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同,我的傷都處理好了,沒什麽要緊,你也迴家去吧。”想到明天孩子還要上學,葉逢春怕他分心,隻能出聲趕人,“這裏有護士和護工,什麽也不用擔心。”


    看父親這個樣子,葉攸同實在不想離開他,“爸爸,我想……”留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這裏,真的好嗎?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還要靠外人來服侍。


    “迴去吧,好好幫爸爸看家。”葉逢春閉著眼睛吩咐。他知道如果不這麽說,那孩子一定不願意離開,“上課也不要分心了,別忘了你定下的目標。”孩子曾和他約定這個學期成績至少要排在全班前二十名之內,雖然標準仍舊不高,葉逢春知道對於那孩子來說也並不是那麽容易達成。


    “嗯。”聽父親的口氣看來是沒得商量,亦不願違逆傷病中的他,葉攸同聽話地答應,“我明天放學再來看你。”


    “……你自己斟酌,功課緊張就不要來了。”葉逢春並不希望兒子天天學校醫院兩頭跑,不過顯然那孩子不會答應。反正這半個月時間說長也不長,自己爭取早日迴家休養就是。


    “那我走了,爸爸你要好好休息。”怎麽也放心不下的葉攸同忍不住叮嚀,“要快點好起來。”生怕再這麽拖拉下去又舍不得走,少年一咬牙拉開了房門,蹬蹬蹬地一口氣跑出了長廊。


    聽到那孤單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葉逢春這才睜開雙眼,伸出方才被兒子緊緊握住的右手仔細端詳著。看到掌心殘留著一彎水痕,他著魔般的緩緩將手遞到唇邊輕輕舔去。舌尖傳來一絲淡淡的鹹味,是那孩子為他而流的眼淚——


    “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人能讓你失控?”


    耳邊仿佛響起前妻那不無幽怨的問話,男人單手捂臉靜靜躺著,突然間頹然長長喟歎了一聲。


    生怕父親躺在醫院裏太悶,葉攸同每天一放學就到醫院去陪他,慢慢地幾乎快把整個家當都搬來,葉逢春看了不禁失笑。


    “爸爸,今天晚上我可以留在這裏嗎?”晚飯後葉攸同坐在椅子上替父親削水果,趁這個機會向他提出請求,“醫院說你這樣的情況家屬可以留下來,我不會打擾你休息的……”


    “晚上這裏不太方便,還是迴家比較好。”葉逢春讀著報紙,幾乎是不加考慮地一口迴絕,“爸爸一個人沒問題。”知道孩子身體單薄,父親如何舍得讓他來伺候自己這個腿腳不便的病人。


    “可是……”葉攸同手上的動作停了一秒,躊躇一下終於還是說出來,“明天是周末,我不想一個人呆在家裏。”對於他而言,任何沒有父親的地方都顯得太大,太空曠了。


    聽了兒子的話,想到那個空蕩蕩的家葉逢春心裏一緊。他放下手中的報紙朝孩子看去,硬生生忽略掉那雙眼睛中的企盼,“找幾個合得來的朋友出去玩玩,你以前不是愛和同學一起去打球嗎?”


    你都這樣了我哪還有心思打球!葉攸同在心中喊著,最終他還是換了一句比較溫和的措辭:“我想多陪陪爸爸……”說到這裏他已有些汗顏——真是虛偽,明明是想賴在爸爸身邊,卻說得這麽好聽。如果不是出了這種意外,他哪有機會纏著父親不放。


    聽了這句話,葉逢春拿他沒辦法——這孩子在某些問題上根本是頭小倔驢。看他今天那大包小包的架勢,估計早已打算好晚上不迴去了。反正隔壁有給護工過夜用的小床,今天就當給他放個假。考慮到不能太麻煩兒子,自己隻有盡量減少活動,“好吧——別耽誤了功課。”


    “不會的,我帶了作業過……”話說了一半就急忙打住,一斜眼正好瞟到父親扯著嘴角,眼底閃過一絲了然的戲謔。發現心裏那點小算盤早已被父親看穿,葉攸同不由得微紅了臉,聲音也提高了,“那個,你不要笑——噝!”


    心慌意亂的結果是手指被鋒利的水果刀帶了一下,細細的傷口立刻滲出血跡。


    “怎麽這麽不小心!我瞧瞧……”


    對痛感有些遲鈍的孩子尚未反應過來,父親已將他手裏的刀子奪下放在一邊,受傷的食指也被放入口中輕輕吸吮,一股腥鹹的味道還有那冰涼細瘦的觸感讓葉逢春無法不感到疼惜。


    最敏感的一根手指被父親溫熱柔軟的舌頭包裹舔舐著,那份近在咫尺的愛憐橫溢真實得可怕,葉攸同立刻感到耳根發熱,頭皮一炸,心跳和唿吸瞬間都快了一倍,“嗯……”


    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音嚇得孩子趕緊收迴被父親捉住的纖細手腕,握著拳頭藏在身後,明淨的雙眼中滿是驚惶,“爸爸,別……”他輕喘著說,氣息微亂。這種感覺和那天好像……想到和父親睡在一起時做了那個夢的後果,葉攸同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能再被爸爸看到自己奇怪的樣子,更不能被他發現自己心裏那些肮髒古怪的念頭。


    葉逢春發現兒子明顯的驚嚇和抗拒時也呆了一下。孩子那張單純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不解和惶惑,更是讓他不敢逼視。若不是兒子就在麵前,葉逢春一定會狠狠地甩自己一個巴掌——他究竟對這個純潔如水晶的孩子做了什麽?


    可是沒來由地,出於內心深處一份純男性的侵略和獨占心理,讓他無法克製地想要一再去探究和確認,那孩子對他的感情——


    明知道是在玩火,卻仍舊情不自禁,難道這就是失控的感覺嗎?


    “去找護士給你包紮一下,別感染了。”一唿一吸之間已經平靜下來,葉逢春不著痕跡地支開兒子,接著閉上眼睛靠在床頭,表情木然。


    不敢相信,剛才那孩子竟然拒絕了他……難道真是自己想錯了?這個結論讓葉逢春在解脫之餘又隱隱感到焦躁,甚至有些無法忍受。不,一定錯不了,那孩子瞬間飆高的體溫和甜美的呻吟……他的身體明明就有感覺。


    再迴到病房時葉攸同看見父親這個樣子,以為他累了,不敢打擾他,隻得將剛才削了一半的梨自己解決掉,然後乖乖地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做起功課。


    等兒子背對著自己坐好,葉逢春這才緩緩睜開雙眼,無言地瞧著那個被昏惑的台燈鍍上一層光暈的纖細背影。


    中夜。


    睡得不太安穩的葉逢春翻身時明顯感覺身邊重量有異,起身查看才發現兒子穿著單薄的睡衣趴在床邊睡著了。這孩子!明明規定他念書念到十一點一定要去睡覺,怎麽到了這個時候還在這裏?!現在已是秋末,夜間溫度比較低,又還沒到醫院供應暖氣的季節,要是感冒了怎麽辦?


    輕輕掀開被子單腳下床,葉逢春發現以自己現在的情況斷然沒可能抱著孩子走到隔壁的房間。然而不管出於什麽心理他都舍不得叫醒兒子,略一思索之後小心地將他扶上床,往靠牆的一邊睡好,然後自己再慢慢躺在他身邊。感受到一陣撲麵的涼意,知道是孩子剛才沒蓋被子,心中疼惜的父親正要將他攬進懷中暖一暖,卻發現孩子已經自行朝身邊那誘人的熱源靠了過來。


    “爸爸……”


    抓住父親身上柔軟的衣衫,孩子嘴裏模模糊糊地咕噥著,聲音裏透著滿足和幸福。仿佛一隻淘氣的小貓,他不自覺地用小小的鼻子和薄唇在父親粗糙的頸項間軟軟地磨蹭碰觸,一隻手也不規矩地放在他結實的腰眼上,隔著薄薄的病號服反複摩挲,似乎想更緊更緊地抱著身邊的人。


    男人的額上微微滲出些冷汗,不禁又驚又怒——驚的是這些近乎誘惑的舉動若是在白天,恐怕給這孩子十個膽他也做不出來;怒的是如果不是確定這隻是孩子在熟睡中無意識的行為,他的身體幾乎就要起了反應!


    葉逢春,你真他媽有病!


    從不罵髒話的男人第一次在心裏不文明地詛咒了一句,急忙收拾起腦海中一切不該出現的綺念,笨拙而輕柔地拍打著孩子的後背,希望他能夠安穩地睡去,給自己解脫。


    仿佛在睡夢中也知道要聽父親的話,葉攸同暖和起來之後就不再作怪,安然蜷在父親的懷中沉沉睡去,勻淨的唿吸在葉逢春耳邊響著,恬靜而毫不設防。


    發現兒子那自相矛盾的情感和舉止,葉逢春抱著他暗暗憂心——同同,你是不是隻有在醉裏夢裏,才敢對爸爸付出所有的信任和感情?你究竟想讓爸爸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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