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顯然已恢複往日的豪氣,梅叔叔掀髯微笑了一笑道:“啊——對了,那玉骨魔曾下過什麽‘透骨斷魂砂’,那一塊土地三個時辰不可有人走動,現在捷兒你最好在這兒停一會兒吧,等那毒兒失效,千萬不要使人誤過!”


    說著微微一笑,提起地上的酒壺,轉身走去——


    辛捷也自微笑,瞧著梅叔叔走遠了,才自言自語道:“這玉骨魔的屍身,我還是把他埋了吧!”


    心念一定,不再遲疑,於是在路旁挖了一個洞穴,想去抱起玉骨魔的屍身放進洞裏,心中凜然一驚,忖道:“玉骨魔一身是毒,我還是不要接觸的好。”


    想了一下,猛吸一口真氣,虛空向那死去的玉骨魔抓去,隻見一股勁風過去竟將屍體推動起來。


    辛捷不加遲疑,陡然變抓為推,虛虛一擊,玉骨魔的身子活生生的好像人托著似的,平平飛了過去。


    辛捷相了相距離,“嘿”地吐了了真氣,垂手而下。


    玉骨魔身子卻不偏不斜落入穴中。


    辛捷心想索性用一會內功,省去麻煩,隨即舉掌一拂,掌風綿綿響起,唿地把堆積在穴邊的泥土掃入穴內,覆蓋在玉骨魔身子上。


    眨眼功夫,一代名人就長眠地下,辛捷不覺微微感歎,上前打緊泥土,心中下有一絲喜慰,敢情是自己一口真氣又可以維持得更久了!


    埋好玉骨魔,不再有事,抬頭一望天色,隻見已是破曉時分,而且雲鍾漸散,太陽有即將出來的趨勢!


    折騰半夜,雖然是無月無星,但遍地自皚皚的全是雪,映射出來的光輝,倒也不弱。


    辛捷心中略有所感,想到剛才那一場毒戰,也不由心驚,忽生奇感,忖道:“江湖上鬼宵太多,自己假如有一點兒‘毒’的知識,以後行道倒比較方便。”隨著想到那金一鵬著的‘毒經’正是隨身所帶,隻是沒有時間研究罷了,以後如有空閑,必定要好好研讀才是。


    須知辛捷為人曠達,並沒有拘謹的觀念,想到便做,這樣卻造成一個仗“梅香劍”和“毒”揚名天下的奇俠,此是後話不提。


    想到毒經,不由暗悔自己剛才沒有把它還給原著者毒君,但即轉念,此書在自己這兒,倒也不必送還,心中不覺坦然。


    正胡思亂想間,天色早明,果然雪止天晴,天氣比較暖些。


    雲淡風清,大雪方止,陽光露出雲霾,放射出那和暖的光線,映射在白皚的雪地上,發出刺目的光輝。


    大地幾乎完全籠罩在皚皚白雪之下,一望無根,就隻剩那夾道的梅兒,隨風抖動披在身上的雪花,挺立在這動人的雪景之中,令人看來心神不由為之一暢。


    辛捷目送那蓋代奇人世外三仙之一的無恨生如飛走後,不覺心中思潮起伏,長籲一口氣。


    梅占先春,寒梅早放——


    驀地裏白地上人影一晃,在剛露出的太陽下,拖下二條修長的影子,敢情是有二個人踏雪而來。


    辛捷負手而立,沉醉在這勁秀的風光中。


    恁地風兒如此勁急,但卻提不起一絲一毫他的袍角。


    信步走動,瞥見那梅叔叔的屋子,不禁又觸及心懷,微歎一聲,但立刻卻又感到一種莫名的振奮,心中忖道:“隻要梅香劍一冶好,不再怕那厲鶚的倚虹神劍,必可一光七妙神君的名頭,而且也一定可以尋著那海天雙煞,報卻不共戴天之仇!”


    想到這裏,不由神采飛揚,但轉念想到和自己共生死的吳淩風時,心中又是一痛。


    正沉吟間,並沒有發現那急奔過來的人影,等到發現有衣抉破風時,急一反首,隻見兩條人影己如飛而至,無巧不巧正直奔而來,距那有毒白雪圈已僅在五丈左右了!


    心中一急,不及唿喊,身體立刻騰起——


    猛吸一口真氣,布滿全身,虛空一掌劈去,道:“前進不得!”


    那二個來人陡覺掌風襲麵,大吃一驚,百忙中不暇閃躲,也硬生拍出二掌。


    三股掌風一衝,辛捷陡覺對方勁道好大,立足不穩,蹌踉退後數步,而那二個來人也被辛挺一掌震得從半空落在地上。辛捷不待身體立穩便道:“且慢,那塊地走不得——”


    那二個人愕然立定,不解地道:“閣下是說,這塊土地咱們不可以行走麽?”


    辛捷站的地方是梅樹下麵,光線不好,是以來人看不清楚,辛捷倒清楚的打量了二人,驚道:


    “啊,原來是金氏兄弟,是的。這土地上附有奇毒,饒是功夫高絕,也擋不住此透骨斷魂砂。”


    原來來者卻是辛捷曾經逢著的丐幫護法金氏兄弟——金元伯和金元仲。


    金氏兄弟還沒有發現擋著他們的人正是辛捷,隻徐徐的俯首注視著地麵,又不解的頷首瞧著那站在梅樹下的人兒——辛捷。


    辛捷迅速的說出原委,金氏昆仲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但當他們發現攔路者是他們曾經相識的辛捷時,倒生出一種釋然於懷的心情。


    敢情以他們兄弟二人的掌力之和,才能和對方一擊,這種人物,江湖上有多少哩?


    金氏兄弟繞道那可厭的圈兒,走向辛捷一拱手,用著一種很焦急的聲音說道:


    “多謝辛老弟指示,不過敝兄弟此刻尚有急事,此恩隻有後會才報。”說著兩人已淩空而去。


    辛捷對二人生有極大好感,這時見二人好像立刻便要繼續趕路,不由急忙說道:“手足之勞,何足掛齒,二位有何等重要事?竟要如此趕路,小弟倒願能微效其勞哩!”


    金氏兄弟身形一挫,金元伯迴答道:“敝幫幫主有難,不暇多留——”說著微微一頓。


    站在一旁的金元仲微拉他一下,身軀急縱,似是迫不及待的樣子。


    辛捷心中知道那幫主必然就是那可愛的孩子,見他有難,不覺心中一驚,脫口道:“在什麽地方嗬?”


    金氏昆仲已去得遠了,長聲答道:“在湖南境內,不敢有勞大駕,後會有期。”


    話聲方落,身形已渺在白皚皚的雪地中。


    辛捷望著二人仍舊和早先見麵時一樣的打扮——高高的紅帽和麻布衣服——


    心中也微微一動忖忖:“剛才金老大分明有請我助拳的樣子,但他弟弟卻拉跑他,看來丐幫這次受的難倒是不小哩。”


    轉念忖道:“丐幫的人物好像都是神秘不過的,但心腸卻非常好,反正現在無事,不如順江去湖南看看,相機行事!”


    主意既定,不再呆立,望望天色,已知大概是三個時辰的限期了,隨即上前檢視,隻見那圈兒已由粉灰色轉成白色,想是毒性已過。


    於是緩步而行,走向梅叔叔所居的茅屋。


    路程並不遙遠,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進入屋子。


    梅叔叔的家,辛捷已離別年餘,此時重遊,心中不覺生出一種舊地重遊的重溫舊夢之感。


    梅山民早已待在中堂,見辛捷進來,說道:“捷兒,快將一年來的事兒說來聽聽。”


    辛捷恭聲從命,將一年來的事兒一件件用很簡略的說法說出來,梅山民——留神傾聽,當辛捷說到侯叔叔慘遭毒手時,梅山民不由咬牙切齒十分悲痛的哭著。


    尤其是說到小戢島奇遇時,梅山民更是急諸於色,但等到他說到以他一人的功力竟能和“海天雙煞”力戰上千招,卻反而露出釋然的樣子。


    敢情是他曾目睹辛捷和無恨生對掌的情形。


    但當辛捷說到泰山大會的時候,梅山民卻僅不屑的一笑。年餘的事,倒也不算少,整整說了一二個時辰,梅山民聽完後,不出一聲,好似陷入沉思。


    辛捷道:“那厲老賊的‘倚虹’實是先天神兵,鋒利無比,不知梅香劍能否勝過——”


    說到這裏,見梅山民仍在沉思中,不像在凝聽,剛上住口,梅山民卻道:“那慧大師傳你的什麽神奇的步法,你再演一遍——”


    辛捷微微點頭道:“這詰摩步法是慧大師畢生心血——”說著起身試了一遍。


    梅山民微微沉吟,道:“果然是古怪已極,那大衍神劍也使一遍,讓我開開眼界。”


    辛捷不暇思索,從起手式“方生不息”到收式“迴峰轉折”,一共十式,五十個變化。


    梅山民在辛捷演這二套世外高人的絕藝時,都全神貫注,沉思了好一會,才道:“你有沒有試過把二門絕藝合而為一,那就是踏著詰摩步法,揮動大衍劍式——”


    果然是一代宗師。一言方出,己驚醒辛捷,鬥覺茅塞頓開,歡然道:“這能完成!”說著便潛心思索配合之方。


    梅山民見他悟心如此之高,心中也自歡然,不再打擾,走入內室,去看那正在爐中治練的“梅香劍”。


    梅香劍本已是蓋世奇劍再加上那“千年朱竹”,出爐後必定鋒利異常。


    七妙神君梅山民一直守候在爐旁,一直到傍晚,梅香劍開出爐,走出爐室,隻見辛捷己站立室中,一招一式,緩緩比劃著,梅山民心中了然,知道辛捷果然已漸領悟。


    再過片刻,辛捷忽然不動,梅山民何他必是遇著什麽難題。


    辛捷一連試了九次,才霍然而悟,抬頭一望,梅叔叔已站在一旁,正欲見禮,梅山民陡然拔出長劍,向辛捷擲去。


    辛捷不假思索,接劍在手,便在這不大不小的廳內比劃著剛才頓悟的劍招。


    但見劍氣紛紛,步法飄忽,果然倍覺威勢。


    辛捷連演數遍,越練越熟悉,劍光鬥轉,劍風溢勁,連梅山民此等功力,也不由大加喝彩!


    舞到第四遍,才停下手來,見梅叔叔在一旁微笑,麵帶讚許之色,忙道:“梅叔叔,這二門絕藝合在一起,果然是威力大增,再加上無堅不摧的神劍,那五大宗派的劍陣又算得了什麽呢?”


    梅山民微微頷首,說道:“練了一天啦,快來吃飯。”


    餐罷,梅山民問起辛捷今後行蹤,辛捷便把自己又二度逢著金氏昆仲的事說出來,並告訴梅山民自己決定先到湖南一行。


    梅山民自然讚成,宿得一晚,次日清晨,便預備動身。


    辛捷才迴家一天,又要遠行,不由心生依依之感,梅山民微笑著,把梅香劍係在辛捷背上說道:


    “這劍子隨我梅山民飄蕩大江南北近廿餘年,不知誅過多少惡人,今日你重仗劍行道江湖,一定要保全‘七妙神君’的聲名,報卻那大仇,想那‘海天雙煞’也必會在梅香劍下伏誅的。”


    七妙神君的一番話,不但引起自己的豪興,就是連辛捷也覺自己使命重大,雄心萬丈哩!


    拜受過寶劍後,梅山民又道:“那單劍斷魂的兒子,或許未死也未可知,你有機會最好去打聽一下子,再者你這會功夫大大進步,或己超出當年我行道時的功夫,可以不再借用我的聲名,不必再以七妙神君的姿態出現,想你也未能保持不失吧!”


    辛捷雄心奮發的說道:“梅叔叔請放心,捷兒必能如你所願。”


    二人一再殷殷話別,辛捷才告別走去。


    這時雪已停下,晴空一碧,太陽高照,辛捷在這絕無人跡的荒道上,用上乘輕功馳向泯江,在尚未溶盡的雪地上,拖著一個修長的影兒,緊隨著身體,如一條黑線劃過白雪,如飛而過!


    泯江本來是合長江一齊流的,經過數千年的變更,將一條河流分一為二,這四川的沙龍坪距泯江並不算遠,僅有十多裏路程。


    辛捷一路奔來,不到一個時辰,渡口已經在望。


    江邊人眾甚是雜亂,辛捷放慢腳程,緩步行去。


    這時江邊已擠滿了要過渡的人,渡口旁邊全停了一條一條船兒和一排一排的木筏,運貨和載人都甚是繁雜。


    這渡口本來不甚繁華,但到過渡的時候,卻也甚熱鬧,辛捷走到江邊,但見並列的船兒都已接近客滿,忙上得一艘船,對梢公道:


    “可是要順江而上,去三峽嗎?”


    梢公點了點頭,辛捷於是找個地方坐下。


    再歇得一盞茶時候,船隻預備開行,梢公解開大纜,稍稍乘篙,船隻順水而下。


    辛捷遠望長江,隻見平蕩蕩的一望無際,到視線交點處,仍是一片蒼灰,斜望那泯江,卻隻是細細一線,和長江相比,不知相差好遠。


    船隻隨水而沉,不快也不慢,勤的梢公仍撥得二漿,賴的梢公卻動也不動,隨波逐流。


    天氣仍然很冷,乘客都縮在艙裏,辛捷想欣賞一下風景,獨自坐在艙外。


    江風漸起,船行加速,不到一頓飯時間,已駛出十多裏路程。前麵便是有名的青龍險灘,古今以來不知有多少船兒葬身在這裏,再懶的梢分到了這裏也不敢怠慢,都站起來緩住船勢,叫客人把行李都放在艙內,以免翻出船弦。


    水流加急,船行愈速,簡直是有如一隻脫弦的箭兒。


    “青龍險灘已然在望,梢公彼此吆喝著,東撥二槳,西撐一篙,都在迫不及待之間,閃去不知多少暗礁。


    險灘的中段江麵陡窄,有一段水流由二邊的礁石衝積,形成一個潭狀的水麵,初看就像是一片死水鑲在急湍中一般,船隻到了這裏,都是一緩。


    梢公乘機大聲對船中的客人道:“前麵有更險的地方,眾人請把行李放在艙底。”


    敢情他是想以重量增加穩度。


    話方說完,要地那岸邊沙灘有人大叫道:“喂!梢公!過渡——”


    梢公循聲一望,隻見有一個人站在距船約摸六丈的岸上,大聲唿喚。


    辛捷眼尖,已看出那人年約四十五六,打扮得不倫不類,滿臉虹髯,卻身著一襲書生儒袍。


    梢公大聲答道:“渡船已經滿,怎能再加一人,前麵可是全程中最險的地段”


    那漢子叫道:“我隻是一人,並沒有行李——”


    梢公巴不耐煩,大聲道:“你不看見這警戒線嗎,吃水己到最深的地步了。”說著一指船弦上劃的一道白線,果然水已蓋到線頂了。


    說完雙篙一撐,船行如箭。


    辛捷望那人,隻見他臉上掛著一付不屑的冷笑。


    江水急奔,船行愈速——


    驀地裏,梢公大叱一聲道:“注意了——”


    辛捷閃目一瞥,隻見江心堅立著一塊極大的石塊,剛好占住江麵一半寬的地方,隻有二旁可以通船。


    石上刻著差別大的三字——“望我來。”


    那三字雕刻的生動有力已極,可謂鬼斧神工,但“望我來”三字卻不知何意。


    江水在此奔騰益速,有若萬馬千軍,衝激在大石塊上濺起極大的浪花,構成足以一口氣便吞沒一條大船的漩渦,饒是辛捷一身絕頂功夫,也不由暗暗心驚!


    船行快極,不到片刻,距那石塊僅隻五六丈,而船速卻絲毫不因梢公的拚命阻速而減。


    那梢公緊張已極,雙手握篙,驀地裏吐氣開聲,“嘿”地將長篙用力一撐。


    辛捷見他一身肌肉有若老樹搓藤,交錯凸出,背上棉衫都似快要掙裂一樣。


    船行本速,再加上一撐,簡直有如飛行——


    就在這時,辛捷驀聞及衣抉飄空聲,轉目一望,不由大驚失色,一個常人不能置信的場麵出現——


    那虯髯漢子在距離那麽遠的地方,破空冉冉縱向船中,旅客都早躲在艙中,梢公也正全神關注,隻有辛捷一人看見,那人好狂,足步虛忽,來勢非常快速,竟然比那急行中的船還要快,眼看就要落在船上。


    驀地裏那人雙足虛蹬,身形又逢拔起數尺,似乎有意找那不準他上船的梢公麻煩,橫飄過去,眨眼便落在那梢公鬥大的籠帽的帽沿上。


    那人輕功好生了得,真可比得一葉墜地,再加上梢公全神關注撐篙扳漿,根本不知有一個大漢已站在自己頭頂。船行如飛,江波微蕩,那人身軀好像一張枯葉,隨著上下搖動,卻平衡如常。


    這一手露得十分高明,連辛捷此等功夫都不由心驚,尤其是在如此速度下,那人竟能準確的落在船中,這份功力實在是駭聞的了。


    辛捷心中忖道:“這漢子的功夫如此高明,卻犯了一點賣弄的毛病,必非正人君子,看他十分急於趕路,會不會是去湖南和丐幫作對的哩?既然行動如此張狂,非打聽他的目的不可。”心中一轉,有了計策。


    正沉吟間,那船行得好快,已經筆直奔向那石塊而去,驀地裏那梢公“拍”的放下木漿,用雙手去掌舵,看他那樣子,是要保持直線前進似的。


    正前麵便是那大石兒,船兒如果要直線而進,豈不是撞上去要粉身碎骨嗎?


    饒是辛捷定力如此,也不由驚叫出聲,那賣弄輕功站在梢公鬥簽上的漢子想來也是從未走過水路,他身立高處,觀的格外清切,不由失驚暴叱出聲!


    還來不及開口怒罵,那船兒已對準“望我來”的大石兒衝了過去。


    梢公全身微蹲,想是全力掌舵,仍然保持筆直前進。說時遲,那時快,江水奔到這裏,被大石阻住,分為二支,船兒不差一分一厘,“嘩啦”一聲暴響,緊緊貼著大百右側,走了一個“之”字弧形,在千鈞一發之際轉了過去。


    大概是彎兒轉得太急,辛捷覺得身子一陣不穩,那船兒的左邊深深浸在水裏,江水隻差一二分水便要進艙,而那右弦卻連船底兒都翻露在水平,假若有什麽行李還放在船頭,不早就會摔出船艙才怪哩!


    由於速度和離心力的作用,江水登時被打起一大片來,艙中乘客多半走慣這條水路,並沒有人發出驚唿。


    那漢子不料竟是如此,重心不穩,登時要摔出去,大吃一驚,連忙縱身下艙來,那裏知道力量太大,身體尚未著地,便摔出艙去。


    他本來想等著地後立刻使出“千斤墜”的功夫,見勢不對,驀地身子一弓,百忙中一帶那梢公,梢公在全神掌舵,他這一帶力道好大,梢公登時立足不穩,跌出艙去。


    辛捷大怒,但救人要緊,倏地伸右手抓住船上的弦索,一撐一翻,身體已飛了出來。


    這一下動作好快,竟趕在那梢公的前頭,左手閃手一抓,正擒住那梢公的一隻足跟,猛的往懷中一帶,硬生生將他飛出之勢拉迴,放迴艙裏。


    那虯髯漢子大約自知理屈,呐呐地站在一旁,梢公早已嚇得麵如土色,卻始終不知那漢子怎麽進入船的。


    辛捷怒哼一聲,心念一動,強忍著怒火,坐了下來,迴首瞥那“望我來”的大石一眼,隻見水花暴濺中,“嘩啦”一響,敢情又是一隻渡船在千鈞一發之際渡了過來。


    心中忖道:“這水上的操作倒真是不易,剛才若想要轉舵閃避大石,豈不剛好上前送死?一定要保持向大石垂直斷向急駛,才能恰巧避過,對那石兒來說,真是可謂望‘它’而來了,想那立石的人果然用心良苦——”


    正沉吟間,又是三四隻渡船在極大的傾度下,渡過險關,見那些終年操作在水上的人,都似不當作一迴什麽很難的事,心中不覺一陣慚愧。


    一麵胡思亂想,那船兒已在全速下馳出將近廿多裏,眼看三峽在望,乘客多半預備打檢行裝。


    辛捷心中一驚,轉目瞥見那虯髯漢也自坐在船弦上沉思,想是梢公見險關已過,也並不再強他下船。


    轉念一思,剛才自己神功展露之時,好像並沒有人看見,當下站起身道:“這位兄台好俊的輕身功力——”


    敢情他是想套出那人的行蹤。


    那人早先見辛捷露出一手,本已驚異萬分,卻不便相詢,這時見辛捷主動搭訕攀談,早抱著一肚子疑問,搶先答道:“不敢,不敢——”


    辛捷聽他口音竟像是兩廣一帶的,心中疑惑,口中答道:“敢問兄台貴姓大名?看兄台這模樣好像急著趕路——”


    說到這裏,用心觀察那漢子的臉色,那漢子倒是神色不變,朗聲答道:“敝人姓翁,單名正,閣下說得正對,在下正要趕到湖南去探看友人呢!”


    辛捷心中一凜,心知所料多半是實,忖道:“這人如果真是趕去與丐幫為敵,嘿!金氏兄弟恐非敵手哩。”口中卻道:“小可辛捷也正是想去湖南暢遊名山大湖哩,這倒好,兄台如是不棄,可否同道而行?”


    翁正忙答道:“辛兄那裏的話,有辛兄如此功夫的人陪行,不但一路安全可靠,而且可以借此討教哩。”


    辛捷知道他的意思,正是心中不服,有較量的意思,僅僅淡然一笑,隨口道:“那裏,兄弟的功夫那裏及得上翁兄十分之一!”


    說說談談,船兒已到三峽,二人付過船錢,一齊向湖南省境趕去。


    一路上辛捷曾數度用巧言圈套,翁正卻絲毫不露口風,辛捷也隻好相機行事,不露馬腳。


    二人腳程甚快,一路上翁正總是想和辛捷比試腳程,但辛捷總是一味相讓,翁正倒也沒有辦法。


    這天傍晚,二人已趕進了湖南省境內,實在累得很,於是決心落店打尖,好在官道盡頭便是一個小小集鎮,趕快加緊足步,不消片刻,便落入一店。


    正是用晚膳的時刻,二人微一休息,便叫店家用餐。


    這正是冬季中期,湖南還好,不十分寒,但也是陰風吹激,雪花微飄。二人坐定,要了一份熱騰騰的米麵,同時也要了一斤聞名全國的湖南臘菜。


    果然名不虛傳,二人吃得實在吃不下的樣子才罷手,算一算倒也吃了四斤臘肉。


    正吃得痛快,驀地裏那廂一個粗啞嗓子的說道:“聽說那崆峒派和丐幫在本省交惡,不知是真還是假?”


    話聲清晰傳來,辛捷不覺微微一驚,趕快留神傾聽,還順眼瞥了那翁正一眼,果見他也是全神貫注。辛捷心中有數,已知他必是為此事而來,卻不知和丐幫是敵是友。


    正沉吟間,另外一個聲音道:“嘿!黃老弟,你消息可真太不靈了,別說交惡,崆峒甚至抓住了丐幫的新主哩——”


    這個消息,辛捷倒是已知,隻聽那人繼續道:“昨天聽說,丐幫老幫主的護法金氏兄弟又出了山哩——”


    說到這裏,聽眾逐漸凝神注意,卻聽那逐漸微弱的聲音斷續傳來道:“金氏兄弟的功夫你是知道的……聽說……一夜之間闖六關……崆峒弟子……一塌糊塗。”


    辛捷心知金氏昆仲果然重新護法,大振神威,心中微安,但瞥見那翁正時,卻見他一臉震驚的樣子,心中已然確定,這家夥必然是和丐幫為敵的了。


    又聽得那姓黃的小子粗啞的說:“真的嗎?這倒是一場好聚會,咱們反正沒事,可否趕去一看?這個熱鬧湊湊倒也不妨。”


    他因為嗓子較為粗啞,是以聲浪較高,能夠清晰的傳入辛捷和翁正二人的耳中。


    那另一個聲音支冷笑一聲道。“你想麽?”


    那姓黃的怒道:“怎麽?”


    另一人道:“神霆塔周圍五裏全給二方的人給派人阻住啦,老百姓過路都不放一個,像你這一身武林打扮的人,人家肯放你去湊熱鬧?”


    那姓黃的啞口無聲,二人大概話不投機,不一會便隻傳來一陣“烯哩唿嚕”的吃麵聲音。


    地點既已知曉,辛捷心中自有打算,見那翁正還低頭沉思,不由衝著他一笑道:“湖南的臘肉果是匹敵全國,翁兄可以為是?”


    翁正微微一定心神,忙答道:“自然!自然!小弟也有同感。”


    二人再閑談數句,也就各自歸房。


    辛捷雖然知道雙方交戰的地方乃是在神霆塔中,但並不知神霆塔在什麽地方,忙去請問店夥,好容易才弄清楚原來正是距這兒不遠的一座山邊,地位很有荒僻。


    辛捷迴到房裏,心潮起伏,忖道:“丐幫和崆峒好像從沒有什麽仇惡,但上次厲鶚便曾親自追擊過那金氏昆仲和新幫主鵬兒,而且好像是為著一柄劍鞘而起糾紛,這個我倒不管,主要是那可愛的鵬兒——”


    想到這裏,眼前又出現鵬兒那清秀而可愛的麵容。轉念繼續下去,忖道:“啊,那翁正究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看他那天江上的輕身功夫似乎功力還在我之上哩,若是和丐幫為敵,金老大,金老二倒非常危險,卻不知厲老賊是怎麽把這等人物請出來的。”


    想到這裏,不由暗暗緊張,忙盤坐運了一二次功,寧定心神,陡聞衣抉破空聲,暗中微微一笑,心中知道翁正必然已去神霆塔,不再遲疑,拍開窗戶,如飛趕去。


    辛捷已自店夥那裏間得神霆塔所在,一路風馳電駛,果然不久便望見不遠前一條人影如飛奔去,看背影可不是那翁正的漢子嗎?


    敢情是他這家夥粗中有細,也向店夥問清了路途!


    目標既已發現,不再遲疑,驀地猛提二口真氣,把輕功展開十丈,足不點地,全速趕去。


    趕近前了,翁正像是不知有人跟蹤,倏地一轉,向左邊一堆亂石中,辛捷知道轉過亂石,神霆塔便可在望,不再遲疑,“唿”的飛縱過去。


    正想躍過亂石轉彎,驀地一股強勁的掌風迎麵襲來,顯然是那翁正早已發現有人跟蹤,一掌偷襲過來。好在辛捷倒也防到這著,連忙一挫身形,卻覺衣衫獵獵作響,敢情是掌風壓體,隻差數寸便及得上地位。


    百忙中猛提真氣,一掌虛拍,卻是用了十成的力道,掌風聲勢倒也是甚驚人“拍”地一聲,顯然是硬對硬,辛捷身子尚在空中,陡然覺得一股好大的力道壓身,登時被震落地,閃眼看那翁正時,卻也踉蹌而退。


    辛捷心中有數,自己的力和對手是完全平手,這倒是很少的現象。翁正大吃一驚,看那來人時,竟是和自己已共宿多日的辛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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