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堂就沒信過愛情。


    按網上的話講,愛情還真是跟鬼一樣,很多人這輩子都隻是聽說過,到死了都沒碰見。他也一直覺得自己是這樣的人。


    “心裏有人了”這句話明明是他脫口而出當作借口搪塞的,可不知為什麽他一講出來,就覺得那麽鄭重,好像心裏邊真的有一個人。而且說完這句話之後,他腦海裏第一個冒出的也是那個人影。


    那個人影開天辟地一般,在他的感性認識中放上把火,再燒起五髒六腑。


    他人一走,夏一跳傻愣在牆角,手機一個勁兒地震。旁邊男公關小心碰碰他胳膊,他叼著煙才反應過來,招唿周圍的人:“繼續繼續……”


    夏一跳表麵裝作對風堂並不怎麽感興趣的樣子,趁眾人發牌,愁眉苦臉,轉過背去拿手機敲字。


    夏三兒:哇靠,凜哥


    夏三兒:別惦記了,他說他心裏有人了


    封路凜眉頭一跳。


    有點意思。


    風堂那晚被司機接上了車,一關門就睡了。手機在兜裏響個不停,他都沒拿起來看。直到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才發現是封路凜打的。整整三十多個。


    風堂犯困,一隻眼睜一隻眼閉,握著手機給他迴電話,那邊封路凜難得關了機。風堂懵著發火,奪命連環三次打不通,點開微信發了一條過去,語氣倒是溫順下來:找我有事嗎?


    他雖然宿醉……但依稀記得些事。身子朝上挪動一些,他拿枕頭墊在腦後,又發一條。


    玩:人呢 [/菜刀]


    過了會兒封路凜還是沒迴,風堂閉眼,再眯了十分鍾。心裏牽掛著老睡不踏實,拿手機看還是沒反應。風堂想起昨晚岑七在他耳畔說的那些熱乎乎的話,喉嚨悶得慌。


    他喝了酒就睡覺,渾身給被褥攪合得像陷在泥裏,一身汗水。


    粘膩感讓他神經更緊繃一些,腦海中不斷迴放著昨晚在包房裏的畫麵,又想不通為什麽司機能找到準確包間……


    他實在是再睡不著。


    封路凜昨晚換了頭像,是他的自拍。足以見這個男人有多麽臭屁。


    風堂罵一句,控製不住自己的手,點開來看,是一張沒臉的。


    圖片上的男人,穿了件警服,下顎線性感至極,硬茬剃得清爽。


    風堂的視線連帶著喉結往下,看見他手指修長,正撩撥開領口的一顆紐扣,手背筋絡藏著力量,佯作拉扯。


    這樣的製服裝扮,在白熾燈下是正義與明亮。


    但偏偏封路凜這張,估計是在下夜班後,在不知道哪輛車裏拍的,路燈昏黃,恰好勾勒出他脖頸喉結的弧度。


    視覺上亦正亦邪……莫名帶了股隱秘意味。


    這頭像,好似是封路凜用一塊布,蒙住風堂一雙眼,也蒙住了一整片夜。


    他從看到這張照片的那一刻起,幾乎是一直在做吞咽動作。直到把手機關掉,壓到枕下,抱緊了被褥,風堂都還沒調整好唿吸。現在……喉嚨太幹。


    想喝水,想搞事情。


    這混蛋的微信名還是那個什麽堂,風堂一想起就來氣。太他媽栽麵兒了。


    他什麽時候被人泡過,被動的感覺風堂不喜歡。他樂意做top的道理也一樣,因為喜歡把一切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感覺。


    抓得夠緊,就不怕會逃。


    如果感覺抓不住的,他也懶得伸那個爪子。


    風堂生在高牆內,長在高牆裏,內心總有些欲望折磨得他急需一些排遣。


    平時不說還好,一閉眼想起封路凜這張頭像,風堂就……


    想把他生吞活剝。


    對於風堂來說,沒有什麽比衝破世俗禁忌更讓他感到刺激。他看封路凜端成正人君子模樣,就急切地想拿一雙手,把他充斥著欲念的內心展露出來。張揚似乎已成了他曾經個性的代名詞。


    如今的封路凜,像帶了鉤,拉扯著他的衣領,要把他從井底生拉硬拽,展示到所有人眼前。


    說起愛與眾不同,風堂覺得這是他從小就有的臭毛病。


    他上小學的時候,有條石墨藍運動褲。


    大概是麵料問題,一穿那條褲子走起路來,摩擦聲很響。他喜歡被矚目,於是在家裏天天逼著要穿這一條。


    柳曆珠沒轍,又舍不得收拾他,隻得又買了五條一樣的,一天換一條。之後,風堂白天炫耀他的擦擦褲,晚上就捉著筆在手臂上畫龍的圖騰,學成後跑班上宣布要組織幫派。


    賀情那會兒小,皺著眉問他,你這咋有個翅膀,是西方龍還是中國龍啊。


    那會兒小學生曆史宣傳學到抗戰時期,賀情屬於熱血朋克小男孩,瞪著眼說,國外幫派我才不加呢。


    班上孩子王幫派,賀情和風堂是最能皮的,堪稱左右護法。


    一個說不幹了,其他人也就一哄而散。


    於是乎,風堂人生第一個組織覆滅,從此對賀情記恨上,趁午休往他胳膊上畫了條龍,帶翅膀,洋的。


    一覺睡醒,賀情委屈,淚流成河。


    友誼的小船翻了又翻,風堂奉獻一根糖葫蘆作陪,山楂太甜,甜得賀情眼眯心軟,於是又和好如初。


    風堂輕聲笑起來,心底在猜封路凜這人這麽好玩兒,小時候也不是跟自己一樣幹盡傻逼事?


    他起床洗漱後已經是下午,風堂和賀情約著,要跟以前酒吧認識的幾個哥們兒吃飯。


    賀情算是在他男人那裏拿了特赦令出門的,挨著風堂坐,眼都不敢抬,怕招些爛帳,迴家又得屁股遭殃。


    最近市裏查得嚴,賀情那個垃圾車技,風堂都不太敢坐他車。


    再加上嚴打,路上聲浪少了,賀情一開車出去跟迴頭率吸引燈似的,整條街都在望。風堂難得伺候人,幹脆直接開了他的奧迪去接。那輛白賓利還是風堂抽空去取的,不過他去的時候,封路凜並不在支隊裏。


    風堂知道他忙,也沒問封路凜。隻當去了趟沒見著人……略有些失望。


    他倆今天在局上都不喝酒,沒人往跟前瞎湊。風堂上桌就看個個勾肩搭背,又想起昨天岑七來摟他肩膀的情景。


    明明樓上就是酒店,那孫子明顯還差點親到他的側臉。風堂不禁一陣惡寒……關鍵還被封路凜聽到了。


    聽到就聽到,算了。也沒他什麽事。


    風堂自暴自棄地戳戳碗裏的米,把侍應生端上的湯喝了小半碗,再吃不下。


    今天周末,湊一起都是些饑渴的,吼著要去護城河邊的酒吧消遣。


    有人吹口哨:“最近’ko’添了些好玩兒的,先走一波?”


    還有個好事兒的,跟風堂關係還行,伸胳膊搭他,笑得惡劣:“哇,堂少!我這幾天跑幾趟’ko’都沒見著你!怎麽呢,南河還纏你啊?”


    一提小南河,風堂就頭疼,閉著眼罵:“滾犢子。”


    風堂每次去那家酒吧都是個考驗,停車場的欄杆老是提前落下來。


    他進前能緊張得把遺言想好,再一鼓作氣踩油門過去。


    風堂也警告過賀情很多次不要去那裏,他怕那一杆子下來,賀情開個敞篷跑車能被砸個半癱瘓。後來有一天他發現賀情在那個酒吧玩,打電話過去問,賀情在那邊笑嘻嘻,我男人帶我來的。


    風堂想了一下應與將那輛喬治巴頓,對著電話說,行吧,當我沒問。


    風堂宿醉剛緩過勁,折騰不起,連忙擺手婉拒了去“ko”酒吧的建議。沒想到桌上有個男生,看著挺清秀,卻豪放不羈,直接掏手機帶頭開始聊最近在圈裏勾上手的男人。


    他講的事無巨細,床事明晰,評判顏值,就差沒公布尺寸。風堂聽得頭疼,這他媽以前他都跟著些什麽人玩。


    講著講著,那個男生翻了好幾張軟件上存的照片,搖搖頭,像是看不上。


    忽然他雙眼一亮,想起什麽,點開係統相冊,獻寶似的朝桌上人說:“看看,這個,前段兒在微博小火了一把!我朋友圈都他媽轉瘋了!”


    風堂懶懶抬眼,暗道真是大驚小怪。


    當交警風吹日曬都有帥得驚天動地的,微博上還愁沒……


    他本沒有多少興趣,但眯起眼看清照片上的人後,頓時清醒!這不是封路凜麽?!


    被公之於眾的照片就是他那張微信頭像,不知道被轉了多少次,圖放大點開都是糊的,還有水印。


    風堂心裏酸得冒水,自己倒沒覺得。他隻是暗暗琢磨,我靠,我這兒有高清無水印,顯擺什麽啊?


    “哎我操,這張自拍帥!怎麽沒臉啊?”


    “臉更好看!我那天開車繞道去崗亭偷拍的,站那兒帥斃了……”


    桌上簡直鬧成一團,風堂瞟了一眼,不屑道:“你這照片拿座機拍的?糊成這樣!”


    他冷不丁聽到旁邊一聲嗤笑,迴頭甩記眼刀。被眼刀劈了個半死的賀情縮縮脖子,用手指在他胳膊邊慢慢磨,小聲說:“我說是誰呢?你怎麽這麽酸啊。”


    風堂皮笑肉不笑,眼睛一直盯著那幾個人互傳封路凜的照片。他低頭掏出手機,點開微信,給封路凜發了一條微信過去。


    不過這人都好幾個小時沒理他了,風堂有點失落。


    玩:不錯不錯


    玩:你們交警都挺帥啊


    沒一會兒,封路凜沒迴複他,但飯桌上那張照片傳得滿天飛,風堂緊接著直接在朋友群裏看到了。有人直接他媽的發到了群內。


    賀情也在群裏,直接圈他:你覺得怎麽樣@玩


    風堂迴複道:一般


    他點開那張圖片看,還正好就是封路凜執勤的時候。背景是傍晚,夕陽的餘暉將他襯托出一種雕像神秘感。


    封路凜最顯眼的就是那條修長筆直的腿、小腹上綁好的武裝帶,以及緊繃起的後腰,整個人寫著“禁欲”兩個字,氣勢神聖莊嚴,不容侵犯。


    隻有風堂心裏清楚,這人得勁兒起來多不要臉。


    果然是心靈感應,風堂還沒感歎完,手機又震起來。


    泡泡堂:哦,可我們支隊就我一個最帥


    泡泡堂:你


    泡泡堂:看


    泡泡堂:我


    泡泡堂:就


    泡泡堂:夠


    那個“了”估計還沒發出來,風堂秒迴:拉黑了。


    他才迴過去,封路凜那邊幾張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自拍又發過來,跟流量不要錢似的。


    這些自拍,側麵正麵,仰頭的,什麽角度都有,眼神全盯著鏡頭,像挾著春光裏的煙灰,撩撥又滾燙。


    最要命的是,還有張黑白的側顏。


    大逆光,能看清淌過喉結的汗珠,特別性感。


    我操。


    風堂小腹一緊,幾乎是生理反應,險些把手機玩兒脫手。


    賀情在一旁夾菜吃得正歡,一點沒在乎桌上在討論男人,瞧風堂一眼:“你發什麽呆啊。讓他們傳去唄,又吃不著。”


    “不就是照片。”


    風堂語速很慢,聲兒低。


    他對著桌上交頭接耳的男人們,用隻有賀情聽得到的聲音說:“炫耀個屁。”


    我他媽有獨家的!


    說完他就低頭喝湯,咬了口賀情夾的豆腐,舔舔唇角的蟹黃,壓不住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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