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是早已熟悉的兩個球體。
因為,這是千鶴胸前的雙峰。
不可能會遺忘。對於耕太來說,這是早已看慣、摸慣、吸慣、以牙齒輕輕咬慣,連汗水味道都聞慣的存在。
即使早已熟悉,依然為之傾倒的份量。
沉重卻輕盈,擁有兩種相反要素,矛盾的雙峰。
要說大,確實很大。
然而卻不會下垂。
不會輸給重力,不會輸給本身的質量。耕太凝視著映入眼中的尖端。雙峰的尖端,在光滑白皙的肌膚頂端,呈現著鮮豔的色彩,成長得圓潤甜美。
唿溜。
啊、搖晃了。雖然不明顯,但確實搖晃了。左右雙峰同時搖晃,宛如立體聲搖晃,簡直是杜比音效的搖晃。
「你真的很喜歡耶。」
其實不應該這樣盯著看吧……即使耕太腦中一角如此心想,身體本能卻抗抓這樣的想法。此時千鶴的這句話傳入耕太耳中。
「不,我不在意就是了,畢竟這種東西,唯一的用途就隻是讓你吸。嗯?沒、沒有啦!我並不是希望你吸……啊、等一下!」
既然如此要求,那就迴應這個要求吧。
耕太吸了。
含住,然後吸吮。啾啾啾。同一時間,耕太的後腦杓被緊緊抱住,整個頭按在雙峰之間。唔……唔唿、唔……千鶴從鼻子發出這樣的聲音。
「真是的……這個笨蛋……」
雖然說出的話語是如此,但語氣好甜美。
千鶴學姊一點都不老實……
想到這袒,耕太察覺到一件事。
這……真的是千鶴學姊嗎?
慢著,這聲音確實是千鶴的聲音,這對雙峰以及吸吮的口感,也毋庸置疑是千鶴的雙峰……不過,咦?咦咦~?印象中,千鶴學姊總是率直到有點過頭的程度吧……
為了確認本人的臉,耕太就這麽含著尖端,將視線移向上方。
「嘎嗚~!」
望放聲大喊。
「啊?啊啊?」
忽然間,一切都消失了。
嘴裏的雙峰觸感與千鶴的身影全部消失取而代之出現的,是雪。在漆黑夜幕飛舞飄落的雪。那個~……耕太歪過腦袋,隨即看到剛才發出吼聲,至今也依然在大吼的望。
「嗚~!啊嗚~!」
望被抓住了。
被大到不能再大的「手」抓住。
這隻「手」將望的身體完全握在掌中,隻有眉頭、脖子和臉露在外麵。望拚命掙紮,努力要拉長脖子,不過似乎再怎麽樣都無法掙脫,最後望大吼一聲「嘎嗚!」咬向就在臉蛋下方的粗壯食指。
「嗚嗚~……」
望皺眉呸呸吐出嘴裏的東西。
是泥土。
抓住望的巨大手掌,居然是以泥土形成的。泥土製成的手……?總之耕太踏出腳步要前往望的身邊。得趕快救她才行!然而耕太動不了,與其說是腳不能動……應該說耕太全身都無法動彈。
「啊嗚!?」
耕太也被抓住了。
和望一樣,被巨大的「手」抓住,被抓住的方法也一樣,肩膀以下完全被關在巨大之「手」形成的監獄裏,隻有臉和脖子是自由的,手腳動都不能動。
「咦咦……?」
以雙手分別抓住耕太與望的,是一名巨人。
而且是有著〈支配者大人〉臉蛋的巨人。
不隻是臉蛋,稱不上凹凸有致的身材都一樣。身上的服裝是和服,顏色和當成材料的泥土一樣是黑色,雖然體積簡直隻能以巨大來形容,不過這無疑是(支醌者大人)。
砂傀儡……?
耕太試著迴想。
砂之精靈〈支配者大人〉,能夠以砂子創造出與自己神似的傀儡,而且是〈支配者大人〉能自由操控的傀儡。目前抓住自己的傀儡體積極為龐大,不過耕太曾經看過。〈支配者大人〉曾經在海灘製作過這種特大的砂傀儡。
看來森林不像沙灘,能用的砂不夠多。
所以〈支配者大人〉是在砂裏混入泥土,製作出這個巨人。真要說的話這不是砂傀儡,是泥傀儡。
「可以……放開我嗎?」
耕太凝視著泥傀儡如此說著。
幸好耕太的身體是麵對泥傀儡被捏住,所以不需要硬是轉頭。
啊嗯?酷似〈支配者大人〉的泥傀儡歪過腦袋。
「我們得前往千鶴學姊的身邊才行,要分秒必爭盡快趕過去,所以……請您放開這雙手,求求您了。」
耕太低頭致意。
由於肩膀以下不能動,所以努力將頭低下去。
看到耕太這個動作的望,也一起低下頭。望的身體和耕太不同,並不是正對著泥傀儡的「臉」,而是正對著同樣被「手」抓住的耕太,因此她得先轉頭九十度朝向泥傀儡再低頭,似乎很辛苦的樣子。
泥傀儡被耕太與望低頭請求——
抓住他們的手指力氣稍微放鬆了。
咦?
低頭請求的耕太瞪大眼睛。
他沒有預料到泥傀儡真的會放開他們。因為泥傀儡是〈支配者大人〉創造的,如果是〈支配者大人〉的命令就算了,不過一般來說,它不可能會接受耕太的請求,耕太之所以開口請求,隻是一時之間冒出的念頭。或許剛才那一瞬間所做的夢,在某種奇怪的角度產生作用了。
居然在這種狀況,還會夢到自己吸吮千鶴學姊的胸部,我這個家夥真是的……
即使感到沮喪,但耕太完全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耕太就這麽低著頭,將視線移向旁邊。
望也將視線移過來凝視耕太。
兩人同時點頭。
像是要爬出巨人的「手」一樣努力扭動,身體緩緩往上,好不容易讓雙手掙脫出來。好!再來就是以雙手撐住巨人的食指,一鼓作氣拔出身體——
「呃啊!」
忽然被抓緊了。
軀幹以下的部位被緊抓得密不透風。朝望的方向看去,她隻有一隻腳被抓住,好、好可惜!隻差一點點的說,為什麽……耕大移動視線,發現泥傀儡板著一張臉。咦?
「那、那個~?」
耕太一開口,泥傀儡就將頭撇向旁邊。
為什麽……在如此心想的下一秒,耕太的疑問得到解答了。
有聲音接近過來。
是那輛車子的消音管排氣聲。
原來如此,既然本人已經抵達,當然不可能會聽我的話……耕太如此歎息的時候,車子在他身後遙遠的下方停住了。
車門開啟,接著用力關上。
「花了我好一番工夫……」
〈支配者大人〉的聲音,從耕太的背後傳來。
接著又有一扇車門打開,然後關閉。又有一扇車門打開,這次打開的似乎是滑動式車門。雖然耕太想要轉身親眼確認,不過泥傀儡手掌施加的壓力,強大得令他無計可施。
此時,動起來了。
泥傀儡抓著耕太的手,開始往下方移動。
不,似乎是泥傀儡整個人在往下蹲。兩隻腳輪流跪在地麵之後,就這樣可愛跪坐在路上,雙手宛如抱著一個巨大的物體,描繪著弧形朝地麵接近,手裏所抓的耕太與望也一起移動,終於得以和下車的〈支配者大人〉、八束、蓮與藍見麵。
「爸爸……」
「小老婆學姊……」
蓮與藍沒有掩飾不安的情緒,以眼角嘴角都怯懦放鬆的表情,凝視著耕太與望。耕太朝兩人投以微笑,希望藉此讓她們放心,蓮與藍輕唿一聲縮起身體。
「耕太啊……你為什麽不懂?」
〈支配者大人〉站在畏縮的蓮與藍前麵繼續說道。
「我對你說過,千鶴敗給〈葛之葉〉……不對,應該說她敗給美乃裏,並且被抓了。」
耕太筆直凝視著〈支配者大人〉迴答:
「是的,所以我一定要去救千鶴學姊!」
「嗚~……耕太,嗚~……」
望就這麽任憑單腳被泥傀儡抓住,雙眼直盯著耕太不放。
泥傀儡的雙手擺成環抱的姿勢,雙手因而碰在一起,使得手上所抓耕太與望的距離變得很近。被這樣近距離凝視,耕太立刻理解望的要求,並且修正剛才那番話。
「更正,我和望同學一定要去救千鶴學姊!」
望滿足地頻頻點頭。
「怎麽救?」
「啊?」
「我在問你,你打算用什麽方法救出千鶴?〈葛之葉〉被稱為國內屈指可數的退魔組織,可不是浪得虛名。你也很清楚對方的實力,你想想,即使應付那個九尾狐,他們也絕對不會遜色。麵對如此強大的對手,你能怎樣?你做得了什麽?」
「這……」
「你這種沒接受過任何修行的小子……哼,一下子就會被解決了。總之,這樣也好,如果你喜歡被修理就隨便你吧。不過你的危機等同於千鶴的危機啊?要是你陷入危機,千鶴就會化為〈八岐大蛇〉……而且千鶴要是化為〈八岐大蛇〉,就會因為靈魂粉碎而死,你不在乎嗎?你真的不在乎這種結果嗎?毫無勝算,任憑自己一時衝動而行動,害得心愛的人走上毀滅之路……耕太,這就是你的愛嗎?」
「不、不是!這種講法是錯的!」
「我的講法哪裏錯了?」
「有!要說勝算的話……我有!」
「喔……」
〈支配者大人〉的眼神變得銳利。
「你所謂的勝算……可以說給我聽聽嗎?不對,讓我見識一下吧。耕太,你說你有救出千鶴的勝算……那你就實際在我麵前展示一次吧!」
千鶴學姊……
耕太朝著自己脖子上的圍巾伸出手。
這是千鶴特製,親手編織而成的圍巾。形狀不工整,網眼也沒有對齊,完全展現出千鶴當時笨拙技巧的這條圍巾,不隻是以毛線編織,還加入千鶴的各種體毛與精華編織而成,因此耕太可以藉由這條圍巾,向千鶴借用力量。
具體來說,就是變身。
隻要耕太圍著這條圍巾,即使不用讓千鶴附身,也可以變成狐妖的外型,可惜變身之後的能力,會比千鶴直接附身來得差……
不過,現在無法使用。
因為耕太無法從圍巾感受到任何力量。
平常總是舒服暖和,宛如籠罩著身子的千鶴妖氣,如今完全感受不到。或許是因為距離太遠,不,果然是因為千鶴發生某種異常狀況了,這就是證據。
總之,耕太沒辦法變成狐妖。
然而——
「望同學!」
「好!」
在耕太旁邊,被巨人抓住一隻腳的望,將她的身體探過來。下半身同樣被巨人抓住的耕太,被她以雙手穩穩夾住臉,兩人的臉緩緩接近。
嘴唇重合。
耕太與望接吻了。
是的,無法使用圍巾的耕太,沒能變成狐妖。
然而,如果是狼人呢?有,這裏有狼人,就在身旁,而且還是小老婆。據說要進行附身合體,彼此的心一定要完全接納對方,如果對方是望,耕太有信心能達成這個條件。
然而……
耕太與望的嘴唇重合。
一直重合。
重合到雪花都已經緩緩在頭上堆積得一片白,然而,然而然而……
「唔唔?」
耕太與望同時張開眼睛。
彼此眨了眨眼睛,然後發出「噗哈」的聲音讓嘴唇分開。
「為……為什麽……」
為什麽我們不能合體!?
望也發出「嘎嗚~?」的聲音抱住頭。為什麽?怎麽會這樣?
「滿足了嗎?」
〈支配者大人〉的聲音,溫柔得出乎預料。
「妖怪要附身在人類身上,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耕太,你沒有被千鶴以外的妖怪附身過,所以不知道這件事也是在所難免……何況狼人這個種族幾乎都是隻有四肢發達,很少有狼人會擅長妖術。耕太,你曾經看過望使用什麽妖術嗎?」
確實沒看過,不過……
「可、可是之前……我曾經和望同學合體過一次!」
「喔~?不過在當時,真的就隻有望一個人嗎?比方說,是不是和千鶴一起附身的?」
「啊……」
沒錯。
在那個時候,在望出生的狼人故鄉進行附身合體的時候,千鶴確實也有一起合體。迴想起來就覺得原來如此,當時因為有千鶴的協助,望才得以和耕太合體。
「怎、怎麽這樣……」
耕太垂頭喪氣,身體逐漸失去力氣,變得無力。
「對不起,耕太……我,好沒用……」
「沒那迴事,望同學,沒那迴事。」
耕太搖了搖頭。
然而他沒力氣鞭策喪氣的自己,耕太受到的打擊就是這麽大。
耕太認為,明明可以的。
如果是現在的自己明明可以的。
耕太的腦海中浮現一段話。這是他被千鶴與望吸幹所有的氣,整整熟睡三天沒有醒來的時候聽到的一段話。這是深層意識相連的千鶴,在內心對他說過的話語。
耕太的身體,其實還沉眠著更多的氣。
而且簡直是源源不絕的量——
是的,確實擁有。耕太擁有力量。擁有源源不絕,肯定足以救出千鶴的力量。
然而即使擁有再多的氣,耕太也沒辦法將氣轉化成立量!
和電力一樣。即使有插頭,有個能夠無止盡運用電力的地方,要是沒有轉換電力的家電用品就沒有意義,插頭隻會是普通的洞。現在的耕太也是如此,就隻是擁有氣,隻是沒用的木頭,「廢物」這兩個字,完全就是在形容耕太,自己是個超級沒用的家夥……嘿、嘿嘿、嘿嘿嘿嘿。
「看來你似乎理解了……」
〈支配者大人〉如此說著。
「好啦,和我們一起走吧。我很理解你的心情,現在就把這份心情好好收在懷裏,這份心情總有一天能夠得到迴報。不,我會讓你得到迴報,會把內心化為魔鬼鍛鏈你、折磨你、讓你能夠隨心所欲操控這股龐大的氣,讓你成為最強的術士,你可得做好覺悟哦~?」
〈支配者大人〉說到這裏笑了出來。
在她開心大笑的聲音之中,耕太緊閉雙眼咬著嘴唇。
這樣……就結束了?
輕易被〈支配者大人〉抓住,強行被帶到號稱安全的地方,我就這樣任憑事件落幕?甚至完全沒有為千鶴而戰?
〈支配者大人〉絲毫不肯相信他,但是不能這樣。
要是現在沒去拯救,千鶴將會發生某種致命的狀況,而且耕太將會一輩子對此感到後悔。耕太知道,他已經知道會是這種緒果了。
「要是我……擁有力量……」
耕太緊閉的雙眼滲出淚水。
自己太不中用了。
隻要有力量,隻要有方法能夠活用自己體內龐大到源源不絕的氣,我就、我就……!
「——想要力量嗎?」
傳來了這個聲音。
耕太猛然睜大眼睛,但他一開始認為這隻是幻聽。那個人不可能會在這裏,來得也太巧了。
「想要力量就給你吧……是這麽說的嗎?不,其實我真的能給,不過耕太,怎麽樣?你需要力量嗎?」
肯定沒錯。在這種嚴肅的狀況,還能使用這種開玩笑的語氣。
是他。
曾經為了爭奪千鶴,和耕太交戰過的對手。曾經是千鶴搭檔的那個人。首度令耕太感受到嫉妒情緒的人……與他的那一場戰鬥,使得千鶴的〈龍〉之力覺醒,就某種意義來說,這個人可說是一切的契機。
「喔?哥哥,你在哪裏?」
望迅速環視四周。
狼耳豎得筆直,鼻翼微微顫動。〈支配者大人〉與八束也以嚴肅的表情看向周圍,然而沒人看得見他的身影。
「……請給我!」
耕太如此大喊。
仰望天空,朝著不斷落下的雪,使盡力氣放聲大喊。
「我要力量!請給我能夠保護千鶴學姊的力量……朔學長!猶守朔學長!」
「好!」
隨著這個開心的聲音,這個人衝出來了。
從泥傀儡的胸口衝出來。
華麗將泥土噴灑在四周,身穿機車騎士的黑色皮衣,戴著防風鏡的銀發男性——狼人猶守朔現身了。
他的嘴角,掛著猙獰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
他笑著一腳踢向抓住耕太的巨人拳頭,就這樣將其踢碎,然後順著力道轉身,一拳打向抓住望的巨人拳頭,輕易將其打碎。
「望!」
「喔~!」
望如此迴應朔,並且摟住耕太的腰。啊嗚。
望就這麽將耕太扛在肩膀上。
雙手被打碎,泥傀儡的雙眼變成一個叉,臉蛋化為哭泣的表情。朔與望兵分兩路,跳上泥傀儡依然伸出來的雙臂。
朔從左手,望從右手,兩人各自沿著手臂往上跑。
耕太就這麽被望扛在肩上,抓住她避免摔下去,並且凝視著〈支配者大人〉與八束的動靜。
咦……?
〈支配者大人〉與八束,並沒有采取行動。
對於即將要逃走的耕太,他們以眼神追蹤,臉也隨著耕太所在的位置轉動,不過卻沒有讓手腳動起來。〈支配者大人〉雙手抱胸,八束手中的木刀依然下垂,兩人隻是默默目送耕太離開。
為、為什麽?
剛才不是追得那麽執著……甚至不惜開車想撞死他們嗎?
可是,為什麽……
在覺得訝異的時候,朔與望已經爬上泥傀儡的手臂,並且越過肩膀了。〈支配者大人〉、八束,以及蓮與藍的身影,被巨大泥傀儡的身軀擋住看不見,朔與望就這麽從泥傀儡的背後遠離。
★
喔唔~……
嘎鳴~……
汪、汪!
朔在吠叫,望在吠叫,耕太也一起吠叫。
緊接著是重型機車發出的低沉咆哮。機車起步之後,排氣聲迅速變得刺耳,並且逐漸遠去。
「……他們走了。」
八束宛如細語般說著。
「哼……」
〈支配者大人〉哼笑一聲。
她的視線落在矗立於麵前,外型和自己完全相同,卻穿著巨大和服的泥傀儡。
泥傀儡的臉上,依然是那個畫叉的哭泣表情。
雙手被朔打碎不複在,胸口在朔衝出來的時候被撞出一個心型大洞,就這樣坐在路中間嗚嗚哭泣。
「還要裝哭多久?」
泥傀儡顫抖了一下。
「到頭來,你根本沒有痛覺吧?而且手和胸口明明也可以輕鬆修複……卻還像這樣假哭,故意坐在這裏擋路,阻撓我們追那些家夥,我早就已經看穿你的想法了。真是的,包括剛才你把那個不良狼人藏在體內不講,你真的知道是誰創造你的嗎?這個蠢貨……」
麵對板起臉的〈支配者大人〉,泥傀儡擺出輕敲自己腦袋的動作,原本畫叉的表情,也先令為原本的樣子了。
胸口的心型洞穴一下子就補好,左手也恢複原狀。
然而,隻有右手沒有恢複。
隻有剛才抓住耕太的右手沒有重生,不知為何依然處於被朔踢碎的模樣。泥傀儡詫異歪過腦袋,頻頻觀察著自己的手。
「小山田果然……」
八束彎腰屈膝,在〈支配者大人〉的耳際細語。
「還沒。還不能確定。還沒……」
「可是砂傀儡的手會變成那樣,肯定是因為沾到小山田的氣。一瞬間,雖然隻有短短一瞬間,不過小山田的氣變質了。廣大永無止盡卻宛如汪洋,就某種意義來說類似空氣的氣,確實在那一瞬間……而且砂傀儡居然違抗創造它的〈支配者大人〉,做出庇護小山田的舉動……」
「我不是說還不能確定嗎!不準妄下定論!」
〈支配者大人〉的語氣近乎斥責。
八束立刻挺直身體,並且端正低下頭。
「非常抱歉,我剛才太不懂得節製了。」
「不……抱歉,是我太膽小了。」
「別這麽說,〈支配者大人〉隻是抱持著謹慎的態度推測而已。」
「不對,隻是膽小。其實我也想相信,想要盡可能相信,但我無法允許,我內心的軟弱一麵,不允許我這麽做。或許我就隻是想要逃走而已吧?隻是因為在漫長無比的旅途盡頭疲累至極,想要拋下一切而已吧?我不由得這麽想。我沒辦法相信自己,為什麽能夠相信?我是所有事件的始作俑者,要怎麽……」
「很快就會明白了。」
八束的聲音充滿力道。
「很快……就會有答案了。肯定如此。」
「你說得對。不過為此,還必須經過一兩個……」
在這個時候,兩人背後有某個東西破掉了。
一聲、兩聲,破裂聲持續響起。
後方傳來第一聲的時候,〈支配者大人〉與八束終究是睜大眼睛,並且微微繃緊身體,但兩人立刻從驚訝中恢複,並且轉過身來。
停在後方的廂型車,猛然傾斜。
輪胎正大幅漏氣。
「呀~!」
「哈~!」
又響起「砰!」一聲爆裂聲。
是最後一個輪胎被射出的鎖鏈貫穿爆裂的聲音。
「喝啊~!」
「哈呀~!」
打破四個輪胎的當事人——蓮與藍,接著繼續揮動右手。
從雙胞胎手中射出的鎖鏈,這次刺進廂型車的四方形車頭,引擎所在的位置。
咻嚕嚕抽迴鎖鏈的下一瞬間,車頭破洞噴火。
廂型車就這麽爆炸燃燒。
車子噴出火星,以火光為周圍染上亮麗色彩。蓮與藍以這樣的廂型車為背景,轉身麵對〈支配者大人〉他們。雙胞胎的四個眼睛,在背光的狀況之中閃閃發亮。
「……你們兩個,這是在做什麽?」
〈支配者大人〉的這個問題,使得蓮與藍擺出架式。
「不準你們……」
「去追爸爸!」
「身為耕太爸爸與千鶴媽媽的寶貝女兒!」
「我們要賭上七尾蓮與七尾藍的名字!」
〈支配者大人〉的嘴唇微微浮現笑容。
「不準我們去追耕太爸爸?不過記得沒錯的話,千鶴媽媽不是拜托過你們嗎?希望你們能保護耕太爸爸……」
「沒錯!」
「媽媽說過,要我們保護爸爸!」
「嗯……那你們為什麽要阻撓我將爸爸送到安全的地方?爸爸不能去救媽媽的原因,你們應該已經聽過了吧?明知如此卻還是要阻撓,不就會害得耕太爸爸與千鶴媽媽,兩人都遭遇生命危險嗎?」
這番話令蓮與藍閃閃發亮的雙眼往下看。
「媽媽的溫柔……」
「寵壞我們了。」
「你們說……寵壞?」
雙胞胎同時點了點頭。
「媽媽說過,要我們保護爸爸。」
「不過這是為了保護我們,是媽媽的溫柔。」
「為了避免我們和昔日的同伴……避免和親人交戰並傷害彼此,媽媽才會刻意這麽說的。媽媽給了我們離開戰場的理由。」
「我們早就知道了。明明知道,卻還是甘願受寵,被寵壞了。」
「所以……」
「對,所以!」
她們的雙眼再度看向〈支配者大人〉,而且更加閃亮。
「我們不再甘願受寵了!」
「我們也要為媽媽戰鬥!」
「首先要協助爸爸!」
「不準你們阻撓爸爸去救媽媽!」
喝啊~!
蓮與藍射出的鎖鏈,朝著〈支配者大人〉的臉部飛去。
然而,在鎖鏈即將貫穿掛著笑容的〈支配者大人〉臉部時,八束從旁邊揮動木刀打掉鎖鏈了。
八束就這麽站在〈支配者大人〉前麵。
「這兩個蠢蛋……!」
八束的三白眼射出銳利的目光,蓮與藍也不服輸瞪迴去。
「哎,且慢且慢。」
就像是要安撫站在前方的八束,〈支配者大人〉以手心輕拍他的背。
「蓮,藍,等到你們就這樣漂亮打敗我們之後,你們到底有什麽打算?」
「漂……漂亮打敗?」
「之後?」
蓮與藍明顯露出困惑的模樣,就像是證明自己絲毫不認為能打倒〈支配者大人〉他們。
「沒錯,我在說打倒我們之後的事情。和昔日的同伴……和那個愛喝酒的爸爸相互廝殺的覺悟,你們做得到嗎?我就是在問這個問題。怎麽樣?嗯?嗯嗯~?」
〈支配者大人〉露出極為壞心眼的笑容,詢問著蓮與藍。
2
這裏是薰風高中一樓的某間教室。
包括熊田在內,與千鶴並肩對抗〈葛之葉〉的妖怪們,都被關在這個地方。和監禁千鶴的教室一樣,室內的桌椅全被搬走,他們都被日緋色金鎖鏈綁住,躺在空蕩蕩的地板上。
「唔嘰~!咕嘰~!哈嘰~!唿嘰~!」
反覆掙紮到現在的,是〈鬼族〉女孩——亂。
躺在地上的她,身高將近兩公尺而且體格壯碩,英挺的長相與其說是美女更像俊男,不過在剛才的戰鬥與熊田互毆之後,全身上下已經滿是紅腫或瘀青了,虎紋衣服也是撕裂燒焦得不成原型,上半身還已經赤裸,豐滿的雙峰完全裸露在外。
鎖鏈沿著胸前雙峰外圍,緊緊捆綁她的身體。
亂的粗壯雙倍一起被綁在身後,膝蓋與腳踝也纏著鎖鏈。
日緋色金鎖鏈擁有封鎖妖力的效果,所以她怎麽努力,也隻能像是毛毛蟲一樣蠕動。
亂掙紮到最後,開始大口喘氣。
「你、你也應該稍微努力試著掙脫吧!」
「嗯?」
躺在地上的亂怒吼的對象,是熊田。
在各自倒地的同伴之中,隻有熊田盤腿而坐,因此看起來宛如一座山。上半身沒有穿衣服,層層捆綁的鎖鏈底下,是同樣在剛才的戰鬥打得傷痕累累的軀體,以及濃密的體毛。
熊田發出「唔唿唿……」的低沉笑聲。
「你剛才不就說過了嗎……這種金色鎖鏈是日緋色金打造的,我們這種等級的妖怪,再怎麽樣都不可能掙脫。」
「就箅是這樣,你打算繼續悶不吭聲,坐視千鶴大人被欺負嗎!」
過於響亮的聲音,使得亂周圍的妖怪們全部繃緊身體。
因為被鎖鏈捆綁,所以沒辦法離她遠一點,也沒辦法搗住耳朵,隻能任憑鼓膜震得麻痹。
亂開始扭動身體。
「啊啊,千鶴大人好可憐……現在她肯定被剝個精光,用鎖鏈綁起來,在一群下流的家夥圍繞之下,被做出這種事或那種事……嗯,肯定沒錯!那個叫九院的女人,看臉和身體就知道是個色情熟女,在色情熟女鹹濕的折磨之下,千鶴大人遲早會任憑淚水奪眶而出,那裏不行……這是交雜著屈辱和喜悅的反應,嘴裏說不要內心卻很想,嘿嘿,身體挺老實的嘛?啊啊、不可以……」
「你真有活力……」
熊田輕聲說著。
沉浸在妄想裏的亂,以腰部為中心扭動身體,臉頰逐漸泛紅。
「這、這這這這、這這這……」
「用不著擔心成這樣,也不會發生你想像的那種事。應該吧……」
「我、我我、我哪有在想像什麽事……慢著,啊?」
「——雖然源那邊也令人擔心……」
如此插話的是馬頭。
躺在亂旁邊的馬頭,眼鏡鏡片幾乎已經完全粉碎,隻剩下歪歪扭扭的鏡框,但他依然戴著這副眼鏡。
「也得擔心我們的下場才行。怎麽想都不可能平安無事,好一點就是關進〈葛之葉〉的妖怪監獄,壞一點……不對,十之八九會直接把我們處理掉。」
「這種事情一點都無~所~謂!這個瘦皮猴~!」
「嗚哇啊~!」
亂就在耳際大吼,使得馬頭眼鏡僅存的鏡片也完全粉碎。亂無視於翻白眼昏迷的馬頭,抬頭看向熊田。
「你、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千鶴大人會發生我想像的那種事,難道是指……會比那樣還慘嗎!?不會吧,色情熟女的下體,哇~冒出觸手了!不可以~!那種數量,就算是千鶴大人也撐不住啊!」
「你真的很有活力……」
亂的鼻孔用力噴氣,發出「嘶噗噗噗噗!」這種聲音。
「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
「等待吧。」
熊田冷靜說著。
「等、等等、等……等待?」
「嗯。機會一定會出現,為了這一刻,現在必須等待,讓身體好好休息,以便在必要的時候能夠立刻行動……」
熊田說完之後閉上眼睛。
就這麽發出鼾聲。
亂呆呆凝視著就這麽盤腿熟睡的熊田好一陣子,最後輕哼一聲,翻身看向天花板。
「我要用我自己的做法……唔嘰~!咕嘰~!」
她露出牙齒拚命使力,就適麽不斷發出吼聲。哈嘰~!唿嘰~!
熊田就隻是繼續打鼾。咕嘎,唿嘎,
除此之外,教室裏就隻有其他妖怪的細語聲。
多由良與桐山位於教室一角。
兩人一起被五花大綁躺在地上。
而且都昏迷不醒。
〈鐮鼬〉沙介與席娜攻擊他們造成的傷害,至今依然沒有恢複。日緋色金鎖鏈能封鎖妖力,因此他們也失去了恢複力。
唔~唔~
澪位於多由良與桐山的上方。
留著妹妹頭的澪,嘴裏不斷發出「唔~唔~」的聲音。澪努力想分泌擁有治療效果,通稱「澪油」的體液,但是她的能力同樣也被日緋色金鎖鏈封鎖。
「澪……」
體格嬌小的〈鼴鼠〉天野,以擔心的目光凝視的澪,但他沒有阻止。周圍的妖怪們,也沒有任何人阻止澪的行動。
唔~唔~唔~唔~
3
骨盆下方傳來的引擎聲。
在身後高聲響起的排氣聲。
猛烈摩擦耳朵而去的風切聲。
耕太以不輸給這些聲音的音量,朝著自己摟住的寬廣背部大喊。
「那個,朔學長!」
「什麽事,耕太!」
以機車騎士皮衣包裹的背,像是不服輸般大聲迴應。
不過任憑銀發被強風吹拂的他,並沒有轉過身來。
這是當然的。
因為他正在駕駛機車。
要是不時迴頭,將會危險得無以複加。現在的行駛速度很快,加上耕太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戴安全帽,要是發生意外,身為狼人的朔與望暫且不提,耕太一個不小心就會沒命。
耕太他們三人共乘一輛機車。
耕太抱住朔,望再抱住耕太,換句話說,三人以朔、耕太、望的順序騎機車。
這輛機車是朔當時來到耕太城鎮所騎,排氣量高達數的重型機車。從輪胎、引擎到座墊都很大,所以三人共乘也不會覺得擠。
「我想……我想請教一件事!」
耕太他們逃離〈支配者大人〉的幾分鍾後。
由於朔細心準備這輛機車當作交通工具,耕太等人得以高速前往薰風高中。
耕太非常感謝,感謝他幫了大忙。
然而他有個疑問。
為什麽朔會恰巧出現在那裏?
朔是從〈支配者大人〉創造的泥傀儡裏現身的,也就是說,朔一直躲在泥傀儡體內,這樣不是很奇怪嗎?朔什麽暗候鑽進泥傀儡的?為什麽泥傀儡沒有把朔的事情告訴〈支配者大人〉?還有,朔要提供的「力量」究竟是什麽?
「為什麽……」
「問我為什麽會在那裏?當然是為了救你啊!」
朔間不容發如此迴答。
「為、為了救我?也就是說……」
「沒錯,我非~常清楚狀況!知道〈葛之葉〉終於采取行動,也知道千鶴應該已經被抓了!還有……包括〈葛之葉〉的目的,沉眠在千鶴體內的〈八龍〉……關於〈八岐大蛇〉的事情也很清楚!」
耕太咽了口氣。
「為,為什麽朔學長知道這麽多?」
「換句話說,耕太,你並不是獨力抗戰,除了我,還有其他人站在你這邊。我向那個人學習了很多事情……」
這番話令耕太內心受到感動。
除了朔學長……?還有人站在我這邊……?
「到、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在幫我?」
噗,噗,
此時,耕太身後響起一個可愛的倒采聲。
「唔~!?怎麽了,望!」
「耕太並不是獨力抗戰,這是理所當然的,哥哥。」
望鼓著臉頰迴答朔的問題。
「啊啊……原來如此,抱歉抱歉。」
「嗯,因為有我!」
緊抱。
望摟住耕太腰部的雙手更加用力了。
還把臉貼在耕太背上磨蹭。
「望、望同學……」
「耕太……我會站在你這邊……永遠永遠……」
磨蹭磨蹭、磨蹭磨蹭。啊啊啊、啊啊。
「話說迴來,耕太!」
「有!」
朔忽然搭話,使得耕太打直背脊大聲迴應。
「你知道我待過〈葛之葉〉吧?〈葛之葉〉命令我潛入薰風高中調查千鶴!你應該記得當時的事情吧!」
「啊……我、我記得。」
耕太腦中浮現出千鶴首度讓〈龍〉覺醒時的那場戰鬥。
「耕太,其實那個時候,我完全無視於〈葛之葉〉的命令,是要來確認你這個人!確認今後〈葛之葉〉派刺客過來的時候,你有沒有能耐保護千鶴!確認你的天分與決心!」
耕太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怎麽了,耕太?」
朔刻意迴頭,隔著肩膀凝視耕太。
他嘴角浮現的微笑,令耕太難過低下頭。
「對不起,結果我還是害得千鶴學姊被〈葛之葉〉……」
「哈哈!耕太,你說這什麽話!戰鬥是從現在才開始吧,一切都還沒結束!我剛才說了,耕太,我當時是來確認你的天分與決心!我就把我的結論告訴你吧!你合格了,合格!你是最適合千鶴的完美情人!因為你居然贏了我!」
「可……可是!」
「力量?我可以給你力量!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為此……?」
朔發出「嗬嗬……」的笑聲。
「耕太……你有察覺嗎?你的氣現在處於很驚人的狀態。」
「……我自己沒什麽感覺。」
「是嗎?雖然這樣,但你卻可以從容跑贏時速六十公裏的車,而且臉不紅氣不喘耶?」
「咦?」
時、時速六十公裏?
「〈支配者大人〉的車子開那麽快……等一下,朔學長,您有看到?一直看著我和望同學被〈支配者大人〉他們追著跑嗎!」
「耕太,我不是說過嗎,我是來幫你的!哎呀,剛才真可惜!隻差一點點,你們就可以憑自己的力量順利逃走了!總之,要是〈支配者大人〉派出砂傀儡,局勢終究會對你們不利,所以我才會拜托樹林裏剛完成的砂傀儡本人,請它讓我暫時躲到體內……」
「請、請等一下!居然拜托泥傀儡……不對,拜托砂傀儡本人……咦?」
「我就是這麽拜托的。為了即將來到附近的可愛耕太,請它讓我在它體內躲一下。」
朔的語氣聽起來非常幹脆。
耕太當然不會接受這種說法。
「光、光是這樣,砂傀儡小姐就讓你躲了!?」
「當然讓我躲了,所以我才能用那種方式現身吧?怎麽樣?現身的光景很像魔術吧?」
該、該怎麽說……
對於開心展露笑容的朔,耕太隻能啞口無言。
「總之耕太,你現在的氣,如果隻以總量來看,甚至遠遠超過〈支配者大人〉!有這種裎度的氣,就可以救出千鶴了……無論要應付什麽對手都不怕!所以抱持自信吧,你很強的!」
「關、關於這一點,我對我自己的氣,那個……」
「這我明白……走吧!」
朔忽然讓機車加速。
耕太的重心瞬間被往後拉,身後的望穩穩支撐著他。
喔、喔喔喔……
耕太好不容易將重心歸位。
「耕太、望,好好抓緊啦!」
「啊?」
忽然間,一股漂浮感襲擊而來。
即使發出「喔?」的聲音想確認前方狀況,但因為朔很高,背部又寬,嬌小的耕太甚至沒辦法窺視前方,隻能發出「唔~」的聲音低頭看去,喔喔?
「咦?」
沒有地麵。
腳邊是一片黑暗。
不明就裏轉身看去,在發出「嗯?」的聲音歪過腦袋的望後方遠處,是剛才他們所走的,白色護欄不斷延伸的山路,而且耕太是從外側看到這條山路。
從外側看見的這條山路,呈現著急轉彎的角度。
朔所騎的機車,肯定是從這個彎道鑽過護欄,並且朝著山崖往下跳,坐在朔身後的耕太則是一起往下跳。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為、為什麽~」
耕太將頭轉迴來。
「為什麽要這樣~?朔學長~!」
他朝著前方的背大喊。
「嗯?因為這樣騎比較快。」
朔以非常幹脆的語氣迴答。
耕太當然不會接受這種說法。絕對不會。
「朔學長~!」
「哈哈~!」
「嘎嗚~!」
在三人各自喊出的聲音之中,機車朝著夜空飛起。
不對,是墜落。
即使事前再怎麽加速,機車還是會依循重力墜落,逐漸落下。描繪著拋物線,宛如在黑暗之中搭乘雲霄飛車,持續朝著深不見底的下方墜落。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時。
忽然間,耕太的身體往下沉。
丹田冒出一股毛骨悚然的討厭感覺。
接著立刻碰撞到某種東西,使得耕太的身體往上彈。
耕太理解到,這是機車著地之後,依照車子重量、速度與落下的高度,使得輪胎鋼圈下沉到極限,在極限狀況靜止之後往上彈的結果。
座墊重擊下體,使得耕太痛得慘叫。
「啊……啊嗚……咿……」
「喔?耕太,怎麽了?」
絕對無法理解耕太有多痛的望,伸手輕撫他的背。可以的話,真希望她能幫忙槌槌腰部。如此心想的耕太按住下體微微發抖。
另一方麵,朔似乎是在著地瞬間調整姿勢起身,順利避開危機。
朔沒有展露出疼痛的模樣,看著身後的耕太好一陣子……
「……好!」
最後他如此說著。
意識因為痛楚而朦朧的耕太心想。
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叫好?
朔無視於痛到冒冷汗的耕太,就這麽繼續騎車。
緩緩以低速前進,並且很快就停止了。
「耕太,我們到了。」
「啊嗚?」
耕太抬頭看去,但是視界因為淚水而模糊。
他以手背擦掉淚水,然後再度觀看。
是連結車。
不隻一輛,有好幾輛。後方似乎是森林,一片漆黑。看來這裏是某個停車場。
這些連結車前方有人影。
一名男性,一名女性,共兩人。
年齡差距幾乎是父女的兩人。
男性的外表,就像是會出現在公路電影的美國長程卡車司機,身體就像是宣稱以肉為主食般高大魁梧,一頭金發綁著花俏頭巾,臉上戴著墨鏡,嘴邊留著同為金色的胡須,上半身是被胸膛肌肉撐得緊繃的t恤,並且還加上一件無袖牛仔夾克,下半身也是牛仔褲。不知道是追求時尚還是年代久遠,夾克與褲子都破爛不堪,鞋子則是鱷魚皮的尖頭鞋。
「嗨~耕太boy~!」
這名中年肌肉男忽然開口打招唿。
聽到非常國際化的這聲問候,耕太隻能以軟弱的聲音說出「呃、嗨~……」迴應。耕太的英文不太好。
感覺不好意思的耕太,將視線投向站在肌肉男身旁的女性。
「咦?」
看到她,耕太反覆眨眼。
然後微微歪過腦袋。
「您是……」
這名年輕女性的打扮,和旁邊的肌肉男一樣是美式風格。
頭發不是金發,而是褐發,頭上包著頭巾,上半身同樣是t恤加牛仔夾克,不過是正常的長袖夾克。雖然長褲也是牛仔褲,但是剪裁非常貼身,似乎是窄管褲。
「嗨,好久不見了,小山田耕太。」
女性揮手致意。
她的雙眼溫柔眯細,就像是被輕撫喉頭的貓咪。
「果、果然沒錯!」
耕太對這名女性有印象。
白色情人節的時候,耕太曾經向她購買飾品送給千鶴她們當作迴禮。不過當時的她,是在耕太城鎮街道的騎樓,展示飾品販賣的攤販……
耕太轉過身去。
身後的望也立刻察覺,將身上飯店服務人員製服的衣領解開。望的白細頸子,甚至是肩胛骨的線條都盡收眼底。
望的脖子上,有一條短項鏈。
是黑色細繩加上狼型閃亮銀飾的短項鏈。望稱為「項圈」的這條短項鏈,就是耕太向這位貓眼姊姊購買送給望的禮物。
「啊~你有戴著啊,好開心哦~!」
不知何時靠近過去的這位大姊姊,窺視著項鏈如此說著。
望得意挺起胸口。
「那個……大姊姊,您到底是……?」
「我?我是千裏,千裏夏美。請多指教羅。」
臉頰留著淡淡雀斑的這位大姊姊,再度將雙眼溫柔眯細,朝著耕太伸出手。
還坐在機車上的耕太想要握手迴廳,卻在手伸到一半的時候停住了。
記得這個人是——
「yes~!」
在耕太猶豫的時候,他的手被另一隻好大的手抓住。
「咿咿!?」
前來握手的是位於大姊姊身旁,很像美國人的中年肌肉男。他的手和體格一樣大,將耕太的手完全包在手心。該說果然如此嗎,手的觸感很粗糙,而且有幾個地方很硬,大概是長繭吧。
不過,感覺不差。
緩緩傳來的暖意,令耕太迴想起爺爺的手。
爺爺的手也絕對不算光滑,不過該怎麽說,有種溫柔暖和的感覺。迴想起小時候和爺爺手牽手,走在晚霞籠罩的田埂小徑返家的往事,耕太就覺得內心一緊。
爺爺……
「嗬嗬……弦藏真幸福啊……」
似乎聽到這樣的聲音,使得耕太迴過神來抬起頭,
隻像是外國人的大叔,隔著墨鏡和耕太四目相對。
大叔揚起金胡環繞的嘴唇露出笑容。
「啊……」
耕太想起來了。
包著頭巾的貓眼姊姊,自稱千裏夏美的賣飾品姊姊,並不是普通人。
這位大姊姊,是妖怪。
而且是能夠看穿他人內心,名為「覺」的妖怪——
「oh,sorry,boy。」
大叔放開手了。
「真是的,爸爸,你擅自偷看他的心?」
夏美以手肘打向大叔的側腹。
大叔發出「啊嗚!」的慘叫聲彎下腰。
「耕太,對不起,被別人擅自偷看內心很不好受吧……真是的,就是因為這樣,我們這一族才會被排擠的!爸爸,像你這樣的話,媽媽永遠都不肯迴來的!」
「南茜……你的word漂亮刺傷我的heart了……」
「吵死了,這個冒牌美國人!本名明明是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
「oh,my,god!」
本名是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鬥的中年肌肉男,咚的一聲倒住地上。
「權……權左右衛門?」
「沒錯,耕太。明明叫做權左右衛門這種超日式名字,這個老頭子卻自稱強尼。真是的,假裝是美國人、濫用覺的能力、不吃納豆、而且嗜好是鍛鏈肌肉,難怪媽媽對你失望透頂!啊、所以我的姓氏和爸爸不一樣,因為他們離婚了,千裏是媽媽的姓氏。」
「這、這樣啊……」
「——然後耕太,多多良穀家是〈葛之葉〉的家係。」
朔如此說著。
耕太看向跨坐在前方的朔,凝視著他的背與銀發。
「〈葛之葉〉的……?」
「沒錯。所謂的〈葛之葉〉,主要以八個家係為中心……其中一個家係就是多多良穀家。至於現在倒地的他是現任當家,換句話說是最了不起的人——強尼·多多良穀,也就是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
耕太向後飛退。
望也一起飛退。遠離朔的機車、遠離大姊姊、遠離權左右衛門。
「朔學長……您果然……!」
「哥哥……叛徒要受死喔?」
望站到耕太前方保護。
她讓狼耳與尾巴直豎威嚇,並且放低重心發出低吼聲,隨時都可以撲過去。
「耕太、望,你們別誤會了……」
朔完全不為所動。
不慌不忙,就這麽跨坐在機車上告知。
「雖然是〈葛之葉〉,不過這邊兩位多多良穀家的人,希望能助耕太一臂之力喲?嗯?」
「咦……?」
「嘎嗚?」
大姊姊發出「喵哈~」的笑聲揮手示意,倒地的多多良穀當家——強尼暨權左右衛門猛然抬頭,發出「yes~」的聲音豎起大拇指,隨著笑容露出的潔白牙齒好耀眼。
★
「請、請問……您、您是認真的嗎?」
聽到耕太的詢問,飾品店大姊姊——夏美以笑容迴答。
「嗯,脫吧?」
她的雙眼,依然宛如貓咪般眯細。
耕太目前人在貨櫃裏。
飾品店大姊姊——千裏夏美,以及多多良穀當家——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身後有好幾輛大型連結車。耕太在夏美的帶領之下,進入其中一輛連結車的貨櫃。朔、望與權左右衛門在外麵待命。
貨櫃裏滿是武器。
在天花板照明燈的昏暗燈光之中,沿著兩側牆壁並排的刀、槍、鐮刀、鎖鏈與鋸子等武器,依照各自的材質與構造展現不同風貌。有的發出深沉光澤,有的反射耀眼光輝,有的反而變得黯淡,真的是多采多姿。
在〈葛之葉〉,多多良穀家似乎是擔任「兵站」的家係。
其實耕太也是聽大姊姊說明之後才首度明白,所謂的「兵站」就是後勤部隊,是提供戰鬥的必備物資,負責在大後方支援的部隊。不隻是〈葛之葉〉的武器與裝備,包含醫療用品甚至糧食,都是由多多良穀家一手包辦。
「換句話說,爸爸的任務是幕後推手。」
剛才大姊姊如此說明並露出微笑。
不過她所說的爸爸——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在夏美旁邊擺出展示大胸肌的姿勢,結果被她賞了一記結實的上鉤拳而昏迷……
「好了,快點快點。」
打出那記漂亮上鉤拳的大姊姊,如今位於耕太的麵前。
在兩側都是武器的貨櫃通路,催促耕太趕快脫衣服。
「請、請等一下!為什麽……為什麽我非得要脫衣服?」
「因為你想要武器吧?」
「武……武器?咦?武器?」
夏美發出「咦?」的聲音歪過腦袋。
耕太也一起歪過腦袋。
「請、請問……」
「那個,耕太。」
夏美繼續說道。
「我們多多良穀家,是負責後勤的家係,這我已經說明過了吧?」
耕太點了點頭。
「然後,多多良穀家在戰時……就像現在這樣,在〈葛之葉〉傾盡全力開戰的時候,主要任務是將糧食與醫療用品送到戰場,不過在平時……就是一般的時候,就是負責武器與防具的開發製造。」
「武器與防具的開發製造嗎……」
「沒錯,就是鏗鏗鐺鐺,用槌子敲打金屬鑄劍之類的,不過做這種事的不是我,是爸爸。」
耕太明白了。
剛才和多多良穀當家握手的時候,那種堅硬粗糙的觸感,原來是來自打鐵工作。勤奮工作的男人之手……耕太心跳不禁加速。自己將來也能擁有那樣的手嗎?耕太不經意覺得自己或許有些戀父情結,成熟男性會令他無法招架……憧憬又向往……
「話說耕太,你現在碰到問題了吧?」
「啊?」
「沒碰到問題嗎?你想要力量吧?」
「啊……是、是的!我想要力量!非常想!」
夏美頻頻點頭,接著伸出手。
耕太默默任憑夏美觸摸額頭。
「嗯……耕太的氣果然很厲害……充盈到誇張的程度……唔哇、稍微漏出來了,這是……唔哇~唔哇~……」
「夏、夏美小姐……?」
「耕太,跟你說,之前……就是你向我買首飾的時候,你曾經讓我看你的內心吧?就是為了確認戒指尺寸,向你心中的千鶴小姐測量戒圍的那個時候。當時我就感覺到了,不過該怎麽說,你的容量非常驚人。」
「容量……嗎?」
「對。因為……我就講明吧,千鶴小姐是〈八岐大蛇〉吧?雖然這種〈八岐大蛇〉的力量還不完整,還是已經處於大半覺醒的狀態,不過耕太即使讓千鶴小姐附身,也完全不以為意。」
「不,並沒有不以為意……」
「就是不以為意。千鶴小姐〈八岐大蛇〉的力量還沒覺醒,還是普通狐妖時的狀況,與覺醒之後完全不同哦?〈八岐大蛇〉是傳說中的怪物……真要說的話,甚至可以歸類為神。如果是普通人,被神附身的時候肯定會出問題,具體來說,會因為無法承受過於強大的能量……砰一聲爆炸之類喔?」
夏美在耕太眼前,以手指擺出開花的動作。
耕太的喉嚨發出咽氣的聲音。
「可、可是……」
「換句話說,就代表耕太接受力量的容量有多麽驚人。如果普通人的容量有一個杯子那麽大,那麽耕太就是……我想想,大概是泳池?」
「泳池!」
「而且是一百公尺長的泳池?」
「一百公尺!」
「現在的耕太,讓容量這麽大的空間裝滿自己的氣,而且還有點滿溢而出,這真的是很厲害的事情。」
「這……這樣啊……」
耕太搔了搔臉頰。
老實說,耕太聽不太懂。雖然跑步的速度稍微變快,而且體力也變好了,不過這又能怎樣?比方說,耕太麵對〈支配者大人〉的泥傀儡毫無招架之力,而且也當然敵不過朔,甚至敵不過望,或許也敵不過現在位於麵前的大姊姊。即使如此,卻隻有氣源源不絕。
「如果這些氣,能夠轉換成戰鬥的力量……會怎麽樣?」
耕太搔臉頰的手指停止了。
「咦……?」
「這樣的武器……確實存在。是由多多良穀家開發製造的。」
「夏……夏美小姐!」
耕太衝了過去。
他以雙手握住夏美的手,把臉湊過去懇求。
「求求您!請把這個武器借我!隻要有這種武器,我……」
夏美露出甜美的笑容。
帶著雀斑的臉頰,被笑容往上拉。
「那麽,就脫吧?」
「所以到底為什麽要脫!?」
「為了測量。」
「測……測量?」
「對,測量。要將氣轉換為力量,一定要好,好碓認氣的性質。你想想,像是電源也有直流電與交流電、一百伏特或是兩百伏特、或是幾安培等等不同的種類吧?必須好好檢查這種細節並且進行調整,否則就無法順利轉換成力量,以最壞的結果,還可能會弄壞裝備。」
「不好意思,我覺得您完全沒有說明我一定要脫衣服的原因……」
「所以說,測量氣的方法,就是以肌膚相觸!」
「肌膚……相觸?」
「嗯。彼此赤裸著身體仔細相觸,確認體內氣的流動、氣的容量,類似這樣的情報……總之,就是測量耕太的一切。」
「彼……彼此?也就是說,難道……夏美小姐也要?」
「當然。我先脫羅?」
話剛說完,夏美就脫下牛仔夾克。
脫下之後,隨手扔到排列在旁邊的刀柄,就這樣掛在上麵。
「好了好了,耕太也快點吧。」
「不,可是……測量的時候,不能隻用手掌摸嗎?」
夏美在掩臉耕太的麵前脫下t恤。
天啊,居然沒有任何衣物固定她的雙峰。
「唔~真要說的話並不是不行,不過這樣會花費非常多的時間,如果以手掌測量,必須用掉一整天……你現在沒什麽時間了吧?相對的,要是彼此裸體相擁,很快就可以結束。」
夏美在原地單腳跳,脫下完全貼合曲線的牛仔褲。
連最後一件也毫不在乎褪去。
「不……不可以!」
耕太在千鈞一發之際轉過身去。
這位大姊姊,就某方麵來說與父親很像,有著美式的體型。該凸就凸,該凹就凹,稱得上是一副好身材。然而耕太知道千鶴了,知道千鶴的完美身材了,知道那對保持日式清純,卻擁有美式魄力的雙峰了。如果不知道,現在或許就危險了……
不不不,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耕太對自己吐槽。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這、這種事……不、不可以~!」
「怎麽了?比這還棒的身材,你不是平常就已經看習慣了嗎?」
是沒錯啦,已經看習慣了。
千鶴的雙峰,乳香波堤。
不隻是看習慣,而且也摸習慣吸習慣了。不過即使如此,也不代表可以對夏美大姊姊的雙峰又看又吸。何況耕太會看會摸會吸的,就隻有源千鶴與猶守望,隻限於正室與小老婆而已。
可是,現在卻要他和隻見過幾次麵的夏美大姊姊……
「總之,我必須知道耕太的一切,否則就沒辦法調整……」
不行不行不行。
這是花心,是背叛,是犯罪,不是能被原諒的事情。
耕太拚命搖頭,想要甩掉夏美說的那番話,結果眼前出現一具平緩的胴體。
與千鶴不同,胸前沒有雄偉的雙峰。
並不是完全沒有,隻是與千鶴相較之下差了許多。
伸手摸就摸得到,手指會柔軟下沉,不過很快就會碰到胸骨。身上的脂肪很少,臀部小巧,肋骨線條隱約浮現,手腳也很細。不過,這具幾乎看得見藍色靜脈的雪白胴體,整體看起來依然擁有女性特有的圓潤線條,緊抱在懷裏會有軟綿綿的觸感。
銀色的短發稍顯淩亂。
同樣是銀色的雙眼閃閃發亮,筆直凝視著耕太。
嘴唇的顏色,與胸前雙峰的尖端一樣,近乎是膚色。
這是耕太的小老婆——猶守望的裸體。
啊啊,望同學,對不起。耕太搖頭如此道歉。居然因為罪惡感太強烈,使得眼前出現如此鮮明的小老婆幻影,我真的是——
「耕太。」
「唔哇!」
不是幻影。
望本人就在眼前,不知為何一絲不掛。
「為、為為為、為為?」
「我進來了。因為感應到某種狀況。」
應該在外麵等待的望,為什麽現在會站在眼前?
望非常清楚耕太想這麽問,所以如此迴答。
「衣、衣衣衣、衣衣?」
「那裏。因為我覺得脫掉好像比較好。」
衣服跑去哪裏了?對於耕太這個問題,望指著並排在旁邊的武器。
望所穿飯店服務人員的衣服,皺成一團掛在青龍刀的刀柄,條紋內褲也放在衣服上麵。
抓。
望伸出雙手,抓住耕太的衣領。
「耕太……這是為了千鶴。」
「咦、咦咦咦、咦咦?」
「喝~!」
嘶啪咻!
望將耕太的衣服撕裂了。
耕太用來與千鶴共度平安夜的襯衫,鈕扣一個個被扯掉彈開,穿在裏麵的t恤也被撕裂,衣角無力搖曳。接著望抓住褲子,一鼓作氣就往下拉。
「咿、咿咿咿、咿咿?」
咿呀~!
耕太放聲尖叫,
腳踝被皺成一團的長褲與四角褲纏住,隻好把上半身所穿的外套、襯衫,以及從中撕裂的t恤收集起來,好不容易遮住被看光的下半身。
「望、望同學,這是在做什麽啦!」
「就說了,這是為了千鶴。」
望伸手想繼續脫耕太的衣服。
耕太試圖抵抗,因而碰到望抓住衣服的手。原本想要努力拉開她的手,手的觸感卻令耕太背脊發寒。
「這……這個……望同學!?」
望的手心慘不忍睹。
各處破皮露出底下的肉,當然也有流血。雖然已經停止出血,不過看向手指,好幾處指甲破裂掀開了。
「啊啊……果然……!」
要在冰冷堅硬的柏油路麵載著耕太跑,負擔果然太大了。耕太想要觸摸卻不敢觸摸,隻能輕輕以雙手包覆她的手背,將她的手摟入懷中。
「望同學……居然這樣……」
「耕太,這都是為了千鶴。」
望如此說著。
耕太抬起頭。
在滿是淚水的模糊視界之中,望筆直凝視耕太的臉,然後點頭示意。耕太也點頭示意,反覆點頭表達自己的意誌。
接著剛太朝自己的衣服伸出手。
脫了。脫下外套、脫下上衣、脫下從中撕裂的t恤。下半身剛才就被脫光了,所以把纏在腳踝的長褲與四角褲,連著鞋子一起踢掉,然後脫下襪子,成為一絲不掛剛出生的模樣轉過身去。
「喔~!」
啪啪啪。
夏美大姊姊拍手了。
「那麽,既然耕太也已經做出覺悟,那就開始測量吧?我會得知耕太的一切,喵哈哈哈!」
「請……交給我吧。」
「咦?」
夏美動著手指將手伸過來,耕太卻抓住她的手腕。
隻有頭上還包著頭巾的夏美,眨了眨眼睛感到疑惑。
望瞬間移動到夏美的身後。
「咦咦?」
望把雙手伸到夏美的腋下,從後方穩穩架住。
「咦咦咦?」
夏美交互看著耕太與望。
「那……那個,耕太?小老婆小妹?」
「我會展現我的一切……」
夏美無法掩飾疑惑的神情,耕太在她的麵前,不斷動著自己的手指。
「對,一切!千鶴學姊傳授給我,用來應付女生的技術,我會全部用在夏美小姐身上!」
「啊?」
「耕太,這是為了千鶴。」
「啊啊?」
「耕太,出動了!」
「啊啊啊?」
★
朔與多多良穀家的當家,並肩站在貨櫃的外麵。雖然隻是小小的雪花飛落,不過又下雪了。
「感謝您的協助。」
朔伸直食指與中指示意。
「用不著thanks。」
強尼·多多良穀就這麽雙手抱胸注視前方如此迴答。不過蓄著金色胡子的嘴角露出微笑。
「我這邊也是因為有好處才會幫忙的……如果你即使如此還是想道謝,就拿一瓶酒送給我倆共通的老朋友吧,hahaha……」
朔向放聲大笑的他問道。
「話說迴來,這位老朋友去哪裏了?我一直以為他和你們在一起,隻是因為耕太來了才沒有露麵……不過看起來並非如此。」
朔聞著周圍的味道。
朔他們目前所在的停車場,除了多多良穀家要送往薰風高中,裝滿武器、防具、醫療用品、糧食的貨櫃連結車之外,完全沒有停放其他的車輛。空蕩蕩的遼闊停車場,完全被多多良穀家的連結車與朔的機車占據。
「那個家夥早就去薰風高中了,似乎是有事要找以前的部下。」
「以前的部下?」
朔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原來如此……記得他原本是惡良家吧……」
朔以手叉腰露出苦笑。
「不過就算這樣,他居然單獨深入敵陣?真是的,這麽寵孫子。」
「你不是也很照顧那個boy嗎?」
強尼這聲消遙,使得朔的笑聲變得細微又平靜。
「算是吧……」
朔臉上露出自嘲的笑。
「他是個不可思議的家夥……會令人忍不住想要幫他一把。不過以我的狀況,畢竟也包含千鶴這個要素,如果要救出千鶴那個家夥,無論如何一定得用到耕太……總之,即使去除這一點,該怎麽說呢,那個家夥很可愛,真想找個機會和他單獨對飲一次,而且是喝酒。」
朔擺出拿酒杯的動作,送到嘴邊作勢一飲而盡。
「……所以,怎麽樣?」
他移動視線,看向站在身旁的多多良穀家當家。
「what?」
「別裝傻了,我在問耕太boy的事情。你有看到吧?你在握手的時候,有看過耕太的心……既然是身為當家的你,肯定可以看到他內心的最深處。怎麽樣?那個家夥果然是嗎?」
強尼咧嘴露出笑容。
「耕太boy,is……」
嗚咪~!
這是宛如發情期貓咪的叫聲。
嗚咪~!哇咪~!嗚喵~!
朔與強尼·多多良穀身後的貨櫃裏,傳出這種宛如達到高潮的響亮叫聲。
朔與強尼轉頭相視。
接著轉過身去,朝著貨櫃訝異眯細眼睛。
「……嗯?望?喂、望,你跑去哪裏了?」
朔察覺望不在附近。
轉頭環視四周,卻找不到望的身影。朔以鼻子尋找行蹤,視線最後落在身後的貨櫃裏。
「難道……?」
★
貨櫃裏充滿激烈的唿吸聲。
氣喘籲籲的,隻有夏美一個人。
她無理倒在地上,那對美國尺寸的胸部,隨著唿吸激烈起伏。肌膚因為汗水而濕透閃亮,全身染上淡淡的桃色,剛才脫衣服的時候也沒取下的頭巾已經解開,褐發散亂緊貼著地麵。
耕太與望,分別站在她的前後。
站著,並且俯視她。
「那個,夏美小姐……?」
耕太如此詢問。
「……就好了。」
夏美癱軟在地上輕聲說著。
「咦?」
「明明隻要……裸體相擁就好了。」
嗚嗚嗚。
夏美縮起身體掩麵哭泣。
「咦咦咦?」
耕太已經不知所措來迴踱步,不斷搖動手腳。
「可、可是,您說要知道我的一切……」
「我隻是想知道耕太身上所有氣的流動,根本不想用身體知道那種特技全餐……」
「咦~!」
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放在耕太的肩膀上。
是隔著夏美站在耕太正前方的望伸出的手。
「這是沒辦法的,因為耕太是猥褻王子。」
「等、等一下,不要模仿某某王子取這種難聽的稱唿啦!何況剛才玩弄夏美小姐尾椎骨的是望同學吧!」
「我可沒有戳胸部。」
「不過吸胸部和咬胸部的,都是望同學吧!」
「我可沒有用摸得到又摸不到的方式輕摸頸子。」
「但是望同學有摸腋下!」
「我可沒有用八字型的軌跡摸背。」
「你有按肋骨~!」
「我可沒有按膝窩。」
「你有偷咬小腿腹~!」
某人忍不住發出「噗」的聲音,接著放聲大笑。
發出笑聲的,是剛才縮在地上嗚嗚啜泣的夏美。
夏美迅速坐起上半身。
「哎呀,真是的,你們真的很過分耶~」
「夏美……小姐?」
「我沒事,沒事。沒啦,雖然沒什麽實際經驗,不過我是『覺』,所以具備各方麵的知識。像是剛才,也已經早就知道會受到什麽樣的處置了,不過因為覺得似乎很棒,而且也有一點點興趣,所以我就故意承受看看……承受之後才發現遠遠超乎預料!真是的,耕太,你是了不起的猥褻王子!是超時空情色太上皇耕太!」
「非……非非……」
耕太雙腳跪地。
「非常抱歉!對不起~!」
猛然跪伏磕頭賠罪。
雖然貨櫃地麵很冰冷,但他沒有餘力在意這種事。
「夏美,對不起。」
望也蹲了下來,將手輕輕放在坐在地上的夏美肩膀。
「嘻……」
夏美露出無法言喻的微妙笑容,然後朝著跪伏磕頭的耕太腦袋伸出食指,將指尖按在他的脖子上。
「賜給你吧……」
夏美的這個聲音,直接在耕太腦中響起。
「為了從惡龍的魔掌中救出公主,我要把珍藏的道具送給有點色……不對,應該是非常色的王子。算是傳說中的武器吧?畢竟托剛才的福,氣的資料已經收集得很充足羅……?」
★
耕太的外型改變了。
至今穿在身上,用來與千鶴約會的打扮,從外套、上衣到長褲全部換掉——畢竟望已經把上衣鈕扣扯掉,t恤也被她撕破了,這也是原因之一——取而代之穿在身上的,是類似朔所穿的機車騎士皮衣與皮褲。宛如量身打造般合身的這套衣服,是多多良穀家準備的。
「這就是……武器?」
不過耕太反覆凝視的,並不是這套機車騎士裝。
是雙手的手腕。
耕太的視線,落在手腕的銀色手鐲上。
以銀色金屬打造的手鐲。
沒有什麽特別的裝飾,又圓又細的手鐲。雖然反射著銀光,但似乎不是銀製的。
應該說,甚至無法斷定這是金屬材質。
夏美與多多良穀家的當家,依照耕太的氣調整手鐲,並且在剛才拿過來了。手鐲一接近耕太的手腕,居然一下子就穿過手掌。手鐲變成宛如水銀的柔軟液體,輕鬆戴在手上。
接下來才是問題,手鐲來到手腕之後,就成為普通的金屬了。
好硬。左手腕與右手腕互擊,會發出清脆的聲音。
然而一點都不會冰冷,而且也沒有溫度,宛如原本就屬於耕太身體一部分完全貼合。或許不久之後,甚至會忘記手上戴著這對手鐲。
「唔……」
耕太打開騎士皮衣的衣領,伸手觸摸喉頭。
喉頭裝著與雙手手鐲相同材質的項圈。同樣沒有特別的裝飾,又圓又細,裝備的時候也是輕鬆戴上,而且也完全沒有金屬特有的冰冷感覺。
「沒錯~!」
夏美眯細眼睛如此說著。
她當然已經把衣服穿迴去,恢複原本的打扮了。頭巾也牢牢綁在頭上。
「耕太現在摸的那個項圈,會收集你的氣,並且將收集到的氣送到雙手的手鐲,手鐲會把收到的氣轉換為力量,右手是攻擊,左手是防禦。」
「右手是攻擊……左手是防禦……」
耕太再度審視手鐲。
不過手鐲就隻是反射光線散發銀光。
此時,機車的排氣聲轟然響起。
是朔跨上機車發動引擎的聲音。換裝結束,並且戴上手鐲與項圈的耕太,已經走出貨櫃位於停車場了。
朔接著轉動油門。
他與耕太不同,看起來沒有得到武器之類的東西,大概是不需要吧。由於防風鏡取下來掛在脖子上,所以那雙銳利卻清澈的雙眼直接注視著耕太,至於嘴唇則是浮現笑容。
「耕太,這樣很適合你。」
「這、這樣啊……」
朔發出唿唿唿的笑聲。
「我是說真的。先不提手鐲和項圈,這套騎士服不錯,挺適合你的。怎麽樣?改天要不要騎這台看看?」
「橫車很危險,不可以。」
如此告誡並且現身的人是望。
望也已經換掉那套飯店服務人員的衣服穿上皮衣,然而並不是耕太與朔那種外套加長褲的兩件式皮衣。
是單件式的連身皮衣。
亮黑色的這件連身皮衣,除了鼻子直到肚臍下方的那條拉鏈之外,沒有任何穿脫的地方,而且沒有明顯的裝飾,剪裁非常合身,望嬌瘦卻有著女性圓潤線條的胴體,以這套皮衣展露無遺。
或許是想要強調性感,或者是把自己當成女間諜,望的拉鏈隻拉到胸口,因此那對不算雙峰的雙峰若隱若現。
「望,這是怎樣……意思是我騎這輛危險的機車就無所謂嗎?」
「哥哥殺也殺不死,所以ok。」
望從手提的袋子裏取出漢堡。
並且送到嘴邊大口啃食。
朝著望下垂手臂所提的袋子看去,是某間速食店的購物袋。她眨眼之間就吃完一個漢堡,然後拿出第二個漢堡啃食。
望的那個症狀又發作了。
按照慣例,與耕太進行純愛行為之後,過度高漲的氣會引發異常的食欲。
為了解除這個症狀,本來要當成強尼·多多良穀點心的速食店漢堡,如今成為望的餐點了。幸好多多良穀家當家的食量與望不相上下。隻不過,對於如今沮喪含著手指,凝視著望接連把漢堡送進肚子裏的這位當家來說,這實在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真的非常謝謝兩位!」
耕太深深低下頭。
一鼓作氣把腰彎到底。
「各方麵都這麽照顧我們……真的是……」
「哎,別在意,別在意。拿去。」
夏美遞出某個物體。
耕太一抬起頭,夏美就把這個物體放在他頭上。
這是什麽?耕太把這個物體拿起來一看,是一頂能夠完全包覆頭部,也就是所謂的全罩式安全帽。
「呃~這是……」
「所謂的安全第一。小老婆小妹不是也說了嗎?機車很危險。不是妖怪隻是人類的耕太,還是戴著這個比較好。」
「啊……好、好的,謝謝您。」
耕太決定感恩收下。
塞啊塞,塞啊塞,就像是用塞的戴上去。好、好緊……機車安全帽原來這麽緊……唔唿~耕太感覺有點難受,所以進行深唿吸。唔唿~唔唿唿~
「望同學。」
耕太打開護目鏡踏出腳步.
唔唔,視界好狹窄……得趕快習慣才行,戴安全帽好辛苦……耕太如此心想,並且走到望的麵前。
「嗯?耕太,什麽事?」
「手……還好嗎?」
望已經吃光漢堡,正在舔舐指尖沾到的醬。
她的指尖沒有指甲。手心依然傷痕累累。
「不要緊的。」
「可是,還是稍微治療一下比較好……比方說上藥或是綁繃帶之類的。」
「我剛才就有問她了,不過她堅稱『舔一舔就會好』……其實我們這邊也有很多藥,真的是多到拿來走私都沒關係。」
「南茜……不可以講這種話,聽起來不太好。」
聽到夏美講出這種危險的意見,多多良穀家的當家以食指抵著嘴唇發出「噓~」的聲音。
「望同學……」
耕太牽起望的雙手。
隔著打開護目鏡的安全帽凝視。
摩擦破皮,坑坑洞洞的肌膚,紅色的真皮層,緩緩溢出的體液。即使是狼人,這也……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耕太,不用在意。因為我……」
「你想說你是我的小老婆吧?不過正因為望同學是小老婆,所以我更不希望你受傷……」
忽然出現一個朦朧的光芒。
光芒來自耕太的左手。
正確來說,是來自左手腕的銀手鐲。
溫暖潔白,卻絕對不會感覺耀眼的這種光芒,從手鐲流到耕太的左手,並且傳到望的手心。
光芒包覆著望的雙手。
最後,消失了。
「喔……喔喔?」
望瞪大眼睛舉起自己的手。
「耕太!」
她翻過手掌,對耕太展示手心。
毫發未傷。
直到剛才的慘狀宛如夢境一場,望的手恢複原狀,恢複為光滑柔嫩,有著些許孱弱的感覺,手指細長的小手。
「咦?」
啊、唔、喔?
耕太看著自己的手。
看著手腕散發銀光的手鐲。
至此他終於試著迴想剛才發生的現象。
確實是自己造成的結果。
自己治好望的手了。
能將氣化為防禦之力的左手手鐲,將傷勢完全治好了……原來如此,治療能力碓實可以歸類為防禦之力。
手鐲將氣轉換成力量了。
「耕太,了不起喔,已經用得這麽順手了~!」
抬頭一看,夏美展露著甜美的微笑。
多多良穀家當家——強尼·多多良穀,也就是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也向耕太豎起大拇指,說著「nice boy」露出閃亮潔白的牙齒。
「耕太……」
朔以平靜的語氣說道。
「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像現在這樣,慢慢測試手鐲和項圈的功用,不過……」
「已經沒這種時間了……我明白。」
耕太點了點頭。
充盈於胸口的不祥預感,至今完全未消。
千鶴學姊!千鶴學姊!
千鶴學姊千鶴學姊千鶴學姊、千鶴千鶴千鶴、千鶴~!
冷靜下來吧。耕太如此告誡自己。
說來現實,至今好不容易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某種情緒,在得到力量的瞬間宣泄而出。
不過,現狀確實十萬火急。
因為耕太很清楚,千鶴正麵臨著某種危機。他的靈魂深處感覺得到,這肯定是他與千鶴相連的部分。
「好……那就在實戰測試手鐲和項圈的力量吧。總之,等等見到〈葛之葉〉的家夥就使用看看,知道了吧?」
「好的!」
耕太與身旁的望相視點頭。
最後,耕太再度向夏美與多多良穀家的當家低頭致意,然後與望一起踏出腳步,跑向朔那輛發出低沉引擎聲震撼空氣的機車。
耕太跨坐到朔的身後。
「唔、耕太。」
望從後方伸出手,為耕太關上安全帽的護目鏡。
「hey,wolf!」
多多良穀家的當家唿喚朔。
「關於你剛才的那個問題……我交給耕太boy的武器,就是我們多多良穀家的答案。」
戴上防風鏡的朔,轉頭看向耕太。
看向耕太的項圈,再看向摟住朔腰部的手鐲,然後嘴角露出笑容。
「原來如此……」
「朔學長?」
「好,耕太,出發吧!」
朔猛然催動油門。
「好、好的!」
「喔~!」
機車的後輪摩擦地麵。
一個彈跳,前輪離開地麵,車身因而傾斜。耕太緊抓住朔。
「唔……哇啊啊啊啊啊!」
機車就這麽發出響亮的聲音,橫越停車場奔向道路。
「王子,加油羅……」
夏美揮手目送機車離去。
旁邊的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聽到夏美的這番話之後開口詢問。
「oh,王子?你說耕太boy?」
「對。爸爸也明白吧?弦藏伯伯那番話全都是真的。他是王子……所以才會把那個東西交給他吧?」
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輕聲一笑。
「並不是王子,耕太boy是……」
「不對~?耕太是王子喔?」
「why?」
夏美露出滿麵笑容,害羞笑了兩聲。
「因為,他是猥褻王子!」
「猥褻王子……?」
無視於墨鏡後方的眉毛訝異變形的父親,夏美朝著已經看不見的耕太背影輕聲說道。
「耕太……你知道嗎?足以承受〈八岐大蛇〉的容納空間,如今被你自己的氣填滿,甚至達到滿溢而出的程度……你知道其中的意義嗎?」
這是早已熟悉的兩個球體。
因為,這是千鶴胸前的雙峰。
不可能會遺忘。對於耕太來說,這是早已看慣、摸慣、吸慣、以牙齒輕輕咬慣,連汗水味道都聞慣的存在。
即使早已熟悉,依然為之傾倒的份量。
沉重卻輕盈,擁有兩種相反要素,矛盾的雙峰。
要說大,確實很大。
然而卻不會下垂。
不會輸給重力,不會輸給本身的質量。耕太凝視著映入眼中的尖端。雙峰的尖端,在光滑白皙的肌膚頂端,呈現著鮮豔的色彩,成長得圓潤甜美。
唿溜。
啊、搖晃了。雖然不明顯,但確實搖晃了。左右雙峰同時搖晃,宛如立體聲搖晃,簡直是杜比音效的搖晃。
「你真的很喜歡耶。」
其實不應該這樣盯著看吧……即使耕太腦中一角如此心想,身體本能卻抗抓這樣的想法。此時千鶴的這句話傳入耕太耳中。
「不,我不在意就是了,畢竟這種東西,唯一的用途就隻是讓你吸。嗯?沒、沒有啦!我並不是希望你吸……啊、等一下!」
既然如此要求,那就迴應這個要求吧。
耕太吸了。
含住,然後吸吮。啾啾啾。同一時間,耕太的後腦杓被緊緊抱住,整個頭按在雙峰之間。唔……唔唿、唔……千鶴從鼻子發出這樣的聲音。
「真是的……這個笨蛋……」
雖然說出的話語是如此,但語氣好甜美。
千鶴學姊一點都不老實……
想到這袒,耕太察覺到一件事。
這……真的是千鶴學姊嗎?
慢著,這聲音確實是千鶴的聲音,這對雙峰以及吸吮的口感,也毋庸置疑是千鶴的雙峰……不過,咦?咦咦~?印象中,千鶴學姊總是率直到有點過頭的程度吧……
為了確認本人的臉,耕太就這麽含著尖端,將視線移向上方。
「嘎嗚~!」
望放聲大喊。
「啊?啊啊?」
忽然間,一切都消失了。
嘴裏的雙峰觸感與千鶴的身影全部消失取而代之出現的,是雪。在漆黑夜幕飛舞飄落的雪。那個~……耕太歪過腦袋,隨即看到剛才發出吼聲,至今也依然在大吼的望。
「嗚~!啊嗚~!」
望被抓住了。
被大到不能再大的「手」抓住。
這隻「手」將望的身體完全握在掌中,隻有眉頭、脖子和臉露在外麵。望拚命掙紮,努力要拉長脖子,不過似乎再怎麽樣都無法掙脫,最後望大吼一聲「嘎嗚!」咬向就在臉蛋下方的粗壯食指。
「嗚嗚~……」
望皺眉呸呸吐出嘴裏的東西。
是泥土。
抓住望的巨大手掌,居然是以泥土形成的。泥土製成的手……?總之耕太踏出腳步要前往望的身邊。得趕快救她才行!然而耕太動不了,與其說是腳不能動……應該說耕太全身都無法動彈。
「啊嗚!?」
耕太也被抓住了。
和望一樣,被巨大的「手」抓住,被抓住的方法也一樣,肩膀以下完全被關在巨大之「手」形成的監獄裏,隻有臉和脖子是自由的,手腳動都不能動。
「咦咦……?」
以雙手分別抓住耕太與望的,是一名巨人。
而且是有著〈支配者大人〉臉蛋的巨人。
不隻是臉蛋,稱不上凹凸有致的身材都一樣。身上的服裝是和服,顏色和當成材料的泥土一樣是黑色,雖然體積簡直隻能以巨大來形容,不過這無疑是(支醌者大人)。
砂傀儡……?
耕太試著迴想。
砂之精靈〈支配者大人〉,能夠以砂子創造出與自己神似的傀儡,而且是〈支配者大人〉能自由操控的傀儡。目前抓住自己的傀儡體積極為龐大,不過耕太曾經看過。〈支配者大人〉曾經在海灘製作過這種特大的砂傀儡。
看來森林不像沙灘,能用的砂不夠多。
所以〈支配者大人〉是在砂裏混入泥土,製作出這個巨人。真要說的話這不是砂傀儡,是泥傀儡。
「可以……放開我嗎?」
耕太凝視著泥傀儡如此說著。
幸好耕太的身體是麵對泥傀儡被捏住,所以不需要硬是轉頭。
啊嗯?酷似〈支配者大人〉的泥傀儡歪過腦袋。
「我們得前往千鶴學姊的身邊才行,要分秒必爭盡快趕過去,所以……請您放開這雙手,求求您了。」
耕太低頭致意。
由於肩膀以下不能動,所以努力將頭低下去。
看到耕太這個動作的望,也一起低下頭。望的身體和耕太不同,並不是正對著泥傀儡的「臉」,而是正對著同樣被「手」抓住的耕太,因此她得先轉頭九十度朝向泥傀儡再低頭,似乎很辛苦的樣子。
泥傀儡被耕太與望低頭請求——
抓住他們的手指力氣稍微放鬆了。
咦?
低頭請求的耕太瞪大眼睛。
他沒有預料到泥傀儡真的會放開他們。因為泥傀儡是〈支配者大人〉創造的,如果是〈支配者大人〉的命令就算了,不過一般來說,它不可能會接受耕太的請求,耕太之所以開口請求,隻是一時之間冒出的念頭。或許剛才那一瞬間所做的夢,在某種奇怪的角度產生作用了。
居然在這種狀況,還會夢到自己吸吮千鶴學姊的胸部,我這個家夥真是的……
即使感到沮喪,但耕太完全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耕太就這麽低著頭,將視線移向旁邊。
望也將視線移過來凝視耕太。
兩人同時點頭。
像是要爬出巨人的「手」一樣努力扭動,身體緩緩往上,好不容易讓雙手掙脫出來。好!再來就是以雙手撐住巨人的食指,一鼓作氣拔出身體——
「呃啊!」
忽然被抓緊了。
軀幹以下的部位被緊抓得密不透風。朝望的方向看去,她隻有一隻腳被抓住,好、好可惜!隻差一點點的說,為什麽……耕大移動視線,發現泥傀儡板著一張臉。咦?
「那、那個~?」
耕太一開口,泥傀儡就將頭撇向旁邊。
為什麽……在如此心想的下一秒,耕太的疑問得到解答了。
有聲音接近過來。
是那輛車子的消音管排氣聲。
原來如此,既然本人已經抵達,當然不可能會聽我的話……耕太如此歎息的時候,車子在他身後遙遠的下方停住了。
車門開啟,接著用力關上。
「花了我好一番工夫……」
〈支配者大人〉的聲音,從耕太的背後傳來。
接著又有一扇車門打開,然後關閉。又有一扇車門打開,這次打開的似乎是滑動式車門。雖然耕太想要轉身親眼確認,不過泥傀儡手掌施加的壓力,強大得令他無計可施。
此時,動起來了。
泥傀儡抓著耕太的手,開始往下方移動。
不,似乎是泥傀儡整個人在往下蹲。兩隻腳輪流跪在地麵之後,就這樣可愛跪坐在路上,雙手宛如抱著一個巨大的物體,描繪著弧形朝地麵接近,手裏所抓的耕太與望也一起移動,終於得以和下車的〈支配者大人〉、八束、蓮與藍見麵。
「爸爸……」
「小老婆學姊……」
蓮與藍沒有掩飾不安的情緒,以眼角嘴角都怯懦放鬆的表情,凝視著耕太與望。耕太朝兩人投以微笑,希望藉此讓她們放心,蓮與藍輕唿一聲縮起身體。
「耕太啊……你為什麽不懂?」
〈支配者大人〉站在畏縮的蓮與藍前麵繼續說道。
「我對你說過,千鶴敗給〈葛之葉〉……不對,應該說她敗給美乃裏,並且被抓了。」
耕太筆直凝視著〈支配者大人〉迴答:
「是的,所以我一定要去救千鶴學姊!」
「嗚~……耕太,嗚~……」
望就這麽任憑單腳被泥傀儡抓住,雙眼直盯著耕太不放。
泥傀儡的雙手擺成環抱的姿勢,雙手因而碰在一起,使得手上所抓耕太與望的距離變得很近。被這樣近距離凝視,耕太立刻理解望的要求,並且修正剛才那番話。
「更正,我和望同學一定要去救千鶴學姊!」
望滿足地頻頻點頭。
「怎麽救?」
「啊?」
「我在問你,你打算用什麽方法救出千鶴?〈葛之葉〉被稱為國內屈指可數的退魔組織,可不是浪得虛名。你也很清楚對方的實力,你想想,即使應付那個九尾狐,他們也絕對不會遜色。麵對如此強大的對手,你能怎樣?你做得了什麽?」
「這……」
「你這種沒接受過任何修行的小子……哼,一下子就會被解決了。總之,這樣也好,如果你喜歡被修理就隨便你吧。不過你的危機等同於千鶴的危機啊?要是你陷入危機,千鶴就會化為〈八岐大蛇〉……而且千鶴要是化為〈八岐大蛇〉,就會因為靈魂粉碎而死,你不在乎嗎?你真的不在乎這種結果嗎?毫無勝算,任憑自己一時衝動而行動,害得心愛的人走上毀滅之路……耕太,這就是你的愛嗎?」
「不、不是!這種講法是錯的!」
「我的講法哪裏錯了?」
「有!要說勝算的話……我有!」
「喔……」
〈支配者大人〉的眼神變得銳利。
「你所謂的勝算……可以說給我聽聽嗎?不對,讓我見識一下吧。耕太,你說你有救出千鶴的勝算……那你就實際在我麵前展示一次吧!」
千鶴學姊……
耕太朝著自己脖子上的圍巾伸出手。
這是千鶴特製,親手編織而成的圍巾。形狀不工整,網眼也沒有對齊,完全展現出千鶴當時笨拙技巧的這條圍巾,不隻是以毛線編織,還加入千鶴的各種體毛與精華編織而成,因此耕太可以藉由這條圍巾,向千鶴借用力量。
具體來說,就是變身。
隻要耕太圍著這條圍巾,即使不用讓千鶴附身,也可以變成狐妖的外型,可惜變身之後的能力,會比千鶴直接附身來得差……
不過,現在無法使用。
因為耕太無法從圍巾感受到任何力量。
平常總是舒服暖和,宛如籠罩著身子的千鶴妖氣,如今完全感受不到。或許是因為距離太遠,不,果然是因為千鶴發生某種異常狀況了,這就是證據。
總之,耕太沒辦法變成狐妖。
然而——
「望同學!」
「好!」
在耕太旁邊,被巨人抓住一隻腳的望,將她的身體探過來。下半身同樣被巨人抓住的耕太,被她以雙手穩穩夾住臉,兩人的臉緩緩接近。
嘴唇重合。
耕太與望接吻了。
是的,無法使用圍巾的耕太,沒能變成狐妖。
然而,如果是狼人呢?有,這裏有狼人,就在身旁,而且還是小老婆。據說要進行附身合體,彼此的心一定要完全接納對方,如果對方是望,耕太有信心能達成這個條件。
然而……
耕太與望的嘴唇重合。
一直重合。
重合到雪花都已經緩緩在頭上堆積得一片白,然而,然而然而……
「唔唔?」
耕太與望同時張開眼睛。
彼此眨了眨眼睛,然後發出「噗哈」的聲音讓嘴唇分開。
「為……為什麽……」
為什麽我們不能合體!?
望也發出「嘎嗚~?」的聲音抱住頭。為什麽?怎麽會這樣?
「滿足了嗎?」
〈支配者大人〉的聲音,溫柔得出乎預料。
「妖怪要附身在人類身上,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耕太,你沒有被千鶴以外的妖怪附身過,所以不知道這件事也是在所難免……何況狼人這個種族幾乎都是隻有四肢發達,很少有狼人會擅長妖術。耕太,你曾經看過望使用什麽妖術嗎?」
確實沒看過,不過……
「可、可是之前……我曾經和望同學合體過一次!」
「喔~?不過在當時,真的就隻有望一個人嗎?比方說,是不是和千鶴一起附身的?」
「啊……」
沒錯。
在那個時候,在望出生的狼人故鄉進行附身合體的時候,千鶴確實也有一起合體。迴想起來就覺得原來如此,當時因為有千鶴的協助,望才得以和耕太合體。
「怎、怎麽這樣……」
耕太垂頭喪氣,身體逐漸失去力氣,變得無力。
「對不起,耕太……我,好沒用……」
「沒那迴事,望同學,沒那迴事。」
耕太搖了搖頭。
然而他沒力氣鞭策喪氣的自己,耕太受到的打擊就是這麽大。
耕太認為,明明可以的。
如果是現在的自己明明可以的。
耕太的腦海中浮現一段話。這是他被千鶴與望吸幹所有的氣,整整熟睡三天沒有醒來的時候聽到的一段話。這是深層意識相連的千鶴,在內心對他說過的話語。
耕太的身體,其實還沉眠著更多的氣。
而且簡直是源源不絕的量——
是的,確實擁有。耕太擁有力量。擁有源源不絕,肯定足以救出千鶴的力量。
然而即使擁有再多的氣,耕太也沒辦法將氣轉化成立量!
和電力一樣。即使有插頭,有個能夠無止盡運用電力的地方,要是沒有轉換電力的家電用品就沒有意義,插頭隻會是普通的洞。現在的耕太也是如此,就隻是擁有氣,隻是沒用的木頭,「廢物」這兩個字,完全就是在形容耕太,自己是個超級沒用的家夥……嘿、嘿嘿、嘿嘿嘿嘿。
「看來你似乎理解了……」
〈支配者大人〉如此說著。
「好啦,和我們一起走吧。我很理解你的心情,現在就把這份心情好好收在懷裏,這份心情總有一天能夠得到迴報。不,我會讓你得到迴報,會把內心化為魔鬼鍛鏈你、折磨你、讓你能夠隨心所欲操控這股龐大的氣,讓你成為最強的術士,你可得做好覺悟哦~?」
〈支配者大人〉說到這裏笑了出來。
在她開心大笑的聲音之中,耕太緊閉雙眼咬著嘴唇。
這樣……就結束了?
輕易被〈支配者大人〉抓住,強行被帶到號稱安全的地方,我就這樣任憑事件落幕?甚至完全沒有為千鶴而戰?
〈支配者大人〉絲毫不肯相信他,但是不能這樣。
要是現在沒去拯救,千鶴將會發生某種致命的狀況,而且耕太將會一輩子對此感到後悔。耕太知道,他已經知道會是這種緒果了。
「要是我……擁有力量……」
耕太緊閉的雙眼滲出淚水。
自己太不中用了。
隻要有力量,隻要有方法能夠活用自己體內龐大到源源不絕的氣,我就、我就……!
「——想要力量嗎?」
傳來了這個聲音。
耕太猛然睜大眼睛,但他一開始認為這隻是幻聽。那個人不可能會在這裏,來得也太巧了。
「想要力量就給你吧……是這麽說的嗎?不,其實我真的能給,不過耕太,怎麽樣?你需要力量嗎?」
肯定沒錯。在這種嚴肅的狀況,還能使用這種開玩笑的語氣。
是他。
曾經為了爭奪千鶴,和耕太交戰過的對手。曾經是千鶴搭檔的那個人。首度令耕太感受到嫉妒情緒的人……與他的那一場戰鬥,使得千鶴的〈龍〉之力覺醒,就某種意義來說,這個人可說是一切的契機。
「喔?哥哥,你在哪裏?」
望迅速環視四周。
狼耳豎得筆直,鼻翼微微顫動。〈支配者大人〉與八束也以嚴肅的表情看向周圍,然而沒人看得見他的身影。
「……請給我!」
耕太如此大喊。
仰望天空,朝著不斷落下的雪,使盡力氣放聲大喊。
「我要力量!請給我能夠保護千鶴學姊的力量……朔學長!猶守朔學長!」
「好!」
隨著這個開心的聲音,這個人衝出來了。
從泥傀儡的胸口衝出來。
華麗將泥土噴灑在四周,身穿機車騎士的黑色皮衣,戴著防風鏡的銀發男性——狼人猶守朔現身了。
他的嘴角,掛著猙獰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
他笑著一腳踢向抓住耕太的巨人拳頭,就這樣將其踢碎,然後順著力道轉身,一拳打向抓住望的巨人拳頭,輕易將其打碎。
「望!」
「喔~!」
望如此迴應朔,並且摟住耕太的腰。啊嗚。
望就這麽將耕太扛在肩膀上。
雙手被打碎,泥傀儡的雙眼變成一個叉,臉蛋化為哭泣的表情。朔與望兵分兩路,跳上泥傀儡依然伸出來的雙臂。
朔從左手,望從右手,兩人各自沿著手臂往上跑。
耕太就這麽被望扛在肩上,抓住她避免摔下去,並且凝視著〈支配者大人〉與八束的動靜。
咦……?
〈支配者大人〉與八束,並沒有采取行動。
對於即將要逃走的耕太,他們以眼神追蹤,臉也隨著耕太所在的位置轉動,不過卻沒有讓手腳動起來。〈支配者大人〉雙手抱胸,八束手中的木刀依然下垂,兩人隻是默默目送耕太離開。
為、為什麽?
剛才不是追得那麽執著……甚至不惜開車想撞死他們嗎?
可是,為什麽……
在覺得訝異的時候,朔與望已經爬上泥傀儡的手臂,並且越過肩膀了。〈支配者大人〉、八束,以及蓮與藍的身影,被巨大泥傀儡的身軀擋住看不見,朔與望就這麽從泥傀儡的背後遠離。
★
喔唔~……
嘎鳴~……
汪、汪!
朔在吠叫,望在吠叫,耕太也一起吠叫。
緊接著是重型機車發出的低沉咆哮。機車起步之後,排氣聲迅速變得刺耳,並且逐漸遠去。
「……他們走了。」
八束宛如細語般說著。
「哼……」
〈支配者大人〉哼笑一聲。
她的視線落在矗立於麵前,外型和自己完全相同,卻穿著巨大和服的泥傀儡。
泥傀儡的臉上,依然是那個畫叉的哭泣表情。
雙手被朔打碎不複在,胸口在朔衝出來的時候被撞出一個心型大洞,就這樣坐在路中間嗚嗚哭泣。
「還要裝哭多久?」
泥傀儡顫抖了一下。
「到頭來,你根本沒有痛覺吧?而且手和胸口明明也可以輕鬆修複……卻還像這樣假哭,故意坐在這裏擋路,阻撓我們追那些家夥,我早就已經看穿你的想法了。真是的,包括剛才你把那個不良狼人藏在體內不講,你真的知道是誰創造你的嗎?這個蠢貨……」
麵對板起臉的〈支配者大人〉,泥傀儡擺出輕敲自己腦袋的動作,原本畫叉的表情,也先令為原本的樣子了。
胸口的心型洞穴一下子就補好,左手也恢複原狀。
然而,隻有右手沒有恢複。
隻有剛才抓住耕太的右手沒有重生,不知為何依然處於被朔踢碎的模樣。泥傀儡詫異歪過腦袋,頻頻觀察著自己的手。
「小山田果然……」
八束彎腰屈膝,在〈支配者大人〉的耳際細語。
「還沒。還不能確定。還沒……」
「可是砂傀儡的手會變成那樣,肯定是因為沾到小山田的氣。一瞬間,雖然隻有短短一瞬間,不過小山田的氣變質了。廣大永無止盡卻宛如汪洋,就某種意義來說類似空氣的氣,確實在那一瞬間……而且砂傀儡居然違抗創造它的〈支配者大人〉,做出庇護小山田的舉動……」
「我不是說還不能確定嗎!不準妄下定論!」
〈支配者大人〉的語氣近乎斥責。
八束立刻挺直身體,並且端正低下頭。
「非常抱歉,我剛才太不懂得節製了。」
「不……抱歉,是我太膽小了。」
「別這麽說,〈支配者大人〉隻是抱持著謹慎的態度推測而已。」
「不對,隻是膽小。其實我也想相信,想要盡可能相信,但我無法允許,我內心的軟弱一麵,不允許我這麽做。或許我就隻是想要逃走而已吧?隻是因為在漫長無比的旅途盡頭疲累至極,想要拋下一切而已吧?我不由得這麽想。我沒辦法相信自己,為什麽能夠相信?我是所有事件的始作俑者,要怎麽……」
「很快就會明白了。」
八束的聲音充滿力道。
「很快……就會有答案了。肯定如此。」
「你說得對。不過為此,還必須經過一兩個……」
在這個時候,兩人背後有某個東西破掉了。
一聲、兩聲,破裂聲持續響起。
後方傳來第一聲的時候,〈支配者大人〉與八束終究是睜大眼睛,並且微微繃緊身體,但兩人立刻從驚訝中恢複,並且轉過身來。
停在後方的廂型車,猛然傾斜。
輪胎正大幅漏氣。
「呀~!」
「哈~!」
又響起「砰!」一聲爆裂聲。
是最後一個輪胎被射出的鎖鏈貫穿爆裂的聲音。
「喝啊~!」
「哈呀~!」
打破四個輪胎的當事人——蓮與藍,接著繼續揮動右手。
從雙胞胎手中射出的鎖鏈,這次刺進廂型車的四方形車頭,引擎所在的位置。
咻嚕嚕抽迴鎖鏈的下一瞬間,車頭破洞噴火。
廂型車就這麽爆炸燃燒。
車子噴出火星,以火光為周圍染上亮麗色彩。蓮與藍以這樣的廂型車為背景,轉身麵對〈支配者大人〉他們。雙胞胎的四個眼睛,在背光的狀況之中閃閃發亮。
「……你們兩個,這是在做什麽?」
〈支配者大人〉的這個問題,使得蓮與藍擺出架式。
「不準你們……」
「去追爸爸!」
「身為耕太爸爸與千鶴媽媽的寶貝女兒!」
「我們要賭上七尾蓮與七尾藍的名字!」
〈支配者大人〉的嘴唇微微浮現笑容。
「不準我們去追耕太爸爸?不過記得沒錯的話,千鶴媽媽不是拜托過你們嗎?希望你們能保護耕太爸爸……」
「沒錯!」
「媽媽說過,要我們保護爸爸!」
「嗯……那你們為什麽要阻撓我將爸爸送到安全的地方?爸爸不能去救媽媽的原因,你們應該已經聽過了吧?明知如此卻還是要阻撓,不就會害得耕太爸爸與千鶴媽媽,兩人都遭遇生命危險嗎?」
這番話令蓮與藍閃閃發亮的雙眼往下看。
「媽媽的溫柔……」
「寵壞我們了。」
「你們說……寵壞?」
雙胞胎同時點了點頭。
「媽媽說過,要我們保護爸爸。」
「不過這是為了保護我們,是媽媽的溫柔。」
「為了避免我們和昔日的同伴……避免和親人交戰並傷害彼此,媽媽才會刻意這麽說的。媽媽給了我們離開戰場的理由。」
「我們早就知道了。明明知道,卻還是甘願受寵,被寵壞了。」
「所以……」
「對,所以!」
她們的雙眼再度看向〈支配者大人〉,而且更加閃亮。
「我們不再甘願受寵了!」
「我們也要為媽媽戰鬥!」
「首先要協助爸爸!」
「不準你們阻撓爸爸去救媽媽!」
喝啊~!
蓮與藍射出的鎖鏈,朝著〈支配者大人〉的臉部飛去。
然而,在鎖鏈即將貫穿掛著笑容的〈支配者大人〉臉部時,八束從旁邊揮動木刀打掉鎖鏈了。
八束就這麽站在〈支配者大人〉前麵。
「這兩個蠢蛋……!」
八束的三白眼射出銳利的目光,蓮與藍也不服輸瞪迴去。
「哎,且慢且慢。」
就像是要安撫站在前方的八束,〈支配者大人〉以手心輕拍他的背。
「蓮,藍,等到你們就這樣漂亮打敗我們之後,你們到底有什麽打算?」
「漂……漂亮打敗?」
「之後?」
蓮與藍明顯露出困惑的模樣,就像是證明自己絲毫不認為能打倒〈支配者大人〉他們。
「沒錯,我在說打倒我們之後的事情。和昔日的同伴……和那個愛喝酒的爸爸相互廝殺的覺悟,你們做得到嗎?我就是在問這個問題。怎麽樣?嗯?嗯嗯~?」
〈支配者大人〉露出極為壞心眼的笑容,詢問著蓮與藍。
2
這裏是薰風高中一樓的某間教室。
包括熊田在內,與千鶴並肩對抗〈葛之葉〉的妖怪們,都被關在這個地方。和監禁千鶴的教室一樣,室內的桌椅全被搬走,他們都被日緋色金鎖鏈綁住,躺在空蕩蕩的地板上。
「唔嘰~!咕嘰~!哈嘰~!唿嘰~!」
反覆掙紮到現在的,是〈鬼族〉女孩——亂。
躺在地上的她,身高將近兩公尺而且體格壯碩,英挺的長相與其說是美女更像俊男,不過在剛才的戰鬥與熊田互毆之後,全身上下已經滿是紅腫或瘀青了,虎紋衣服也是撕裂燒焦得不成原型,上半身還已經赤裸,豐滿的雙峰完全裸露在外。
鎖鏈沿著胸前雙峰外圍,緊緊捆綁她的身體。
亂的粗壯雙倍一起被綁在身後,膝蓋與腳踝也纏著鎖鏈。
日緋色金鎖鏈擁有封鎖妖力的效果,所以她怎麽努力,也隻能像是毛毛蟲一樣蠕動。
亂掙紮到最後,開始大口喘氣。
「你、你也應該稍微努力試著掙脫吧!」
「嗯?」
躺在地上的亂怒吼的對象,是熊田。
在各自倒地的同伴之中,隻有熊田盤腿而坐,因此看起來宛如一座山。上半身沒有穿衣服,層層捆綁的鎖鏈底下,是同樣在剛才的戰鬥打得傷痕累累的軀體,以及濃密的體毛。
熊田發出「唔唿唿……」的低沉笑聲。
「你剛才不就說過了嗎……這種金色鎖鏈是日緋色金打造的,我們這種等級的妖怪,再怎麽樣都不可能掙脫。」
「就箅是這樣,你打算繼續悶不吭聲,坐視千鶴大人被欺負嗎!」
過於響亮的聲音,使得亂周圍的妖怪們全部繃緊身體。
因為被鎖鏈捆綁,所以沒辦法離她遠一點,也沒辦法搗住耳朵,隻能任憑鼓膜震得麻痹。
亂開始扭動身體。
「啊啊,千鶴大人好可憐……現在她肯定被剝個精光,用鎖鏈綁起來,在一群下流的家夥圍繞之下,被做出這種事或那種事……嗯,肯定沒錯!那個叫九院的女人,看臉和身體就知道是個色情熟女,在色情熟女鹹濕的折磨之下,千鶴大人遲早會任憑淚水奪眶而出,那裏不行……這是交雜著屈辱和喜悅的反應,嘴裏說不要內心卻很想,嘿嘿,身體挺老實的嘛?啊啊、不可以……」
「你真有活力……」
熊田輕聲說著。
沉浸在妄想裏的亂,以腰部為中心扭動身體,臉頰逐漸泛紅。
「這、這這這這、這這這……」
「用不著擔心成這樣,也不會發生你想像的那種事。應該吧……」
「我、我我、我哪有在想像什麽事……慢著,啊?」
「——雖然源那邊也令人擔心……」
如此插話的是馬頭。
躺在亂旁邊的馬頭,眼鏡鏡片幾乎已經完全粉碎,隻剩下歪歪扭扭的鏡框,但他依然戴著這副眼鏡。
「也得擔心我們的下場才行。怎麽想都不可能平安無事,好一點就是關進〈葛之葉〉的妖怪監獄,壞一點……不對,十之八九會直接把我們處理掉。」
「這種事情一點都無~所~謂!這個瘦皮猴~!」
「嗚哇啊~!」
亂就在耳際大吼,使得馬頭眼鏡僅存的鏡片也完全粉碎。亂無視於翻白眼昏迷的馬頭,抬頭看向熊田。
「你、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千鶴大人會發生我想像的那種事,難道是指……會比那樣還慘嗎!?不會吧,色情熟女的下體,哇~冒出觸手了!不可以~!那種數量,就算是千鶴大人也撐不住啊!」
「你真的很有活力……」
亂的鼻孔用力噴氣,發出「嘶噗噗噗噗!」這種聲音。
「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
「等待吧。」
熊田冷靜說著。
「等、等等、等……等待?」
「嗯。機會一定會出現,為了這一刻,現在必須等待,讓身體好好休息,以便在必要的時候能夠立刻行動……」
熊田說完之後閉上眼睛。
就這麽發出鼾聲。
亂呆呆凝視著就這麽盤腿熟睡的熊田好一陣子,最後輕哼一聲,翻身看向天花板。
「我要用我自己的做法……唔嘰~!咕嘰~!」
她露出牙齒拚命使力,就適麽不斷發出吼聲。哈嘰~!唿嘰~!
熊田就隻是繼續打鼾。咕嘎,唿嘎,
除此之外,教室裏就隻有其他妖怪的細語聲。
多由良與桐山位於教室一角。
兩人一起被五花大綁躺在地上。
而且都昏迷不醒。
〈鐮鼬〉沙介與席娜攻擊他們造成的傷害,至今依然沒有恢複。日緋色金鎖鏈能封鎖妖力,因此他們也失去了恢複力。
唔~唔~
澪位於多由良與桐山的上方。
留著妹妹頭的澪,嘴裏不斷發出「唔~唔~」的聲音。澪努力想分泌擁有治療效果,通稱「澪油」的體液,但是她的能力同樣也被日緋色金鎖鏈封鎖。
「澪……」
體格嬌小的〈鼴鼠〉天野,以擔心的目光凝視的澪,但他沒有阻止。周圍的妖怪們,也沒有任何人阻止澪的行動。
唔~唔~唔~唔~
3
骨盆下方傳來的引擎聲。
在身後高聲響起的排氣聲。
猛烈摩擦耳朵而去的風切聲。
耕太以不輸給這些聲音的音量,朝著自己摟住的寬廣背部大喊。
「那個,朔學長!」
「什麽事,耕太!」
以機車騎士皮衣包裹的背,像是不服輸般大聲迴應。
不過任憑銀發被強風吹拂的他,並沒有轉過身來。
這是當然的。
因為他正在駕駛機車。
要是不時迴頭,將會危險得無以複加。現在的行駛速度很快,加上耕太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戴安全帽,要是發生意外,身為狼人的朔與望暫且不提,耕太一個不小心就會沒命。
耕太他們三人共乘一輛機車。
耕太抱住朔,望再抱住耕太,換句話說,三人以朔、耕太、望的順序騎機車。
這輛機車是朔當時來到耕太城鎮所騎,排氣量高達數的重型機車。從輪胎、引擎到座墊都很大,所以三人共乘也不會覺得擠。
「我想……我想請教一件事!」
耕太他們逃離〈支配者大人〉的幾分鍾後。
由於朔細心準備這輛機車當作交通工具,耕太等人得以高速前往薰風高中。
耕太非常感謝,感謝他幫了大忙。
然而他有個疑問。
為什麽朔會恰巧出現在那裏?
朔是從〈支配者大人〉創造的泥傀儡裏現身的,也就是說,朔一直躲在泥傀儡體內,這樣不是很奇怪嗎?朔什麽暗候鑽進泥傀儡的?為什麽泥傀儡沒有把朔的事情告訴〈支配者大人〉?還有,朔要提供的「力量」究竟是什麽?
「為什麽……」
「問我為什麽會在那裏?當然是為了救你啊!」
朔間不容發如此迴答。
「為、為了救我?也就是說……」
「沒錯,我非~常清楚狀況!知道〈葛之葉〉終於采取行動,也知道千鶴應該已經被抓了!還有……包括〈葛之葉〉的目的,沉眠在千鶴體內的〈八龍〉……關於〈八岐大蛇〉的事情也很清楚!」
耕太咽了口氣。
「為,為什麽朔學長知道這麽多?」
「換句話說,耕太,你並不是獨力抗戰,除了我,還有其他人站在你這邊。我向那個人學習了很多事情……」
這番話令耕太內心受到感動。
除了朔學長……?還有人站在我這邊……?
「到、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在幫我?」
噗,噗,
此時,耕太身後響起一個可愛的倒采聲。
「唔~!?怎麽了,望!」
「耕太並不是獨力抗戰,這是理所當然的,哥哥。」
望鼓著臉頰迴答朔的問題。
「啊啊……原來如此,抱歉抱歉。」
「嗯,因為有我!」
緊抱。
望摟住耕太腰部的雙手更加用力了。
還把臉貼在耕太背上磨蹭。
「望、望同學……」
「耕太……我會站在你這邊……永遠永遠……」
磨蹭磨蹭、磨蹭磨蹭。啊啊啊、啊啊。
「話說迴來,耕太!」
「有!」
朔忽然搭話,使得耕太打直背脊大聲迴應。
「你知道我待過〈葛之葉〉吧?〈葛之葉〉命令我潛入薰風高中調查千鶴!你應該記得當時的事情吧!」
「啊……我、我記得。」
耕太腦中浮現出千鶴首度讓〈龍〉覺醒時的那場戰鬥。
「耕太,其實那個時候,我完全無視於〈葛之葉〉的命令,是要來確認你這個人!確認今後〈葛之葉〉派刺客過來的時候,你有沒有能耐保護千鶴!確認你的天分與決心!」
耕太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怎麽了,耕太?」
朔刻意迴頭,隔著肩膀凝視耕太。
他嘴角浮現的微笑,令耕太難過低下頭。
「對不起,結果我還是害得千鶴學姊被〈葛之葉〉……」
「哈哈!耕太,你說這什麽話!戰鬥是從現在才開始吧,一切都還沒結束!我剛才說了,耕太,我當時是來確認你的天分與決心!我就把我的結論告訴你吧!你合格了,合格!你是最適合千鶴的完美情人!因為你居然贏了我!」
「可……可是!」
「力量?我可以給你力量!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為此……?」
朔發出「嗬嗬……」的笑聲。
「耕太……你有察覺嗎?你的氣現在處於很驚人的狀態。」
「……我自己沒什麽感覺。」
「是嗎?雖然這樣,但你卻可以從容跑贏時速六十公裏的車,而且臉不紅氣不喘耶?」
「咦?」
時、時速六十公裏?
「〈支配者大人〉的車子開那麽快……等一下,朔學長,您有看到?一直看著我和望同學被〈支配者大人〉他們追著跑嗎!」
「耕太,我不是說過嗎,我是來幫你的!哎呀,剛才真可惜!隻差一點點,你們就可以憑自己的力量順利逃走了!總之,要是〈支配者大人〉派出砂傀儡,局勢終究會對你們不利,所以我才會拜托樹林裏剛完成的砂傀儡本人,請它讓我暫時躲到體內……」
「請、請等一下!居然拜托泥傀儡……不對,拜托砂傀儡本人……咦?」
「我就是這麽拜托的。為了即將來到附近的可愛耕太,請它讓我在它體內躲一下。」
朔的語氣聽起來非常幹脆。
耕太當然不會接受這種說法。
「光、光是這樣,砂傀儡小姐就讓你躲了!?」
「當然讓我躲了,所以我才能用那種方式現身吧?怎麽樣?現身的光景很像魔術吧?」
該、該怎麽說……
對於開心展露笑容的朔,耕太隻能啞口無言。
「總之耕太,你現在的氣,如果隻以總量來看,甚至遠遠超過〈支配者大人〉!有這種裎度的氣,就可以救出千鶴了……無論要應付什麽對手都不怕!所以抱持自信吧,你很強的!」
「關、關於這一點,我對我自己的氣,那個……」
「這我明白……走吧!」
朔忽然讓機車加速。
耕太的重心瞬間被往後拉,身後的望穩穩支撐著他。
喔、喔喔喔……
耕太好不容易將重心歸位。
「耕太、望,好好抓緊啦!」
「啊?」
忽然間,一股漂浮感襲擊而來。
即使發出「喔?」的聲音想確認前方狀況,但因為朔很高,背部又寬,嬌小的耕太甚至沒辦法窺視前方,隻能發出「唔~」的聲音低頭看去,喔喔?
「咦?」
沒有地麵。
腳邊是一片黑暗。
不明就裏轉身看去,在發出「嗯?」的聲音歪過腦袋的望後方遠處,是剛才他們所走的,白色護欄不斷延伸的山路,而且耕太是從外側看到這條山路。
從外側看見的這條山路,呈現著急轉彎的角度。
朔所騎的機車,肯定是從這個彎道鑽過護欄,並且朝著山崖往下跳,坐在朔身後的耕太則是一起往下跳。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為、為什麽~」
耕太將頭轉迴來。
「為什麽要這樣~?朔學長~!」
他朝著前方的背大喊。
「嗯?因為這樣騎比較快。」
朔以非常幹脆的語氣迴答。
耕太當然不會接受這種說法。絕對不會。
「朔學長~!」
「哈哈~!」
「嘎嗚~!」
在三人各自喊出的聲音之中,機車朝著夜空飛起。
不對,是墜落。
即使事前再怎麽加速,機車還是會依循重力墜落,逐漸落下。描繪著拋物線,宛如在黑暗之中搭乘雲霄飛車,持續朝著深不見底的下方墜落。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時。
忽然間,耕太的身體往下沉。
丹田冒出一股毛骨悚然的討厭感覺。
接著立刻碰撞到某種東西,使得耕太的身體往上彈。
耕太理解到,這是機車著地之後,依照車子重量、速度與落下的高度,使得輪胎鋼圈下沉到極限,在極限狀況靜止之後往上彈的結果。
座墊重擊下體,使得耕太痛得慘叫。
「啊……啊嗚……咿……」
「喔?耕太,怎麽了?」
絕對無法理解耕太有多痛的望,伸手輕撫他的背。可以的話,真希望她能幫忙槌槌腰部。如此心想的耕太按住下體微微發抖。
另一方麵,朔似乎是在著地瞬間調整姿勢起身,順利避開危機。
朔沒有展露出疼痛的模樣,看著身後的耕太好一陣子……
「……好!」
最後他如此說著。
意識因為痛楚而朦朧的耕太心想。
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叫好?
朔無視於痛到冒冷汗的耕太,就這麽繼續騎車。
緩緩以低速前進,並且很快就停止了。
「耕太,我們到了。」
「啊嗚?」
耕太抬頭看去,但是視界因為淚水而模糊。
他以手背擦掉淚水,然後再度觀看。
是連結車。
不隻一輛,有好幾輛。後方似乎是森林,一片漆黑。看來這裏是某個停車場。
這些連結車前方有人影。
一名男性,一名女性,共兩人。
年齡差距幾乎是父女的兩人。
男性的外表,就像是會出現在公路電影的美國長程卡車司機,身體就像是宣稱以肉為主食般高大魁梧,一頭金發綁著花俏頭巾,臉上戴著墨鏡,嘴邊留著同為金色的胡須,上半身是被胸膛肌肉撐得緊繃的t恤,並且還加上一件無袖牛仔夾克,下半身也是牛仔褲。不知道是追求時尚還是年代久遠,夾克與褲子都破爛不堪,鞋子則是鱷魚皮的尖頭鞋。
「嗨~耕太boy~!」
這名中年肌肉男忽然開口打招唿。
聽到非常國際化的這聲問候,耕太隻能以軟弱的聲音說出「呃、嗨~……」迴應。耕太的英文不太好。
感覺不好意思的耕太,將視線投向站在肌肉男身旁的女性。
「咦?」
看到她,耕太反覆眨眼。
然後微微歪過腦袋。
「您是……」
這名年輕女性的打扮,和旁邊的肌肉男一樣是美式風格。
頭發不是金發,而是褐發,頭上包著頭巾,上半身同樣是t恤加牛仔夾克,不過是正常的長袖夾克。雖然長褲也是牛仔褲,但是剪裁非常貼身,似乎是窄管褲。
「嗨,好久不見了,小山田耕太。」
女性揮手致意。
她的雙眼溫柔眯細,就像是被輕撫喉頭的貓咪。
「果、果然沒錯!」
耕太對這名女性有印象。
白色情人節的時候,耕太曾經向她購買飾品送給千鶴她們當作迴禮。不過當時的她,是在耕太城鎮街道的騎樓,展示飾品販賣的攤販……
耕太轉過身去。
身後的望也立刻察覺,將身上飯店服務人員製服的衣領解開。望的白細頸子,甚至是肩胛骨的線條都盡收眼底。
望的脖子上,有一條短項鏈。
是黑色細繩加上狼型閃亮銀飾的短項鏈。望稱為「項圈」的這條短項鏈,就是耕太向這位貓眼姊姊購買送給望的禮物。
「啊~你有戴著啊,好開心哦~!」
不知何時靠近過去的這位大姊姊,窺視著項鏈如此說著。
望得意挺起胸口。
「那個……大姊姊,您到底是……?」
「我?我是千裏,千裏夏美。請多指教羅。」
臉頰留著淡淡雀斑的這位大姊姊,再度將雙眼溫柔眯細,朝著耕太伸出手。
還坐在機車上的耕太想要握手迴廳,卻在手伸到一半的時候停住了。
記得這個人是——
「yes~!」
在耕太猶豫的時候,他的手被另一隻好大的手抓住。
「咿咿!?」
前來握手的是位於大姊姊身旁,很像美國人的中年肌肉男。他的手和體格一樣大,將耕太的手完全包在手心。該說果然如此嗎,手的觸感很粗糙,而且有幾個地方很硬,大概是長繭吧。
不過,感覺不差。
緩緩傳來的暖意,令耕太迴想起爺爺的手。
爺爺的手也絕對不算光滑,不過該怎麽說,有種溫柔暖和的感覺。迴想起小時候和爺爺手牽手,走在晚霞籠罩的田埂小徑返家的往事,耕太就覺得內心一緊。
爺爺……
「嗬嗬……弦藏真幸福啊……」
似乎聽到這樣的聲音,使得耕太迴過神來抬起頭,
隻像是外國人的大叔,隔著墨鏡和耕太四目相對。
大叔揚起金胡環繞的嘴唇露出笑容。
「啊……」
耕太想起來了。
包著頭巾的貓眼姊姊,自稱千裏夏美的賣飾品姊姊,並不是普通人。
這位大姊姊,是妖怪。
而且是能夠看穿他人內心,名為「覺」的妖怪——
「oh,sorry,boy。」
大叔放開手了。
「真是的,爸爸,你擅自偷看他的心?」
夏美以手肘打向大叔的側腹。
大叔發出「啊嗚!」的慘叫聲彎下腰。
「耕太,對不起,被別人擅自偷看內心很不好受吧……真是的,就是因為這樣,我們這一族才會被排擠的!爸爸,像你這樣的話,媽媽永遠都不肯迴來的!」
「南茜……你的word漂亮刺傷我的heart了……」
「吵死了,這個冒牌美國人!本名明明是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
「oh,my,god!」
本名是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鬥的中年肌肉男,咚的一聲倒住地上。
「權……權左右衛門?」
「沒錯,耕太。明明叫做權左右衛門這種超日式名字,這個老頭子卻自稱強尼。真是的,假裝是美國人、濫用覺的能力、不吃納豆、而且嗜好是鍛鏈肌肉,難怪媽媽對你失望透頂!啊、所以我的姓氏和爸爸不一樣,因為他們離婚了,千裏是媽媽的姓氏。」
「這、這樣啊……」
「——然後耕太,多多良穀家是〈葛之葉〉的家係。」
朔如此說著。
耕太看向跨坐在前方的朔,凝視著他的背與銀發。
「〈葛之葉〉的……?」
「沒錯。所謂的〈葛之葉〉,主要以八個家係為中心……其中一個家係就是多多良穀家。至於現在倒地的他是現任當家,換句話說是最了不起的人——強尼·多多良穀,也就是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
耕太向後飛退。
望也一起飛退。遠離朔的機車、遠離大姊姊、遠離權左右衛門。
「朔學長……您果然……!」
「哥哥……叛徒要受死喔?」
望站到耕太前方保護。
她讓狼耳與尾巴直豎威嚇,並且放低重心發出低吼聲,隨時都可以撲過去。
「耕太、望,你們別誤會了……」
朔完全不為所動。
不慌不忙,就這麽跨坐在機車上告知。
「雖然是〈葛之葉〉,不過這邊兩位多多良穀家的人,希望能助耕太一臂之力喲?嗯?」
「咦……?」
「嘎嗚?」
大姊姊發出「喵哈~」的笑聲揮手示意,倒地的多多良穀當家——強尼暨權左右衛門猛然抬頭,發出「yes~」的聲音豎起大拇指,隨著笑容露出的潔白牙齒好耀眼。
★
「請、請問……您、您是認真的嗎?」
聽到耕太的詢問,飾品店大姊姊——夏美以笑容迴答。
「嗯,脫吧?」
她的雙眼,依然宛如貓咪般眯細。
耕太目前人在貨櫃裏。
飾品店大姊姊——千裏夏美,以及多多良穀當家——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身後有好幾輛大型連結車。耕太在夏美的帶領之下,進入其中一輛連結車的貨櫃。朔、望與權左右衛門在外麵待命。
貨櫃裏滿是武器。
在天花板照明燈的昏暗燈光之中,沿著兩側牆壁並排的刀、槍、鐮刀、鎖鏈與鋸子等武器,依照各自的材質與構造展現不同風貌。有的發出深沉光澤,有的反射耀眼光輝,有的反而變得黯淡,真的是多采多姿。
在〈葛之葉〉,多多良穀家似乎是擔任「兵站」的家係。
其實耕太也是聽大姊姊說明之後才首度明白,所謂的「兵站」就是後勤部隊,是提供戰鬥的必備物資,負責在大後方支援的部隊。不隻是〈葛之葉〉的武器與裝備,包含醫療用品甚至糧食,都是由多多良穀家一手包辦。
「換句話說,爸爸的任務是幕後推手。」
剛才大姊姊如此說明並露出微笑。
不過她所說的爸爸——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在夏美旁邊擺出展示大胸肌的姿勢,結果被她賞了一記結實的上鉤拳而昏迷……
「好了,快點快點。」
打出那記漂亮上鉤拳的大姊姊,如今位於耕太的麵前。
在兩側都是武器的貨櫃通路,催促耕太趕快脫衣服。
「請、請等一下!為什麽……為什麽我非得要脫衣服?」
「因為你想要武器吧?」
「武……武器?咦?武器?」
夏美發出「咦?」的聲音歪過腦袋。
耕太也一起歪過腦袋。
「請、請問……」
「那個,耕太。」
夏美繼續說道。
「我們多多良穀家,是負責後勤的家係,這我已經說明過了吧?」
耕太點了點頭。
「然後,多多良穀家在戰時……就像現在這樣,在〈葛之葉〉傾盡全力開戰的時候,主要任務是將糧食與醫療用品送到戰場,不過在平時……就是一般的時候,就是負責武器與防具的開發製造。」
「武器與防具的開發製造嗎……」
「沒錯,就是鏗鏗鐺鐺,用槌子敲打金屬鑄劍之類的,不過做這種事的不是我,是爸爸。」
耕太明白了。
剛才和多多良穀當家握手的時候,那種堅硬粗糙的觸感,原來是來自打鐵工作。勤奮工作的男人之手……耕太心跳不禁加速。自己將來也能擁有那樣的手嗎?耕太不經意覺得自己或許有些戀父情結,成熟男性會令他無法招架……憧憬又向往……
「話說耕太,你現在碰到問題了吧?」
「啊?」
「沒碰到問題嗎?你想要力量吧?」
「啊……是、是的!我想要力量!非常想!」
夏美頻頻點頭,接著伸出手。
耕太默默任憑夏美觸摸額頭。
「嗯……耕太的氣果然很厲害……充盈到誇張的程度……唔哇、稍微漏出來了,這是……唔哇~唔哇~……」
「夏、夏美小姐……?」
「耕太,跟你說,之前……就是你向我買首飾的時候,你曾經讓我看你的內心吧?就是為了確認戒指尺寸,向你心中的千鶴小姐測量戒圍的那個時候。當時我就感覺到了,不過該怎麽說,你的容量非常驚人。」
「容量……嗎?」
「對。因為……我就講明吧,千鶴小姐是〈八岐大蛇〉吧?雖然這種〈八岐大蛇〉的力量還不完整,還是已經處於大半覺醒的狀態,不過耕太即使讓千鶴小姐附身,也完全不以為意。」
「不,並沒有不以為意……」
「就是不以為意。千鶴小姐〈八岐大蛇〉的力量還沒覺醒,還是普通狐妖時的狀況,與覺醒之後完全不同哦?〈八岐大蛇〉是傳說中的怪物……真要說的話,甚至可以歸類為神。如果是普通人,被神附身的時候肯定會出問題,具體來說,會因為無法承受過於強大的能量……砰一聲爆炸之類喔?」
夏美在耕太眼前,以手指擺出開花的動作。
耕太的喉嚨發出咽氣的聲音。
「可、可是……」
「換句話說,就代表耕太接受力量的容量有多麽驚人。如果普通人的容量有一個杯子那麽大,那麽耕太就是……我想想,大概是泳池?」
「泳池!」
「而且是一百公尺長的泳池?」
「一百公尺!」
「現在的耕太,讓容量這麽大的空間裝滿自己的氣,而且還有點滿溢而出,這真的是很厲害的事情。」
「這……這樣啊……」
耕太搔了搔臉頰。
老實說,耕太聽不太懂。雖然跑步的速度稍微變快,而且體力也變好了,不過這又能怎樣?比方說,耕太麵對〈支配者大人〉的泥傀儡毫無招架之力,而且也當然敵不過朔,甚至敵不過望,或許也敵不過現在位於麵前的大姊姊。即使如此,卻隻有氣源源不絕。
「如果這些氣,能夠轉換成戰鬥的力量……會怎麽樣?」
耕太搔臉頰的手指停止了。
「咦……?」
「這樣的武器……確實存在。是由多多良穀家開發製造的。」
「夏……夏美小姐!」
耕太衝了過去。
他以雙手握住夏美的手,把臉湊過去懇求。
「求求您!請把這個武器借我!隻要有這種武器,我……」
夏美露出甜美的笑容。
帶著雀斑的臉頰,被笑容往上拉。
「那麽,就脫吧?」
「所以到底為什麽要脫!?」
「為了測量。」
「測……測量?」
「對,測量。要將氣轉換為力量,一定要好,好碓認氣的性質。你想想,像是電源也有直流電與交流電、一百伏特或是兩百伏特、或是幾安培等等不同的種類吧?必須好好檢查這種細節並且進行調整,否則就無法順利轉換成力量,以最壞的結果,還可能會弄壞裝備。」
「不好意思,我覺得您完全沒有說明我一定要脫衣服的原因……」
「所以說,測量氣的方法,就是以肌膚相觸!」
「肌膚……相觸?」
「嗯。彼此赤裸著身體仔細相觸,確認體內氣的流動、氣的容量,類似這樣的情報……總之,就是測量耕太的一切。」
「彼……彼此?也就是說,難道……夏美小姐也要?」
「當然。我先脫羅?」
話剛說完,夏美就脫下牛仔夾克。
脫下之後,隨手扔到排列在旁邊的刀柄,就這樣掛在上麵。
「好了好了,耕太也快點吧。」
「不,可是……測量的時候,不能隻用手掌摸嗎?」
夏美在掩臉耕太的麵前脫下t恤。
天啊,居然沒有任何衣物固定她的雙峰。
「唔~真要說的話並不是不行,不過這樣會花費非常多的時間,如果以手掌測量,必須用掉一整天……你現在沒什麽時間了吧?相對的,要是彼此裸體相擁,很快就可以結束。」
夏美在原地單腳跳,脫下完全貼合曲線的牛仔褲。
連最後一件也毫不在乎褪去。
「不……不可以!」
耕太在千鈞一發之際轉過身去。
這位大姊姊,就某方麵來說與父親很像,有著美式的體型。該凸就凸,該凹就凹,稱得上是一副好身材。然而耕太知道千鶴了,知道千鶴的完美身材了,知道那對保持日式清純,卻擁有美式魄力的雙峰了。如果不知道,現在或許就危險了……
不不不,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耕太對自己吐槽。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這、這種事……不、不可以~!」
「怎麽了?比這還棒的身材,你不是平常就已經看習慣了嗎?」
是沒錯啦,已經看習慣了。
千鶴的雙峰,乳香波堤。
不隻是看習慣,而且也摸習慣吸習慣了。不過即使如此,也不代表可以對夏美大姊姊的雙峰又看又吸。何況耕太會看會摸會吸的,就隻有源千鶴與猶守望,隻限於正室與小老婆而已。
可是,現在卻要他和隻見過幾次麵的夏美大姊姊……
「總之,我必須知道耕太的一切,否則就沒辦法調整……」
不行不行不行。
這是花心,是背叛,是犯罪,不是能被原諒的事情。
耕太拚命搖頭,想要甩掉夏美說的那番話,結果眼前出現一具平緩的胴體。
與千鶴不同,胸前沒有雄偉的雙峰。
並不是完全沒有,隻是與千鶴相較之下差了許多。
伸手摸就摸得到,手指會柔軟下沉,不過很快就會碰到胸骨。身上的脂肪很少,臀部小巧,肋骨線條隱約浮現,手腳也很細。不過,這具幾乎看得見藍色靜脈的雪白胴體,整體看起來依然擁有女性特有的圓潤線條,緊抱在懷裏會有軟綿綿的觸感。
銀色的短發稍顯淩亂。
同樣是銀色的雙眼閃閃發亮,筆直凝視著耕太。
嘴唇的顏色,與胸前雙峰的尖端一樣,近乎是膚色。
這是耕太的小老婆——猶守望的裸體。
啊啊,望同學,對不起。耕太搖頭如此道歉。居然因為罪惡感太強烈,使得眼前出現如此鮮明的小老婆幻影,我真的是——
「耕太。」
「唔哇!」
不是幻影。
望本人就在眼前,不知為何一絲不掛。
「為、為為為、為為?」
「我進來了。因為感應到某種狀況。」
應該在外麵等待的望,為什麽現在會站在眼前?
望非常清楚耕太想這麽問,所以如此迴答。
「衣、衣衣衣、衣衣?」
「那裏。因為我覺得脫掉好像比較好。」
衣服跑去哪裏了?對於耕太這個問題,望指著並排在旁邊的武器。
望所穿飯店服務人員的衣服,皺成一團掛在青龍刀的刀柄,條紋內褲也放在衣服上麵。
抓。
望伸出雙手,抓住耕太的衣領。
「耕太……這是為了千鶴。」
「咦、咦咦咦、咦咦?」
「喝~!」
嘶啪咻!
望將耕太的衣服撕裂了。
耕太用來與千鶴共度平安夜的襯衫,鈕扣一個個被扯掉彈開,穿在裏麵的t恤也被撕裂,衣角無力搖曳。接著望抓住褲子,一鼓作氣就往下拉。
「咿、咿咿咿、咿咿?」
咿呀~!
耕太放聲尖叫,
腳踝被皺成一團的長褲與四角褲纏住,隻好把上半身所穿的外套、襯衫,以及從中撕裂的t恤收集起來,好不容易遮住被看光的下半身。
「望、望同學,這是在做什麽啦!」
「就說了,這是為了千鶴。」
望伸手想繼續脫耕太的衣服。
耕太試圖抵抗,因而碰到望抓住衣服的手。原本想要努力拉開她的手,手的觸感卻令耕太背脊發寒。
「這……這個……望同學!?」
望的手心慘不忍睹。
各處破皮露出底下的肉,當然也有流血。雖然已經停止出血,不過看向手指,好幾處指甲破裂掀開了。
「啊啊……果然……!」
要在冰冷堅硬的柏油路麵載著耕太跑,負擔果然太大了。耕太想要觸摸卻不敢觸摸,隻能輕輕以雙手包覆她的手背,將她的手摟入懷中。
「望同學……居然這樣……」
「耕太,這都是為了千鶴。」
望如此說著。
耕太抬起頭。
在滿是淚水的模糊視界之中,望筆直凝視耕太的臉,然後點頭示意。耕太也點頭示意,反覆點頭表達自己的意誌。
接著剛太朝自己的衣服伸出手。
脫了。脫下外套、脫下上衣、脫下從中撕裂的t恤。下半身剛才就被脫光了,所以把纏在腳踝的長褲與四角褲,連著鞋子一起踢掉,然後脫下襪子,成為一絲不掛剛出生的模樣轉過身去。
「喔~!」
啪啪啪。
夏美大姊姊拍手了。
「那麽,既然耕太也已經做出覺悟,那就開始測量吧?我會得知耕太的一切,喵哈哈哈!」
「請……交給我吧。」
「咦?」
夏美動著手指將手伸過來,耕太卻抓住她的手腕。
隻有頭上還包著頭巾的夏美,眨了眨眼睛感到疑惑。
望瞬間移動到夏美的身後。
「咦咦?」
望把雙手伸到夏美的腋下,從後方穩穩架住。
「咦咦咦?」
夏美交互看著耕太與望。
「那……那個,耕太?小老婆小妹?」
「我會展現我的一切……」
夏美無法掩飾疑惑的神情,耕太在她的麵前,不斷動著自己的手指。
「對,一切!千鶴學姊傳授給我,用來應付女生的技術,我會全部用在夏美小姐身上!」
「啊?」
「耕太,這是為了千鶴。」
「啊啊?」
「耕太,出動了!」
「啊啊啊?」
★
朔與多多良穀家的當家,並肩站在貨櫃的外麵。雖然隻是小小的雪花飛落,不過又下雪了。
「感謝您的協助。」
朔伸直食指與中指示意。
「用不著thanks。」
強尼·多多良穀就這麽雙手抱胸注視前方如此迴答。不過蓄著金色胡子的嘴角露出微笑。
「我這邊也是因為有好處才會幫忙的……如果你即使如此還是想道謝,就拿一瓶酒送給我倆共通的老朋友吧,hahaha……」
朔向放聲大笑的他問道。
「話說迴來,這位老朋友去哪裏了?我一直以為他和你們在一起,隻是因為耕太來了才沒有露麵……不過看起來並非如此。」
朔聞著周圍的味道。
朔他們目前所在的停車場,除了多多良穀家要送往薰風高中,裝滿武器、防具、醫療用品、糧食的貨櫃連結車之外,完全沒有停放其他的車輛。空蕩蕩的遼闊停車場,完全被多多良穀家的連結車與朔的機車占據。
「那個家夥早就去薰風高中了,似乎是有事要找以前的部下。」
「以前的部下?」
朔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原來如此……記得他原本是惡良家吧……」
朔以手叉腰露出苦笑。
「不過就算這樣,他居然單獨深入敵陣?真是的,這麽寵孫子。」
「你不是也很照顧那個boy嗎?」
強尼這聲消遙,使得朔的笑聲變得細微又平靜。
「算是吧……」
朔臉上露出自嘲的笑。
「他是個不可思議的家夥……會令人忍不住想要幫他一把。不過以我的狀況,畢竟也包含千鶴這個要素,如果要救出千鶴那個家夥,無論如何一定得用到耕太……總之,即使去除這一點,該怎麽說呢,那個家夥很可愛,真想找個機會和他單獨對飲一次,而且是喝酒。」
朔擺出拿酒杯的動作,送到嘴邊作勢一飲而盡。
「……所以,怎麽樣?」
他移動視線,看向站在身旁的多多良穀家當家。
「what?」
「別裝傻了,我在問耕太boy的事情。你有看到吧?你在握手的時候,有看過耕太的心……既然是身為當家的你,肯定可以看到他內心的最深處。怎麽樣?那個家夥果然是嗎?」
強尼咧嘴露出笑容。
「耕太boy,is……」
嗚咪~!
這是宛如發情期貓咪的叫聲。
嗚咪~!哇咪~!嗚喵~!
朔與強尼·多多良穀身後的貨櫃裏,傳出這種宛如達到高潮的響亮叫聲。
朔與強尼轉頭相視。
接著轉過身去,朝著貨櫃訝異眯細眼睛。
「……嗯?望?喂、望,你跑去哪裏了?」
朔察覺望不在附近。
轉頭環視四周,卻找不到望的身影。朔以鼻子尋找行蹤,視線最後落在身後的貨櫃裏。
「難道……?」
★
貨櫃裏充滿激烈的唿吸聲。
氣喘籲籲的,隻有夏美一個人。
她無理倒在地上,那對美國尺寸的胸部,隨著唿吸激烈起伏。肌膚因為汗水而濕透閃亮,全身染上淡淡的桃色,剛才脫衣服的時候也沒取下的頭巾已經解開,褐發散亂緊貼著地麵。
耕太與望,分別站在她的前後。
站著,並且俯視她。
「那個,夏美小姐……?」
耕太如此詢問。
「……就好了。」
夏美癱軟在地上輕聲說著。
「咦?」
「明明隻要……裸體相擁就好了。」
嗚嗚嗚。
夏美縮起身體掩麵哭泣。
「咦咦咦?」
耕太已經不知所措來迴踱步,不斷搖動手腳。
「可、可是,您說要知道我的一切……」
「我隻是想知道耕太身上所有氣的流動,根本不想用身體知道那種特技全餐……」
「咦~!」
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放在耕太的肩膀上。
是隔著夏美站在耕太正前方的望伸出的手。
「這是沒辦法的,因為耕太是猥褻王子。」
「等、等一下,不要模仿某某王子取這種難聽的稱唿啦!何況剛才玩弄夏美小姐尾椎骨的是望同學吧!」
「我可沒有戳胸部。」
「不過吸胸部和咬胸部的,都是望同學吧!」
「我可沒有用摸得到又摸不到的方式輕摸頸子。」
「但是望同學有摸腋下!」
「我可沒有用八字型的軌跡摸背。」
「你有按肋骨~!」
「我可沒有按膝窩。」
「你有偷咬小腿腹~!」
某人忍不住發出「噗」的聲音,接著放聲大笑。
發出笑聲的,是剛才縮在地上嗚嗚啜泣的夏美。
夏美迅速坐起上半身。
「哎呀,真是的,你們真的很過分耶~」
「夏美……小姐?」
「我沒事,沒事。沒啦,雖然沒什麽實際經驗,不過我是『覺』,所以具備各方麵的知識。像是剛才,也已經早就知道會受到什麽樣的處置了,不過因為覺得似乎很棒,而且也有一點點興趣,所以我就故意承受看看……承受之後才發現遠遠超乎預料!真是的,耕太,你是了不起的猥褻王子!是超時空情色太上皇耕太!」
「非……非非……」
耕太雙腳跪地。
「非常抱歉!對不起~!」
猛然跪伏磕頭賠罪。
雖然貨櫃地麵很冰冷,但他沒有餘力在意這種事。
「夏美,對不起。」
望也蹲了下來,將手輕輕放在坐在地上的夏美肩膀。
「嘻……」
夏美露出無法言喻的微妙笑容,然後朝著跪伏磕頭的耕太腦袋伸出食指,將指尖按在他的脖子上。
「賜給你吧……」
夏美的這個聲音,直接在耕太腦中響起。
「為了從惡龍的魔掌中救出公主,我要把珍藏的道具送給有點色……不對,應該是非常色的王子。算是傳說中的武器吧?畢竟托剛才的福,氣的資料已經收集得很充足羅……?」
★
耕太的外型改變了。
至今穿在身上,用來與千鶴約會的打扮,從外套、上衣到長褲全部換掉——畢竟望已經把上衣鈕扣扯掉,t恤也被她撕破了,這也是原因之一——取而代之穿在身上的,是類似朔所穿的機車騎士皮衣與皮褲。宛如量身打造般合身的這套衣服,是多多良穀家準備的。
「這就是……武器?」
不過耕太反覆凝視的,並不是這套機車騎士裝。
是雙手的手腕。
耕太的視線,落在手腕的銀色手鐲上。
以銀色金屬打造的手鐲。
沒有什麽特別的裝飾,又圓又細的手鐲。雖然反射著銀光,但似乎不是銀製的。
應該說,甚至無法斷定這是金屬材質。
夏美與多多良穀家的當家,依照耕太的氣調整手鐲,並且在剛才拿過來了。手鐲一接近耕太的手腕,居然一下子就穿過手掌。手鐲變成宛如水銀的柔軟液體,輕鬆戴在手上。
接下來才是問題,手鐲來到手腕之後,就成為普通的金屬了。
好硬。左手腕與右手腕互擊,會發出清脆的聲音。
然而一點都不會冰冷,而且也沒有溫度,宛如原本就屬於耕太身體一部分完全貼合。或許不久之後,甚至會忘記手上戴著這對手鐲。
「唔……」
耕太打開騎士皮衣的衣領,伸手觸摸喉頭。
喉頭裝著與雙手手鐲相同材質的項圈。同樣沒有特別的裝飾,又圓又細,裝備的時候也是輕鬆戴上,而且也完全沒有金屬特有的冰冷感覺。
「沒錯~!」
夏美眯細眼睛如此說著。
她當然已經把衣服穿迴去,恢複原本的打扮了。頭巾也牢牢綁在頭上。
「耕太現在摸的那個項圈,會收集你的氣,並且將收集到的氣送到雙手的手鐲,手鐲會把收到的氣轉換為力量,右手是攻擊,左手是防禦。」
「右手是攻擊……左手是防禦……」
耕太再度審視手鐲。
不過手鐲就隻是反射光線散發銀光。
此時,機車的排氣聲轟然響起。
是朔跨上機車發動引擎的聲音。換裝結束,並且戴上手鐲與項圈的耕太,已經走出貨櫃位於停車場了。
朔接著轉動油門。
他與耕太不同,看起來沒有得到武器之類的東西,大概是不需要吧。由於防風鏡取下來掛在脖子上,所以那雙銳利卻清澈的雙眼直接注視著耕太,至於嘴唇則是浮現笑容。
「耕太,這樣很適合你。」
「這、這樣啊……」
朔發出唿唿唿的笑聲。
「我是說真的。先不提手鐲和項圈,這套騎士服不錯,挺適合你的。怎麽樣?改天要不要騎這台看看?」
「橫車很危險,不可以。」
如此告誡並且現身的人是望。
望也已經換掉那套飯店服務人員的衣服穿上皮衣,然而並不是耕太與朔那種外套加長褲的兩件式皮衣。
是單件式的連身皮衣。
亮黑色的這件連身皮衣,除了鼻子直到肚臍下方的那條拉鏈之外,沒有任何穿脫的地方,而且沒有明顯的裝飾,剪裁非常合身,望嬌瘦卻有著女性圓潤線條的胴體,以這套皮衣展露無遺。
或許是想要強調性感,或者是把自己當成女間諜,望的拉鏈隻拉到胸口,因此那對不算雙峰的雙峰若隱若現。
「望,這是怎樣……意思是我騎這輛危險的機車就無所謂嗎?」
「哥哥殺也殺不死,所以ok。」
望從手提的袋子裏取出漢堡。
並且送到嘴邊大口啃食。
朝著望下垂手臂所提的袋子看去,是某間速食店的購物袋。她眨眼之間就吃完一個漢堡,然後拿出第二個漢堡啃食。
望的那個症狀又發作了。
按照慣例,與耕太進行純愛行為之後,過度高漲的氣會引發異常的食欲。
為了解除這個症狀,本來要當成強尼·多多良穀點心的速食店漢堡,如今成為望的餐點了。幸好多多良穀家當家的食量與望不相上下。隻不過,對於如今沮喪含著手指,凝視著望接連把漢堡送進肚子裏的這位當家來說,這實在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真的非常謝謝兩位!」
耕太深深低下頭。
一鼓作氣把腰彎到底。
「各方麵都這麽照顧我們……真的是……」
「哎,別在意,別在意。拿去。」
夏美遞出某個物體。
耕太一抬起頭,夏美就把這個物體放在他頭上。
這是什麽?耕太把這個物體拿起來一看,是一頂能夠完全包覆頭部,也就是所謂的全罩式安全帽。
「呃~這是……」
「所謂的安全第一。小老婆小妹不是也說了嗎?機車很危險。不是妖怪隻是人類的耕太,還是戴著這個比較好。」
「啊……好、好的,謝謝您。」
耕太決定感恩收下。
塞啊塞,塞啊塞,就像是用塞的戴上去。好、好緊……機車安全帽原來這麽緊……唔唿~耕太感覺有點難受,所以進行深唿吸。唔唿~唔唿唿~
「望同學。」
耕太打開護目鏡踏出腳步.
唔唔,視界好狹窄……得趕快習慣才行,戴安全帽好辛苦……耕太如此心想,並且走到望的麵前。
「嗯?耕太,什麽事?」
「手……還好嗎?」
望已經吃光漢堡,正在舔舐指尖沾到的醬。
她的指尖沒有指甲。手心依然傷痕累累。
「不要緊的。」
「可是,還是稍微治療一下比較好……比方說上藥或是綁繃帶之類的。」
「我剛才就有問她了,不過她堅稱『舔一舔就會好』……其實我們這邊也有很多藥,真的是多到拿來走私都沒關係。」
「南茜……不可以講這種話,聽起來不太好。」
聽到夏美講出這種危險的意見,多多良穀家的當家以食指抵著嘴唇發出「噓~」的聲音。
「望同學……」
耕太牽起望的雙手。
隔著打開護目鏡的安全帽凝視。
摩擦破皮,坑坑洞洞的肌膚,紅色的真皮層,緩緩溢出的體液。即使是狼人,這也……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耕太,不用在意。因為我……」
「你想說你是我的小老婆吧?不過正因為望同學是小老婆,所以我更不希望你受傷……」
忽然出現一個朦朧的光芒。
光芒來自耕太的左手。
正確來說,是來自左手腕的銀手鐲。
溫暖潔白,卻絕對不會感覺耀眼的這種光芒,從手鐲流到耕太的左手,並且傳到望的手心。
光芒包覆著望的雙手。
最後,消失了。
「喔……喔喔?」
望瞪大眼睛舉起自己的手。
「耕太!」
她翻過手掌,對耕太展示手心。
毫發未傷。
直到剛才的慘狀宛如夢境一場,望的手恢複原狀,恢複為光滑柔嫩,有著些許孱弱的感覺,手指細長的小手。
「咦?」
啊、唔、喔?
耕太看著自己的手。
看著手腕散發銀光的手鐲。
至此他終於試著迴想剛才發生的現象。
確實是自己造成的結果。
自己治好望的手了。
能將氣化為防禦之力的左手手鐲,將傷勢完全治好了……原來如此,治療能力碓實可以歸類為防禦之力。
手鐲將氣轉換成力量了。
「耕太,了不起喔,已經用得這麽順手了~!」
抬頭一看,夏美展露著甜美的微笑。
多多良穀家當家——強尼·多多良穀,也就是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也向耕太豎起大拇指,說著「nice boy」露出閃亮潔白的牙齒。
「耕太……」
朔以平靜的語氣說道。
「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像現在這樣,慢慢測試手鐲和項圈的功用,不過……」
「已經沒這種時間了……我明白。」
耕太點了點頭。
充盈於胸口的不祥預感,至今完全未消。
千鶴學姊!千鶴學姊!
千鶴學姊千鶴學姊千鶴學姊、千鶴千鶴千鶴、千鶴~!
冷靜下來吧。耕太如此告誡自己。
說來現實,至今好不容易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某種情緒,在得到力量的瞬間宣泄而出。
不過,現狀確實十萬火急。
因為耕太很清楚,千鶴正麵臨著某種危機。他的靈魂深處感覺得到,這肯定是他與千鶴相連的部分。
「好……那就在實戰測試手鐲和項圈的力量吧。總之,等等見到〈葛之葉〉的家夥就使用看看,知道了吧?」
「好的!」
耕太與身旁的望相視點頭。
最後,耕太再度向夏美與多多良穀家的當家低頭致意,然後與望一起踏出腳步,跑向朔那輛發出低沉引擎聲震撼空氣的機車。
耕太跨坐到朔的身後。
「唔、耕太。」
望從後方伸出手,為耕太關上安全帽的護目鏡。
「hey,wolf!」
多多良穀家的當家唿喚朔。
「關於你剛才的那個問題……我交給耕太boy的武器,就是我們多多良穀家的答案。」
戴上防風鏡的朔,轉頭看向耕太。
看向耕太的項圈,再看向摟住朔腰部的手鐲,然後嘴角露出笑容。
「原來如此……」
「朔學長?」
「好,耕太,出發吧!」
朔猛然催動油門。
「好、好的!」
「喔~!」
機車的後輪摩擦地麵。
一個彈跳,前輪離開地麵,車身因而傾斜。耕太緊抓住朔。
「唔……哇啊啊啊啊啊!」
機車就這麽發出響亮的聲音,橫越停車場奔向道路。
「王子,加油羅……」
夏美揮手目送機車離去。
旁邊的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聽到夏美的這番話之後開口詢問。
「oh,王子?你說耕太boy?」
「對。爸爸也明白吧?弦藏伯伯那番話全都是真的。他是王子……所以才會把那個東西交給他吧?」
多多良穀權左右衛門輕聲一笑。
「並不是王子,耕太boy是……」
「不對~?耕太是王子喔?」
「why?」
夏美露出滿麵笑容,害羞笑了兩聲。
「因為,他是猥褻王子!」
「猥褻王子……?」
無視於墨鏡後方的眉毛訝異變形的父親,夏美朝著已經看不見的耕太背影輕聲說道。
「耕太……你知道嗎?足以承受〈八岐大蛇〉的容納空間,如今被你自己的氣填滿,甚至達到滿溢而出的程度……你知道其中的意義嗎?」