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然劍氣自張家庭院中驟然散開,紛紛斬下那些舉著長槍欲刺的荒原將士,廉青騎乘赤蛇戰馬來到堆積如山般的屍體堆裏,看到了這名臉上蒙著麵紗的沉默殺者,隻是看了一眼,然後便甩槍殺再次斬下衝殺而來的荒原將士頭顱。


    霎時間,血末再度紛飛,猶如櫻花凋零,梅花濺落。


    廉青將在場的荒原將士殺的膽寒,這是荒原將士們第一次麵露膽寒,而且他們發現先後出現在張家的人,一個比一個勇猛,仿佛即便自己這邊再來五百將士,也不夠對方一刀一劍之敵!


    於是,他們僅剩的那點兵力開始退卻,不再做任何的頑固抵抗!


    廉青沒有去追殺他們,任由他們退出了張家的府院,因為他感覺自己太疲憊,太倦了。他敵不過之前那名勇猛的荒原魔君唐卡,還為此身受重傷,哪怕他已經步入了不惑境,他也不可能對唐卡堆成任何威脅,因為他的氣海裏已經沒有了充裕的天地之氣。


    煉氣士一旦沒有了天地之氣,就隻能淪為武藝厚實的平凡武夫,廉青是個傑出的道門白衣主教,又是帝國鎮南大將軍的獨子,所以他即便沒有了天地之氣,也絕不是普通人可以招惹的存在!


    而招惹過他的荒原將士們,都以死亡證明了這點!


    從峽口突圍而出,廉青騎乘赤蛇寶馬趕至東城張家,然後看到了眼前這名傷勢沉重的蒙麵身影,他向這名不知從哪裏出現的人點了點頭表示謝意,隻是謝他救下了張小蘭,隨之便下馬從屍體堆裏拉起那早已陷入昏迷假死的愛人,硬扛著將她放到赤蛇馬背,抱著她一同馳馬駛出了東城張家,往戰國揚長而去!


    自始自終,廉青都不知道眼前這人是誰,為什麽要不顧生死的來張家染這趟渾水,又為什麽要蒙著麵紗,他隻知道沒有這個人出現,張小蘭已經死了無數迴。


    所以他很感激他。


    沉默的殺者見廉青離開,便從屍體堆裏緩緩站起身體,一手捂住小腹處的傷口,一手執著那把斷刀,然後跌跌撞撞的向門外走去,張富貴看著眼前這場殘酷血殺,冷寒熱汗早已將他渾身浸濕,哪怕此刻還是初春時的寒冷深夜!


    一陣微冷的夜風從張家庭院唿嘯吹過!


    呆若木雞在大堂裏的張富貴忍不住打了一個寒磣,他猛地縮了縮肥胖短粗的脖子,又下意識往庭院看了看,這才發現到自家的院子竟多了如此多的屍體,而且每一具都充滿鮮血,都帶有傷口。


    他們不再完整,卻足矣讓任何人留下心理陰影。


    沉默的殺者走出張家庭院,抬腿跨過那道朱紅色的門檻,而就當他剛要離開紅色大門時,一陣如同暴雨將臨般的馬蹄聲從門外傳來,帶著一片又一片的人浪從官道上奔湧而至。


    他如臨大敵,手握單刀,刀上血紅妖豔,抬頭看了一眼,卻歎息自身渾身無力,唯有坐以待斃!


    這是一支聲勢龐大的大軍,數量過千,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沉重,每一人身上都穿戴著莊嚴的甲胄,頭上帶著寒鐵戰盔,手持鋒利長矛,坐下配一匹高大戰馬,他們正朝蒙麵殺者不停走去。


    見到如浪潮般的黑騎大軍,蒙麵殺者沒有展現出任何表情,因為他看到了為首那名連帶鐵甲麵具的將軍,旁邊跟有一名熟悉的書生。


    這名書生他見到過,他也認識他,但隻知他姓常!


    大軍行駛至張家大門前停下,整齊嚴謹,踏聲如雷,剛從沙場中迴來的將士帶有一股凝重的肅殺之氣,足矣讓尋常人望之畏懼。


    大軍為首的黑騎將軍唐卡左手持住馬韁,撇了一眼張家大門中央所站著的蒙麵之人,隨即將自己右手緊握的戰戟緩緩舉起,戟尖指向這名一手執刀一手握弓並盡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的蒙麵殺者,迅速便有兩支小隊將士從千名大隊兩側小跑而出,各自舉著手中槍矛湧向那麵紅色的大門。


    麵對這兩支小軍隊慢跑而來,看著他們冰冷的模樣,這名持刀持弓的蒙麵之人沒有畏懼,也沒有打算去抗衡。


    於是,這兩支大軍中分支出來的小隊便紛紛湧向他,顯得氣焰兇兇,但最後卻從他的身旁跑過,徑直跑進了這種龐大的張家府院,而他們雖都不曾將手中的槍矛刺向蒙麵之人,可依然讓那努力保持鎮定的蒙麵人鬆了一口緊氣,畢竟誰要是遇見這麽一群不懼生死的黑暗騎士,而自己又身受重傷抵抗不了,那他娘的誰會不怕?


    棕馬背上的常先生見大門前一直站立如鬆的蒙麵人紋風不動,有些驚異,隨之又看到了他腹中流淌出來的血液,微微皺了皺眉,開口對蒙麵人說道:“你流血過多,需要趕緊醫治!”


    蒙麵之人冷冷地望著他,雙目如火炬,問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常先生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平靜迴道:“因為使命!”


    蒙麵的殺者又問:“你飽讀聖賢書,竟也這般嗜血如命?”


    常先生聞此,啞然失笑,提高語氣說道:“誰道書生不殺人?”


    “世間有很多人寒窗苦讀,隻為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因此便有一小部分人成為了朝中的大學士,他們得以封官進爵,成就功名;而有些人讀聖賢書,隻為教育眾人,讓自己的帝國裏可以有更多素質高尚的文人異士,並讓國家變得更加美好,這些人可謂大公無私;但除了這兩類人,還有很多讀書人是為了提高自己,甚至隻是單純的喜歡讀書。”


    “我讀書,是因為我喜歡讀書,而我指揮軍隊去戰爭,是為了幫助他們取勝,況且又是誰說讀聖賢書的人就不能嗜殺如命?我從小到大,從來不曾殺過一人,又怎麽談得上是嗜殺?”


    蒙麵人聞此,緘默許久說道:“可這場戰役裏死去了那麽多人,你身為軍中師長,難道能逃脫得了幹係,就能活的心安理得,問心無愧嗎?”


    常先生搖了搖頭,從馬背上一躍而下,緩步走到大門前,直至走到蒙麵人的身前才開口說道:“每件事情的發生都會有前因後果,都會帶有立場,而履行這些事情的人往往會選擇最適合自己的角度去做這些事,也許這些殘酷血腥的血殺場麵在你眼裏充滿冷血無情,居住在東城的人們更會因此而憎恨我們,但對於我來說,乃至身後的上千大軍來說,這場戰役都非打不可!”


    “我知道你們有你們的態度與看法,但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立場與堅持!”說到這裏,他轉身看向身後的大軍說道:“參加這場戰役的每個將士都肩負著使命,他們隻是隨著命令去拚殺,有戰死沙場,有僥幸存活卻身患殘疾,更有因為打了勝戰而充滿榮耀的將士,但這些都和讀書無關,和自身意願無關,因為他們自生下來開始就注定必須這麽做,而我可以向黃泉發誓,他們不會為此感到後悔!”


    “戰爭的結果不是我們可以預料的,我隻知道既然已經發起了這場戰爭,那麽就要將這場勝利收入囊中,我確實對這場戰役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更發布了一條條他們不得違抗的命令,直至我們贏下了這場戰役。但難道我就不是為了身前的千餘將士存活下來而付出努力嗎?”


    常先生愈說臉色愈發決然,忽然又用手指著那沉寂下來的上千將士,冷聲說道:“他們之所以能活下來,之所以能夠在最後取得勝利,那是有一個人去從中引導他們。我讀的書很多,懂得戰爭的道理自然也很多,所以他們選擇讓我來指導他們取勝,讓他們在戰後繼續生存!”


    “你問我是否可以活的心安理得,可以問心無愧,那麽我就算隻為了他們戰勝而存活,我也可以活的心安理得,活的問心無愧,至於那些死去的將士,他們不會痛苦,我們為他們悼念,為他們驕傲,因為他們的付出才是我們真正要戰勝的意義!”


    “我們要生存的意義!”


    蒙麵人聽到這些話語,本是因為流血過多的臉色愈發蒼白,他自然明白常先生泛指的意思,或許他們真有自己的苦衷吧!世間萬事本就不可絕對,凡事看起來都各有其道理,所以他找不到話反駁,而是雙眉緊皺,心中糾結,竟有了一絲不安。


    常先生轉過身來,目光直視於他說道:“我知道你本是局外人,可你卻在這場戰爭中殺了那麽多人,難道就不是因為自己的立場而試圖挽救張家?我不知道張家有什麽值得你為此付出,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但既然你沒有在之前的刀槍長矛中死去,那我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殺死你,因為這對你來說不公平!”


    “我之前說過要請你喝茶的,這不關戰爭,就算我要為那些死在你刀下的將士們複仇,也會在請你喝了茶後再殺了你!”


    “並用你的頭顱去祭奠他們墮入黃泉的靈魂!”


    便在這時,先前進入張家的兩支軍隊已經開始從庭院中出來,他們手捧金銀財富,像極了十惡不赦的馬賊正在收刮戰利品。蒙麵人眼見一箱又一箱的財富被眼前大軍帶走,最後又看到張富貴本人也被他們生擒帶走,始終不曾開口說話,唯心裏歎息了一聲,因為他已經明白這群黑暗騎士的目標並不止是掠奪東城財富,也不止是毀滅張家和城主府,這其中還關係到人。


    比如張富貴這樣的人!


    張家的府院逃不出城主府的命運,於是府院中開始升起嫋嫋濃煙,然後大火便像翻滾的海浪在洶湧,一場大火劇烈燃起,燒盡了一切,蒙麵殺者睜目相望,卻不想去阻止這一切,因為他也阻止不了,畢竟當張富貴被這支大軍帶走後,他自身的使命已經結束,並履行完了心中那個僅存的心結,自然不會再顧身後這座空曠的府院是陷入火海化為灰燼,還是被最後被充公官家!


    隻不過常先生臨走前的那句話卻讓他開始陷入了沉思與遐想,他說:“我們不是馬賊,我們有自己的規矩!就像東城的百姓並沒有因為這場戰亂而陷入分毫死傷一樣!”


    ……


    ……


    (這應該就是不輕易要欺負有文化的人,有文化的人一旦爆發了,後果很嚴重。好吧,你們再不給力點,我的後果也很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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