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從一間小木屋裏傳出來的。


    一間灰白色的小木屋,在這迷霧般的自雲裏,一定要很注意才能看得見。


    陸小鳳終於看見了隻看見了這間小木屋,並沒有看見人。


    呻吟聲還沒有停,陸小鳳忍不住問。"你受了傷?""沒有受傷,卻快要死了。"是少女的聲音。"快要被你唱死了。""你既然在這裏,當然也是個死人,再死一次又何妨?""你唱的這種歌連活鬼都受不了,何況死人?"


    陸小鳳大笑。


    木屋裏的聲音又在問。"你知不知道剛才救你的人是誰?""是你?"


    "一點也不錯,就是我。"她的笑聲很甜。"我姓葉,叫葉靈,別人都叫我小葉。""好名字。"


    "你的名字也不錯,可是我不懂,一個大男人,為什麽要叫小鳳凰?"陸小鳳的笑變成了苦笑,道:"我叫陸小鳳,不叫小鳳凰。"葉靈又問。"這有什麽不同?"


    陸小鳳道:"鳳凰是一對,不是一隻,風是公,凰才是母的。"他慢慢的走過去,屋於裏卻忽然沉默了下來,過了很久,才聽見葉靈輕輕的歎了口氣,道:"我隻不過是片小葉子,既沒有一對,也不知道是公的,還是母的?"陸小鳳道:"這一點你倒用不著擔心,我保證隻要看一眼,就可以看出你是公的,還是母的?"他忽然推開門,闖進了屋子。


    在外麵看這屋子已經小得很可憐了,走進去之後,更像是走進間鴿子籠。


    可是鴿子雖小,五髒俱全,這屋子也一樣,別人家的屋裏有些什麽,這屋子裏幾乎也一樣不缺,甚至還有個金漆馬桶。


    陸小鳳並不是個會對馬桶有興趣的人,現在他注意這個馬桶,隻因為他走進來的時候,這個穿紅衣服的小姑娘正坐在馬桶上。


    穿得整整齊齊的坐在馬桶上,用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瞪著陸小鳳。


    陸小鳳的臉有點紅了。


    不管怎麽樣,一個女孩子坐在馬桶上的時候,男人總不該闖進來的。


    可是既然已闖進來了,再溜出去豈非更不好意思?


    惡人先告狀,陸小鳳眼珠子轉了轉,忽然笑道:"你平常都是坐在馬桶上見人的?"葉靈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道:"隻有在兩種情況下我才會坐到馬桶上。"有一種情況是任何人都不必問的,另外一種情況呢?


    葉靈道:"就是馬桶裏有東西要鑽出來的時候。"陸小鳳又快笑不出了。


    馬桶還會有什麽東西鑽出來?除了臭氣外還會有什麽別的?


    葉靈道:"你想不想看看裏麵是什麽?"


    陸小鳳立刻搖頭,道:"不想。"


    時靈道:"隻可惜你不想看也得看。"


    陸小鳳道:"為什麽?"


    葉靈道:"因為這裏的東西都是送給你的。"


    陸小鳳道:"我不要也不行?"


    葉靈道:"當然不行。"


    看著她站起來掀馬桶的蓋子,陸小鳳幾乎忍不住要奪門而逃。


    他沒有逃。


    馬桶的味道非但一點也不臭,而且香得很。


    隨著這陣香氣飛出來的,意是一雙燕子,一對蝴蝶。


    燕子和蝴蝶剛從小窗飛出去,時靈又像是變戲法一樣,從馬桶裏拿出了一套嶄新的衣服,一雙柔軟的鞋襪,一小壇酒,一對酒杯,兩雙筷子,一個大瓦罐,一個大湯匙,四五個饅頭,還有一束鮮花。


    陸小鳳看呆了。


    無論誰也想不到馬桶裏居然能拿得出這麽多東西來。


    葉靈道:"燕子和蝴蝶是為了表示我們對你的歡迎,衣服和鞋襪一定合你的另乙酒是陳年竹葉青,瓦罐裏是原汁婉雞,饅頭也是剛出籠的。"她拾起頭,看著陸小鳳,淡淡的接著道:"這些東西你喜歡不喜歡?"陸小鳳歎了口氣,道:"簡直喜歡得要命。"


    葉靈道:"你要不要?"


    陸小鳳道:"不要的是土狗。"


    葉靈笑了,笑得就像是一朵花、一塊糖、一條小狐狸。


    可以害得死人,也可以迷得死人的小狐狸。


    陸小鳳看著她,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道:"你是母的,肯定是母的au鮮花剛插入花瓶,酒已到了陸小鳳肚子裏。


    小葉子看著他把清例的竹葉青像倒水一樣往肚子裏倒,好像不但覺得很驚奇,還覺得很可惜,忽然歎息著道:"隻有一點錯了。"陸小鳳不懂。


    小時已經解釋。"有人說你的機智、武功、酒量、臉皮之厚,和好色都是很少有人能比得上的,。"陸小鳳放下空酒壇,笑著道:"現在你已看過了我的酒量。"葉靈道:"我也看過你的武功,你剛才沒有掉下去,連我都有點佩服你。"陸小鳳道:"可是我並不好色,所以這一點至少錯了。"葉靈道:"這一點沒有錯。


    陸小鳳生氣了,道:"我有沒有對你非禮過?"


    葉靈道:"沒有,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可是你看著我的時候,那雙眼睛就像……"陸小鳳趕緊打斷了她的話。"你說是哪點錯了?"葉靈笑了笑,道:"你的臉皮並不厚,你還會臉紅。"陸小鳳道:"難道你本來認為我這一輩子都沒有臉紅過?難道那個人說的話你全都相信?"葉靈眨了眨眼,反問道:"你知不知道這些話是誰說的?"陸小鳳道:"是誰?"


    葉靈道:"老刀把子。"


    就是這個人,就是這個名字,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魔刀?


    陸小鳳試探著問道:"他就是你們的老大?"


    葉靈道:"不但是我們的老大,也是我們的老板,我們的老子。"陸小鳳道:"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葉靈道:"能讓大家甘心情願認他為老子的人,你說應該是個什麽樣的人?"陸小鳳道:"我不知道,從來也沒有人願意做我的兒子,我也從來不想做人的兒子。"葉靈道:"你隻不過想知道他的姓名來曆而已。"陸小鳳不能否認。"我的確想,想得要命。"葉靈冷冷道:"如果你真的想,隻怕就真的會要了你的命。"她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你若想在這裏過得好些,千萬不要去打聽別人的底細,否則……"陸小鳳道:"否則怎麽樣?"


    葉靈道:"否則就算你的武功再高一百倍,還是隨時都可能失蹤的qo陸小鳳道:"失蹤?"


    葉靈道:"失蹤的意思,就是你這個人忽然不見了,世上絕沒有任何人知道你去了哪裏。"陸小鳳道:"這裏常常有人失蹤?"葉靈道:"常有。"陸小鳳歎了口氣,苦笑道:"我本來以為這裏很安全,很有規矩。"葉靈道:"這裏本來就很有規矩,三個規矩。"陸小鳳道:"哪三個?"


    葉靈道:"不能打聽別人的過去,不能冒犯老馬把子,更不能違背他的命令。"陸小鳳道:"他要我幹什麽,我就得幹什麽?"


    葉靈點點頭,道:"他要你去吃屎,你就得去吃。"陸小鳳隻存苦笑。


    葉靈又問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到這裏來,告訴你這些話?"陸小鳳的笑忽然又變得很愉快,道:"當然是因為你喜歡我。…


    葉靈也笑了。"看來他還是沒有錯,你的臉皮之厚,很可能連槍尖都刺不進去。


    她笑得比花還美,比糖還甜,輕輕的接著道:"可是你如果犯了我的規矩,我就把你臉上這張皮剝下來,做我的皮拖鞋。


    陸小鳳又不禁苦笑,道:"你至少應該先讓我知道你有些什麽規矩?"葉靈道:"我隻有二個規矩,不要去惹大葉子,不要讓女人進陸公館門。"陸小鳳道:"大葉子是個人?"


    葉靈道:"大葉子是小葉子的姐姐,陸公館就是陸小鳳的公館。"陸小鳳道:"陸公館哪裏?"


    葉靈道:"就在這裏。"


    她接著道:"從現在開始,這裏就是你的家,你晚上要睡在這裏,白天最好也老老實實的耽在這裏,我隨時都會來檢查的。"陸小鳳又笑了,笑得很奇怪。


    葉靈瞪起了眼,道:"你敢笑我?"


    陸小鳳道:"我不是笑你,我是在笑我自己。"他笑得不但有點奇怪,還有點悲哀。"我活了三十年,這還是第一次有自己的家,自己的房子……"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葉靈已封住了他的嘴用自己的嘴封住了他的嘴。


    她的嘴唇冰涼而柔軟。


    兩個人的嘴唇隻不過輕輕一觸,她忽然又一拳打在陸小風的肚子上。


    她的出手又硬又重。


    陸小鳳被打得連腰都彎了下去,她卻吃吃的笑著,溜了出去。


    "記住,不要讓任何女人進門。"她的聲音已到了門外:"尤其不能花寡婦進來。""花寡婦又是什麽人?"


    "她不是人,是條母狗,會吃人的母狗。"


    陸小鳳有四條眉毛,卻隻有兩隻手。


    他用左手揉著肚子,用右手撫著嘴唇,臉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


    就這麽樣,他就糊裏湖塗的由活人變成了死人,糊裏湖徐的有了個家。


    他還有兩條腿,卻已連什麽地方都不能去了。


    他忽然就已睡著,睡了一下子就開始做夢,夢見自己被一片冰冰冷冷的大葉子包住,又夢見一條全身都生滿了花的母狗在啃他的骨頭,連啃骨頭的聲音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然後他就發現在屋子裏真的有個人在啃骨頭。


    不是他的骨頭,是雞骨頭。


    坐在那裏啃骨頭的也不是條母狗,是個人。


    陸小鳳一醒,這個人立刻就有了警覺,就像是野獸一樣的警覺。


    他扭過頭,盯著陸小鳳,眼睛裏充滿了敵意。


    可是他的嘴裏還在啃著雞骨頭。


    陸小鳳從來都沒有看見過對雞骨頭這麽有興趣的人,也沒有看見過這麽瘦的人。


    事實上,這個人身上的肉,絕不會比他嘴裏啃著的雞骨頭多很多。


    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卻又很華麗,絕不像窮得要啃雞骨頭的人。


    陸小鳳忍不住試探著問。"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


    這個人"暖"的一聲,把嘴裏的骨頭吐得滿地都是,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狠狠的盯著陸小鳳。


    "你以為我會有什麽病?餓病!"


    "你不餓?"


    "我每天吃三頓,有時候還加上一頓宵夜。"


    "你咆了些什麽?"


    "我吃飯、吃麵、吃肉、吃菜,隻要能吃的,我什麽都吃。""今天你吃了些什麽?"


    "今天中午我吃的是北方菜,一樣是紅燒蹄膀,一樣是黃炯羊肉,-樣是三鮮鴨子,一樣是鍋貼豆腐,一樣是蝦子烏參,一樣是五梅鴿子,另外還有一碗黃瓜川丸子湯。"陸小鳳笑了。


    這個人又瞪起了眼。"你不信。?


    "我隻不過奇怪,一個好好的人,為什麽要闖進別人家裏來啃雞骨頭。""因為我高興。"陸小鳳又笑了。"隻要你高興,隻要我這裏有雞骨頭,隨時都歡迎你來。


    這個人眼睛裏反而露出了警戒懷疑的神色。"你歡迎我來?為什麽?"陸小鳳道:"因為這是我第一次有家,因為你是我家的第一個客人,因為我喜歡朋友。"這個人的樣子更兇。"我不是你的朋友。"


    陸小鳳道:"現在也許不是,以後一定會是的。"這個人雖然還在盯著他,神色卻已漸漸平靜了下來。


    無論誰都不能不承認,陸小鳳一向都很會交朋友,朋友們也都很喜歡他。


    無論男朋友,女朋友都一樣。


    陸小鳳已坐起來,忽又歎了口氣,道:"隻可惜這裏沒有酒了,否則我-定跟你喝兩杯。"這個人眼睛裏立刻發出了光,道:"這裏沒有酒,你難道不能到外麵去找?"陸小鳳道:"我剛來還不到半天,這地方我還不熟,可是我保證,不出三天,你無論要喝什麽,我都能找得迴來。"這個人又盯著他看了半天,終於吐出口氣,全身的警戒也立刻鬆馳。"我是個遊魂,說不定隨時都會闖來的,你真的不在乎?"陸小鳳道:"我不在乎。


    他真的不在乎。


    他經常三更半夜裏,把朋友從熱被窩裏拖出來陪他喝酒,朋友們也不在乎。


    因為大家都知道,若有人半夜三更去找他,他非但不會生氣,反而高興得要命。


    夜色已籠罩著大地,晚風中忽然傳來了鍾聲。


    "這是晚食鍾。"


    陸小鳳不懂,遊魂又解釋。"晚食鍾就是叫大家到廳裏去吃晚飯的鍾聲。""每個都要去?"


    "嗯。"


    "天天都要去?"


    "一個月最多隻有四五天。


    "都是在什麽時候?"


    "初一十五,逢年過節,有名人第一天到這裏來的時候。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陸小鳳。"你一定也是個名人,難你就是那個長著四條眉毛的陸小鳳?"陸小鳳苦笑。"隻可惜現在的陸小鳳,已經不是從前的個陸小鳳了。


    遊魂想說話,又忍佐,忽然站起來。"馬上就會有人來你去吃飯,我非走不可,你最好不要告訴別人,我到這裏過。"陸小鳳並沒有問為什麽。


    別人若有事求他,他隻要肯答應,就從不問別人是為什麽?


    就因為這-點,他已應該有很多朋友。


    遊魂顯然也對這一點很滿意,忽又壓低聲音,道:"今你到了大廳,他們-定會給你個下馬威的。"陸不風道:"哦?"


    遊魂道:"因為這裏的人至少有一半是瘋子,他們唯一嗜好,就是虐待別人,看別人受苦,其中還有六七個人瘋更可怕。"陸小鳳道:"是哪七個人?"


    遊魂道:"一個叫管家婆,一個叫大將,一個叫表哥,個叫鉤子……"他隻說出四個人的名字,身子就忽然掠起中


    屋裏的窗子很小,可是他的手往上麵一搭,人就已鑽出去。


    看來他不但輕功很高,還會縮骨。


    這兩種功夫本是司空摘星獨門絕技,他和司空摘星有麽關係?


    陸小鳳沒有想下去,因為他也聽見了外麵的腳步聲。


    很輕很輕,隻有腳底長著肉掌那種野獸腳步會這麽輕。


    隻有輕功極高的老江湖,走路時才會像這種野獸。


    幽靈山莊中,哪裏來的這麽多輕功高手?


    陸小鳳正在吃驚,就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他實在想看看來的這個人是誰?長得是什麽樣子?他立刻就去開門。


    開了門之後,他更吃驚。


    敲門的居然不是人,居然真的是隻腳底長著肉掌的野獸,是一條狗!


    一條全身漆黑,黑得發亮的大狗,在夜色中看來簡直就像是隻豹子,可是它對人並不兇惡,一種極嚴格而長久的訓練,已消除了它本性中對人類的敵意。


    它也沒有叫,因為它嘴裏銜著一張紙。


    紙上隻有四個字。"請隨我來。"


    這條狗竟是來帶陸小鳳去吃晚飯的。


    陸小鳳笑了。


    不管怎麽樣,有飯吃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尤其是現在,他實在很需要一頓豐富而可口的晚飯。


    "紅燒蹄膀,三鮮鴨子,蝦子烏參……"-聽見那位遊魂說起這些好菜來,他的口水就置差點流了下來。


    狗對他搖尾巴,他也拍了拍狗的頭,微笑著道:"你知不知道我寧願讓你帶路?因為這裏的狗實在比人可愛得多。"夜已深,霧還沒有散,冷霧間雖然也有幾十點寒星般的燈火,卻襯得四下更黑暗。


    黑狗在等他的眼睛已習慣於黑暗時,他才發現自己正走在一條很彎曲的小路上。


    路的兩旁,有各式各樣的樹木,還有些不知名的花草。


    在陽光普照的時候,這山穀一定很美。


    可是這山穀裏是不是也有陽光普照的時候?


    陸小鳳忽然發現自己真正最渴望見到的,並不是一隻紅得發亮的紅燒蹄膀,而是陽光。


    他也像別人一樣,也曾詛咒過陽光。


    每當他在驕陽如火的夏日,被曬得滿臉大汗,氣喘如牛時,就忍不住要詛咒陽光。


    可是現在他最渴望的,也正是這種陽光。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隻有當你失去它的時候,才知道它的珍貴。


    陸小鳳在心裏歎了口氣,忽然聽見附近也有人在歎氣,不但有歎氣,而且有人說話。"陸小鳳,我知道你會來的,我早就在這裏等著你了。"這裏是幽靈山莊,黑暗中本就不知有多少幽靈躲藏,這個人說話的聲音也飄渺陰森如鬼魂。


    陸小鳳掌心捏起把冷汗。


    他明明聽見說話的聲音就在附近,附近卻偏偏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你看不見我的。"聲音又響起:"一個真正的惡鬼要向人索命時,是絕不會讓人看見的。""我欠了你一條命?"陸小鳳試探著問。


    "嗯。"


    "誰的命?"


    "我的命。"


    "你是誰?""我就是死在你手上的藍胡子。"


    陸小鳳笑了,大笑。


    一個人在真正緊張恐懼時,往往會莫名其妙的笑起來。


    他的笑聲雖然大,卻很短。


    他忽然發現說話的既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那條狗。


    本來走在他麵前的黑狗,已轉過頭,用一雙死魚般的眼睛瞪著他。


    "我就是死在你手上的藍胡子。"這句話的確是從狗嘴裏說出來的,每個宇都是。


    狗怎麽會說人話?


    難道藍胡子的鬼魂已附在這條狗的身上?


    陸小鳳的膽子再大,也不禁打了個寒噤,就在這時,這條狗已狂吼著向他撲了過來。


    他剛想去捉狗的前爪,誰知狗的肚子裏竟突然伸出一隻一隻人的手,手上拿著一把刀,手一揚,刀飛出,直打陸小鳳的小腹。


    這一著更是意外中的意外,世上能躲過這一刀的人能有幾個?


    至少有-個。


    陸小鳳的小腹突然收縮,伸出兩根手指一夾,果然夾住了刀鋒。


    那條狗卻已淩空翻身,倒掠三丈,轉眼間就已沒人黑暗中黑暗中什麽都看不見了。


    陸小鳳抬起頭看著遠方的黑暗,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裏的尖刀,隻有自己對自己苦笑。


    這本來明明應該是場噩夢,卻又偏偏不是夢。


    在這夢境般的幽靈山莊中,一件事究竟是真是夢?本來就很難分得清楚。


    隻不過他總算明白一件事。"這地方的狗也並不比人可愛。


    黑暗中忽然又有人聲傳出來。"現在你是不是已願意讓人來帶路了?"這次他看見的居然真是個人。


    他又看見了葉靈。


    霧一般的燈光,昏燈般的迷霧,葉靈還是笑得那麽甜。


    "現在你總該明白,這地方究竟是人可愛,還是狗可愛了,"我不明白。""你還不明白?"


    "我隻明白一件事。"陸小鳳道:"有時這地方的狗就是人,人就是狗。"花寡婦未必真的是條母狗,這條黑狗卻真的是個人。


    陸小鳳道:"江湖中寧願做狗的人雖然不少,能做得這麽徹底的卻隻有一個。"葉靈道:"你知道他是誰?"


    陸小鳳道:"狗郎君。"


    葉靈道:"你早已知道?"


    陸小鳳笑了笑,道:"我至少知道藍胡子並不是死在我手上的,他自己當然也應該知道,所以他就算變成了惡鬼,也不該來找我ao葉靈笑了,眨著眼笑道:"就算惡鬼不找你,餓鬼卻一定會來找你ao陸小鳳道:"餓鬼?"


    葉靈道:"餓鬼的意思,就是為了等你吃飯等得餓死的,你若還不趕緊去,今天晚上就要多出三十七個餓鬼來。"陸小鳳道:"就算我還不去,真正的餓鬼也隻有一個。"葉靈道:"誰。"陸小鳳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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