你是幹什麽的?抓住我幹什麽?難道你不看見我正忙著麽!”


    彩霞仙子一聲冷笑,喝道:“你要知道你姑奶奶是幹什麽的,你就到閻王那裏去問吧!”


    話聲中,玉手一抖,將鄉巴佬一個臃腫的身子,憑空摜起,直向那兩隻獒犬處摔去!


    同時口中發出一聲輕哨,招唿兩隻惡獒!


    兩隻惡獒本已激怒異常,隻是為主人所阻,實在無法發威,這一得招唿,那還不大逞兇威!


    鄉巴佬的身子才被摔出,立即聞到一陣歡嘯,兩條黑影已經劃空縱起,勁風瑟然,疾如脫弦弩箭般地,直向那鄉巴佬的身軀落處撲去!


    鄉巴佬的身軀剛摔倒地上,一見兩條猙獰的惡狗兇狠地撲來,立即張口大聲叫喊道:“救命呀!狼要吃人哪!”這鄉巴佬也實在蠢笨得可笑,狼與狗都分不清楚!


    彩霞仙子一聽鄉巴佬的叫喊聲,寒著的一張粉臉,頓時綻開了傲然的笑容,俏眼兒斜睨了青麵秀士一眼,滿臉盡是得意之色!


    那意思好似在說:“你瞧!你也太小心過分了,那麽一個糟老頭兒鄉巴佬,也把他當做高人異士!”


    青麵秀士的確不愧被黑道惡徒擁為盟主,成為一代梟雄!


    他的想法卻與彩霞仙子相反,鄉巴佬越是這樣,他就越發的感覺可疑!


    他神色凝重的注視著鄉巴佬!


    鄉巴佬一麵口中大叫“救命”,一麵在雪地上亂滾亂爬,似在掙紮逃避!


    惡獒是何等的狡兇迅靈,人如被其相中,想脫身豈是易事,除非你能把它們解決,否則,就隻有活挨了份兒!等死!


    刹那間,兩隻惡獒已經將鄉巴佬壓在地上了!


    這種惡獒,它們有一個慣技,就是他們在處死敵人之時,第一步,必先用前爪將敵人扣住,然後一陣撕抓!


    經過這一陣撕抓,折騰,就是鐵打的身軀,也必禁受不住,成了一個血人而亡!


    鄉巴佬如何能逃出兩隻惡獒的利爪,這時,早已被它們扣住!


    隻聞得聲聲的慘叫,不停地由地下傳出!


    彩霞仙子的臉上,立時現露出一種刻毒的笑容,更加地得意非常!


    就在她得意之際,驀見雪地上飛起一片血光,兩隻惡獒分兩麵倒退出七八尺遠去!


    彩霞仙子嘿的一聲冷哼道:“可便宜了你這隻老鬼了!”


    話聲才落,陡然發覺情形完全不對!


    原來兩隻獒犬倒退之後,隻一會兒功夫,便已聲息不聞,均都僵仆倒地不起,分明已經死去了!


    那鄉巴佬呢!雖也混身是血,卻在緩緩地爬起,仍舊是慢條斯理的樣子。


    彩霞仙子不禁一驚!嬌軀閃晃,已縱到惡獒身邊,目光所及,不由得觸目驚心,心膽俱寒!


    敢情兩隻惡獒,全是一個樣兒的,犬齒拔光,咽喉折斷,滿口鮮血,倒斃在地!


    這時,那鄉巴佬已經站起身來,立在當地,語意中充滿著憤怒地說道:“我老夫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今天可算是開了眼啦,第一次見到像你們這麽狠心毒辣的人,不知道你們仗著什麽?憑的什麽?我與你們無仇無怨,竟然要處死我,你們是官,還是吏?”


    鄉巴佬邊說著邊移動那臃腫的身子,緩步走到白夢熊麵前,沉聲地問道:“這位小相公!他們為何要這樣殘害你?說給我老夫聽聽看,我老夫好有個底兒,能活命與否,就看在你說的話上了!”


    白夢熊本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一見這種情形,小心眼兒中已經明白,這個看來不起眼兒的老人家,乃是一位隱跡風塵的異人,可能就是自己的救星!


    小心眼兒中念頭有如電火石般地一閃而過,正要答話之際,陡見一條青影一閃,微風颯然,那青麵秀士馬文宏已飄身落在麵前,朝著鄉巴佬兩手一拱,說道:“尊駕是誰?請報名號……”


    鄉巴佬的一雙小眼睛忽地一瞪,叱道:“我老夫在和這位小相公說話,也有你岔嘴的地方,還不與我退在一旁,聽候發落!”


    這鄉巴佬口氣好大好狂,完全沒有把這個名震當今武林的黑道盟主,一代梟雄放在眼裏!


    也不知道他是不知道哩?還是故意如此?


    青麵秀士縱橫江湖,幾曾受過別人這等輕視!


    隻見他劍眉倏挑,俊目陡瞪,精芒電射,哈哈一聲長笑,沉聲喝道:“二十多年來,在我馬文宏手下,還沒有見過你這般狂傲之人,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領,如何發落我們!”


    話聲中,雙掌倏伸,疾若電光火石般地,挾勁風直向鄉巴佬的雙肩拍去!


    鄉巴佬一聲冷笑,道:“無知孽障,竟也敢在老夫麵前張狂!”


    從兩隻惡獒的突然死去,馬文宏心中已經斷定,這個看來不起眼兒的鄉巴佬兒,實在是一個武力武學極高的江湖異人!


    在他本意,以為這一招“雙漿揚波”一出手,雖不能將對方傷於掌下,但最低限度必能迫使對方出手。


    隻要對方一出手,仗著他多年的江湖閱曆,定能看出這個鄉巴佬的來曆!


    誰知,這鄉巴佬似乎已經知道他的心意,竟然不肯出手,身形隻是一滑一穿,連看也沒有看清楚,就已輕巧之極的,由他的肘下滑出!


    青麵秀士心中不禁猛地一震!


    想不到這個體格臃腫,看著不起眼的鄉巴佬,身形竟是恁般輕巧迅靈,出人意外!


    青麵秀士連忙身形急轉,返身亮掌,招出“龍騰虎躍”,左掌擊向鄉巴佬的頭頂“百會穴”,右掌駢指如戟,罩著鄉巴佬胸前“巨闕”,左右“幽門”,三大穴點到!


    鄉巴佬一聲冷哼,依舊沒有還手,臃腫的身影微一挪移,便已輕巧地閃開!


    青麵秀士連出三招,連對方的一絲衣角也沒有沾上,這實在太丟臉了!


    彩霞仙子在旁見狀,這才知道丈夫眼力確然不錯,這鄉巴佬果是一個身懷極高武學的紮手人物!連忙從腰間再度撤下銀鱗騰蛇紮,一聲嬌叱,縱身躍出,震腕一抖,七尺多長的一道銀虹,疾若電光火石般,挾勁風,直向鄉巴佬當頭卷下!


    鄉巴佬一見這根銀鱗騰蛇紮,忽然心念一動,陡地喝問道:“你這女娃兒,與鳩麵老妖婆是怎麽個稱唿?”彩霞仙子一擊不中,玉腕一挺,銀鱗騰蛇紮招化“怪蟒翻身”,銀虹耀目,徑襲鄉巴佬胸前“玄機”要穴!


    同時口中毫不考慮地喝道:“是你姑奶奶的祖母,你問怎地!”


    鄉巴佬身形輕閃,宛如風飄飛絮,已移開五尺開外,口中喝道:“既是老妖婆的孫女,還不與老夫退在一邊,聽候老夫發落!”這毒婦平常狡黠聰慧異常,今天不知怎的,竟像是鬼摸頭了般,絲毫沒有把這鄉巴佬的話參詳一下,也不想想,她那老妖婆祖母,已死去三十多年,這鄉巴佬一見她這根銀鱗騰蛇紮,就看出她的來曆,問她是老妖婆的何人?由此可見這鄉巴佬,分明是個與她祖母同輩的前輩異人!也該當是這毒婦要吃點苦頭,才沒想到這些!聞言不但絲毫未生警惕,反而紮招一緊,盡量施展開家傳絕學,連綿不斷,勢若雷霆萬鈞地直向鄉巴佬猛攻不息!真是招招淩厲,式式狠辣,沒有一招一式不是指向鄉巴佬的要穴要害!鄉巴佬心中不由大怒,一聲怒喝,身形晃處,立即穿入二人夾攻的掌風紮影中!


    武俠屋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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