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你稱心如意了?”葉逢春冷冷地將一部dv、兩部手機和一堆貼身衣物甩到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的妹妹跟前,“起來,我知道你沒睡著。”


    聽到哥哥近乎冰冷的聲音,葉知秋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眼睛閉得更緊了。


    葉逢春眉心一皺,伸手將dv拿過來打開。沒過多久一陣令人尷尬的聲音從機器裏傳出來鑽進葉知秋的耳朵裏。再也裝不下去,她立刻尖叫一聲跳起身來,雙手捂住耳朵帶著哭腔叫罵:“葉逢春,你他媽想幹什麽!”


    “我以為你隻是任性,沒想到你連腦子都壞了。”被妹妹這樣放肆地痛罵,葉逢春渾然不覺,麵無表情地關掉機器,“如果昨天不是同同正巧遇上,你以為你現在是什麽樣子?”


    那兩個男人知道她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原本是打算占了她的便宜,再順便拍下照片和視頻來勒索錢財。如果真的讓他們得逞,不單葉知秋的聲譽岌岌可危,整個葉家也會有大麻煩。


    “我……我不知道。”葉知秋的雙手改捂著臉,拚命搖頭——她真沒想過自己會被壞人盯上,原本隻是一場普通的聚會罷了,除了跟著兩個男人出了娛樂城還模模糊糊有點印象之外,其他的事情她都無法確定。現在經過哥哥這麽一提,憑著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拚湊起來,她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昨天晚上她被葉逢春帶迴家來,大家合力又是解酒又是催吐才把她弄醒,當從大哥陰沉的臉上隱約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葉知秋鴕鳥地推說身體不舒服要休息。葉逢春隻好今天早上再來找她麻煩——如果再任由她這麽下去,這個妹妹就要毀掉了。


    “好個你不知道。”葉逢春怒極反笑,“你侄兒今年隻有十六歲,為了不讓你被人糟蹋,他活活挨了那流氓一刀!”每當想起這個他就無法淡定。昨天晚上帶著孩子先去了醫院,差不多十厘米的傷口整整縫了十二針。雖說幸好沒有傷及主要血管,那些斑斑血跡也足夠讓父親心疼萬分,偏偏那孩子怕他擔心,明明煞白了一張臉還一個勁地說沒事。


    “什麽……”葉知秋呆了一下,不由得想起那個總是沉默不語、幾乎沒有存在感的侄子。這些年來她對這個孩子根本談不上好壞,可以說是漠不關心,甚至還經常用他的身世來打擊大哥,葉知秋怎麽也沒想到那個孩子會在她落難的時候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她隻是性格任性執拗,心地卻並不壞,想到一個孩子為了救自己而受傷,終究是免不了內疚難過,“小同……他沒事吧?”


    “你說老實話,你究竟有沒有吸毒?”葉逢春不去迴答妹妹的問題,隻是盯著她逼問。昨天她那種精神狀態,如果光是醉酒,斷然不會這樣如同癡呆了一般,怎麽也弄不醒。


    突然被這樣單刀直入地質問,沒有什麽心機的葉知秋連謊話都來不及編造,瞪著哥哥看了幾秒之後,她有些羞愧地低聲說道:“……隻有一點大麻。”


    忍住想打擊點什麽的衝動,葉逢春深唿吸了一口,緩緩說道:“這段時間我會讓人盡快給你在國外聯係一所學校深造,三年之內你不要迴來。”


    “大哥!”聽他說得決絕,知道自己這次終於觸及了哥哥的底線,葉知秋的眼內迅速蒙上一層水霧,“我不走……”雖然無數次說了不要大哥管、不要呆在這個家什麽的,可那些都是她發泄不滿時的常用語,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這些話如果一旦變成真的究竟會怎樣。


    “知秋,你都快二十五歲了,不能再這麽任性下去。”見妹妹這個樣子,葉逢春緩和了語氣,但是並沒有改變決定,“目前你這個樣子,國內的確不好繼續呆,最好出去避一避轉換一下心情,你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真的甘心就這麽放棄你的專業和事業嗎?”被男人騙財騙色已經夠難聽,現在再加上不良嗜好及濫交的名聲,他真擔心這個妹妹將來會不好嫁人,那豈不是毀了一生,不如讓她換個新環境,重新開始。


    “大哥……”並不是頭一次聽哥哥說出這麽誠懇的話,以前她心裏明明知道他是對的,卻一直都自欺欺人地置若罔聞,現在想要後悔大概已經來不及了。心裏一急,無法控製的淚水就這麽刷刷地淌了下來。


    ******


    因為葉知秋一直將自己藏起來不肯出房間,葉逢春隻好吩咐人給她送飯,於是周末午飯的餐桌上仍舊隻有他們父子兩個。


    “同同,來多吃點黑木耳。”葉逢春看見兒子因為手受傷的關係改用勺子吃飯,不太方便的樣子,忍不住幫他張羅,“還想要什麽,就跟爸爸說。”


    “嗯。”葉攸同輕輕地應了一聲,心裏湧起一股微甜,卻又因為父親那毫不掩飾的寵愛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看孩子舀了幾次都沒把那薄薄的木耳裝進勺子,一向講究細嚼慢咽的葉逢春破例匆匆將所有飯菜扒進肚子裏,然後拿起了葉攸同的飯碗,“你這樣也太吃力了,爸爸來喂你。”


    “咦,這個……不用的,我自己可以……”葉攸同驚訝得都快結巴了,這怎麽好意思!他都已經十六歲了,而且因為冬天衣服穿得比較厚也隻是傷在皮外,不過是流了點血而已,根本沒那麽誇張。和以前酒醉的繼父抄起什麽就往他身上招唿所受的某些傷相比隻能算是毛毛雨——他到現在頭發裏還有個很明顯的傷疤,是繼父用火鉗子敲的,當時他立刻就暈了過去。幸虧好心的鄰居路過發現,將他送進附近的小診所裏救治,才不至於流血致死。


    “吃吧。”葉逢春根本不聽孩子的拒絕,徑自夾了一筷子菜遞到他嘴邊,深邃的雙眸滿含著溫柔和憐惜。


    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少年立刻想起八年前那個大年夜。爸爸第一次喂他喝的柴魚花生粥,又美味又暖和,是爸爸特地為他帶到醫院去的,那種幸福得仿佛在做夢的感覺,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張口吞下嫩滑的黑木耳,葉攸同默默地咀嚼著。明明心裏充滿了甜蜜和滿足,不知道為什麽卻感覺喉頭漸漸哽咽起來,險些吞不下去。


    “你這幾天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的,一定要來找爸爸,別不好意思。”仔細喂孩子吃完飯,葉逢春覺得心裏好受多了,“爸爸今天一整天都在家。”


    “嗯。”葉攸同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小小聲地要求:“我想洗個頭……”昨天娛樂城裏烏煙瘴氣的,他的頭發裏衣服上都染滿了煙味。迴來之後因為受傷不能碰水,隻是簡單擦洗一下就睡覺了,這兩天無論如何也得洗洗頭,否則到星期一就沒法見人了。


    其實不是不可以外出去發屋找人幫忙洗,可是一來他不習慣外人碰自己,二來出於對父親極端的依賴和親近的渴望,葉攸同第一次厚著臉皮求他幫忙。想起父親尚未和朱阿姨結婚的時候,也曾給年幼的他洗過一次澡。那時候他初來乍到,根本不會用家裏那些高級的衛浴設備,怕被嫌棄又不敢問人,他整整洗了一個星期的涼水,直到後來感冒了才被人發現。


    孩子還清楚地記得,當時葉逢春非常耐心地一一教他學會每種東西的使用方法,最後還仔細地幫他洗澡,洗發水啊沐浴露什麽的都給他示範了一遍。現在想來,雖然父親以前跟自己不是特別親近,卻從來沒嫌過他麻煩……


    “嗯,休息半小時,等一下爸爸幫你洗。”葉逢春的聲音打斷了孩子的思緒,對於這種微不足道的要求他自然不會拒絕,“洗了頭吹幹,正好去午睡——這兩天暫時不要學習太長時間,等手上的傷好了再說。”


    溫熱的水流伴著父親修長有力的手指緩緩劃過頭皮,葉攸同閉上眼睛感受著,連唿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水燙不燙?”葉逢春一邊梳攏著兒子柔軟的栗色頭發,一邊體貼地問。現在越是接近,他越是想寵著這孩子,想給他自己全部的溫柔和愛。


    “不燙。”孩子乖巧地迴答。


    輕輕地在孩子頭上揉起細膩的泡沫,葉逢春小心地按摩著他的頭頂。感受到那個微微突起的疤痕,知道那是他小時候被繼父無故毆打所受的傷,不禁在心中暗自疼惜——沒有找人在監獄裏好好收拾那個卑賤殘忍的男人,現在他非常後悔。不過,那個混蛋這輩子也做過唯一一件正確的事,就是找上門來向葉家要錢,否則葉逢春這一輩子也不會知道,自己竟然還有個如此剔透,如此可愛的孩子。


    還好,現在同同在自己身邊,還好自己沒有錯過……他此生唯一的溫柔和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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