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答案,即便是柳姨也忽然麵色大變,瞬間蒼白如紙,她看著知苦一字一句說道:“你母親或許死的很冤屈!”


    知苦眉宇緊皺,立刻問道:“姨,你是不是知道我母親怎麽死的?”


    柳姨聞此,沒有迴答他這個問題,隻是說道:“姨這些年在都城,雖然明麵上隻是當一個醉花樓的管事,但暗地裏其實一直都在調查當年的那件屠殺之事。阿木村全村人被殺,我身為村中人深感悲哀,你母親也應該是被人陷害殺死的,但具體是誰我還不能確定,而就算我知道了,現在也不能告訴你。”


    知苦語氣冰冷問道:“為什麽不能告訴我?”


    柳姨看著她,嚴厲說道:“因為你現在的能力還不足矣為你母親報仇,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能選擇此刻去參軍,姨已經很欣慰,隻不過你一天沒有當上戰國的大將軍,統領那十萬精銳鐵騎,我就一天不能告訴你曾經的事情!”


    “因為太早告訴你,隻會害了你,讓你白白丟了性命!”


    柳姨看著他,歎了一口氣道:“姨這輩子都沒嫁人,不如你父母親那般幸福,他們能有你這個兒子,就算是命落黃泉也會感到欣慰的,而且你父親於十七年前便將你囑托給我,讓我務必佑你長大成人,出人頭地,姨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去!”


    知苦聞此,臉色已是變得極差,但依舊堅定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姨是為了我好,我會爭取成為一名大將軍的,然後找到殺我全阿木村人的罪魁禍首,並將他殺死為村民們報仇,同時也為我母親報仇,隻是……!”


    柳姨見他語氣吞吐,便問道:“隻是什麽?”


    知苦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抬起頭顱看了她一眼,輕聲問道:“隻是我想知道,這十幾年來姨有沒有我父親的下落,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柳姨注視著他的眼睛,深邃而堅定,甚至帶有絲絲怨恨與不滿,但最終她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你父親到底死了沒有,但我知道他於十七年前就被佛門一名高僧帶到了靈山,後來就一直沒有出現過了!”


    知苦聞此,心中疑惑,急問道:“靈山的高僧?我父親怎麽會和佛宗的人扯上關係,他們帶走我父親又想做什麽?”


    對於這個問題,柳姨的確是迴答不上來,便說道:“此事我也不知,我曾經派人去尋過靈山,但那地方處於西漠,而且佛宗之人又與世隔絕,世間人根本尋不到他們的蹤影,所以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徹底失去了你父親的消息!”


    知苦聽此,隻好皺眉點了點頭,作罷說道:“多謝姨了!”


    心裏卻想:“靈山,我遲早都會去一趟,要是那群禿驢真害死了我的父親,我定要讓他們雞犬不寧!”


    ……


    ……


    時間過去良久,夜已至深,但都城之外依舊燈火萬家,喧鬧非凡,仿佛整個戰國都城都充滿了繁華景象。


    醉花樓內,知苦與柳姨依舊還是促膝長談,不覺疲倦,對於這分開長達十幾年的姨侄二人來說,確實有說不完的話,但除卻少數的嚴肅之事外,大部分都是這些年知苦與其妹妹的辛苦生活與曆程,其中滄桑不言而喻。


    柳姨看著眼前這名飽受艱苦的侄子,看著他帶有點點痕跡的臉頰,一頭經過特殊盤係的青絲長發,如此熟悉的手法,她自然能夠看出是夏蟬的親手所為。眼前的他,雖然看起來依稀清秀惹人疼愛,但她知曉這些年的他並不容易,而愈是想到這些,柳姨自己的心中就愈發柔和。所以注視他時不免開始淚跡湧現,連同那份從容的端莊也開始退怯,換成了更多的寵溺與疼愛。


    知苦看著眼前的柳姨欲要落淚,心中自是十分感動,急忙緩言說道:“姨,您別傷心,侄兒這些年過的真不苦,我和知雲天天有肉吃,有衣服穿,還有閑錢用,再說我之前雖然未曾攀上張家那顆大樹,一舉鯉魚躍龍門,但不也省下了五百多兩銀子嘛,足夠我在都城生活好多年了,您就放心吧!”


    柳姨看著他一臉的無辜樣,頓時想起知雲之前和自己說過的話,不禁破涕而笑,更對知苦笑罵說道:“你還敢說,偷別人家的雞鴨吃也不知羞,還做了那麽多虧心事,難道你就不怕村裏人給你落下個臭氣罵名嗎!”


    知苦看到對方笑出來聲來,心中才鬆了一口氣,他很了解眼前的柳姨,對方一向是極為端莊典雅的女子,雍容華貴,遇事更雲淡風輕,頗有點女強人的氣質,哪裏會輕易在別人麵前展現柔弱與淚水?所以當她放下了所有的掩飾,而為了自己落淚時,那麽此刻的她就是最真實的她,最需要嗬護的她。


    柳姨一生未嫁,貞操猶在,但青春終歸已逝。


    所謂光陰一去不複返,她早已下定決心堅定不再從夫,那麽就不會再有任何改變,所以她注定會孤獨一生,但知苦不想她孤獨一生。


    柳姨是整個阿木村除卻知苦兄妹外唯一存活下來的人,也是兄妹倆唯一的親人,但她何嚐不是隻有這對兄妹倆才是她僅剩的親人?所以他們三人之間是唯一有血脈關係的親情維係所在,知苦心知柳姨對自己兄妹倆的好,所以他怎麽都應該讓柳姨老去的時候有所依靠。


    他們就是她的依靠。


    他要做到可以讓她們依靠,就必須高人一等!


    知苦看著眼前這名好強了三十多年,卻禁不住一刻柔弱的長輩,第一次覺得心頭的壓力如此巨大,他看著她淚跡斑駁的雙眸,不自覺地伸手輕輕拂去她眼角的淚痕,就像幫知雲抹去淚跡,更像幫自己母親死去前擦去唇角的鮮紅血漬。他很想哭,放聲大哭,但他卻忽然笑了起來,然後輕聲說道:“姨,不管侄兒以前做了多少讓別人痛恨的事情,可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啊,當然以後也不會,隻要我身邊的人可以更好的活著就夠了,就算我被那些道門一直所謂的上蒼遺棄,成為黃泉遊魂也毫無所謂了!”


    “隻要自己活的不留遺憾,隻要你和知雲活的更好,就算我把上蒼捅破,我也無愧於心!”


    這一刹那,柳姨笑意如花,淚流滿麵,像個孩子一樣哭泣。


    俗話都說男人三十一枝花,但三十歲的柳姨同樣像一枝花,一枝忽然綻放出無限溫柔的藍玫瑰,如此美麗,如此典雅,如此懷舊,也如此脆弱。


    知苦看著她笑著哭,心中痛的像萬隻螞蟻在噬咬,但他不會哭,因為他不能哭,所以他隻是一味的笑,沒心沒肺的笑,還是笑的那麽好看,讓那些傷痛都沉澱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他拂去柳姨臉上不斷滑落的淚水,口中說道:“姨,不哭了,知苦會好好活著,會帶你去看我的母親,我還要去西漠找我父親呢!”


    柳姨不斷點頭,然後伸手挽住知苦的手,發現有些涼意,有些顫抖,但卻讓自己如此的安心踏實,她又苦又笑迴道:“姨不哭,隻要你能活的好,姨就心滿意足了!而且,凡事隻要盡力而為就好,你不用太強求自己,知道嗎?”


    知苦點了點頭,笑道:“侄兒知道,姨不用擔心!”


    他接著問道:“姨,有些事情侄兒還得問你!”


    柳姨一手握著他的手,一手拂袖擦去臉上的淚跡,但眸中血絲依然清晰,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姨已經幫你打聽好了,都城今年不同往年,城中隻設了兩個招募新兵的營地,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西!”


    知苦詢問說道:“那姨可否知道這兩個營地的最高負責軍官都是誰?”


    柳姨直言迴道:“隻知其一,城南營地據說是由帝國的鎮南大將軍親自審閱,製度十分嚴格,至於城西,據說是一位身經百戰的老將軍,但具體不知是誰!”


    知苦噢了一聲,便迴道:“謝姨幫忙,侄兒明白了!”


    柳姨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便覺得他愈發成熟穩重,心中自是十分欣慰,但一想到他就要帶著知雲離開去參軍,而城西城南都與醉花樓相隔極為遙遠,心中又是十分不舍,便勸說道:“姨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而你兄妹倆也不願意跟我住,所以我幫你們找好了住所,就在都城的風亭古巷裏,那裏的房屋主人與姨有點交情,想來你們居住起來也是方便,你且放心去住吧,記得每月迴來看姨一次就好!”


    知苦聞此,大悅說道:“姨,你真好,要不是有您,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帶著知雲生活呢,現在好了,不僅有了軍營的具體位置,還有了住所,我心頭的大石也就落了下來,明兒個我就帶知雲前去看看房子,等我把新家安定下來,就迴來看您!”


    柳姨點了點頭,滿麵傷感,開口迴道:“如此便好,今晚時候也不早了,你快早些去歇息吧,姨也有些倦了!”


    知苦行了一大禮,然後便退出了客廳,心中更是早已想到風亭古巷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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