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看著眼前的孩子,目露奇異之芒。但他依舊沉默著,看著左護將頭磕完,而後看向自己。


    食人老僧默默點了點頭,暗讚此子不簡單!


    左護平靜的開口說到:“無論前輩給了我什麽!那畢竟是您畢生的心血!既然得到了您的傳承,那我從今往後就是食人老僧的弟子!請容左護喊您一聲師尊!”


    老僧睜大興奮的眼睛,嘴裏反反複複地說:“好!……好!好徒兒!哈哈哈!……”


    大笑過後,他凝視著左護問到,:“但是老夫很好奇……我強行將魔頭杖種在你身上……難道你就不恨我嗎?”


    左護搖搖頭,:“弟子現如今,最想做的是複仇!隻要魔頭杖能幫我完成這個心願,替它殺人,又有何妨?至於日後,成仙還是成魔!……那都是後話了。至少在報仇之前,晚輩所製造的殺戮都是合情合理的,不是嗎?”


    食人老僧看著這個叫左護的孩子,心頭暗歎,:“還真是個心智奇異之人啊!短短一瞬間,便能看清利害,明辨真假,這份豁達睿智,也的確常人難及!”他想,假如這個弟子,最終修為大成,或許成就,將會超越自己食人老僧的威名!


    老僧高興的再次大笑起來,:“好!……好!……真是太好了……能夠將道統送給一個如此有趣的小輩,老夫也能死而無憾了!”


    而後,他看向左護身後虛空,收斂笑容,說到,:“徒兒啊!讓我在臨死之前,再送你最後一個禮物吧!把噬魂魔頭杖喚出來看看!”


    左護聽聞一怔,然後依言照做。


    心神一動之間,那股藏匿沉睡在體內的另類意識便緩緩蘇醒!


    左護感覺自己背後,一股冷嗖嗖的陰寒之氣,噴在他後頸上,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於是小心翼翼的轉過頭去,用眼眸的餘光打量著那個與他本命相連的噬魂魔頭杖!


    隻見那怪異至極的東西正靜靜懸在左護背後,咫尺之遙的半空!


    那副樣貌,真是陰森可怖!


    長眉細眼暗藏冷芒!懸膽獅鼻微露兇相!橫肉麵堂上,滿是赤色雞皮!豬口一般的嘴裏,吐出一雙兩尺象牙,森白鋒銳!


    金絲頭發,無風而動!頸下矗立黑木,盡顯滄桑,綠色藤蔓,纏饒杖身!


    這便是當年叱吒風雲的噬魂魔頭杖!


    食人老僧望著立在左護身後的魔頭杖,眼神裏透出幾分複雜。他沉聲歎息,說到:“老朋友啊……沒想到,有朝一日,老夫竟然比你先走!我這一生啊……是成也於你,敗也於你!……仔細想來,總是有種錯覺!我是你的奴仆,你卻像是老夫的主人……”


    食人老僧無奈的搖搖頭,:“曾幾何時,我們聯手殺敵,也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


    麵對老僧的言語,魔頭杖依舊冷然懸立!無悲也無喜。


    食人老僧隻好再次歎了口氣,將目光拉迴到左護身上。開口說到,:“能再聽你喊我一聲師尊麽?”


    左護聞言,再次俯身叩頭。


    喚了一聲,:“師尊!”


    食人老僧大笑兩聲,點了點頭,說到:“乖徒兒!……好了,老夫的時辰到了!徒兒,對噬魂魔頭杖下令,將我的血肉靈魂,吞噬吧!”


    左護吃驚的抬起頭來,望向食人老僧。:“吞噬師尊?為何要這樣做?”


    “你不用猶豫!這是老夫早就想好的結局!隻有這樣,我才能擺脫芝陽真人的封印,才能獲得解脫!……另外,月圓之日馬上來臨!以你現在的力量,恐怕還難以承受這魔頭杖的反噬,況且,你恐怕一時半刻無法輕易殺人供此杖吞服吧?而老夫的肉身魂力,可以滿足魔杖一年的魂力需要!一年時間,也足夠你穩固修為,尋找下一個獵物了!”


    左護眉頭輕皺,麵有難色。雖然知道眼前坐的,是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不知有多少冤魂盼望著他下地獄,不知有多少真仙真神,希望他灰飛煙滅!


    但他始終是傳道給左護的師尊恩人,雖然接受了他的傳承,可能會在成魔的道路上一去不能迴頭。但是獲得的這股力量,讓左護在修行上至少節省一百年時間!


    所以,左護並不忍心,對食人老僧下下殺手……


    半晌,左護低聲問到,:“難道……就沒有什麽其他的辦法了嗎?……”


    食人老僧見狀,看向左護的眼神,慈愛更濃。笑道,:“不忍心麽?……哈哈哈!……你還真是個善良之人。不過你的這份善良當真不適合擁有噬魂魔頭杖啊!……這可是老夫最不放心的事情!因此,在我臨死之前,必須教會你最後一件本事!”


    說罷,老僧麵色逐漸變的平和,安祥。


    雖然現在已經顯出了兇惡的原形,但左護此時分明從他的身上,隱隱看到不惑和尚的影子!……


    隻聽食人老僧繼續開口說到:“你知道蜘蛛,是怎麽延續後代的嗎?……我記得,有一種紅色的蜘蛛,當它產下卵後,會用粘粘的蛛絲嚴嚴實實的裹成一個卵包。母蜘蛛整日守護著卵包,等待著小蜘蛛的誕生。大約一個月後,卵包裂開了一個小口子,小蜘蛛一隻隻爬出來。這些小蜘蛛一出生就要吃東西。母蜘蛛產下十幾粒食物團,足夠小蜘蛛吃三天。三天後,小蜘蛛長大了許多,就開始第一次脫皮。這時母蜘蛛用她的蛛線把小蜘蛛聚攏在一起,然後趴在小蜘蛛上麵。饑餓的小蜘蛛騷動著爭先恐後的爬到母蜘蛛的身上,開始有點猶豫,可不知哪隻小蜘蛛先咬下一口,母親的皮被咬破了,其他的兄弟姐妹聞到血腥味,紛紛咬向母親。一會兒,母親的身體就被兒女爬滿,每個兒女都有一根尖銳的吸管!上百根吸管刺穿母親的表皮,捅入母親的身體。母親一動不動,任憑一百餘個兒女吮吸著自己體內的液體,一次又一次把他們喂飽。母蜘蛛的身體,足夠讓小蜘蛛吃上四天。四天後,小蜘蛛又長大了一些,而母蜘蛛已經被吃光了。母蜘蛛不但喂飽了自己的兒女,而且他用自己的汁液喚醒了兒女的捕獵天性。母蜘蛛心甘情願的充當了兒女的第一個獵物。兒女在吃母親的過程中學會了捕獵!隻有這樣,小蜘蛛才能在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


    人們知道母蜘蛛吃掉雄性蜘蛛,也說她是‘黑寡婦’。但人們不知道母蜘蛛吃雄性蜘蛛不僅是為了給自身補充能量,而且是為了即將要出生的小蜘蛛。我想雄性蜘蛛和母蜘蛛都知道這一點,他們是為了兒女而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當母蜘蛛吃掉雄性蜘蛛時,又是何嚐的痛苦。


    蜘蛛與蜘蛛之間有著動物界罕見的偉大的愛……而老夫生而為人,又怎麽甘心輸給蜘蛛呢?”


    聽罷這個故事,左護內心震顫不已!……


    但還沒等他迴過神來,就迎上了老僧的目光。


    “相信你將來的處境,未必會比小蜘蛛的生存環境好到哪去!……所以,我希望能用我的命,來喚醒你捕獵的天性!老夫甘願成為你人生中第一個獵物!為徒兒你的成長,輸送第一口糧食!也為老夫這一生的殺戮,稍稍贖罪……所以,請你動手吧!”


    ……


    左護見他心意已決,也隻能點了點頭。


    內心中,向與自己心念相同的噬魂魔頭杖,下達一個吞噬食人老僧的命令,那魔頭杖即刻有了迴應!


    原本空洞的細眼眶內,亮起了藍芒!


    在這一刻,左護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開始沸騰!


    狂暴的貪婪殺意,頓時將左護體內處於周天輪迴中的“貪之罪”喚醒!


    功法竟然不受控製的開始運行,吸力形成狂風!撕扯著對麵的食人老僧。並將他身上所剩不多的生機仙力收入左護的魂魄,並不斷補充和凝實著他的魂衣!


    由於貪之罪太過邪門霸道,左護一直都不太敢輕易解開周天輪迴!


    沒想到現在居然不受左護的控製,自行解開周天封印!


    發覺到這個不妙的狀態,左護有些驚慌的大喊,:“這是為什麽?”


    然而食人老僧卻微微笑到,“不用慌張。看來這個魔頭杖已經認可了你的主人身份,它在分享食物給你!魔頭杖不需要生機和仙靈之力,隻吃血肉和靈魂!”


    說罷,老僧抬起頭來注視著漸漸靠近的噬魂魔頭杖。他開口說到,:“沒想到,最後會死在自己煉出來的本命法寶手上!……哈哈哈!也算是因果報應啊!哈哈哈!……來吧孽畜!吃掉老夫吧!這不是你一直都想做的嗎?如你所願了!……”


    話音方落,魔頭杖已經飄飛而至,臨近他的頭頂!


    金色頭發慢慢蕩起,突然間萬千金絲猶如章魚的觸手!卷向盤膝之中的食人老僧!


    金發絲纏繞住他的臂膀,困縛住他的腰腹,慢慢包裹!


    像蜘蛛吐絲結繭一般!


    等到魔頭杖覺得老僧,再也沒有了反抗之力時,便將他拉至近前!


    兩尺長的象牙,居然再次變長!


    尖銳鋒利的牙尖刺進食人老僧的胸膛!


    老僧那雙三角眼眸立刻睜大,麵容因為痛苦而猙獰扭曲!但他卻壓努力抑著疼痛,哈哈狂笑,:“痛快!……痛快!原來被我殺掉的人,臨死時是這種感覺呀!……哈哈哈!……痛快!!”


    伴隨著他的大叫和狂笑,食人老僧的肉身,在迅速枯萎。


    左護不忍心去看,隻能閉上眼睛。


    但是心神中,由於與噬魂魔頭杖建立了聯係,就算閉著眼,也能感受到它正噬盡老僧皮肉,吸幹他的骨髓!


    而更加讓左護驚悸的是,受到魔頭杖的影響,他的內心居然漸漸升起一絲,對吞噬的渴望和快感!


    這是一種以前,從來都不曾出現在左護內心的,可怕欲念!……


    這是噬魂魔頭杖帶給他的邪惡魔欲!


    左護頓時被這一絲魔念,給嚇出了一身冷汗!


    慌忙睜開眼睛。


    卻看到魔頭杖,早已完成了對食人老僧的吞噬!


    地上,隻剩下那雙被詛咒封印的雙腿!


    而魔頭杖此時,正麵朝左護,靜靜懸立!


    像一個兇惡的死神,俯視著他!


    左護被魔頭杖看的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是一種詭異的感覺!


    左護覺得,他此時麵對的,不像是一個被人祭煉使用的法寶!倒像一個擁有城府和靈智的人!


    而這個“人”,現在正靜靜打量和審視著自己的這個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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