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氣蓋過了佛手柑的香味,但對方的氣息無處不在,像活了一般纏繞而來,連唿吸都不敢太重,否則就會觸碰到,熱的,暖的,不斷地熏染著,勾著深埋於骨血裏的念頭跳動,誓要衝破束縛。


    攀在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掌著這人不讓動。


    江怡半垂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唇,再不著痕跡地靠前點。


    察覺到她要做什麽,段青許微微仰了仰,堪堪錯過,就差那麽一點就會挨到。


    江怡停留在她嘴角處。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樣,一分鍾怎麽都過不完,身後那群人在齊齊嬉笑鬧騰,所有人都不把這個當迴事兒,篤定不會真發生什麽。段青許也是這樣想的,無論麵前這人的舉動多越距,多放肆,可畢竟有那麽多人在後麵守著,雖然不會被看見,但江怡應當不會做什麽過分的事。


    興許是醉意上頭,衝昏了理智。江怡的所作所為與眾人的想法大相徑庭,比預料中的還要囂張造次。


    她故意朝段青許的嘴角緩慢唿氣,越靠越近,近到那氣從嘴角一點不漏地渡進去。她稍稍張了張嘴,小力咬了咬那有些發幹的下唇,仗著背對的所有人,張揚至極。


    秦宇他們還在笑,沒一個人發現了不對勁,大家都站得遠遠的,甚至有人怕她們會尷尬,特意別開眼不看。


    掌在肩上的手逐漸移到頸後,似有若無地撫著,濕滑探入嘴角,往齒關裏去。


    段青許捏緊手,隱忍到指節發白。


    昏黃的光線愈發萎靡,周遭的一切好似被隔絕在外,說話聲笑聲遠去,隻餘下清晰的強烈的感受,灼著神經,吞噬掉克製與自持。


    在秦宇喊停之前,江怡退了出去。她在她唇角處要挨不挨地停了會兒,鬆開手,醉意微醺的眼睛定定看著,像要把麵前這人看得透徹。


    關掉的部分燈重新打開,包間裏瞬時亮堂些。


    光有點刺眼,段青許半耷下眼皮,避開江怡的打量。


    秦宇興衝衝喊:“行了行了,一分鍾結束。”


    大家散開,迴到自個兒的位置上,不再關注兩人。


    江怡退了半步,一句話沒說就轉身。


    或許是光線的原因,段青許的臉色顯得有些陰沉,但沒有怒氣,而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熟識的人都習慣了她這樣子,皆都不在意。


    遊戲還在進行中,江怡和她又迴到原來的地方。


    秦宇賊心不死,一局失誤,玩了兩局找機會又來,這次沒出意外,不過他沒再讓接吻,隻讓那兩人擁抱了三十秒。女同學一直紅臉,但眼裏卻帶著笑意,心裏還是高興的。


    江怡安靜了不少。其他人隻當她醉了,也不多注意。


    抽牌的時候,她抬手去拿,腦子發昏動作便慢半拍,恰恰趕上段青許抽牌,她碰到了對方的手背,隻一瞬,段青許默不作聲收迴手。


    一行人玩到十點四十才結束,一大桌酒水喝得七七八八,瓶子堆散在地上桌上,亂七八糟的,宵禁時間十一點二十,大家不再逗留,一起迴學校。


    因著不勝酒力,江怡走路步子虛浮,走了一段險些摔倒。部長趕緊把人扶住,關切問:“沒事吧,要不要吃點解酒藥?”


    腦子雖暈,意識卻清醒得很,江怡擺擺手:“不用,走吧,待會兒要關宿舍大門了。”


    段青許跟在隊伍末尾,神色淡漠。


    清吧到學校之間,道路比較空曠,大晚上幾乎沒有幾輛車駛過,一路上黑魆魆,一根路燈都沒有。幸好是一堆人走夜路,不然還挺嚇人的。


    十一點十分左右到達寢室,電梯上行,到八口門打開,江怡同其他人告別,再慢悠悠朝801走。段青許跟在後麵,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兩人之間陷入了僵局,心知肚明,可誰都不點明。


    走到宿舍門口,江怡摸了摸褲兜,裏麵就一個手機,抿抿唇,她看向旁邊,生硬道:“沒帶鑰匙,你帶了沒?”


    白亮的過道燈光打在段青許身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影,好一會兒,她才上前,摸出鑰匙開門,可沒迴答一個字。


    鑰匙擰動的一瞬間,江怡突然伸手過去,轉動門把手開門。她故意的,知道段青許的下一步動作,趕在對方之前將手覆在了這人的手背上。


    段青許沒躲,毫無反抗的意思,等她鬆開了,退出鑰匙,推開門。


    農曆二十的月亮已不再圓潤,缺了一角成為一道彎,與稀稀疏疏的星星掛在天上。月光尤其暗淡,微弱的光由落地窗照進,可照不亮房間,裏麵黑乎乎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江怡先進去,段青許溫吞得很,隔了一會兒進。


    裏麵沒開燈。她皺了皺眉,順手將門關上。


    開關在門後,需要走兩步才能摸到,打算自己去開,可剛一轉身,帶著濃濃酒氣的溫熱撞進了懷裏。這一下來得突然,她毫無防備,直接被抵到牆壁上。


    江怡勁兒挺大,按住她的肩不放。


    段青許想推開這人,可終究慢了一步。江怡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她竟然沒掙脫。


    可能是真醉暈了頭,尋著空檔,江怡猛地貼了上來,用身體緊緊抵著,並扣住她的手,指節交纏。薄薄的衣料起不了任何阻擋的作用,這般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對方的每一個小動作乃至唿吸起伏都能真切感受到。


    江怡的唿吸有點重,盡數落在她唇上。黑夜裏看不見,隻能憑借觸碰來感覺。江怡更矮些,必須要稍稍仰頭才能對上她。


    她一貫自持,此時此刻還算理智,不論對方做什麽,就是不予迴應。


    手指被纏得愈發緊,江怡幾乎用盡了全力握著她,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偏執意味。


    她不會去細細分辨那究竟是什麽,沉默地克製著。


    黑夜將情緒無限放大,把兩人裹挾在其中,誰都不出聲。


    許久,江怡鬆力,放開她,但沒退開。


    她亦一動不動。


    升溫天的夜晚煩悶,燥意在空氣中蔓延,壓抑得很。江怡攀住了她的後頸,湊上來,若有若無地挨著她的薄唇,低低道:“段青許,說話——”


    ……


    這一夜最後在相互沉默中度過,空調的冷氣開得很足,20c,沒人去調動。


    第二天氣溫不減,天氣預報顯示今天的最高溫度比昨天還要高一度,段青許七點四十之前離開宿舍,江怡八點半起來,洗漱,去食堂吃早飯,然後去圖書館呆到吃午飯,中午迴宿舍午休。


    少有的,段青許也迴來了。


    誰都不提昨夜的事,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切又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下午,外教臨時通知組裏的人開會,說得這麽正式,其實就是布置任務。這些外國來的老師一般很注重私人時間,包括這位在中國呆了多年的趙知老師,之所以讓大家周末下午出來,是因為下個星期他要出差。任務就是讓大家做調研寫報告,題目自選,時間一個星期,總計十個平時分,下周一做ppt陳述最終成果。


    英語係大一時,平時成績和期末成績是四六開,到了大二則是三七開,一般來講,平時成績占的比重越小,掛科的人越多。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作業,所有人都有點怨言,時間短指導老師不在,分值還不低,但皆不多話,口頭上連連應好,保證完成任務。


    趙知把任務講述完畢,呆了不到兩分鍾就走了。小組內部還需要重新細化任務再分配,像這種集體性的作業不可能做到絕對的均等,先分,之後抽簽決定誰做什麽。


    江怡運氣不錯,抽到調研,跟張易一隊。


    抽完簽解散,她準備去圖書館,張易跟過來。


    “你打算什麽時候開始做,明天還是後天?”他問,臉上透露出高興的神情。


    記起之前在班長宿舍裏同班女生的閑話,江怡有意遠離,不冷不熱地說:“明天吧,第二三大節沒課,到時候出來先商量整理一下。”


    張易頷首,走在她左側,“去教室還是圖書館?”


    江怡愣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問的是現在還是明天,啞然片刻,主動拉開距離說:“明天找個沒人的教室吧,屆時看哪裏空著就行,去圖書館會打擾到其他同學。反正盡快做出來,後麵她們還在等著,不然時間不夠。”


    “行。”張易說,“那你現在去哪裏,圖書館?我也要過去,那正好一路。”


    他們正在走的這條路就通往圖書館。


    江怡拉了拉背包,麵不改色,語氣自然地說:“不是,我要出去一趟,到外麵買日用品,順便去吃砂鍋。”


    張易怔了怔,後悔自己嘴快,可總不能改口,那樣太明顯了,小男生到底與社會上的經曆過摸爬打滾的男人不同,太過於知進退,摸摸鼻頭,道:“中門那家砂鍋店麽,我之前也常去吃,味道還不錯。”


    江怡象征性迴了幾句,走到分岔口,一人走一條道。


    話都說了,也沒啥事可做,她幹脆真到外麵去轉轉。


    下午三四點,學校外人特別少,小攤一個都沒出,轉了一大圈,轉到大門那邊去。大門的店鋪多,消費偏高,找了家咖啡書屋坐到五點左右,正要起身出去,忽然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


    段青許和周白芷。


    她一愣,周白芷昨天沒走?


    想到段青許中午迴去了一趟,江怡複又坐下,不由自主暗暗看著外麵。


    周白芷心情愉悅,笑意吟吟,不時說著什麽,兩人手裏皆拿著星巴克的咖啡。


    a大周圍根本沒有星巴克的店。


    兩人漸漸走遠,朝小廣場那邊去,小廣場有停車的地方,應該是開了車來的。


    再坐了兩分鍾,直到看不見她們了,江怡慢吞吞出去。


    隨便到最近的便利店逛了一圈,買兩袋東西,沿著經由小廣場的路繞道往後門走。


    也是那麽巧,一到小廣場前,遇見剛送完人的段青許。


    江怡今兒穿的是卡其色的寬鬆超短褲,搭配小背心,襯得愈加膚白腿長。她一手拎一個袋子,行到段青許麵前,懶懶散散出聲:“幫我拿一下東西。”


    段青許手裏還握著星巴克的飲料杯,默了半晌,伸手來接。


    “不是這個。”江怡躲開,抬頭直直盯著她說,“左邊褲兜裏,有兩個硬幣。”


    段青許緊了緊手,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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