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徒兒一個人。”


    “隻你一個人,這怎麽迴事?”


    “說來話長……”


    “進房裏慢慢再說。”


    兩人入房,在桌邊坐下。


    東方白先不談自己的遭遇,先把桐柏大少山口找岔,“冷血無情刀”,周大慶片言解圍,以及水寶使性子失蹤的經過毫無隱瞞地說了一遍。


    卓永年深深蹙起了白眉,許久才開口。


    “是我失策了,明知這丫頭任性,不該答應你跟她出獵的,現在事情已經發生,急也沒用,再等上一兩天她不迴來再作道理,這種事也不能怪你,水二娘很了解她這寶貝女兒的德性。”稍停又道:“你在山中有所發現麽?”


    “有,可以說是重大發現。”


    “說說看?”卓永年雙睛一亮。


    東方白抑低了聲音,把入山之後的遭遇一一道出。


    卓永年的神色隨東方白的敘述一變再變。


    東方白說完,自懷中取出得自尖頭黑衣怪人的八卦金牌和黑筒遞給卓永年,口裏道:“據我猜測,死者是七號使者,準此而論,像這一級的使者至少是七人……”


    卓永年沉重地道:“對,我也是如此想。”


    小二端了酒菜進來,擺好之後退了出去。


    卓永年道:“小黑,先祭祭五髒廟再說,你一定是又餓又累,這些情況我得化腦筋仔細地想上一想。”


    東方白斟酒,一對假師徒默默吃喝起來,各自在想著心事,誰也沒開口,空氣顯得十分沉凝,像是凍結了。


    許久之後,卓永年又把八卦金牌仔細審視了一番,然後遞還給東方白,開口道:“收著,這東西說不定會派得上用場,黑筒我暫時留著慢慢研究。”


    東方白接來收好。


    “小黑,現在我們來分析一下情況!”


    “唔!”東方白點點頭。


    “照你的說法,我想到了幾點……”


    “師父說說看?”


    “第一,乾坤教的巢穴就在你失足的地穴附近,他們的勢力相當龐大。第二,與地穴相通的山洞黑牢所囚禁的怪老人必非等閑之輩。第三,他們在發覺這多弟子失蹤之後,必然引起極大的震撼,那一帶現在可能已翻了天。第四,水寶信口胡謅的紅衣人可以暫時轉移他們的目標,將來我們可以從紅衣人來大作文章。”


    東方白深深點頭。


    “你本身這些遭遇水寶知情麽?”


    “我沒向她透露。”


    “那太好了,可以免去一層顧慮。”


    一提到水寶,東方白心頭的重壓又還了原。


    “如果水寶就此失蹤,我們……該怎麽辦?”


    “三天後我們進山采藥。”


    東方白手按酒杯,目注空處,一個豪雄的超級年輕劍手突然變得有些癡呆,這份心靈上的沉重壓力幾乎使他承擔不了。


    三天,在與時俱增的憂急中過去,像有三年那麽長。


    水寶沒有消息,仿佛石沉大海。


    東方白借酒澆愁,他快要發狂了,根本不敢見水二娘的麵。


    水二娘以淚洗麵,水寶是她唯一的命根子,如果有什麽三長兩短,她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


    無形中清涼客店罩上了一層慘霧愁雲,連帶店裏的上下雜役人等也都全失去了笑容,仿佛是世界末日已經降臨。


    卓永年當然也不好過,但他還能沉得住氣。


    過午不久的時分。


    水二娘堆坐在櫃台裏,閉著眼一動不動,眼眶浮著兩圈黑暈,眼皮是浮腫的,她的飯食起居全失去了常態。


    一個年過半百的粗布衫老者走近櫃台,端詳了水二娘一會,才開口道:“二娘,醒醒,小老兒跟您道喜來了!”


    水二娘細眯的眼睛張開一線。“是誰呀?”


    “小老兒萬代富!”


    “萬刷子?”水二娘脫口道出了對方渾號。


    “呃!嗯……正是小老兒!”臉上的笑容像是刻上去似的一點也不變,可能是由於笑容常掛,臉上的紋理已經定了型。


    水二娘像突然驚醒,兩眼全張開。


    “啊!萬掌櫃,什麽風把你吹到小店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


    “噢!對了……”水二娘突然想起道:“萬掌櫃剛才說什麽來著?”


    “給二娘您道喜來了!”將就在櫃台邊椅上坐下。


    “道什麽喜?”水二娘神色遽變。


    “您的千金水寶姑娘也老大不小了,這男大……”


    “你是做媒來了?”水二娘打斷了他的話。


    “正是!”


    “你請吧,我沒心情談這個。”


    “咦!二娘,您總得讓小老兒說個來龍去脈呀?”


    “免談!”


    “二娘知道男方是誰麽?”


    “天王地老子我也不要聽。”


    “桐柏大少,二娘要聽麽?”萬代富的黏性很大。


    “不聽!”水二娘想站起來,太胖,隻是身軀動了動道:“管他什麽大少小少,看在是多年的街坊,你請。”


    “二娘到底是怎麽了?”笑容不變,語氣也不改,仍然是和顏悅色,對於水二娘的態度毫不以為忤。


    “少問,別讓我攆你出去。”


    “多年街坊,小老兒頭一次看你發這大的脾氣。”


    小二在一旁插口說道:“萬掌櫃,您老不知道,我們家小姐入山打獵失蹤已經三天了,老板娘正煩著呢!”


    “啊!”萬代富驚叫了一聲,笑意突斂,正色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二娘的脾氣一反往常。”說完,慣常的笑意又現,微點著頭道:“這沒什麽大不了,大少手下盡是有本領的人,可以大舉出動搜山……”


    “不敢勞動桐柏大少,我自有主張。”


    “二娘,這檔事……等找到令千金之後再議,小老兒就此告辭!”拱手一揖,轉身離去。


    水二娘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口裏嘟噥道:“桐柏大少,哼!什麽東西,一再打水寶的主意,提親,做夢!”


    小二趑趄著上前道:“老板娘,都已經三天了,這……小的聽說桐柏大少手底下的確有不少好手,要是他真的派出去搜山,也許……”


    水二娘揮揮手道:“你走開,少煩我!”


    小二不敢再多言,快快地走了開去。


    東方白早已站在食堂通往裏的門邊,這時走了過來,很不自然地道:“二娘,我師徒明天一早入山采藥,好歹……會給二娘一個交代,吉人自有天相,事已如此,二娘把心放寬些,在下沒什麽好說,隻有盡心盡力……”


    采藥二字代表的是什麽,水二娘當然明白。


    水二娘望著東方白淒苦地一笑道:“小黑,你也不必太過自責,怪不得你,還是大事要緊,至於這丫頭,隻好聽天由命了,我這做娘的……唉!”眼角湧現了淚光。


    東方白低下了頭道:“二娘,我……還能說什麽,但求老天有眼,保佑水姑娘平安無事,迴你身邊。”


    水二娘點點頭。


    東方白神情黯然地默默走開。


    水寶躺臥在石室裏。


    這石室是大山洞中的一個小山洞,洞底鋪著溫軟的獸皮,格調就像邊接客廳的房間,如果說它是大窩中的一個小窩則更為恰當,無疑地這是個非常舒適的小窩,這裏一共有三個小窩,水寶置身的是最靠裏的一個。


    “我為什麽還沒死?”水寶的聲音像夢囈,很微弱。


    “快了,至多還有一天。”一個冰冷的聲音接了口。


    原來石室門外正站了個半百老人,麵目冷得像岩石。


    “一……天?”


    “不錯,你的斷腿行將化為惡疽,疽毒會攻心。”


    “為什麽……死……有這麽艱難?”


    “不艱難,轉眼便會成為過去。”


    “為什麽不讓我……死在山溝裏?”


    “老夫隻當救一隻受傷的山禽。”話鋒頓了頓又道:“三天來你不言不語,不飲不食,拒絕治療,你是真的存心要死?”


    老人不但麵目森冷,連聲音也是冰的,不帶半絲感情,換句話說就是不帶人味。


    “不錯,我要死!”


    “天下眾多該死的女人會找一百個理由活下,而且活得真的像不該死的人,你為什麽一心一意要死。”


    “因為我恨!”水寶的聲音突然變大。


    “恨什麽?”


    “恨男人,恨你們這些江湖人,恨我自己!”


    “哈哈哈哈……”老人像聽到什麽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般縱聲狂笑起來,石洞迴聲,音波激蕩如大海上的狂風巨浪,令人心戰神搖。


    水寶想掙起身,但隻起得一半,呻吟一聲又倒迴去。


    笑聲久久才歇。


    “有什麽好笑的?”水寶握拳空揮了一下。


    “太可笑了,這是老夫生平頭一次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那能不笑。”老人剛說完,臉色又迅快地迴複冷漠。


    “你願意做好事麽?”


    “做什麽好事?”


    “幫助我死!”


    “可以!”


    “你……怎樣幫助我?”水寶張大失神的限。


    “非常簡單,舉手之勞而已。”老人目望空處,冷酷地道:“給你一粒毒藥,你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閉目。”


    “好!給我。”


    水寶毫不猶豫,看來她死誌已決。


    “等著!”老人轉身走進另一間石室。


    “我恨,我恨……哎……”水寶狂嘶著,但聲音中途頓止,因為激情而牽動了腿傷,痛澈心脾使她唿吸噎住。


    老人重現,一手端著一大碗水,另一手用手指捏住一粒龍眼大的紅色丸子,步到水寶身邊,蹲了下去。


    “這可是你自願的?”


    “嗯!”


    “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我……主意不變。”


    “好,嚼碎了吞下去!”說著,把藥丸塞到水寶嘴裏,又道;“此乃老夫精煉奇毒,妙處是不會有痛苦。”


    水寶迅快地嚼碎吞下去。


    老人單手扶起水寶的頭道:“喝下這碗水,一滴也不能剩,這水能幫助毒性行開,你的知覺就是喝一碗水的時間。”


    碗邊湊近她的口唇。


    水寶咕嘟咕嘟地猛灌下去,水喝完,老人把她的頭放平,人真的也在這時合上了眼。老人直起身,望著像是進入沉睡的水寶,口裏自言自語地道:“我做錯了麽?我為什麽要這樣做?將來我會後悔麽?不,三恨先生一輩子做事從不後悔。”


    原來這半百老人正是為當今首屈一指的毒道聖手“三恨先生”,當然也是歧黃高手。


    東方白曾向他求藥救過公主小玲,也因此而獲得了辟毒之能,他恨女人、恨江湖、恨金錢,東方白是江湖人,水寶是女人,他竟然自背原則,怪人異行,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那樣做,完全看他當時的喜怒好惡。


    他重行迴到他的小室取來了一隻小木箱,打開來,裏麵是圭刀針艾,大瓶小瓶,拿起袖管,先用剪刀剪開水寶的褲管,露出腫脹發黑的雙腿,然後開始施術。


    水寶是在無知覺中,任由切劃挑刺全無反應。


    東方白與卓永年步行入山。


    采藥得有采藥的樣,鋤、钁、刀、鏟再加一應雜物,外帶幹糧衣毯,東方白的身份是徒弟,負荷夠沉重。


    暮色蒼茫中,一對假師徒來到了三天前水寶失蹤的地區附近,找了個背風的淺穴安頓了下來,為了防意外的幹擾,並不舉火,用完了幹糧,打開氈毯,各裹一條,倚穴壁半臥,穴外是一片墨黑。


    “老哥……”


    “嗨!一定要注意改口。”


    “是,師父!那黑商研究出了什麽端倪沒有?”


    “隻看出了梗概,進一步便無法想象了。”


    “什麽梗概?”


    “黑筒底部有小孔,很明顯的灼痕和火藥味,是用來安引線的,筒子的尾端中隔兩寸有個核桃大的圓孔,是藥室,火線引燃充填的藥,噴射而出,先是鬼火似的綠光,然後轉為熾烈的藍光,能使人失明,還喪失記憶……”


    “充填的是什麽藥?”


    “這就是無法想象之處,照推測,用過一次之後必須重新裝填,目前所能知道的就這麽多,想揭開真相看來並不容易,這種鬼東西隻少數高級弟子使用。”


    “照不為老人的說法,當年大化門總壇發生變故,是廣大而奪目耀眼的藍光,以能聚集近千弟子的範圍而論,就不是小小鐵筒能發出的威力,會不會是集中為數不少的鐵筒同時引發,或者是另有其他裝置?”


    “都有可能!”


    “如果說當時所有在場的弟子全部為鬼火所害,那人呢?這多的人會化為輕煙消散?就是集體遇害了也該留下屍體,這怎麽解釋?”


    “沒有解釋,能解釋就不成其為天大的懸案了。”


    “隻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活捉一個乾坤教的高級人物加以訊問。”


    “不錯,事實上也隻有這麽一個辦法。”


    沉默了片刻,東方白轉了話題。


    “水寶會不會是落在對方的手中?”


    “非常有可能!”


    “我們等天亮就著手搜查麽?”


    “先裝作采藥,再等消息。”


    “等什麽消息?”話方離口他便想到了道:“畢老三?”他接著問了出來。


    “唔!對!”


    “畢老三究竟是……”


    “跟你一樣的身份,不過他是正牌的。”


    “啊!原來他是……”老哥兩字又幾乎脫口而出,頓了頓才接下去道:“師父的傳人,這就難怪了。”


    “這話以後不能再提。”


    “是!”東方白滿像那麽迴事地應著。


    石穴之外傳來枝葉拂動的沙沙聲。


    兩人立即噤聲坐直身形,傾耳而聽。


    緊接著人語之聲傳來,判斷當是距石穴三至五丈之處,由於夜靜,聽得十分清楚。


    “真他媽的,三天三夜窮搜,累死人!”


    “少發牢騷,安份些。”


    “我說尤頭目,五十裏方圓都搜遍了,根本就沒什麽紅衣人的影子,山區這麽大,你搜五十裏,人家遠走一百裏,你搜一百裏,人家跑到一百五十裏之外,終不成把整座桐柏山都搜個遍?千峰萬穀,一輩子也搜不完。”


    “搜個完也得搜。”


    “找個僻靜地方,咱們大夥兒倒上一覺如何?”


    “二瘤子,你大概是皮子癢了,執行任務的將近一百個小組,人家不累,就是你一個人累?真是的……”


    “咱們還是走吧,要是被巡察的發現了可就夠瞧。”第三個聲音插了口。


    “走!”尤頭目的聲音。


    沙沙聲中,人語頓杳。


    “小黑,去下我們預定的那著棋!”


    “師父是說……”


    “紅棋!”


    “哦!”東方白掀開毛氈,一骨碌翻起身來,匆匆從行囊中取出了應用之物,佩上劍道:“我走啦!”


    “別忘了方位,迴頭找不到這兒!”


    “不會的!”


    “小心,附近都是他們的人。”卓永年叮嚀。


    “這我知道!”東方白匆匆出洞。


    星光閃爍。


    兩撥人道了口令之後交叉而過,每一撥都是五個人,姓尤的頭目這一撥朝一道嶺脊爬升,是一道禿嶺,盡是野草和山石,遠遠才有那麽一兩棵彎腰駝背的苦鬆,一行人上了嶺頂,各據一個石頭坐下來休息。


    “龍頭目,我真不明白。”


    “二瘤子,你的嘴又癢了,什麽不明白?”


    “搜山應該是白天的事,為什麽連晚上也要出動?”


    “真是豬腦,偌大山區,林深樹密,敵人隻消隨便找個地方一藏,你到那兒去找?晚上可就不同了,露冷風寒,免不了會生火取暖,火光是擋不住的,三五裏之內都可以發現,這樣說你明白了麽?”


    “唔!是有點道理,不過,要是敵人不生火呢?”


    “他媽的,再精的人也有疏忽的時候,天太冷,或是嘴淡了要烤肉食,能不生火麽?”尤頭目振振有詞。


    “人家不會白天烤?”二瘤子是個喜歡抬杠的角色。


    “真他媽的,瞎抬個什麽勁?白天生火會有煙,我們也沒放鬆過,隻是……火光容易發現,所以夜晚比白天更重要!”


    “紅衣人隻有四個,我們失蹤了十個,其中還有金牌使者,不見屍體,難道敵人是為了擄人來的?”


    “好了,閉上你的嘴!”


    “啊!”有人驚叫了一聲。


    五個人全站起身來。


    距五人不到三丈的一塊山石上兀立著一條鬼魅般的人影,不知何時來到,仿佛本來就站在那裏,夜暗難辨顏色,但披風的形狀是一眼便可看出來的。


    “紅衣人!”二瘤子栗叫了一聲。


    “快發訊號!”尤頭目的聲音也是抖顫的。


    四名手下一陣慌亂。


    紅衣人本屬子虛烏有,隻因水寶的一句誑語,製造出了這個形勢,在乾坤教徒的心理上形成了威脅,卓永年便想到加以利用,就是所謂的“紅棋”行動,以達成擾敵誘敵的目的,行頭是在山外就準備好了的,眼前這紅衣人正是東方白。


    東方白當然不能給對方告警的機會。


    身形掠起,披風酒開,像一頭巨鳥般撲落、旋身、雙手疾點,悶哼疊起,還來不及施放訊號,全躺了下去,悉數被廢了武功,人迴到原來的石上,故意裝出一種極古怪的聲調狂笑了數聲,高舉右手宣誓道:“天下唯一主,四海頌至尊!”


    披風飄處,冉冉沒入夜暗之中。


    五名乾坤教弟子不但武功被廢,穴道也被封住,除了等人發現解救,隻有乖乖地躺在現場,完全沒了轍。


    東方白順嶺脊奔了一程,脫下披風卷成團挾在脅下,然後折轉繞迴,堪堪到了嶺腳,忽然發現前麵不遠的空曠處有人影浮動,忙刹勢隱起身形,凝目望去,隻見人數有七人之多,五人遠遠站著,兩人在隔三丈之處相對。


    兩人中一個是瘦高個子,另一個是狗熊般的大塊頭。


    “真的沒有?”大塊頭聲音如雷。


    “真的沒聽說!”瘦高個子聲音尖細刺耳。


    “我再說一遍,三天前,清涼客店的小姐在山裏失蹤,她是大少的人,要是被你們逮住,趕快放人。”


    “沒有就是沒有!”


    東方白為之心頭一震,他從聲音和體態認出來了,原來這大塊頭赫然是桐柏大少的跟班“野豹子”,想不到桐柏大少真的派人搜山了。


    這裏是乾坤教的勢子範圍,桐柏大少有這大的能耐?


    “有沒有別的風聲?”


    “目前全力對付的就是紅衣人。”


    “那妞兒會不會落入紅衣人之手?”


    “很有可能?”


    “你們走吧!”


    “是!”


    瘦高個子一揮手,率手下離去。


    東方白大為困惑,乾坤教是桐柏山之主,野豹子的強橫口氣與瘦高個子的謙卑根本不合情理,這是為什麽?


    野豹子呆在原地。


    東方白心念一轉,決心要教訓野豹子一番,把桐柏大少的這隻利爪挫平,同時也想弄明白雙方的關係,於是,他迅速地抖開披風著上,把連在披風領上的布片朝臉上一繞,然後現身出去,揚聲道:“天下唯一主,四海頌至尊!”


    野豹子機警地轉身,作出戒備之勢。


    “什麽人?”


    “至尊王座下紅衣使者!”


    “紅衣人?”野豹子後退了一步,夜貓子般的目芒連閃,雖在夜暗,仍可感覺出他的彪悍,的確是頭野豹。


    “紅衣使者!”東方白加以更正,心中暗自好笑。


    “何謂至尊王?”


    “你不配問。”


    “侵犯本山意欲何為?”


    東方白心中一動,聽野豹子的口吻,儼然以山主一份子自居,莫非桐柏大少與乾坤教是同路人?


    這點應該加以求證,說不定桐柏大少是該教埋在桐柏城的暗樁,心念之中,向前迫近數尺,重重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你說本山,你是什麽身份?”


    “山中人!”


    “乾坤教徒?”


    “……”野豹子默然。


    “嘿嘿嘿嘿!爾等妄自尊大,竟然用乾坤二字,對至尊王是一種冒犯,行不可恕,本使者特別傳語,速速改名,否則至尊一怒,爾等將死無葬身之地。”東方白表演得煞有介事,胡謅得像真的一樣。


    野豹子再退,弓身,撲擊的前奏,看來他不善言詞。


    東方白暗中蓄勢以待,現在他出手出劍都沒有顧忌。


    野豹子喉頭裏“咕!”地響了一聲,身軀矯健地彈起兩丈高下,淩空一旋,朝東方白當頭撲下,其勢驚人。


    東方白不閃不避,雙掌迎著向上登出,這種打法,一般高手不敢輕用,除非你有絕對的把握,因為朝上發掌無法竟全力,較之平推登掌至少要打三成折扣,而淩空下擊卻自然增加了強猛之勢,但東方白用了,為的是要製造假象,證明他是神秘的“至尊王”手下的紅衣使者,以遠到迷惑敵人的目的。


    碎碑裂石的掌勁,像朝天衝湧的逆浪,挾著隱隱雷鳴之聲,浪頭直擊野豹子的身軀,勢道之猛令人咋舌。


    野豹子真不愧是頭人中之豹,電閃下撲的身軀被勁氣衝得淩空打旋,竟然能因勢變勢,一個鷂子翻身,雙足落地,弓腰又告撲出,動作一氣嗬成。


    東方白心裏暗讚對方的功力,不敢托大,錯步、單掌向後反擊,緊接著移形換位,連變了三個位置。


    野豹子撲出,眼前人影驟失,而對手反擊的一掌已經臨體,立即中途變勢,身形半旋,竄了起來,淩空一個斤鬥,落到一丈之外,迅捷地拔劍在手,一抖,暗夜中劍花隱隱,作勢就要躍進……


    這不是比武較技,利在速戰速決。


    東方白毫不猶豫地掣出了寶刃,野豹子一躍,手中劍疾劈而出,快、狠、詭、厲兼而有之,東方白疾迎而上,雙劍突擊,發出“鏘!”地一聲,就隻一聲,再沒下文,兩支劍膠合在一起,野豹子急抽不脫。


    “你的劍……”


    野豹子脫口叫出聲來,也隻有半句,他出道以來頭一次碰上這種情況,以他的力道竟然收不迴劍,不是對手功力已經通玄,便是兵刃有蹊蹺。


    東方白振腕,一震,一削。


    野豹子的青鋼長劍齊中腰一折為二,劍頭掉地。


    東方白趁對方驚愕失神的瞬間寶刃再揮,從削劍到再揮中途並沒停頓,仿佛是一招的二式,順理成章。


    “啊!”地一聲慘叫,野豹子持劍的手齊腕而斷,手掌連同半截斷劍掉落地麵,人隨著踉蹌後退。


    東方白如影附形而進,劍抵對方心窩。


    “你殺了咱!”野豹子狂喘著,聲音是抖顫的。


    “殺你還不到時候!”東方白左手疾快點出。


    野豹子栽了下去。


    東方白彎腰俯身,為野豹子點穴止血,斷腕如不止血,會失血而死。


    野豹子已不能動彈,但還能開口,他居然一聲不哼,鼓眼仰望東方白,身負重傷,兩眼仍然不失銳利。


    “你叫野豹子,桐柏大少的跟班?”


    “你……”野豹子大駭,對方竟能一口點出他的來路。


    “你們都是乾坤教徒?”東方白再問。


    “要殺便殺,少……廢話。”


    “你要是說了實話,本使者放你一馬。”


    “休想!”


    “如果本使者令你變成殘廢,不生不死?”


    “認了!”野豹子強橫如故。


    “你是什麽也不會說?”


    “不錯!”


    東方白心念疾轉,看樣子這頭野豹子根本不在乎生死,想從他口裏逼出什麽恐怕不容易,留他活口傳話才能達到惑敵的目的,殺了他無濟於大事,這一著“紅棋”奏效,便可引出對方大頭,急功躁進反為不美。


    “野豹子,留你一張嘴傳話,乾坤教的名號從速取消,要是至尊王一怒,將血洗桐柏山,使乾坤教永遠自江湖除名,本使者言止於此!”


    說完,腳尖連踢。


    “啊!啊!”野豹子連聲慘叫,功力已澈底被廢,同時被製的穴道也隨之解開。


    為了不留痕跡,東方白撿起兩截斷劍。


    “野豹子,記住本使者要你傳的話!”說完,披風抖動,沒入黑暗之中。


    野豹子這時才開始哼卿,斷腕之痛他不在乎,主要是功力被廢,這比死還要令他受不了,練武的人,尤其是強悍的人,一旦武功被廢,人就等於是死了,死,一了百了,留得一口氣,比真正的死還要殘酷。


    東方白與卓永年在山間覓藥,實際上是找人。


    五天下來,水寶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蛛絲馬跡可循,人像是氣泡般消失了,她既然沒落入乾坤教人之手,人死也該也屍,近山口一帶除了豺狼沒有其他猛獸,如果落入狼穴,才有可能連骨頭都不剩。焦灼與自責,使東方白半天難得說一句話,卓永年當然也是憂心如焚,情況顯示已經絕望,但卻無法放棄,人的生死總得有個交代。


    日正當中,兩人來到一處山坎邊。


    東方白停住不動,目不轉瞬地望著坎沿。


    “小黑,怎麽迴事?”卓永年覺得奇怪。


    “師父,你看!”


    “啊!這是……馬兒失蹄踏陷的痕跡。”


    “水寶那天晚上跑的正是這方向。”


    “你是說……”


    “極有可能,水寶就是在此地失足遇險,夜暗驟馬,馬失蹄,人被顛飛墜坎,剩一匹空馬跑迴客店。”


    卓永年上前審視了一番。


    “這真的有可能!”卓永年皺起了白眉,聲音略微帶激地道:“坎坡陡峭,深不見底,人栽墜下去……”


    “我下去查看一下!”東方白的聲音已發了抖。


    “用飛索懸垂。”


    “好!”東方白立即從筐籃中取出一盤特備的絲繩,隻筷子粗細,但相當堅韌,毫不遲滯,把繩頭結牢在坎邊樹根上,然後反身拉繩,迅快地向下滑落。


    坎坡上雜草野樹叢生,一會兒人便沒了影子。


    卓永年坐在坎邊靜候著。


    東方白落到十丈左右,坡勢趨緩,已可留手住足,他放牽了絲繩,連抓帶滑而下,又下降了十支左右,坎底已經在望,他的心一直是跳著的,現在加速狂跳起來,他怕到坎底看到的是一具腐屍。


    一塊碎布勾在樹枝間,布片帶血已經變黑。


    東方白一顆心像是要奪口跳出,拿下布片一看,唿吸驟然窒住,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繃直了,他記得水寶衣褲的顏色,這正是衣褲的碎片。


    許久,他才迴過氣來,迅快地落到坎底。


    落腳處有幾塊半埋在土中的山石。


    東方白仔細一察看,幾乎就要發狂,山石上斑斑血跡,似在撕裂他的心,十有九,水寶已經遭遇了不幸。


    他手腳發麻,腦海裏嗡嗡作響,幾乎不能動彈。


    僵了半刻,他開始搜索,坎穀不大,很快地便搜遍,可怕的景象沒發現,但卻發現許多野狼足印,這比預料的景象更可怕,人跌落,不死也是重傷,碰上浪群,必膏饞吻,一個美麗活潑的少女,被野狼撕食,其慘狀豈堪想象。


    人死留骨,至少有些殘骸,但什麽也沒見。


    狼有把獵物拖迴巢穴的習性,現場不見殘骸,十有九是被拖走了,何處去覓狼穴?


    這真的是屍骨無存了。


    東方白的情緒狂亂得像是失了魂,跌跌撞撞地在坎底胡竄。


    這坎穀隻有一麵是陡壁,其餘三麵都是連接莽林的小斜坡,在野狼而言是四通八達,三方麵都可暢行無阻,山區廣袤無涯,狼跡隨處可見,根本無從追覓。東方白當然是不死心,搜索的範圍愈來愈大,最後脫離了坎穀。


    石室裏,三恨先生斜據石桌在享用烤野兔下燒酒,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水寶坐在相對的位置,手裏也抓了隻兔腿,女孩子總是比較斯文些,她是撕著吃,不像三恨先生就口啃著吃,隻是兩隻酒碗卻一般大。


    “師父!”水寶睜起又圓又亮又大的眼。


    “叫先生,師父太俗氣。”


    “是,先生。”


    “你想說什麽?”


    “先生的醫術真高明,能在五天之內接好斷腿。”


    “應該是八天,在我救起你的那一天便給你敷了藥,隻是你人在昏迷中不知道而已。”灌了口酒,抹抹嘴又道:“如果你的斷腿讓它冷上三天,可就要大費手腳了。”


    “先生恨女人,為什麽要救我?”


    三恨先生勃然作色,眼裏爆出可怕的寒芒。


    水寶惴惴不安地望著他。


    久久,三恨先生籲了口氣,神色和緩下來。


    “丫頭,以後不許提這句話。”


    “是!”水寶舒了口氣。


    “這……”他不準別人提,但自己卻又說了下去道:“這算是投緣吧,也許是年紀大了,想法會改變,我忽然感到寂寞,人生一世,草逢一春,得在世上留點東西,如果就此與草木同朽,是件可悲的事。”


    “先生想留什麽?”


    “留我冠蓋天下的奇術。”


    “怎麽留法?”


    “丫頭,你少裝佯,你明知我破誓收你為徒的目的,還要明知故問?”


    “咕!”水寶掩口笑了一聲。


    “丫頭,你不想死了?”三恨先生轉了話題。


    “我想通了,死是愚行,活著總是好的,為臭男人而死太不值得,當然,最主要的是為了我娘,我如果死了,我娘會傷心而死,那我就大不孝了。”


    “嗯!說得對,但隻對一半。”


    “為什麽?”


    “我也是臭男人!”


    “不!”水寶咬咬下唇,一副天真的神情,道:“天下的男人部是臭的,唯獨先生除外,就像……”說到這裏倏然住了口,大眼睛眨呀眨的。


    “就像什麽?”


    “就像先生說天下女人都是賤的,但卻收了我。”


    “好丫頭,哈哈哈哈……”


    “先生!”水寶等三恨先生笑夠了才開口道:“學醫不容易,一定要很長很長的時間來學,對不對?”


    “我傳你的不是正統的歧黃之術,而是別出蹊徑的旁門奇技,急需的可以速成,高深的叫當然要假以時日,以你的天份,不出三年定然盡傳我技。”


    “先生,我覺得我很笨!”水寶有些忸怩。


    “人必須要帶二分笨,換句話說就是憨直,如果聰明過了頭,行事必走極端,在八天之前,我不會說這種話,因為我一生自認聰明絕頂,結果自誤一生,被江湖人目為怪物,是你使我想法改變。當然,既任矣,則持之,除開你,此性不移。”


    “哈哈哈哈,……”水寶放聲笑了起來。


    東方白在林樾間盲目地闖了近兩個時辰,一無所獲,怕卓永年等得心焦,懷著痛苦而絕望的心情,折迴坎頂卓永年等待之處,果不其然,遠遠便見卓永年在坎邊蹀躞,不時伸頭下望,焦灼之情表露無遺。


    “師父!”東方白打了聲招唿。


    “小黑!”卓永年疾迎兩步道:“怎麽樣?”其實這一問是多餘的,東方白那份頹喪的神情已說明了一切。


    搖搖頭,東方白把坎底所見說了一遍,把捏在手裏的碎衣片揚了揚。


    卓永年的目光黯了下去,許久才出聲。


    “照此看來……水寶是兇多吉少了!”


    “我誓要找到確證,即使是一根骨頭。”東方白激動得臉孔連連抽扭道:“這……這是我的錯,我的錯……”


    兩眼泛了潮紅,他真想嚎啕痛哭一場。


    “你也沒錯,是造物主的殘酷安排!”吐了幾口氣,又道:“不過、在沒見到屍骨之前,我們不能斷言她已經遭遇了不幸。根據已知的情況判斷,她是在氣憤之下,暗夜馳馬,到了此地,馬失前蹄踏空,馬穩住了,她卻因衝力太大而被躓落山坎,破碎的衣片證明了這點。人從這麽高摔落,受傷是無可避免的,石上的血跡不足為奇,至於狼跡,山裏到處都是,也不能作為憑證。”


    “照師父這麽說……我們還有一線希望?”


    “對,水寶任性但卻憨厚,不是夭折之相。”


    “我們該如何?”


    “繼續搜尋,預定的棋也得走,齊頭並進。”


    東方白舉頭望天,這檔事真的隻有靠天了。卓永年的分析固然有其道理,但也隻是一種朝好處想的猜度,事實真相如何,隻有天才知道。


    山高日落早,隻酉時光景,夕陽已經銜山,遠處起了煙嵐。


    卓永年悠悠地道:“小黑,已經累了一天,我們迴頭去歇著吧,把繩子收起來,一切等明天再說。”


    東方白無言地收起絲繩,心頭像壓了一座山般沉重。


    兩人正準備離去,一條瘦高人影出現。


    東方白目光掃處,暗叫了一聲:“畢老三!”精神不由一振,畢老三是卓永年的傳人,說不定有好消息帶來。


    畢老三走近,朝東方白點頭微微一笑,把拎著的兩隻雉一隻野兔交到東方白手裏,然後轉向卓永年。


    “妞兒沒消息,並未落入對方之手。”


    “得繼續尋找。”


    “是!”


    接著,卓永年把現場發現的情況說了一遍。


    畢老三望向山坡,眉心打起結道:“被狼拖走不無可能。”


    “人死也得見骨。”


    “我會盡全力搜尋。”


    “目前山裏情況如何?”


    “紅衣人已使得山裏風聲鶴唳,對方高手盡出,窮搜惡索……”


    卓永年突然發現有人迫近,忙向畢老三使了個眼色。


    畢老三目光一溜,故意高聲道:“道爺,謝啦!小的獵到山獐時,定給您老人家送上,還是老地方麽?”


    卓永年“嗯!”了一聲道:“別忘了酒。”


    華老三道:“小的記得!”說完,揚長而去。


    來人已經近身,是個土打扮的中年人,一臉精悍之色,尤其一雙眸子更是寒光逼人,一望而知是個好手。


    “道爺,幸會!”中年人抱了抱拳。


    卓永年沉起老臉望著對方,連禮都不答,他必須摹仿“百草道人”在傳言中的德性。


    “道爺!”中年人又開口道:“在下正苦找您老人家。”


    “找本道爺?”聲音非常刺耳。


    “是的!”


    “什麽事?”


    “請道爺施聖手救一個人。”


    “救什麽人?”


    “在下的一個同伴。”


    “你這什麽人?”卓永年翻起了白眼。


    “在下符六!”


    “你那同伴受了什麽傷?”


    “很重,道爺一看就知道。”


    “嗯!”卓永年摸著頷下白須,沉吟了老半天才開口接下去道:“話說在頭裏,要是土匪強梁本道爺不醫。”


    “這不會的,傷者是正派人。”


    “你怎麽知道本道爺會治傷?”


    “這……道爺的大名已傳遍了桐柏城,到山裏來采藥……山裏人也知道。”極其勉強的理由一聽便知。


    東方白心頭有數,這叫符六的定是乾坤教徒,受傷的當然也是他的同夥,但他不吭聲,麵上連表情都沒有。


    “傷者在何處?”


    “離此不遠!”


    “帶路吧!”轉頭又道:“小黑,帶東西上路!”


    東方白隻點頭沒開口,背起筐籃,拎起采藥用具。


    符六轉身帶路。


    暮色蒼茫中,來到一個穀地,一椽石砌草頂的山屋遙顯眼簾,屋子背山而建,屋周是種了雜糧的山田。三人穿過田間小徑,來到了屋前,符六側身道:“到了,道爺、小兄弟請進。”


    進了屋裏,隻見一副標準山居人家的布設,一明兩暗,壁上掛著獵具、獸皮、角落裏堆著農具,還有些成束的雜糧,八仙桌上點著油燈,居中一個火塘,柴火燒得正旺,一進屋裏便有溫暖的感覺。


    火塘邊幾張矮腳凳,一張木床,床上躺了個人,正睜眼望著進屋的人。


    東方白放落背負手拎的東西,目光掃向床上的人,一看之下,不由心頭大震,幾乎叫出聲來。


    躺在木床上的,赫然正是桐柏大少的跟班野豹子,他認識小黑,知道小黑身手還不賴,是“百草道人”的徒弟,卻做夢也不會估到眼前的小黑,正是“無腸公子”東方白,也是斷他的右掌,廢他功力的“紅衣使者”。


    原本的殺手請來當醫生,這的確有意思。


    符六把八仙桌邊的兩把椅子挪近火塘道:“請坐!”


    卓永年坐下,東方白卻下敢就坐,站在一側。


    一個中年婦人從堂屋通向後邊的小門步了出來,村俗打扮,但皮白肉細,頗有姿色,還帶三分妖燒,一雙杏眼隱透風情,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山裏幹粗活的女人。


    符六忙引介道:“這是渾家,這位是神醫百草道爺,好不容易才請到,快來見禮。”


    中年婦人福了下去道:“小婦人見過道爺。”


    卓永年抬手道:“少禮!”


    符六頭一偏道:“娘子,你去廚下忙吧!”


    婦人應了一聲,掃了卓永年和東方白一眼,扭動腰肢,迴進小門裏。


    “傷者是誰?”卓永年問。


    “就是床上這位!”符六用手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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