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談話過後,鄭雲大變,雖然對段青許還是不理不睬的,但在家裏不會沉著臉了,對姐弟倆還是像從前一樣。


    唯一不同的就是對江怡突然嚴苛起來,她曾經說過,江怡以後有沒有出息都無所謂,實在不行就迴來她養著,但現在卻當沒說過這句話似的,整日督促江怡看書學習,一刻不帶停歇的。


    江怡好奇她跟段青許到底談了些什麽,可段青許閉口不提,隻道:“嬸嬸讓別告訴你。”


    其他事情都可以依著,唯獨這個不行。


    她也是幾年後才知道,究竟談了什麽。


    鄭雲並不放心兩人,從來沒有做過把江怡托付給段青許的打算,隻是從這一天起,她不再阻攔,同時也在默默為江怡的以後做準備,房子、存款,還有公司股份,等時候到了都會給這妮子。


    江怡不知道這些,成天隻做一件事,那就是學習。


    別的同學考研,大多都是大三下學期才開始準備,隻有她這麽提前,起先是自覺要努力,現今是鄭雲按著腦袋必須學,必須考進f大。


    雖然江怡的唯一目標就是f大,對自己的要求亦是考進f大,可鄭雲這個反應實在是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方麵家裏不缺錢,另一方麵即便隻是a大本科畢業,她也可以隨便找個很好的工作了,再不濟還能進陳家的公司打拚。


    鄭雲不認同,念叨:“現在競爭激烈得很,本科畢業出去處處受限,不努力點,不走在前麵,以後怎麽辦?”


    陳於秋認為沒必要這麽拚,他就想著姐弟倆能進自家的公司,這樣他就可以早兩年退休,舒舒服服過養老日子,喝喝茶下下棋,沒事就出去旅遊,多舒坦。


    可惜鄭雲都不聽他的,執意要江怡考f大。


    學習,永不過時。


    8月14,江寧去a大報道,15號開始軍訓生活,一家人送他去a大,段青許跟著一起。


    鄭雲全程都端著老高的架子,左看右看都不滿意,看著江怡歡歡喜喜湊在段青許旁邊,她一張老臉都沒處放,怎麽就生出了個這麽不害臊的女兒。


    “這不挺好的,其實也沒什麽,過得開心就行。”陳於秋說,勸慰她。


    鄭雲不吭聲。


    江怡買了奶茶過來,要給她喝,說:“段青許買的。”


    其實是她想喝奶茶,就全買的奶茶,隻不過段青許刷的卡而已。


    鄭雲木著臉:“我不喝。”


    江怡把吸管插了遞過去,說:“新品,很好喝的,媽你嚐嚐。”


    鄭雲就是不要,道:“喝不慣這些東西。”


    最後還是陳於秋接了,笑嗬嗬說道:“讓我看看你們這些小年輕都喜歡喝什麽。”


    段青許在旁邊站著,等路過學校的咖啡廳時,進去買了兩杯熱飲。她心意到了,不過鄭雲仍舊不接受。


    搬完宿舍,五人一起吃飯,地點是段青許提前訂好的,江寧那小子很容易就被收買,向著段青許而不向著鄭雲,全程都在叫人。鄭雲嘴上不說,心裏可在意得很,女兒跟了人家,兒子也跟在後麵跑,就她這個當媽的唱黑臉。


    迴了家,江怡給她端茶送水,這才好受些。


    過兩日,段青許送了東西過來,大部分都是給鄭雲的。


    都是大牌的化妝品和衣服這些,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和錢,鄭雲不稀罕,全部放著,都沒拆開看一看。


    陳於秋不多說,反正都隨著。


    段青許在這邊受氣,江怡在隔壁亦不討好,段東成的態度隻比鄭雲好一點點,每每去了,都不帶搭理她的,板著一張冷臉嚴肅得要命,隻有齊叔會笑著給她端喝的拿吃的。


    雙方家長都不滿意,同子女較勁兒,且都無比默契地不相見,鄭雲不進段家的門,段東成不來陳家踏足,陳於秋和齊叔就夾在中間當和事佬。


    段青許這兩天在公司,江怡偷偷跑出去給她送飯,飯沒吃成,吃了點別的,在西江路一呆就是一下午。


    她抱著段青許的後背,脖頸上都在流汗,伏在耳畔親昵道:“我想出去旅遊,之前說好的去雲南,還有一周就快開學了,現在還去麽?”


    段青許啄了口她的唇,迴道:“你想去就去。”


    “我媽不讓。”江怡無奈道,抬抬腰肢,忍不住吸了口氣,緩了緩神,“她管我管得嚴,門都不讓出,去哪兒都要問,天天就是看,生怕考不上f大。”


    “呆會兒就買機票。”段青許說,領會她的想法。


    江怡沒吭聲,默許了。


    鄭雲打電話來找時,她正趴在床上歇得差不多了。鄭雲問她去哪兒了,她搪塞說同學聚餐,話音剛落,旁邊的某人就退了下去,然後伏身。


    江怡登時臉通紅,手緊緊抓著手機,可不敢掛斷電話。


    知道自家女兒什麽尿性,不用猜都知道到底做什麽去了,沒說兩句話,鄭雲直接掛了電話,掛斷前,叮囑晚上必須迴家。


    江怡隻敢嗯聲,顫著手指飛快掐斷電話。


    ……


    晚上十點多,迴到家裏時,鄭雲和陳於秋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她進門了,鄭雲抬了抬眼,眼神跟刀子似的飛過來。


    江怡心虛地摸摸鼻頭,規矩喊道:“媽,陳叔叔。”


    “你媽媽給你留了小龍蝦,還在鍋裏溫著,快去端來吃。”陳於秋說。


    鄭雲斜他一眼。


    夫妻倆下午老早就發現這妮子偷偷跑了,隻是憋到晚飯才打電話問問,至於江怡為何現在才迴來,他倆心知肚明但不提,皆當做不清楚。


    江怡沒吃晚飯,正餓著呢,吃了小龍蝦,還自己下了一碗麵。


    鄭雲懶得管她,坐了會兒,上樓準備睡覺了。


    陳於秋說:“剛剛就讓上樓了,她非得等你迴來。”


    江怡不好意思,有些愧疚,想到明天要做什麽,竟有些遲疑了,好一會兒,迴道:“謝謝陳叔叔。”


    陳於秋擺擺手,亦跟著上樓了。


    進房間前,江怡給他倆送熱牛奶,夜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糾結明天到底走不走。


    糾結歸糾結,第二天夫妻倆一出門,她立馬火速收拾行李溜得飛快。


    她二十歲的人生,短暫而又中規中矩,直至遇到了段青許才真正“叛逆”了一迴,頭一天做決定,買了機票,第二天收拾好行李去隔壁,拉著段青許一塊兒去機場。


    段東成在二樓陽台上看著,一口一口地抽煙,不阻止,也不出去送送。齊叔站在旁邊笑,說:“你當年就是這個樣子,老爺不讓出去,你非得翻牆跑了,錢都沒帶多少,後來還是我去接的。”


    當年段東成跑,是去找宋曼青的,宋曼青是大家閨秀,還是飽讀詩書的大學生,宋家早給她找好了對象,誰知讓段東成半路截胡,這人還不客氣跑到宋家去,一點禮數都沒有,氣得段老爺子給他一頓打。


    再後來,就在一起了。


    訂婚,結婚,有了段青許。


    他彈了彈煙灰,沉聲道:“都是以前的事了。”


    齊叔笑了笑,臉上出現深深的皺紋。


    江怡抵達機場後,立馬給鄭雲發了一條老長老長的短信,總之就是告知她自己跟段青許出去旅遊了,不要擔心,開學之前肯定迴來。


    收到短信時,鄭雲正在開會,臉色登時就沉了下來。


    手下的人還以為她對策劃案不滿意,一個個噤聲,小心翼翼的。


    人都到機場了,就快要起飛,開車去機場攔都沒用,鄭雲氣得不管她,問都不問一句。


    陳於秋也收到了消息,他向來樂天派,不論小輩們做什麽都覺得挺好的,甚至覺得江怡很有想法,兩個孩子的感情深厚。之前母女倆鬧矛盾,江怡一直都軟得很,處於非常被動的地位,什麽事都是段青許和他擋著,現如今終於能勇敢一迴,做自己想做的。


    他迴複消息,讓注意安全,還給打了錢。


    江怡實在皮厚,到了雲南安置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鄭雲報平安。


    電話是陳於秋接的,鄭雲還在氣頭上。


    掛了電話,陳於秋說:“剛剛到那邊,還沒吃飯,念著咱就先打個電話過來。”


    鄭雲沒好氣:“誰管她,我是管不了了。”


    說是這麽說,眼睛還是看著陳於秋的。


    陳於秋隻笑笑,迴道:“她說明天就出去找特產,要給你寄迴來。”


    鄭雲沒說話。


    江怡說找特產還真給找特產,找了當天就給往a城寄,兩家都有。


    鄭雲麵上不樂意,收到東西時還是實誠地先開箱子看看到底買了什麽,這妮子還挺有心的,買了吃的,還買了手工民族包,包裏裝著她手寫的卡片和信。


    信是在飛機上寫的,寫得很煽情,比她當年寫作文寫得好多了。


    鄭雲看了,埋怨地說:“a城那麽大個地方容不下她,跑雲南去。”


    陳於秋說:“旅遊不就得走遠點麽,a城哪兒都熟,沒什麽意思。”


    她不說話,將信疊得整齊放著。


    養女養兒養了二十年,還是第一次收到這種信。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女大不中留,在一家時沒心沒肺的,現在心都是別人的了,才對她這麽好。


    隔壁段家,齊叔打開大紙箱,看到裏麵有兩張卡片,一張給他的,一張給段東成的,寫的都是寫問候的話。


    “東成你看看。”齊叔笑眯眯地說,“真有心。”


    段東成看著卡片上潦草的字跡,眉頭擰起。


    而彼時在雲南街道上走著的兩人,手牽著手,沐浴在大太陽之下。


    旅遊景點總是喧鬧熙攘,她們隨在人流之中,慢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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