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特區的第二區(second yard)。在舊市區之中,再開發進度特別遲緩的此處,是個廢棄的大樓、設施以及幾乎成了貧民街的住宅林立的區域。在成長為第二個香港之前,特區隻是個流離失所之人的聚集地;而這裏,便是此種氣氛最為濃厚的一個區域。
邊邊子和沙由香便佇立在此區的最深處。
聳立在她們身旁的,是高度約五、六層樓的建築物群,且全都已經荒廢或化為貧民窟。因為這裏距離海邊很近,所以能夠從大樓之間的縫隙中瞥見黑色的海麵。而兩人的目的地,便是遠處海岸上的一棟大樓。
那棟一二層樓高的大樓比周圍的建築物來得矮小,藏身在灰色的水泥叢林中。雖然大樓的玻璃窗都透著亮光,但最明亮之處卻並非室內,而是頂樓。不知為何,大樓的頂樓有著一間度假風格的小屋。
除了高掛在夜空中的月亮以外,周圍沒有任何光源。被潻黑的立方體包圍著的大樓與小屋,靜悄悄地在黑夜中散發著光芒。
「……與其說是女王的城堡,感覺倒比較像山賊的巢穴呢。」
「不過,至少代表他們比『本尊』更謹慎一些吧?」
聽到邊邊子的感想,沙由香有些話中帶刺地迴應道。不知從何時開始,兩人似乎已經開始習慣彼此之間的相處方式了。孽緣或許從現在才開始也說不一定。
「……為了保險起見,我再確認一次。你真的打算對抗他們嗎?現在的你不但沒有『公司』撐腰,就連『銀刀』這個後盾也不在,可說是赤手空拳地上戰場呢?」
「所以我才會事先做了很多相關準備嘛。不要緊,一定能夠一切順利的。」
邊邊子彷彿是在說服自己般地肯定說道。沙由香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她以一副早就知道答案的語氣問道:
「我想問的不是你的做法。而是你為了素不相識的吸血鬼承擔這種風險,這樣做的『意義』為何?」
隨後,邊邊子轉過頭來,很自然地說出了沙由香心中所預想的答案。
「因為,我就是無法棄他們於不顧嘛。」
bbb
「我們啊——是『皇後m』的手下!」
俗話說,冒牌貨的現身,就是名聲過於響亮的代價。而本尊消失的現在,冒牌貨便竭盡所能地幹起各種壞事。
嚐盡黑街的盛衰興亡,即便淪為逃犯,也能堅強度日的本尊葛城邊邊子,十八歲。
和偶然相遇的夥伴一同行動,在不知不覺中,甚至開始享受逃亡生活的她,看到了自己的冒牌貨恣意打壓弱勢吸血鬼的身影。
原本已經漸漸消失的調停肙︵之魂,現在燃起了熾熱火焰。冒牌皇後所率領的冒牌騎士。揭竿起義的弱小血族聯盟。燃起複仇之火的鎮壓小隊。以及得知邊邊子陷入困境的望月兄弟倆。暗潮洶湧的特區黑社會,現在被一股風雨欲來的氛圍所籠罩。
bbb
「哦,示威活動?」
聽到情報販子的報告後,皇後以手上的絲綢扇子掩嘴,露出邪惡的笑容。
被暴露的洋裝所包裹的豐滿身材。以及裝飾在全身上下,豪華而高級的飾品。但藏在太陽眼鏡底下的那張臉,倒是意外的可愛。不過,在施以大膽前衛的彩妝之後,不管長怎樣似乎都沒關係了。
「明明都對他們進行那樣的『教育』了,竟然還無法理解我的偉大之處啊。真是一群腦袋不太靈光的人呢。」
皇後高傲地說道。隨後,她將椅子往後一仰,啊哈哈哈地狂笑了起來。被發出這種笑聲的人恥笑腦袋不靈光,恐怕也是那些吸血鬼始料未及的吧。
然而,站在皇後身旁的男子則畢恭畢敬地低下頭說道:
「真是萬分抱歉,皇後陛下。看來,我似乎太心軟了一些。當初應該再抓個兩、三隻來好好示警的。」
說著,從他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中,可以窺見屬於吸血鬼的尖牙。戴著黑色帽子,身穿黑色西裝,同時以黑色麵具遮住上半張臉的皇後心腹,亦即她的騎士。
露出奸笑的不隻他。或許是聽到了相關情報吧,原本在底下的大樓內部閒聊的部下們,也聚集到這間狹窄的小屋之中。除了皇後以外,小屋中雖然也有幾個人類,但在場者多半都是吸血鬼,且是亡命之徒。負責報告的情報販子似乎是個人類,即便對方允諾保障他的人身安全,但還是一臉坐立不安的樣子。
這間頂樓的小屋一如它的外觀,充滿著大自然的韻味。外型近似於樹樁的椅子,再加上用來照明的提燈。桌上放著一塊已經動用過的火腿肉,上頭還插著一把似乎是用來切片的藍波刀。如同邊邊子所說,這完全是山賊巢穴中的情景。
情報販子將頭上的軟呢帽壓低,一邊將報告書塞迴風衣外套的口袋中,同時怯怯地幹咳
了一聲。
「總…總而言之,他們可是打算在今晚襲擊此處喔?現在應該不是讓各位在這裏放鬆的時候吧?」
「哎呀,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你要堂堂的『皇後m』為了那種弱小血族的攻擊,而做出倉皇逃難的動作?看來,好像也有必要教育你一下喔?」
「確實如此。你方才的提案,也是對我這個『騎士j』的一種侮辱。或許還是要好好指導你一次才行。」
騎士一臉得意地附和著綽有餘裕的皇後的意見。看到情報販子臉色慘白地說著「怎…怎麽這樣」,部下們也發出戲謔的笑聲。
「啊哈哈哈!開玩笑的啦。你聽到我的風評而主動前來提供情報,像這樣具有先見之明的行為,值得讚許。以後也好好為我放牛放馬吧。」
「……嗯?」待皇後笑著說完這句話,部下的笑聲卻全都停了下來。
在一陣沉默之中,一名部下湊到她的耳邊悄聲說道:
「……皇後,是『先見之明』跟『做牛做馬』才對。」
皇後的表情瞬間凍結成冰。在部下露出「完蛋了」的表情同時,她彈了一下手指。
騎士默默向她行禮後,隨即以鐵拳製裁讓皇後難堪的那名吸血鬼。其他部下則是裝作沒看見的樣子。看來,這似乎是經常發生的事情。情報販子見狀,臉頰不斷地抽動著。
「不…不過……」
「哎呀,還有什麽事嗎?」
「雖然這個情報尚未獲得確認……不過隸屬於『公司』的鎮壓小隊,似乎也為了逮捕皇後而開始展開行動了。敝人明白您至今曾無數次從鎮壓小隊的手中順利逃出,不過,凡事還是要小心為上策……」
情報販子戰戰兢兢地向皇後進言,不過,皇後並沒有露出像方才那樣不滿的神情。反而是跟騎士對看了一眼之後,彼此一起竊笑了起來。
「還真是個妄為的建議啊。不過……你大可放心,我們有著萬無一失的對策。」
皇後無視於情報販子疑惑的反應,優雅地搧著手中的扇子。騎士也發出「喀喀喀」的低沉笑聲,並拿起塊狀的火腿大口啃下。
就在此時,原本在外麵看守的部下衝進了小屋裏。
「皇後陛下!那群吸血鬼來了,為數還不少!」
「哦。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吶。」
騎士聳了聳肩。皇後則從椅子上起身,啪一聲地打開扇子。
bbb
在蓋有度假小屋的大樓周圍,出現了好幾雙在夜晚中閃閃發亮的眸子。附近的廢棄大樓中,也有著好幾隻眼睛瞪視著頂樓的小屋。
住在這一帶的弱小血族的吸血鬼們,有一半以上都集結了起來。
率領他們的是韓老先生。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個老人,不過他轉化成吸血鬼時就已經是這把年紀了。在他成為吸血鬼之後,所度過的時光也不過四十年而已。盡管如此,他仍是這群同伴中最年長的存在,也因此受他們之托,而接下領導眾人的責任。
然而,他的臉上看不到反抗惡之女王的氣概,有的隻是濃厚的愁苦之情。雖有不少吸血鬼集結於此,但大家都還年輕。他心底早就有數了,這的確是一場勝算渺茫的戰役。
更何況——
「……我們果然還是應該相信那名少女,再稍微等她一下吧?」
韓老先生想起出現在示威活動中的那名少女,忍芥住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不過,這番話卻引起了夥伴們的反彈。
「韓老先生!事到如今,你在說什麽呀?那種人類女孩子說的話怎麽能相信呢!」
「更何況,這是我們自己的問題。那就應該靠我們自己來解決才對啊!」
對於同伴們的意見,韓老先生也隻能苦著臉點點頭。他們都是無法得到「公司」庇護,彷彿用一根手指就能夠擊潰的弱小血族。能夠依靠的就隻有自己而已。以前是這樣,未來一定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韓老先生斬斷了自身的猶豫,板著臉開始朝大樓前進。大樓的包圍行動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剩下提出他們的訴求,以及在談判破裂時決一死戰而已。
就在這時,頂樓傳來熟悉的——但不論聽幾次都很刺耳的「啊哈哈哈」的笑聲。是威脅韓老先生一行人,企圖壓榨他們血汗錢的罪魁禍首,即「皇後m」與「騎士j」。
「哎呀呀呀呀。一群腦袋不好的家夥聚在一起,是想做什麽呢?人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豬哥亮』,難道你們對我有什麽意見嗎?」
「閉嘴,你這個蠢女孩!是『諸葛亮』才對,而且你的用法還完全錯誤了!」
站在韓老先生身旁的吸血鬼怒吼道。於是,頂樓傳來一片沉默。
最後,隨著彈手指的聲響,這名吸血鬼就被一股力道彈飛得老遠。是騎士的意念力場(hide hand)攻擊。剩下的吸血鬼忍不住動搖了起來。
「請等一下,『皇後m』。我們想跟你談一下,請聽聽我們的訴求吧!」
「哼。是關於保護費的事情嗎?」
「既然你都明白——」
「我才不要呢。反正你們一定打算聲淚俱下地說些『我家裏還有嗷嗷待哺的妻小』之類的話吧?這種藉口我已經聽膩了。如果你們不從,小命可就不保囉。所以還是乖乖工作,老實付錢吧。」
或許是因為自已的語病被對方指摘出來,因此皇後的語氣顯得相當不愉快。不僅將韓老先生的溝通請求解讀成不想付保護費的藉口,還公然說出「不從就小命不保」這種話,言行舉止絲毫沒有顧忌,甚至還很冠冕堂皇。
「皇後!再這樣下去隻會見血而已,我們應該能夠更理性地來解決問題才對。請你傾聽我們的說法吧!」
「所以我才會叫你們乖乖付錢呀。這樣一來,就算是我,也會寬容以待。你看,根本沒有進行談判的必要嘛。」
「你這叫做蠻橫!我們也有自己的日子要過,這點你應該也很清楚吧?」
麵對拚命爭取機會的韓老先生,皇後的態度冷淡依舊。她以懶洋洋的語氣說道:
「唉~真是的,你很纏人耶。」
「皇後!」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老人。我已經說過了,我跟你們沒有什麽好談的。難不成你沒聽見嗎?真的是老不修呢。」
語畢,皇後別過臉,開始扇起手上的扇子。讓人深切體會到,她十分懂得如何激怒打算和她溝通的人。
「韓老先生!」
身旁的同伴們以憤怒不已的聲音催促起來。
韓老先生垂下頭,全身顫抖著。在一陣漫長的苦惱後,當他再次抬起頭時,雙眼透露出一種既非覺悟、亦非豁達的苦澀之情。
「……皇後。」
「幹嘛啦?」
「應該是『不服老』才對。你這個腦袋跟幼兒沒兩樣的笨女孩。」
「…………」
現場再次被沉默的氣氛所籠罩。
隨後傳來彈手指的聲響。
不過在地麵的小石子被震飛的同時,額頭滲著汗珠的韓老先生卻屹立不搖地站在原地。
他以自身的意念力場擋下了騎士所釋放出來的意念力場。
同伴們發起熱烈喝采。騎士則是砸嘴——不過,感覺仍是個遊刃有餘的反應。
「哎呀呀呀呀,你還會賣弄伎倆啊。」
「……真是遺憾吶,皇後。」
於是,「皇後m」的黨羽和弱勢吸血鬼聯盟之間的戰爭,就此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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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太遲了……!」
當沙由香趕到這裏時,戰爭已經開始了。槍聲、破壞聲、怒罵聲與吼叫聲充斥著,看起來就像黑手黨的火拚現場。而因為參戰的雙方都是吸血鬼,對周遭造成的損害也因此更加巨大。對特區來說,如果衝突不是在這種地方發生,恐怕就會演變成極嚴重的事態了吧。不,即便是人煙罕至的第二區的最深處,再這樣下去,也會造成無法挽迴的結果。
沙由香按捺著內心的焦急,審視著整體的戰況。
結果和她原先所設想的相去不遠。弱小血族雖然人多勢眾,但每個個體的力量都十分薄弱,而且也沒什麽戰鬥的經驗。更何況,到頭來,他們也隻是一群烏合之眾。行動完全不受統率。
相較之下,皇後陣營這邊的成員多半已經習慣了這種暴力行為。不但行動很有默契,還有很多人身上配戴了槍枝。
其中,尤以騎士最為活躍。
「咕哈哈哈哈!太弱了。你們太弱啦!這樣還想揭竿起義,真讓人笑掉大牙!」
因為吸血鬼們包圍了大樓四周,所以戰鬥同時在多處進行著。然而,每當這個低級的笑聲響起,就會有韓老先生的同伴被擊飛到空中。就算是對於打架一竅不通的沙由香也看得出來,再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弱小吸血鬼這邊就會徹底地敗北了。
「……不過,這副光景還真是誇張呢。我為什麽會牽扯上這種事情呢?」
隻有這點讓她還百思不解。雖然自己被邊邊子卷進這場戰爭,不過,如果想收手走人,應該隨時都做得到才是。
沙由香「嘿!」的一聲打起精神後,便在手無寸鐵的狀態下衝進吸血鬼的戰場中。
「韓老先生!mr.韓!你在哪裏?請迴答我!」
「是你!」
韓老先生馬上發現了沙由香的身影。他暫時從前線退下,一躍來到沙由香的身旁。雖然仍保持著吸血鬼才有的矯捷身手,但他也已經是負傷之身。
「你受傷了!不要緊嗎?」
「這點小傷馬上就會恢複了。不過,你竟然真的闖到這麽危險的地方來啊。之前的另一位小姐呢?」
「話說迴來,你為什麽不等我聯絡之後再行動呢?引起這麽大的騷動,就算真的打倒了『皇後m』,『公司』也不會坐視不管吶!」
待沙由香義正詞嚴地責難後,韓老先生發自內心地向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雖然處於弱勢,但我們還是無法違抗黑血的本性。就連一開始十分怯懦的人,一出手之後也停不下來了……不,正因為我們站在弱勢的立場上,所以大家才會如此拚命吶。大家都很清楚,如果不這麽做,就沒有未來可言。」
韓老先生迴頭看著還在奮戰的夥伴們,忍不住咬緊下唇。他沙啞的嗓音中所流露出來的哀愁,徹底描繪出他和同伴們不得不麵對的現實。
沙由香也將眼光移向那些持續戰鬥的吸血鬼身上。她過去所隸屬的組織「夜會」,說起來應該算是比較接近皇後一行人的存在。所以,沙由香以往所看到的,是和現在的視點完全相反的光景。
至於邊邊子又怎麽樣呢?原本在「公司」擔任調停員一職的她,在離開組織的現在,又加會用什麽樣的視點來看待這幅光景呢?
「總之,你還是快逃吧。辜負你好心的提議,雖然讓人有點過意不去,不過,這件事原本就和你無關。所以你不需要插手,更沒有必要為此受到傷害。」
在這種肅殺的戰場上,韓老先生的態度卻十分溫柔。怛沙由香搖了搖頭。
「很遺憾的,我無法這麽做。我的朋——唉……有個我認識的人,已經一頭栽進這場戰爭之中了。」
沙由香苦笑著說道。「可是……」當韓老先生這麽繼續勸退她的時候——
「原來你在這裏啊,叛徒之首!」
黑衣怪人轟然一聲在韓老先生背後著地。其力道彷彿足以威憾大地。
是騎士。他以右手舉起出鞘的日本刀,雙眼發出興奮的光芒。一對尖牙在張成彎月型的口中閃閃發光。
韓老先生慌忙擋在沙由香的前方。然而,這個動作卻反倒引起了對方的注意。騎士發現了沙由香的存在後,臉上浮現了下流的笑容。
「哦?待我瞧瞧。你竟然把一個看起來如此美味的人類帶到這種地方來啊。真是不能小看你吶,老先生。」
「住手!她是無辜的。她和我們沒有關係。」
韓老先生露出尖牙怒吼道。但騎士仍是一臉不在乎的表情。
「那也無妨。我剛好有點渴了。就用她的血來滋養補氣,給你們最後一擊吧。」
「混帳!對人類出手的話,『公司』可不會不聞不問吶!」
「咕哈哈哈!你沒聽說過嗎,老先生?『皇後m』跟『騎士j』的組合,可是連那個鎮壓小隊都能擊退吶!『公司』這種組織根本不足為懼!咕哈哈哈哈哈哈!」
騎士豪邁地將韓老先生的警告一笑置之。
韓老先生一咬牙,這樣一來,至少也要和對方打成平手。他如此下定決心後,露出自己口中的尖牙。
「那就糟糕了。」
不過,在他背後的沙由香卻以若無其事的語氣開口。
「我都已經通報了,難道這次也還是無力應付嗎?」
「咕哈哈——哈?」
騎士的笑聲停止了。而韓老先生也一頭霧水地迴過頭來看著沙由香。
麵對兩名吸血鬼無言的詢問,沙由香以手指指向夜空。
「雖然來得有些晚,不過,算是在千鈞一發之際趕上了吧?」
隨後,直升機從大樓的縫隙中緩緩現身。螺旋槳的旋轉聲轟炸著寧靜的夜色,一道道投射下來的光線,將戰場硬生生地劈開。
「難道是……鎮壓小隊!是你通知他們的嗎?」
「是的。」
看到微笑著點頭表示同意的沙由香,韓老人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騎士則是將一張嘴張得老大。
「怎麽可能!你是認真的嗎?所有人都會遭到鎮壓啊!」
「哎呀,不要緊的。因為他們的目標隻有『皇後m』呀。」
麵對開始動搖的騎士,沙由香以看起來十分壞心眼的笑容迴應。
不過,她一派輕鬆的態度也到此為止了。
她為了驅趕老鼠而召喚的存在,並非是前來打發時間的貓咪,而是渴求鮮血的一群三頭地獄犬。
「『皇後m』,聽好了!」
直升機上傳來擴音器尖銳的迴音與怒吼。傳進眾人耳裏的,是那個男人的聲音。
「我們很清楚你就是這場騷動的主謀。你就——做出無謂的抵抗吧!應該說,你就使盡全力反抗吧,直到自己沒有任何遺憾為止。因為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繼法治國家恐怕不會允許的這番發言後,鎮壓小隊不,該說是由發言男子所指揮的武裝直升機,開始朝地麵的集團發射對戰車用飛彈。這是值得記錄的一瞬間。十一年以來,特區首次遭到飛彈攻擊的瞬間。
飛彈因發射高度過低,在雷射尋標器還沒來得及鎖定眼前的大樓為目標時,便直接從旁飛過,在跨越大樓對麵的灣岸後,墜入海中。
隨後,飛彈爆炸了。雖然炸藥用量似乎有經過調整,不過,仍然激起了一道比大樓還要高的水柱。交戰中的兩派人馬幾乎完全停下動作。這景象已經不能用「抗爭」或「鎮壓」等詞匯來形容了。目擊這一幕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一臉「咦?」的困惑表情。
不過,隊長其實原本就沒有瞄準他們的意思,隻是為了示威才放的。
「來吧,我們該做個了結了——」
待隊長如此吶喊後,直升機便懸停在大樓旁,隊員紛紛將繩索垂向地麵,以便進行垂降。
當然,隊長也不會忘記確保隊員們的安全。裝設在機體上的格林機關槍意氣風發地旋轉著,同時還不斷噴發出欣喜的烈焰。
在漆黑的夜晚中華麗閃爍的火光,彷彿跳著高速踢踏舞的破壞與閃光,像紙屑般在空中飄揚的水泥塊,以及常識的碎片。人們和吸血鬼此時才終於了解自身所處的險境。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快跑!快跑啊——大家趕快盡全力跑啊!」
「哇哈。哇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
現場宛如是畫作中所描繪的阿鼻地獄一般。實際上,初次在正常狀態下看到鎮壓小隊的沙由香,也因為過於震驚而杵在原地。這陣子以來,她的精神層麵雖然已經變得較為強韌,但眼前的狀況似乎還是超過了沙由香可接受的範圍。
「這…這就是『公司』?太可怕,太可怕了啊~」
韓老先生閉上雙眼,膜拜似地不停搓著自己的雙手。
「……要…擊退這種部隊?真的假的?」
而騎士也忘記自身的立場般自言自語著。
「來吧,『皇後m』,你怎麽啦?還有『騎士j』!你們打算躲到什麽時候?快出來跟我們決一勝負!」
在震耳欲聾的螺旋槳旋轉聲與槍聲之中,擴音器傳來一陣音量更大的怒吼聲。看來對方還真是幹勁十足。
不過,就在下一刻
「隊…隊長!這樣做還是有點過火了。再這樣下去,這附近會全毀的!」
擴音器傳來了其他隊員的聲音。在一陣「啊!你做什麽?」的掙紮聲之後,直升機中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你們快點從實招來——『皇後m』與『騎士j』在哪裏?如果說出實情,我們就不會再攻擊其他人!」
眾人的反應絲毫沒有猶豫。無論是韓老先生那些哭著倉皇逃命的的同伴,還是皇後的部下,都一致伸手指向大樓頂樓與沙由香的身旁。
聚光燈「喀」一聲轉向目的地,讓呆站著的皇後和騎士暴露在這道光線之下。
「找~到~你~們~啦~」
隊長欣喜若狂的聲音從直升機中傳來,看來他似乎再次搶迴了擴音器。那冰冷的語氣,
讓舉發兩人的在場者隨即聯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暴行,不由得一致別過臉去。
然而——
「不是!」
「不是這樣的——」
兩人突然挺直站好,就連說話語氣也不同如前。皇後隨即摘下太陽眼鏡,騎士則取下了帽子與麵具。
在瞪大眼睛的敵人麵前,這兩人擠出水汪汪的雙眸,開始大聲喊冤。
「我們是被害人呢~我們是被壞人給騙了~說起來,我壓根不知道什麽『皇後m』。對不對?你說對不對,my darling?」
「當然了,honey,各位,就像這位女孩所說的。可憐的她被人綁架到此處,而我隻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前來營救她。當然,我也不知道什麽『騎士j』。」
「啊啊,我好開心呀,darling。我相信你一定會來救我的。可是,請不要為了我而做出危險的舉動。我可不是『皇後m』那種暴虐無道的冷血女人吶。你看看這張通緝海報,完全是另外一個人吧?很明顯不是我對吧?」
「honey,為了你,我連自己的性命都能舍棄啊。另外,也謝謝鎮壓小隊英勇的各位。順帶一提,其實我是協約血族,雖然跟自己的血族有好一陣子沒聯絡了不過這是真的我沒有在
說謊。所以,我不可能是『騎士j』。真的我是說真的。」
他們以跟剛才判若兩人——應該說是另一個次元的態度,滔滔不絕地主張著根本沒人問起的事情。這種要說誇張也的確極其誇張的事態發展,讓聽到這番發言的在場者完全摸不著頭緒。彷彿是在觀看由他們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碼般。
而就在兩人暢所欲言後——
「darling」
「honey!」
兩人凝視著彼此的雙眸。直升穖的螺旋槳旋轉聲空虛地迴蕩在戰場上。
經過數秒後。
「是…是真的……隊長。那名女性和我們的通緝目標,在體型特征上有著極大的差異。她們是不同人物。」
又過了幾分鍾之後。
「……那名男子的身分也得到確認了。我們將他的照片傳送至本部後,已經確定他是協約血族的成員之一。他所隸屬的血族曾在一年前提出搜索申請。」
聽到這段話後,兩人瞬間露出燦爛的表情。
「你看吧。看吧看吧。所以我才說我是冤枉的嘛,啊哈哈——咳咳。」
「噢,誤會能解開實在太好了。各位真的十分優秀吶。咕哈哈——咳咳。」
兩名冒牌貨在屋頂與地麵上朝彼此露齒而笑,門牙與尖牙閃耀著清爽的光芒。
他們用來應付鎮壓小隊的「對策」,似乎就是這種大刺刺的身分證明方式。看著其他人啞口無言的反應,兩人則是一臉春風得意的模樣。
不過,隻有一個人不同。
麵對這個令人跌破眼鏡的發展,在場的所有相關者幾乎都遺忘了自身的立場。隻有一個人對結論提出了異議。
「……我總覺得啊……」
她喃暔說著,深吸了一口氣之後——
「這樣可不行!」
不知為何,以有些戲劇化的語氣如此高聲吶喊道。而此人正是沙由香。
隨後,直升機的一盞燈光打在沙由香的身上。她沐浴在燈光之下,語氣堅定地伸手指向頂樓。
「就算想繼續裝傻也沒用!你想透過這種喬裝來欺騙世人嗎?『皇後m』,趕快乖乖露出原形吧!」
站在沙由香附近的騎士楞楞地看著她的行為。被她用手一指的皇後雖然反射性地吃了一驚,但隨即迴過神來,發出「啊哈哈」的笑聲。
「怎麽,你沒聽到剛剛的對話嗎?你看。看清楚了,這張通緝海報上的照片跟我的臉長得完全不一樣嘛。我才沒有這麽孩子氣,更沒有一張鴨子嘴。這可是連鎮壓小隊都承認的事情喔。就算你還想再找碴,也——」
「……我不是在說你。」
「沒有用咦?」
這次換成皇後露出傻眼的反應。
韓老先生與他的同伴,騎士與他和皇後的部下們,以及鎮壓小隊的所有隊員,無一不看向沙由香,等著她的下一句台詞。
隨後——
「哼哼哼……看來,似乎被你看穿了吶。」
這句比起沙由香的發言更加刻意裝模作樣的台詞,在已經從戰場轉化為其他空間的大樓周邊響起。
於是,直升機隨即在絕妙的時間點將新的燈光打向聲音傳來之處。雖然這般俐落的操作手法和現場的氣氛配合得異常融洽,但沒有人在乎這點。
燈光照向屋頂,在皇後他們原本聚集的小屋的入口處。雙手抱胸,雙腳交叉倚著小屋門板的情報販子,在燈光的照耀下,老實地站了出來。
她摘下頭上的軟呢帽,在手上旋轉了幾下之後甩出去。
同時刷地一聲脫掉身上的風衣外套。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黑發、黑色眼珠以及一張鴨子嘴。此人的臉上漾著自信無比的笑容,雙手叉腰地挺立在原地。她以一副居高臨下的氣勢,從屋頂將自己的真麵目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是葛城邊邊子。
「啊!你是~!」
隊長大吼道。「當時的那位小姐!」
韓老先生驚愕地問道。
「……是…是本尊……」
皇後嚇得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喃喃說道。
邊邊子與沙由香迅速交換了眼神之後,再次開口說道:
「那麽……安排替身一事真是辛苦你了,『秘書s』。」
「咦?」
皇後做出瞪大雙眼的反應。但邊邊子毫不在意。
「『騎士j』,你也不用再表演那些差勁的演技了。」
「啊?」
騎士露出像個呆子般的詫異表情。隨後,邊邊子麵帶微笑地高聲喊道:
「好了!正牌『皇後m』登場啦。既然已經被揭穿,我也有覺悟了。來吧,鎮壓小隊。
如你們所願,我們就在這裏一決高下吧!跟我的心腹『騎士j』以及『秘書s』三人較量較量!」
邊邊子將右手大大地揮出去。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她演得極為起勁。
「唔唔!」
隊長以一種掌握了來龍去脈的自信吶喊道。
「原來是個聲東擊西的計畫嗎?讓部下擔任自已的替身,還真像你的作風!不過,最後這種幹脆的行為,倒是令人讚賞。上吧,鎮壓小隊!我們的敵人就是那三人!」
「咦咦!」
「怎麽會!」
皇後與騎士忍不住放聲驚唿。另一方麵,邊邊子與沙由香則是在內心暗自為隊長的反應叫好。這才是她們的作戰目的。
冒牌貨一行人的戰力十分強大。弱小血族敗陣的可能性相當高,而邊邊子也沒有能夠依賴的對象。於是,邊邊子所想出的苦肉計,便是以自身為誘餌,而後再讓鎮壓小隊前來「協助」的計畫。為此,她偽裝成情報販子潛入冒牌貨二行人的巢穴,再將相關的情報傳給鎮壓小隊,以便讓他們前來此處。
至少這樣一來,應該就能夠保障韓老先生一行人的生命安全。邊邊子的作戰成功了。
不過,也有一些失算的地方。
「開什麽玩笑呀!」
「可惡,我們才不認識這個女的呢!」
皇後與騎士惱羞成怒。
「噫~」皇後發出彷彿金屬切割音一般的尖銳叫聲,伸手撲向邊邊子。而騎士也突然朝向大樓衝去,同時進行了一個大跳躍,打算直奔頂樓。他們企圖將邊邊子交給鎮壓小隊,然後換得自己的脫身。
不過——
「給我等一下——」
伴隨英勇的吶喊聲,一名金發藍眼的少年從小屋陰影處竄了出來。他將和邊邊子扭打成一團的皇後撞飛,彷彿是要守護邊邊子般擋在她的前方,並重重地「哼」了一聲。
另一方麵,在空中跳躍的騎士,則是遇上了鮮紅色飛燕的迎擊。
兩個身影交會的一瞬間,空中劃出一道銀色的閃光。隨後,穿著紅色西裝的人影落地,咻地一聲收迴手中的刀時,受到肉眼無法捕捉的神速攻擊的騎士,便帶著鮮血與慘叫聲跌落在皇後的身旁。
他是邊邊子的護衛,望月次郎。也是小太郎的兄弟。
「讓你久等了,小邊邊!」
「這次我們終於趕上了呢。」
看著突然現身的兩人,邊邊子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們倆從什麽時候開始待在這裏的?」
「開始沒多久就在了!不過,哥哥說你好像有什麽考量,所以要暫時靜觀其變。」
「可…可是,我都已經喬裝了……」
「那種裝扮我們一眼就看穿了。你以為我們陪在你身邊多久啦?」
次郎朝她眨了眨眼。
沒錯。即便和對方失散,他們也還是一同克服許多苦難的同伴。「你們真是的!」邊邊子忍不住滿心歡喜地說道。
這時——
「可惡,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人要登場啊!不管了,就把你們所有人都就地正法吧!」
隊長不耐煩地吼叫著,同時將直升機上升到頂樓處。討伐「皇後m」是他們的宿願。無論事態發展成什麽樣子,他們都已經做好非得達成任務不可的覺悟。
然而,燃起熊熊鬥誌的人並不隻有他們。
「你們這次似乎有點惡作劇過頭了呢。」
次郎的雙眸發出銳利的光芒。
在格林機關槍瞄準自己之前,次郎便迅速地往空中一跳,踩在直升機駕駛座的天窗上,迅如閃電般揮下手中的銀刀。隨後,彷彿擦身而過地再補上一刀。於是,直升機的螺旋槳便被連根斬斷。
失去浮空動力的直升機隨即撞上頂樓的邊牆,傾斜著往地麵垂直落下;不過,在墜毀的前一刻,被一股意念力場給擋了下來。
這一連串動作所需要的,不僅是分秒不差的敏捷身手,還有巨大過人的力量。而次郎完美的表現,不管在誰的眼中,都證明了他真正的實力遠比鎮壓小隊要來得強大許多的事實。之前那場衝突,其實是次郎手下留情。
「『銀刀』……」
韓老先生的喃喃自語,彷彿水麵一圈小小的漣漪,朝所有人擴散開來。吸血鬼們的竊竊私語中,帶著明確的畏懼之情。每個人都曾經聽聞過「同族殺手」的謠傳。而他們也透過自身的本能,領悟到同樣身為吸血鬼的「銀刀」,有著和自己不可同日而語的力量。
「哎哎……」
邊邊子發出好似放棄的聲音。次郎將銀刀收迴刀鞘中,開口問道:
「現在怎麽辦呢,邊邊子?你可以繼續逃亡的生活,或者幹脆恢複『皇後m』的身分似乎也不錯。重點在於你的做法而已。」
次郎催促著邊邊子做出結論。
「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麽……」
「我們都會一起陪著你的!」
小太郎出聲幫次郎說完這句話。
「謝謝。」
邊邊子露出微笑。
不過,她其實早就在心裏做出決定了。她也已經將這個決定告訴沙由香。
邊邊子在人群中尋找沙由香的身影。
沙由香在一旁觀看完整起事件的結局後,便朝邊邊子輕輕揮了揮手。隨後,帶著些許依依不舍的表情轉身離開。
邊邊子目送著沙由香迴到她原本的搜索生活中,然後轉身麵對兄弟倆,緩緩地、明確地迴答了他們的問題。
「我打算向『公司』自首。」
次郎與小太郎一臉錯愕。邊邊子對這樣的兩人露出微笑,繼續說道:
「我也差不多該向他們好好說明事件的真相了。然後等到一切都處理完畢之後,再重新開始我們的工作吧。」
bbb
「……以上,就是舊市區一連串騷動的真相。」
「辛苦了。」聽完朱鷺籐早紀的報告後,調停部部長陣內章吾點了點頭。
他的年齡約為三十來歲。雖然帶有幾根白頭發,但他嚴肅的相貌透露出一股敏銳的知性氣息。乍看之下,那毫無破綻的表情或許給人一種神經質的感覺,不過,那隻是他一部分的個性。實際上二-延種嘴角微微上揚的表情,看起來甚至有幾分類似正在打著如意算盤的邪惡官吏。
他是邊邊子昔日的上司,也正是將她開除的人。
「順帶一提,以韓這名吸血鬼為首,和該事件相關的所有血族,幾乎都向我們為葛城邊邊子求情。至於目前拘留中的費妮周,也提出了從寬量刑的請求。」
「在令人聞風喪膽的萬惡女王之後,接踵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善意與同情嗎?還真像她的作風呢,反差也太強烈了一些。」
陣內忍著笑說道。不過,雖說他在忍耐,但肩膀卻不斷微微抽動著,閱讀報告的雙眼也十分炯炯有神。和邊邊子有私交的早紀,似乎對上司的壞習慣感到很困擾。
「不過,沒想到她在被我開除之後,竟然會因為遭到逮捕而又迴到這裏呢。就連我也沒能預料到這種情況。該怎麽說呢,就是——我實在找不到適當的詞匯來表達呢。總之,真是驚人。」
「……你看起來很開心呢。」
「喂喂,現在是我的前部下闖了大禍呢。怎麽可能開心啊?我的頭痛得很吶。」
「真的嗎?」
「…………」
陣內沒有迴答,隻是無言地將椅子轉了一圈。
隨後,陣內背對著早紀說道:
「……早紀,邊邊子還打算繼續調停的工作嗎?」
「似乎是這樣。不過在離開『公司』之後,雖然無法自稱調停員——」
「但還是能夠進行『調停的工作』,是嗎?」
「是的。」麵對陣內的問句,早紀如此迴答。
對早紀而言,她很想聲援自己昔日的後輩。邊邊子很有這方麵的素質。她也知道邊邊子的夢想便是成為支援吸血鬼們的力量。更何況——
「——她現在廣受支持。如果真的開始工作,想必會有許多委托人找上門來吧。」
「……請不要預測別人的想法。不過,如你所言。如果是邊邊子的話,一定能夠獲得眾多吸血鬼的理解吧。」
「唔。其中也包括棘手的吸血鬼,對吧?」
「…………」
「早紀。」
「……什麽事,部長?」
「我很期待呢。」
語畢,陣內的雙肩又開始微微抽動。於是早紀深深歎了一口氣。
bbb
過了一星期之後,「公司」便釋放了邊邊子。在經過種種變遷後,到頭來,又再次迴到了原點。
不過,她已經得到了許多無形的東西。除了經驗以外,還有其他的收獲。
葛城邊邊子在被釋放的當天晚上,便馬上重新開始工作。
她邁向目標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中場休息6
這裏是老舊而人煙罕至的鬼鎮深處。
這座小屋彷彿像是被人遺忘的燭台般,寂寥地座落在小型大樓的頂樓。
在這座小屋中,有著兩名忙碌的吸血鬼的身影。
小屋內漆黑一片。太陽不但已經下山,而且屋內厚重的窗簾也密不透風地緊掩著。當然也沒有燈光。屋內彷彿滿溢著濃醇的——就連死人飲用後都會睜開雙眼的濃縮咖啡。
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中,次郎與小太郎來迴穿梭忙碌著。
「這裏似乎有裝設供水用的水管。雖說也沒其他地方可去了,不過邊邊子還真是想出了一個大膽的點子吶。不知道瓦斯跟電能不能用?」
「哥哥~我可以吃這塊火腿嗎?」
「我得先鋪上桌巾才行,請你幫忙拔出那把刀子吧。」
「好……這樣可以嗎?」
「嗯,謝謝你。」
用撢子清了清沙發和櫃子上的灰塵,再用掃把清掃地麵,最後輕輕用刷子刷洗。
將垃圾打包,整頓行李,並決定為數不多的家具的擺放位置。
不知不覺中,小太郎開始哼起歌來。雖然有些荒腔走板,但聽起來十分開心。漸漸地,次郎也不自覺地開始附和起來。哥哥的曲調輕快活潑,弟弟的曲調中規中矩。他們努力地將這個被人遺忘的小屋整理成能夠居住的場所。
「噯,哥哥。小邊邊沒有受到太嚴重的懲罰,真是太好了。」
「不,小太郎。你不能以我的處罰方式為基準來思考。邊邊子所受到的懲處,已經算是相當嚴重的了。」
「是這樣嗎?可是小邊邊看起來一臉沒事耶?」
「就是說啊。雖然想老實稱讚她變堅強了,不過,這還真令人有些心情複雜呢。」
次郎臉上浮現苦笑,再次喚了一聲小太郎的名字。他手上捧著一個裝滿水的小瓶子。於是,弟弟將自己親手摘取迴來的一朵野花插入瓶中。
他將這個稍嫌樸素的花瓶放在洗幹淨的桌布上。
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兄弟倆隨即和彼此交換了一個笑容,便拿起提燈,準備迎接他們的雇主迴來。
最後,小屋裏終於亮起一盞小小的燈火。
邊邊子和沙由香便佇立在此區的最深處。
聳立在她們身旁的,是高度約五、六層樓的建築物群,且全都已經荒廢或化為貧民窟。因為這裏距離海邊很近,所以能夠從大樓之間的縫隙中瞥見黑色的海麵。而兩人的目的地,便是遠處海岸上的一棟大樓。
那棟一二層樓高的大樓比周圍的建築物來得矮小,藏身在灰色的水泥叢林中。雖然大樓的玻璃窗都透著亮光,但最明亮之處卻並非室內,而是頂樓。不知為何,大樓的頂樓有著一間度假風格的小屋。
除了高掛在夜空中的月亮以外,周圍沒有任何光源。被潻黑的立方體包圍著的大樓與小屋,靜悄悄地在黑夜中散發著光芒。
「……與其說是女王的城堡,感覺倒比較像山賊的巢穴呢。」
「不過,至少代表他們比『本尊』更謹慎一些吧?」
聽到邊邊子的感想,沙由香有些話中帶刺地迴應道。不知從何時開始,兩人似乎已經開始習慣彼此之間的相處方式了。孽緣或許從現在才開始也說不一定。
「……為了保險起見,我再確認一次。你真的打算對抗他們嗎?現在的你不但沒有『公司』撐腰,就連『銀刀』這個後盾也不在,可說是赤手空拳地上戰場呢?」
「所以我才會事先做了很多相關準備嘛。不要緊,一定能夠一切順利的。」
邊邊子彷彿是在說服自己般地肯定說道。沙由香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她以一副早就知道答案的語氣問道:
「我想問的不是你的做法。而是你為了素不相識的吸血鬼承擔這種風險,這樣做的『意義』為何?」
隨後,邊邊子轉過頭來,很自然地說出了沙由香心中所預想的答案。
「因為,我就是無法棄他們於不顧嘛。」
bbb
「我們啊——是『皇後m』的手下!」
俗話說,冒牌貨的現身,就是名聲過於響亮的代價。而本尊消失的現在,冒牌貨便竭盡所能地幹起各種壞事。
嚐盡黑街的盛衰興亡,即便淪為逃犯,也能堅強度日的本尊葛城邊邊子,十八歲。
和偶然相遇的夥伴一同行動,在不知不覺中,甚至開始享受逃亡生活的她,看到了自己的冒牌貨恣意打壓弱勢吸血鬼的身影。
原本已經漸漸消失的調停肙︵之魂,現在燃起了熾熱火焰。冒牌皇後所率領的冒牌騎士。揭竿起義的弱小血族聯盟。燃起複仇之火的鎮壓小隊。以及得知邊邊子陷入困境的望月兄弟倆。暗潮洶湧的特區黑社會,現在被一股風雨欲來的氛圍所籠罩。
bbb
「哦,示威活動?」
聽到情報販子的報告後,皇後以手上的絲綢扇子掩嘴,露出邪惡的笑容。
被暴露的洋裝所包裹的豐滿身材。以及裝飾在全身上下,豪華而高級的飾品。但藏在太陽眼鏡底下的那張臉,倒是意外的可愛。不過,在施以大膽前衛的彩妝之後,不管長怎樣似乎都沒關係了。
「明明都對他們進行那樣的『教育』了,竟然還無法理解我的偉大之處啊。真是一群腦袋不太靈光的人呢。」
皇後高傲地說道。隨後,她將椅子往後一仰,啊哈哈哈地狂笑了起來。被發出這種笑聲的人恥笑腦袋不靈光,恐怕也是那些吸血鬼始料未及的吧。
然而,站在皇後身旁的男子則畢恭畢敬地低下頭說道:
「真是萬分抱歉,皇後陛下。看來,我似乎太心軟了一些。當初應該再抓個兩、三隻來好好示警的。」
說著,從他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中,可以窺見屬於吸血鬼的尖牙。戴著黑色帽子,身穿黑色西裝,同時以黑色麵具遮住上半張臉的皇後心腹,亦即她的騎士。
露出奸笑的不隻他。或許是聽到了相關情報吧,原本在底下的大樓內部閒聊的部下們,也聚集到這間狹窄的小屋之中。除了皇後以外,小屋中雖然也有幾個人類,但在場者多半都是吸血鬼,且是亡命之徒。負責報告的情報販子似乎是個人類,即便對方允諾保障他的人身安全,但還是一臉坐立不安的樣子。
這間頂樓的小屋一如它的外觀,充滿著大自然的韻味。外型近似於樹樁的椅子,再加上用來照明的提燈。桌上放著一塊已經動用過的火腿肉,上頭還插著一把似乎是用來切片的藍波刀。如同邊邊子所說,這完全是山賊巢穴中的情景。
情報販子將頭上的軟呢帽壓低,一邊將報告書塞迴風衣外套的口袋中,同時怯怯地幹咳
了一聲。
「總…總而言之,他們可是打算在今晚襲擊此處喔?現在應該不是讓各位在這裏放鬆的時候吧?」
「哎呀,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你要堂堂的『皇後m』為了那種弱小血族的攻擊,而做出倉皇逃難的動作?看來,好像也有必要教育你一下喔?」
「確實如此。你方才的提案,也是對我這個『騎士j』的一種侮辱。或許還是要好好指導你一次才行。」
騎士一臉得意地附和著綽有餘裕的皇後的意見。看到情報販子臉色慘白地說著「怎…怎麽這樣」,部下們也發出戲謔的笑聲。
「啊哈哈哈!開玩笑的啦。你聽到我的風評而主動前來提供情報,像這樣具有先見之明的行為,值得讚許。以後也好好為我放牛放馬吧。」
「……嗯?」待皇後笑著說完這句話,部下的笑聲卻全都停了下來。
在一陣沉默之中,一名部下湊到她的耳邊悄聲說道:
「……皇後,是『先見之明』跟『做牛做馬』才對。」
皇後的表情瞬間凍結成冰。在部下露出「完蛋了」的表情同時,她彈了一下手指。
騎士默默向她行禮後,隨即以鐵拳製裁讓皇後難堪的那名吸血鬼。其他部下則是裝作沒看見的樣子。看來,這似乎是經常發生的事情。情報販子見狀,臉頰不斷地抽動著。
「不…不過……」
「哎呀,還有什麽事嗎?」
「雖然這個情報尚未獲得確認……不過隸屬於『公司』的鎮壓小隊,似乎也為了逮捕皇後而開始展開行動了。敝人明白您至今曾無數次從鎮壓小隊的手中順利逃出,不過,凡事還是要小心為上策……」
情報販子戰戰兢兢地向皇後進言,不過,皇後並沒有露出像方才那樣不滿的神情。反而是跟騎士對看了一眼之後,彼此一起竊笑了起來。
「還真是個妄為的建議啊。不過……你大可放心,我們有著萬無一失的對策。」
皇後無視於情報販子疑惑的反應,優雅地搧著手中的扇子。騎士也發出「喀喀喀」的低沉笑聲,並拿起塊狀的火腿大口啃下。
就在此時,原本在外麵看守的部下衝進了小屋裏。
「皇後陛下!那群吸血鬼來了,為數還不少!」
「哦。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吶。」
騎士聳了聳肩。皇後則從椅子上起身,啪一聲地打開扇子。
bbb
在蓋有度假小屋的大樓周圍,出現了好幾雙在夜晚中閃閃發亮的眸子。附近的廢棄大樓中,也有著好幾隻眼睛瞪視著頂樓的小屋。
住在這一帶的弱小血族的吸血鬼們,有一半以上都集結了起來。
率領他們的是韓老先生。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個老人,不過他轉化成吸血鬼時就已經是這把年紀了。在他成為吸血鬼之後,所度過的時光也不過四十年而已。盡管如此,他仍是這群同伴中最年長的存在,也因此受他們之托,而接下領導眾人的責任。
然而,他的臉上看不到反抗惡之女王的氣概,有的隻是濃厚的愁苦之情。雖有不少吸血鬼集結於此,但大家都還年輕。他心底早就有數了,這的確是一場勝算渺茫的戰役。
更何況——
「……我們果然還是應該相信那名少女,再稍微等她一下吧?」
韓老先生想起出現在示威活動中的那名少女,忍芥住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不過,這番話卻引起了夥伴們的反彈。
「韓老先生!事到如今,你在說什麽呀?那種人類女孩子說的話怎麽能相信呢!」
「更何況,這是我們自己的問題。那就應該靠我們自己來解決才對啊!」
對於同伴們的意見,韓老先生也隻能苦著臉點點頭。他們都是無法得到「公司」庇護,彷彿用一根手指就能夠擊潰的弱小血族。能夠依靠的就隻有自己而已。以前是這樣,未來一定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韓老先生斬斷了自身的猶豫,板著臉開始朝大樓前進。大樓的包圍行動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剩下提出他們的訴求,以及在談判破裂時決一死戰而已。
就在這時,頂樓傳來熟悉的——但不論聽幾次都很刺耳的「啊哈哈哈」的笑聲。是威脅韓老先生一行人,企圖壓榨他們血汗錢的罪魁禍首,即「皇後m」與「騎士j」。
「哎呀呀呀呀。一群腦袋不好的家夥聚在一起,是想做什麽呢?人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豬哥亮』,難道你們對我有什麽意見嗎?」
「閉嘴,你這個蠢女孩!是『諸葛亮』才對,而且你的用法還完全錯誤了!」
站在韓老先生身旁的吸血鬼怒吼道。於是,頂樓傳來一片沉默。
最後,隨著彈手指的聲響,這名吸血鬼就被一股力道彈飛得老遠。是騎士的意念力場(hide hand)攻擊。剩下的吸血鬼忍不住動搖了起來。
「請等一下,『皇後m』。我們想跟你談一下,請聽聽我們的訴求吧!」
「哼。是關於保護費的事情嗎?」
「既然你都明白——」
「我才不要呢。反正你們一定打算聲淚俱下地說些『我家裏還有嗷嗷待哺的妻小』之類的話吧?這種藉口我已經聽膩了。如果你們不從,小命可就不保囉。所以還是乖乖工作,老實付錢吧。」
或許是因為自已的語病被對方指摘出來,因此皇後的語氣顯得相當不愉快。不僅將韓老先生的溝通請求解讀成不想付保護費的藉口,還公然說出「不從就小命不保」這種話,言行舉止絲毫沒有顧忌,甚至還很冠冕堂皇。
「皇後!再這樣下去隻會見血而已,我們應該能夠更理性地來解決問題才對。請你傾聽我們的說法吧!」
「所以我才會叫你們乖乖付錢呀。這樣一來,就算是我,也會寬容以待。你看,根本沒有進行談判的必要嘛。」
「你這叫做蠻橫!我們也有自己的日子要過,這點你應該也很清楚吧?」
麵對拚命爭取機會的韓老先生,皇後的態度冷淡依舊。她以懶洋洋的語氣說道:
「唉~真是的,你很纏人耶。」
「皇後!」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老人。我已經說過了,我跟你們沒有什麽好談的。難不成你沒聽見嗎?真的是老不修呢。」
語畢,皇後別過臉,開始扇起手上的扇子。讓人深切體會到,她十分懂得如何激怒打算和她溝通的人。
「韓老先生!」
身旁的同伴們以憤怒不已的聲音催促起來。
韓老先生垂下頭,全身顫抖著。在一陣漫長的苦惱後,當他再次抬起頭時,雙眼透露出一種既非覺悟、亦非豁達的苦澀之情。
「……皇後。」
「幹嘛啦?」
「應該是『不服老』才對。你這個腦袋跟幼兒沒兩樣的笨女孩。」
「…………」
現場再次被沉默的氣氛所籠罩。
隨後傳來彈手指的聲響。
不過在地麵的小石子被震飛的同時,額頭滲著汗珠的韓老先生卻屹立不搖地站在原地。
他以自身的意念力場擋下了騎士所釋放出來的意念力場。
同伴們發起熱烈喝采。騎士則是砸嘴——不過,感覺仍是個遊刃有餘的反應。
「哎呀呀呀呀,你還會賣弄伎倆啊。」
「……真是遺憾吶,皇後。」
於是,「皇後m」的黨羽和弱勢吸血鬼聯盟之間的戰爭,就此揭開序幕。
bbb
「唔,太遲了……!」
當沙由香趕到這裏時,戰爭已經開始了。槍聲、破壞聲、怒罵聲與吼叫聲充斥著,看起來就像黑手黨的火拚現場。而因為參戰的雙方都是吸血鬼,對周遭造成的損害也因此更加巨大。對特區來說,如果衝突不是在這種地方發生,恐怕就會演變成極嚴重的事態了吧。不,即便是人煙罕至的第二區的最深處,再這樣下去,也會造成無法挽迴的結果。
沙由香按捺著內心的焦急,審視著整體的戰況。
結果和她原先所設想的相去不遠。弱小血族雖然人多勢眾,但每個個體的力量都十分薄弱,而且也沒什麽戰鬥的經驗。更何況,到頭來,他們也隻是一群烏合之眾。行動完全不受統率。
相較之下,皇後陣營這邊的成員多半已經習慣了這種暴力行為。不但行動很有默契,還有很多人身上配戴了槍枝。
其中,尤以騎士最為活躍。
「咕哈哈哈哈!太弱了。你們太弱啦!這樣還想揭竿起義,真讓人笑掉大牙!」
因為吸血鬼們包圍了大樓四周,所以戰鬥同時在多處進行著。然而,每當這個低級的笑聲響起,就會有韓老先生的同伴被擊飛到空中。就算是對於打架一竅不通的沙由香也看得出來,再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弱小吸血鬼這邊就會徹底地敗北了。
「……不過,這副光景還真是誇張呢。我為什麽會牽扯上這種事情呢?」
隻有這點讓她還百思不解。雖然自己被邊邊子卷進這場戰爭,不過,如果想收手走人,應該隨時都做得到才是。
沙由香「嘿!」的一聲打起精神後,便在手無寸鐵的狀態下衝進吸血鬼的戰場中。
「韓老先生!mr.韓!你在哪裏?請迴答我!」
「是你!」
韓老先生馬上發現了沙由香的身影。他暫時從前線退下,一躍來到沙由香的身旁。雖然仍保持著吸血鬼才有的矯捷身手,但他也已經是負傷之身。
「你受傷了!不要緊嗎?」
「這點小傷馬上就會恢複了。不過,你竟然真的闖到這麽危險的地方來啊。之前的另一位小姐呢?」
「話說迴來,你為什麽不等我聯絡之後再行動呢?引起這麽大的騷動,就算真的打倒了『皇後m』,『公司』也不會坐視不管吶!」
待沙由香義正詞嚴地責難後,韓老先生發自內心地向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雖然處於弱勢,但我們還是無法違抗黑血的本性。就連一開始十分怯懦的人,一出手之後也停不下來了……不,正因為我們站在弱勢的立場上,所以大家才會如此拚命吶。大家都很清楚,如果不這麽做,就沒有未來可言。」
韓老先生迴頭看著還在奮戰的夥伴們,忍不住咬緊下唇。他沙啞的嗓音中所流露出來的哀愁,徹底描繪出他和同伴們不得不麵對的現實。
沙由香也將眼光移向那些持續戰鬥的吸血鬼身上。她過去所隸屬的組織「夜會」,說起來應該算是比較接近皇後一行人的存在。所以,沙由香以往所看到的,是和現在的視點完全相反的光景。
至於邊邊子又怎麽樣呢?原本在「公司」擔任調停員一職的她,在離開組織的現在,又加會用什麽樣的視點來看待這幅光景呢?
「總之,你還是快逃吧。辜負你好心的提議,雖然讓人有點過意不去,不過,這件事原本就和你無關。所以你不需要插手,更沒有必要為此受到傷害。」
在這種肅殺的戰場上,韓老先生的態度卻十分溫柔。怛沙由香搖了搖頭。
「很遺憾的,我無法這麽做。我的朋——唉……有個我認識的人,已經一頭栽進這場戰爭之中了。」
沙由香苦笑著說道。「可是……」當韓老先生這麽繼續勸退她的時候——
「原來你在這裏啊,叛徒之首!」
黑衣怪人轟然一聲在韓老先生背後著地。其力道彷彿足以威憾大地。
是騎士。他以右手舉起出鞘的日本刀,雙眼發出興奮的光芒。一對尖牙在張成彎月型的口中閃閃發光。
韓老先生慌忙擋在沙由香的前方。然而,這個動作卻反倒引起了對方的注意。騎士發現了沙由香的存在後,臉上浮現了下流的笑容。
「哦?待我瞧瞧。你竟然把一個看起來如此美味的人類帶到這種地方來啊。真是不能小看你吶,老先生。」
「住手!她是無辜的。她和我們沒有關係。」
韓老先生露出尖牙怒吼道。但騎士仍是一臉不在乎的表情。
「那也無妨。我剛好有點渴了。就用她的血來滋養補氣,給你們最後一擊吧。」
「混帳!對人類出手的話,『公司』可不會不聞不問吶!」
「咕哈哈哈!你沒聽說過嗎,老先生?『皇後m』跟『騎士j』的組合,可是連那個鎮壓小隊都能擊退吶!『公司』這種組織根本不足為懼!咕哈哈哈哈哈哈!」
騎士豪邁地將韓老先生的警告一笑置之。
韓老先生一咬牙,這樣一來,至少也要和對方打成平手。他如此下定決心後,露出自己口中的尖牙。
「那就糟糕了。」
不過,在他背後的沙由香卻以若無其事的語氣開口。
「我都已經通報了,難道這次也還是無力應付嗎?」
「咕哈哈——哈?」
騎士的笑聲停止了。而韓老先生也一頭霧水地迴過頭來看著沙由香。
麵對兩名吸血鬼無言的詢問,沙由香以手指指向夜空。
「雖然來得有些晚,不過,算是在千鈞一發之際趕上了吧?」
隨後,直升機從大樓的縫隙中緩緩現身。螺旋槳的旋轉聲轟炸著寧靜的夜色,一道道投射下來的光線,將戰場硬生生地劈開。
「難道是……鎮壓小隊!是你通知他們的嗎?」
「是的。」
看到微笑著點頭表示同意的沙由香,韓老人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騎士則是將一張嘴張得老大。
「怎麽可能!你是認真的嗎?所有人都會遭到鎮壓啊!」
「哎呀,不要緊的。因為他們的目標隻有『皇後m』呀。」
麵對開始動搖的騎士,沙由香以看起來十分壞心眼的笑容迴應。
不過,她一派輕鬆的態度也到此為止了。
她為了驅趕老鼠而召喚的存在,並非是前來打發時間的貓咪,而是渴求鮮血的一群三頭地獄犬。
「『皇後m』,聽好了!」
直升機上傳來擴音器尖銳的迴音與怒吼。傳進眾人耳裏的,是那個男人的聲音。
「我們很清楚你就是這場騷動的主謀。你就——做出無謂的抵抗吧!應該說,你就使盡全力反抗吧,直到自己沒有任何遺憾為止。因為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繼法治國家恐怕不會允許的這番發言後,鎮壓小隊不,該說是由發言男子所指揮的武裝直升機,開始朝地麵的集團發射對戰車用飛彈。這是值得記錄的一瞬間。十一年以來,特區首次遭到飛彈攻擊的瞬間。
飛彈因發射高度過低,在雷射尋標器還沒來得及鎖定眼前的大樓為目標時,便直接從旁飛過,在跨越大樓對麵的灣岸後,墜入海中。
隨後,飛彈爆炸了。雖然炸藥用量似乎有經過調整,不過,仍然激起了一道比大樓還要高的水柱。交戰中的兩派人馬幾乎完全停下動作。這景象已經不能用「抗爭」或「鎮壓」等詞匯來形容了。目擊這一幕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一臉「咦?」的困惑表情。
不過,隊長其實原本就沒有瞄準他們的意思,隻是為了示威才放的。
「來吧,我們該做個了結了——」
待隊長如此吶喊後,直升機便懸停在大樓旁,隊員紛紛將繩索垂向地麵,以便進行垂降。
當然,隊長也不會忘記確保隊員們的安全。裝設在機體上的格林機關槍意氣風發地旋轉著,同時還不斷噴發出欣喜的烈焰。
在漆黑的夜晚中華麗閃爍的火光,彷彿跳著高速踢踏舞的破壞與閃光,像紙屑般在空中飄揚的水泥塊,以及常識的碎片。人們和吸血鬼此時才終於了解自身所處的險境。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快跑!快跑啊——大家趕快盡全力跑啊!」
「哇哈。哇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
現場宛如是畫作中所描繪的阿鼻地獄一般。實際上,初次在正常狀態下看到鎮壓小隊的沙由香,也因為過於震驚而杵在原地。這陣子以來,她的精神層麵雖然已經變得較為強韌,但眼前的狀況似乎還是超過了沙由香可接受的範圍。
「這…這就是『公司』?太可怕,太可怕了啊~」
韓老先生閉上雙眼,膜拜似地不停搓著自己的雙手。
「……要…擊退這種部隊?真的假的?」
而騎士也忘記自身的立場般自言自語著。
「來吧,『皇後m』,你怎麽啦?還有『騎士j』!你們打算躲到什麽時候?快出來跟我們決一勝負!」
在震耳欲聾的螺旋槳旋轉聲與槍聲之中,擴音器傳來一陣音量更大的怒吼聲。看來對方還真是幹勁十足。
不過,就在下一刻
「隊…隊長!這樣做還是有點過火了。再這樣下去,這附近會全毀的!」
擴音器傳來了其他隊員的聲音。在一陣「啊!你做什麽?」的掙紮聲之後,直升機中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你們快點從實招來——『皇後m』與『騎士j』在哪裏?如果說出實情,我們就不會再攻擊其他人!」
眾人的反應絲毫沒有猶豫。無論是韓老先生那些哭著倉皇逃命的的同伴,還是皇後的部下,都一致伸手指向大樓頂樓與沙由香的身旁。
聚光燈「喀」一聲轉向目的地,讓呆站著的皇後和騎士暴露在這道光線之下。
「找~到~你~們~啦~」
隊長欣喜若狂的聲音從直升機中傳來,看來他似乎再次搶迴了擴音器。那冰冷的語氣,
讓舉發兩人的在場者隨即聯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暴行,不由得一致別過臉去。
然而——
「不是!」
「不是這樣的——」
兩人突然挺直站好,就連說話語氣也不同如前。皇後隨即摘下太陽眼鏡,騎士則取下了帽子與麵具。
在瞪大眼睛的敵人麵前,這兩人擠出水汪汪的雙眸,開始大聲喊冤。
「我們是被害人呢~我們是被壞人給騙了~說起來,我壓根不知道什麽『皇後m』。對不對?你說對不對,my darling?」
「當然了,honey,各位,就像這位女孩所說的。可憐的她被人綁架到此處,而我隻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前來營救她。當然,我也不知道什麽『騎士j』。」
「啊啊,我好開心呀,darling。我相信你一定會來救我的。可是,請不要為了我而做出危險的舉動。我可不是『皇後m』那種暴虐無道的冷血女人吶。你看看這張通緝海報,完全是另外一個人吧?很明顯不是我對吧?」
「honey,為了你,我連自己的性命都能舍棄啊。另外,也謝謝鎮壓小隊英勇的各位。順帶一提,其實我是協約血族,雖然跟自己的血族有好一陣子沒聯絡了不過這是真的我沒有在
說謊。所以,我不可能是『騎士j』。真的我是說真的。」
他們以跟剛才判若兩人——應該說是另一個次元的態度,滔滔不絕地主張著根本沒人問起的事情。這種要說誇張也的確極其誇張的事態發展,讓聽到這番發言的在場者完全摸不著頭緒。彷彿是在觀看由他們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碼般。
而就在兩人暢所欲言後——
「darling」
「honey!」
兩人凝視著彼此的雙眸。直升穖的螺旋槳旋轉聲空虛地迴蕩在戰場上。
經過數秒後。
「是…是真的……隊長。那名女性和我們的通緝目標,在體型特征上有著極大的差異。她們是不同人物。」
又過了幾分鍾之後。
「……那名男子的身分也得到確認了。我們將他的照片傳送至本部後,已經確定他是協約血族的成員之一。他所隸屬的血族曾在一年前提出搜索申請。」
聽到這段話後,兩人瞬間露出燦爛的表情。
「你看吧。看吧看吧。所以我才說我是冤枉的嘛,啊哈哈——咳咳。」
「噢,誤會能解開實在太好了。各位真的十分優秀吶。咕哈哈——咳咳。」
兩名冒牌貨在屋頂與地麵上朝彼此露齒而笑,門牙與尖牙閃耀著清爽的光芒。
他們用來應付鎮壓小隊的「對策」,似乎就是這種大刺刺的身分證明方式。看著其他人啞口無言的反應,兩人則是一臉春風得意的模樣。
不過,隻有一個人不同。
麵對這個令人跌破眼鏡的發展,在場的所有相關者幾乎都遺忘了自身的立場。隻有一個人對結論提出了異議。
「……我總覺得啊……」
她喃暔說著,深吸了一口氣之後——
「這樣可不行!」
不知為何,以有些戲劇化的語氣如此高聲吶喊道。而此人正是沙由香。
隨後,直升機的一盞燈光打在沙由香的身上。她沐浴在燈光之下,語氣堅定地伸手指向頂樓。
「就算想繼續裝傻也沒用!你想透過這種喬裝來欺騙世人嗎?『皇後m』,趕快乖乖露出原形吧!」
站在沙由香附近的騎士楞楞地看著她的行為。被她用手一指的皇後雖然反射性地吃了一驚,但隨即迴過神來,發出「啊哈哈」的笑聲。
「怎麽,你沒聽到剛剛的對話嗎?你看。看清楚了,這張通緝海報上的照片跟我的臉長得完全不一樣嘛。我才沒有這麽孩子氣,更沒有一張鴨子嘴。這可是連鎮壓小隊都承認的事情喔。就算你還想再找碴,也——」
「……我不是在說你。」
「沒有用咦?」
這次換成皇後露出傻眼的反應。
韓老先生與他的同伴,騎士與他和皇後的部下們,以及鎮壓小隊的所有隊員,無一不看向沙由香,等著她的下一句台詞。
隨後——
「哼哼哼……看來,似乎被你看穿了吶。」
這句比起沙由香的發言更加刻意裝模作樣的台詞,在已經從戰場轉化為其他空間的大樓周邊響起。
於是,直升機隨即在絕妙的時間點將新的燈光打向聲音傳來之處。雖然這般俐落的操作手法和現場的氣氛配合得異常融洽,但沒有人在乎這點。
燈光照向屋頂,在皇後他們原本聚集的小屋的入口處。雙手抱胸,雙腳交叉倚著小屋門板的情報販子,在燈光的照耀下,老實地站了出來。
她摘下頭上的軟呢帽,在手上旋轉了幾下之後甩出去。
同時刷地一聲脫掉身上的風衣外套。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黑發、黑色眼珠以及一張鴨子嘴。此人的臉上漾著自信無比的笑容,雙手叉腰地挺立在原地。她以一副居高臨下的氣勢,從屋頂將自己的真麵目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是葛城邊邊子。
「啊!你是~!」
隊長大吼道。「當時的那位小姐!」
韓老先生驚愕地問道。
「……是…是本尊……」
皇後嚇得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喃喃說道。
邊邊子與沙由香迅速交換了眼神之後,再次開口說道:
「那麽……安排替身一事真是辛苦你了,『秘書s』。」
「咦?」
皇後做出瞪大雙眼的反應。但邊邊子毫不在意。
「『騎士j』,你也不用再表演那些差勁的演技了。」
「啊?」
騎士露出像個呆子般的詫異表情。隨後,邊邊子麵帶微笑地高聲喊道:
「好了!正牌『皇後m』登場啦。既然已經被揭穿,我也有覺悟了。來吧,鎮壓小隊。
如你們所願,我們就在這裏一決高下吧!跟我的心腹『騎士j』以及『秘書s』三人較量較量!」
邊邊子將右手大大地揮出去。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她演得極為起勁。
「唔唔!」
隊長以一種掌握了來龍去脈的自信吶喊道。
「原來是個聲東擊西的計畫嗎?讓部下擔任自已的替身,還真像你的作風!不過,最後這種幹脆的行為,倒是令人讚賞。上吧,鎮壓小隊!我們的敵人就是那三人!」
「咦咦!」
「怎麽會!」
皇後與騎士忍不住放聲驚唿。另一方麵,邊邊子與沙由香則是在內心暗自為隊長的反應叫好。這才是她們的作戰目的。
冒牌貨一行人的戰力十分強大。弱小血族敗陣的可能性相當高,而邊邊子也沒有能夠依賴的對象。於是,邊邊子所想出的苦肉計,便是以自身為誘餌,而後再讓鎮壓小隊前來「協助」的計畫。為此,她偽裝成情報販子潛入冒牌貨二行人的巢穴,再將相關的情報傳給鎮壓小隊,以便讓他們前來此處。
至少這樣一來,應該就能夠保障韓老先生一行人的生命安全。邊邊子的作戰成功了。
不過,也有一些失算的地方。
「開什麽玩笑呀!」
「可惡,我們才不認識這個女的呢!」
皇後與騎士惱羞成怒。
「噫~」皇後發出彷彿金屬切割音一般的尖銳叫聲,伸手撲向邊邊子。而騎士也突然朝向大樓衝去,同時進行了一個大跳躍,打算直奔頂樓。他們企圖將邊邊子交給鎮壓小隊,然後換得自己的脫身。
不過——
「給我等一下——」
伴隨英勇的吶喊聲,一名金發藍眼的少年從小屋陰影處竄了出來。他將和邊邊子扭打成一團的皇後撞飛,彷彿是要守護邊邊子般擋在她的前方,並重重地「哼」了一聲。
另一方麵,在空中跳躍的騎士,則是遇上了鮮紅色飛燕的迎擊。
兩個身影交會的一瞬間,空中劃出一道銀色的閃光。隨後,穿著紅色西裝的人影落地,咻地一聲收迴手中的刀時,受到肉眼無法捕捉的神速攻擊的騎士,便帶著鮮血與慘叫聲跌落在皇後的身旁。
他是邊邊子的護衛,望月次郎。也是小太郎的兄弟。
「讓你久等了,小邊邊!」
「這次我們終於趕上了呢。」
看著突然現身的兩人,邊邊子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們倆從什麽時候開始待在這裏的?」
「開始沒多久就在了!不過,哥哥說你好像有什麽考量,所以要暫時靜觀其變。」
「可…可是,我都已經喬裝了……」
「那種裝扮我們一眼就看穿了。你以為我們陪在你身邊多久啦?」
次郎朝她眨了眨眼。
沒錯。即便和對方失散,他們也還是一同克服許多苦難的同伴。「你們真是的!」邊邊子忍不住滿心歡喜地說道。
這時——
「可惡,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人要登場啊!不管了,就把你們所有人都就地正法吧!」
隊長不耐煩地吼叫著,同時將直升機上升到頂樓處。討伐「皇後m」是他們的宿願。無論事態發展成什麽樣子,他們都已經做好非得達成任務不可的覺悟。
然而,燃起熊熊鬥誌的人並不隻有他們。
「你們這次似乎有點惡作劇過頭了呢。」
次郎的雙眸發出銳利的光芒。
在格林機關槍瞄準自己之前,次郎便迅速地往空中一跳,踩在直升機駕駛座的天窗上,迅如閃電般揮下手中的銀刀。隨後,彷彿擦身而過地再補上一刀。於是,直升機的螺旋槳便被連根斬斷。
失去浮空動力的直升機隨即撞上頂樓的邊牆,傾斜著往地麵垂直落下;不過,在墜毀的前一刻,被一股意念力場給擋了下來。
這一連串動作所需要的,不僅是分秒不差的敏捷身手,還有巨大過人的力量。而次郎完美的表現,不管在誰的眼中,都證明了他真正的實力遠比鎮壓小隊要來得強大許多的事實。之前那場衝突,其實是次郎手下留情。
「『銀刀』……」
韓老先生的喃喃自語,彷彿水麵一圈小小的漣漪,朝所有人擴散開來。吸血鬼們的竊竊私語中,帶著明確的畏懼之情。每個人都曾經聽聞過「同族殺手」的謠傳。而他們也透過自身的本能,領悟到同樣身為吸血鬼的「銀刀」,有著和自己不可同日而語的力量。
「哎哎……」
邊邊子發出好似放棄的聲音。次郎將銀刀收迴刀鞘中,開口問道:
「現在怎麽辦呢,邊邊子?你可以繼續逃亡的生活,或者幹脆恢複『皇後m』的身分似乎也不錯。重點在於你的做法而已。」
次郎催促著邊邊子做出結論。
「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麽……」
「我們都會一起陪著你的!」
小太郎出聲幫次郎說完這句話。
「謝謝。」
邊邊子露出微笑。
不過,她其實早就在心裏做出決定了。她也已經將這個決定告訴沙由香。
邊邊子在人群中尋找沙由香的身影。
沙由香在一旁觀看完整起事件的結局後,便朝邊邊子輕輕揮了揮手。隨後,帶著些許依依不舍的表情轉身離開。
邊邊子目送著沙由香迴到她原本的搜索生活中,然後轉身麵對兄弟倆,緩緩地、明確地迴答了他們的問題。
「我打算向『公司』自首。」
次郎與小太郎一臉錯愕。邊邊子對這樣的兩人露出微笑,繼續說道:
「我也差不多該向他們好好說明事件的真相了。然後等到一切都處理完畢之後,再重新開始我們的工作吧。」
bbb
「……以上,就是舊市區一連串騷動的真相。」
「辛苦了。」聽完朱鷺籐早紀的報告後,調停部部長陣內章吾點了點頭。
他的年齡約為三十來歲。雖然帶有幾根白頭發,但他嚴肅的相貌透露出一股敏銳的知性氣息。乍看之下,那毫無破綻的表情或許給人一種神經質的感覺,不過,那隻是他一部分的個性。實際上二-延種嘴角微微上揚的表情,看起來甚至有幾分類似正在打著如意算盤的邪惡官吏。
他是邊邊子昔日的上司,也正是將她開除的人。
「順帶一提,以韓這名吸血鬼為首,和該事件相關的所有血族,幾乎都向我們為葛城邊邊子求情。至於目前拘留中的費妮周,也提出了從寬量刑的請求。」
「在令人聞風喪膽的萬惡女王之後,接踵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善意與同情嗎?還真像她的作風呢,反差也太強烈了一些。」
陣內忍著笑說道。不過,雖說他在忍耐,但肩膀卻不斷微微抽動著,閱讀報告的雙眼也十分炯炯有神。和邊邊子有私交的早紀,似乎對上司的壞習慣感到很困擾。
「不過,沒想到她在被我開除之後,竟然會因為遭到逮捕而又迴到這裏呢。就連我也沒能預料到這種情況。該怎麽說呢,就是——我實在找不到適當的詞匯來表達呢。總之,真是驚人。」
「……你看起來很開心呢。」
「喂喂,現在是我的前部下闖了大禍呢。怎麽可能開心啊?我的頭痛得很吶。」
「真的嗎?」
「…………」
陣內沒有迴答,隻是無言地將椅子轉了一圈。
隨後,陣內背對著早紀說道:
「……早紀,邊邊子還打算繼續調停的工作嗎?」
「似乎是這樣。不過在離開『公司』之後,雖然無法自稱調停員——」
「但還是能夠進行『調停的工作』,是嗎?」
「是的。」麵對陣內的問句,早紀如此迴答。
對早紀而言,她很想聲援自己昔日的後輩。邊邊子很有這方麵的素質。她也知道邊邊子的夢想便是成為支援吸血鬼們的力量。更何況——
「——她現在廣受支持。如果真的開始工作,想必會有許多委托人找上門來吧。」
「……請不要預測別人的想法。不過,如你所言。如果是邊邊子的話,一定能夠獲得眾多吸血鬼的理解吧。」
「唔。其中也包括棘手的吸血鬼,對吧?」
「…………」
「早紀。」
「……什麽事,部長?」
「我很期待呢。」
語畢,陣內的雙肩又開始微微抽動。於是早紀深深歎了一口氣。
bbb
過了一星期之後,「公司」便釋放了邊邊子。在經過種種變遷後,到頭來,又再次迴到了原點。
不過,她已經得到了許多無形的東西。除了經驗以外,還有其他的收獲。
葛城邊邊子在被釋放的當天晚上,便馬上重新開始工作。
她邁向目標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中場休息6
這裏是老舊而人煙罕至的鬼鎮深處。
這座小屋彷彿像是被人遺忘的燭台般,寂寥地座落在小型大樓的頂樓。
在這座小屋中,有著兩名忙碌的吸血鬼的身影。
小屋內漆黑一片。太陽不但已經下山,而且屋內厚重的窗簾也密不透風地緊掩著。當然也沒有燈光。屋內彷彿滿溢著濃醇的——就連死人飲用後都會睜開雙眼的濃縮咖啡。
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中,次郎與小太郎來迴穿梭忙碌著。
「這裏似乎有裝設供水用的水管。雖說也沒其他地方可去了,不過邊邊子還真是想出了一個大膽的點子吶。不知道瓦斯跟電能不能用?」
「哥哥~我可以吃這塊火腿嗎?」
「我得先鋪上桌巾才行,請你幫忙拔出那把刀子吧。」
「好……這樣可以嗎?」
「嗯,謝謝你。」
用撢子清了清沙發和櫃子上的灰塵,再用掃把清掃地麵,最後輕輕用刷子刷洗。
將垃圾打包,整頓行李,並決定為數不多的家具的擺放位置。
不知不覺中,小太郎開始哼起歌來。雖然有些荒腔走板,但聽起來十分開心。漸漸地,次郎也不自覺地開始附和起來。哥哥的曲調輕快活潑,弟弟的曲調中規中矩。他們努力地將這個被人遺忘的小屋整理成能夠居住的場所。
「噯,哥哥。小邊邊沒有受到太嚴重的懲罰,真是太好了。」
「不,小太郎。你不能以我的處罰方式為基準來思考。邊邊子所受到的懲處,已經算是相當嚴重的了。」
「是這樣嗎?可是小邊邊看起來一臉沒事耶?」
「就是說啊。雖然想老實稱讚她變堅強了,不過,這還真令人有些心情複雜呢。」
次郎臉上浮現苦笑,再次喚了一聲小太郎的名字。他手上捧著一個裝滿水的小瓶子。於是,弟弟將自己親手摘取迴來的一朵野花插入瓶中。
他將這個稍嫌樸素的花瓶放在洗幹淨的桌布上。
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兄弟倆隨即和彼此交換了一個笑容,便拿起提燈,準備迎接他們的雇主迴來。
最後,小屋裏終於亮起一盞小小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